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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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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傑又發明個對付腰疼的辦法,簡稱“小雨療法。”心裏想着小雨,想着愛情,想着甜蜜,就能暫時忘記疼痛。用“小雨療法”治療,雖然明知自欺欺人,但還是樂於爲之。

昨天上午,看到有人給包大人送花,張傑懷疑是劉小雨所爲,很憤怒,如果不是還要找她治療的話,甚至不想再見她。午飯後又去按摩,張傑氣勢兇兇,大有興師問罪之勢。趴到牀上,首先在牀頭狠狠敲下一串密碼:“包大人的鮮花是你送的?”

小雨手語回答:“不,是我退的。”

張傑忘記手語,猛然回頭。

小雨手語說:“回過頭去,用手說話。”

張傑老實回頭,手語問:“爲甚麼?”

小雨回答:“第一,公開拒絕黑老包,讓他徹底死心。第二,公開咱倆的戀愛關係,讓天下所有姑娘徹底死心。”

“此話當真?”張傑又驚又喜。

“這事,能開玩笑嗎?”

張傑歡天喜地,忘記了腰疼,四肢狠狠擊打牀邊,彷彿在泳池裏蝶泳。忽然想起手語,急急敲下:“啊!東風夜放花千樹。”

小雨被感染,猛然撲到張傑背上,狠狠地吻了一口。

張傑醉了一夜,用“小雨療法”治療一夜,雖然腰疼依舊,但精神煥發,躊躇滿志。早上六點半下樓,咬着牙把自己吊在單槓上,腿和腰左擰右擰,把自己弄成麻花狀,希望能把腰間的積疾拉開了,把錯位的組織回覆原狀。

早操的學員回來了,看到張傑像吊死鬼一樣嗞着牙咧着嘴,紛紛大笑。康康跑上前緊緊抱住:“哥們,千萬不能想不開呀。”

**說:“前面的路還很長。”

小川說:“儘管道路曲折,但前途一片光。”

康康說:“如果非要走這條路,也別留遺憾,有啥未了之事,告訴我。要不要給你交最後一黨費呀?”

巫隊長喊一聲:“別鬧啦!上單槓,每人五十個引體向上。”

門前一溜八個單槓,瞬間掛滿了人。

張傑看着他們收腹拉臂像彈簧一樣輕鬆,真羨慕健康,又痛恨自己的腰傷。否則,他也會像他們一樣瀟灑奔放。

**完成了任務,仍不盡興,又玩單臂引體向上。

巫隊長看着有趣,問大家:“還有誰能玩單臂?”

沒有人回答。

**自豪地說:“張傑是第一個,本人是第二個。”

巫隊長問:“你雙臂能拉幾?”

**說:“六十個沒問題。現在開始嗎?”雙手抓好單槓。

巫隊長猛然抱住**的腰,自己雙腳離地:“開始拉!”

**大叫:“隊長隊長!這不行。”

巫隊長突然惡聲惡氣:“給我拉!”

**大叫着求饒:“隊長我真的不行!您快放了我吧。別說拉,吊都吊不住了。”

學員目瞪口呆。

張傑若有所思。

“集合!”巫隊長放了**喊一聲。

學員馬上站成三列橫隊。

巫隊長說:“你們傘訓以後就要離隊了,到飛行團第一項規定,我今天替他們宣佈了,”突然聲音提高八度,且一字一頓:“飛行學員,不許談戀愛。”

“啊?”學員既驚訝又不理解。

張傑的臉紅了,覺得隊長提前宣佈規定,主要針對自己。

巫隊長說:“學飛行比拉單槓難得多,即使全力以赴,仍會有將近半數的人被淘汰。如果再給自己背上個包袱,再增加些思想負擔,你們,就準備收傢伙滾蛋吧。”

隊長的話震耳發聵。

張傑心裏百感交集。剛剛愛上劉小雨,剛剛嚐到愛的甜蜜,哪想到問題這麼嚴重。愛情和學飛行,原來是這麼水火不容。他不捨得放棄小雨,更不捨得放棄飛行,又是左右兩難,舉步爲艱。不由得心生怨恨,老天怎麼總是“關照”我?讓我一次次走進夾縫裏。忽然想起鬼才張望,心中設想,如果他碰到這樣的事,該作如何處理?

張望退學的第二年,被招進大隊**思想宣傳隊,專職主演刁小三、小爐匠及土匪甲土匪乙之類。半年後,一臺戲沒練成,卻把主演李鐵梅的演員勾跑了。他做的很絕,有意把兩人的約會親熱接吻暴露在大庭廣衆之下,造成既成事實。大隊革委會主任氣得渾身發抖,拍案大叫:“你!你不務正業!你專搞歪門邪道!你破壞紅色樣板戲!破壞**思想!破壞社會主義紅色江山!你!你是美**及其一切走狗!”革委會主任語無輪次地甩完一摞大帽子,仍不解恨,乾脆劈腚一腳,把張望跺出宣傳隊。但張望卻是勝利者,挨一腳換來個如花似玉的媳婦,裏裏外外都划算。

張傑想,如果他現在死心塌地愛起來,肯定是不務正業,肯定,巫隊長這位“革委會主任”會拿腳跺他。不,這一點決不能學張望。他可以爲了愛情放棄宣傳隊,我卻不能爲了愛情放棄學員隊。他在不在宣傳隊都是農民,而我,在不在學員隊卻有天壤之別。

巫隊長借拉單槓點醒夢中人,讓張傑醍醐灌頂。原來,我還沒資格談情說愛。千辛萬苦走到今天,前途依然茫無頭緒,可以肯定,下面仍是荊棘叢生,艱難曲折。如果此時愛起來,必然分心,學業必然受影響。然而不接受劉小雨?他又不忍心,沒勇氣拒絕。怎麼辦呢?張傑有生以來第一次爲愛而傷腦筋。

愛情啊!小說上把你說的千般好,但是,你來的真不是時候呀。

愛我的人,我也很愛,本是人世間最美的事,卻又平地起風雷,不允許愛!張傑的腦子裏亂套了,搞不清這是甚麼邏輯。感覺腳步很累,身體冰涼,冷的透心。漸漸地,好像有了頭緒,由愛情想到事業,想到人生的目標。張傑現在不足十九,談事業,覺得仍很遙遠,只能考慮人生目標。

目標,彷彿充滿詭異,很會捉弄人。即使切合實際的目標,也會在奔赴目標的途中佈滿荊棘,佈滿障礙,甚至設有陷阱。但是有志者,必須爲目標活着。人無目標,無異於行屍走肉。而且,目標認定以後,不可輕易改變,哪怕困難重重,荊棘叢生,也必須堅定不移地走下去。正所謂有志者,立志長。無志者,長立志。改變一次目標,基本上要再從頭做起,人生短短几十年,實在改變不起。假如放棄飛行,與小雨死心塌地相愛,入伍三年的心血等於白費。而且,第二目標在哪裏?他心裏一片茫然,也不敢設想。這不是考大學,可以填報第一志願,第二志願,不管第幾志願,都是人生的起點。而我卻是,人在途中了。

不不不,改變第一目標的教訓舉不勝舉。警衛連、通信連就有幾個曾經的飛行學員,由學員變成普通一兵,巨大的心裏落差讓他們難以承受,再也提不起精神,渾渾噩噩度日,早就做好了三年服役期滿,收拾行李走人的準備。他們的第二目標在哪裏?他們還是因爲身體或專業上的不允許纔不得不放棄第一目標,而我若爲了愛情主動放棄,恐怕得有一千人一萬人痛罵我。

自己家裏也有類似的教訓。

張傑的四叔曾經在鄭州一家汽車製造廠工作,就是豫通客車的前身。四叔沒有文化,但勤於鑽研,一輛羅馬布切奇卡車的發動機,他能蒙上眼睛組裝起來,而且比明眼人速度還快。不到三十歲就成了小有名氣的技工。後來因爲四嬸得了結核病沒人照顧,不得不辭去汽車廠的工作,成了農民。繁重的體力勞動,四叔剛過四十歲就累彎了腰。假如拿出一部分工資請個護工,在汽車廠堅持下去,何至於彎腰駝背。

張傑的爸爸也有很大遺憾。淮海戰役時,張傑爸爸是支前民工中擔架隊的隊長。出發的時候並不是,是一顆炸彈齊齊截去了老隊長的雙腿,眼睜睜看着他流血而死。張傑爸爸惱了,猛然甩掉棉襖,光着脊樑大吼一聲:“是站着撒尿的,跟老子上!”咬着牙瞪着血紅的眼睛,迎着炮火衝了上去。血與火的戰場,要的就是血性,是一往無前的精神,那時講思想覺悟,是說傻話。二野的一位營長被張傑爸爸的血性打動,要把他帶走。張傑爸爸正求之不得。卻被張傑的爺爺拖了後腿,說一家六個病號,只有這一個全乎人,他要走了,全家咋活呀?那位營長遺憾地離去。張傑爸爸後悔得拿腦袋撞牆。張傑爸爸非常適合部隊的雷厲風行,敢打敢衝。地方工作四平八穩,讓他極不適應。後來的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五一年當副鄉長,後來人民公社副社長,再後來,縣工業局下面經理部的經理,享受上一級副職待遇,仍是副科級幹部,幾十年原地踏步。假如當初跟着部隊走了,只要能活着,幹到縣團級應該不是難事。

也許,第一目標很難,但堅持走下去,會有無窮回味。也許,第二目標很容易,然而晚年回味,又會有無窮遺憾。

張傑的腦子裏信馬由繮,想了許多許多,以至於那個早上,他搞不清喫早飯沒有,甚至搞不清去沒去過飯堂,只記得上班的鈴聲響起的時候,他是在樓頂平臺上躺着。下樓時,他堅定了一個信念,第一目標不能變,藍天夢想不能動搖。儘管,拒絕一個美人的求愛是痛苦的,心會流血,也許會抱撼終生。張傑思前想後,最後痛下決心,好男兒志在四方,決不能把一路的艱難跋涉付之東流。即使失去劉小雨會痛徹骨髓,他也認啦,好在愛情之火還沒有充分燃燒起來,快刀斬亂麻,讓它胎死腹中吧。

星期天,機關連隊休息,學員隊傘訓照常進行。七點半,巫隊長又習慣性的推出自行車,帶張傑去封閉按摩。張傑卻不想去了,理由充滿人性味。

“咱也給醫生放一天假吧。”

巫隊長明白張傑的意思,問:“想通了?”

張傑艱難地點點頭。

“真正想通了,應該正常治療,正常接觸。”

“我的修練還欠火侯,我怕,觸景生情。”

“理解你,但是,腰疼能堅持嗎?”

張傑挺起胸脯:“必須能!”

學員反覆跳平臺,“呯呯呯”,“嗵嗵嗵”,如果閉上眼睛聽,彷彿置身於建築工地,正在做地基,正在打夯。

張傑的落地總是摔倒,無論怎麼努力都不行,漸漸地,他明白了,原來是自我保護意識在發揮作用。人的潛在的自我保護意識與生具來且根深蒂固。面部受到衝擊會條件反射閉眼,保護眼睛。頭部受到攻擊會條件反射地聳起肩膀或架起胳膊。肢體各部位精誠團結發揮集體優勢,鼻子不通氣,嘴巴會自覺地代替呼吸。眼睛一時看不見,耳朵會自覺地支起來用聽覺代替視覺。屁股上打針時,腿部肌肉會緊張起來,還會呲牙咧嘴擠眼睛,對屁股表示深深同情。尤其在肢體某一部位受到損傷後,其他部位會自覺地頂班上崗,並且忠心耿耿嚴於職守,根本不受神經中樞指揮。張傑努力想改變它,每次下跳都給自己下死命令,必須站住。然而由於腰間疼痛不敢使勁,難以發揮中軍主帥的作用。腿部同情腰部,不敢迎接落地的衝擊,會彎曲跪倒作最大限度的緩衝。上肢和肩部也自覺地衝上第一線,爲腰部分憂解難,所以落地總是四腳支撐。張傑的指令貫徹不下去,反覆命令反覆動員仍然油鹽不進,軟硬不喫。他急了,心中暗罵,他孃的,我這個司令算是白當了,都不聽我的,不行!必須立威!他索性把眼閉上,截斷視覺的反饋渠道,使自我保護意識得不到指令,處於無政府狀態,落地總算站住了。然而巨大的衝擊使腰傷進一步加劇,撕裂般的劇痛瞬間襲遍全身,冷汗簌簌而下。

張傑沒去封閉按摩,小雨醫生卻不放過,揹着藥箱氣勢兇兇趕到訓練場。她忍受了一夜的痛苦煎熬,臉色煞白,情緒也極爲敗壞,抓住張傑不由分說,按倒就是一針,又壓上去急急按摩。

張傑想作些解釋,小雨手語命令:“別說話!”

張傑張張嘴,把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心想,既然躲不掉,悉聽尊便吧。反正早晚都得攤牌,都得迎接暴風驟雨,要來就早點來吧。

小雨一直沒開口,仍是摩爾斯手語,急速的,不需回答的,不容分辨的:“對不起,是我被愛衝昏了頭,差點毀了你的事業,差點害了你。原以爲你十八歲入伍,三年軍齡,怎麼也得二十多歲了,應該和我年齡相當。沒想到,你們特招的也是兵娃子,你整整比我小了四歲。小屁孩,你把老姐姐閃的好苦啊。”

張傑心裏一楞,立即明白,大概巫隊長找她談話了。小雨忍痛割愛,是迫不得己,才找理由。她沒那麼大,她說過十四歲入伍,幹一年報務員,上四年大學,正好和我年齡相當。現在突然大我四歲,張傑理解了,她是想用年齡的差異生生收回一顆愛心,可見她用心良苦。也許,這是她能找到的最恰當的理由。也好,既然老天不能成全咱們,那麼就以姐弟相稱吧。

小雨手上說:“愛情可遇不可求。夜裏輾轉反側曾下決心,打破這一人爲的桎梏,讓真正的愛情突破年齡界限,但是難啊!‘女大三,抱金磚。’那是媒婆的巧舌如簧,是當事人把生米做成熟飯後無可奈何的自我安慰。那麼女大四呢?簡直沒有治,連自我安慰的由頭都找不到。在孔孟之鄉,一隻母鴛鴦比一隻公鴛鴦大了四歲,無論躲到哪裏都會遭到無情棒打的。心裏很酸,又覺可笑,這就是我的初戀,正應了那句老話,熱戀中的女人啊,都是傻妞。好了,這一頁翻過去吧,儘管心裏一百個不願意,但是必須翻過。本來,今天不想見你的,封閉和按摩完全可以請別人代勞,以後也永遠不見你了。但是想想,覺得那樣太小氣,何況,我又是大姐姐呢。愛上一個人很難,平息愛的火焰則更難。再難也得面對。說心裏話,平生第一個熱吻送給了你,同時也把心交給了你,把情繫在了你身上,從此願隨你生生死死,哪怕浪跡天涯。現在,只能把已經託付的心再生生撤回,實在殘酷。一夜無眠,真的不捨得,不願意放棄。退一步吧,即使成不了夫妻,仍想和你保持超出同志戰友那樣的關係。萬般無奈了,唉!換一種方式吧,我仍然愛你,是姐姐對弟弟的愛。

張傑猛然回頭,想大喊一聲姐姐,忽見訓練場衆目睽睽,趕緊閉嘴,改用手語:“姐!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親姐姐!”

“有你這麼優秀的弟弟,姐臉上有光。”

“我知道,你的年齡做不了我姐。你能等我嗎?等我航校畢業了,馬上來娶你。”

“不,你沒機會了。”

“爲甚麼?”

“我準備,”小雨全身顫抖,彷彿突然生了大病,用盡全身力氣才敲下後面的密碼:“嫁給黑老包。”

“啊?!”張傑的心差點跳出來。她是要絕了我的念頭,嫁給黑老包,犧牲一生的幸福來成全我的事業。這代價太大,張傑不敢接受。他想大哭,想吶喊,想嚎叫。

小雨強作歡顏,安慰張傑,同時也是安慰自己:“其實,黑老包人很好的,也有能力讓我幸福,我願意,願意,”她再也說不下去了。

愛心激盪,難以自制,小雨醫生的按摩越來越急,幅度也越來越大,在外人看來,大有翻雲覆雨之勢。學員忘記了訓練,一個個傻着臉呆看,心有旁鶩,浮想聯篇。

**自言自語:“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同胞遭人強暴,被人蹂躪,心裏真不是滋味啊。”

康康猛然架起**大喊:“報告小雨醫生,**的腰也扭傷了,你順便也給他按按摩吧?”

小雨說:“好啊。”

見美女欣然接受,**樂得假戲真做。

小雨說:“站直了,把雙手舉起來。”

“先投降嗎?”**不理解,但還是老老實實舉起雙手。

小雨抓住**的一條胳膊,突然轉身一個背布袋摔,把**重重扔到草地上。挎起藥箱揚長而去。

學員轟場大笑。

**倒在地上,一臉尷尬,不知所措。

康康上前救援:“你試試腰還疼嗎?”

**靈機一動,迅速爬起,伸胳膊蹬腿,又翻個跟斗,大聲驚呼:“吔?!吔?一點都不疼了。”朝着小雨的背影深深鞠躬:“劉航醫呀劉航醫!我是真服了你啦。”

學員笑得更慘。

“繼續操練!”包大人突然炸雷般喊一嗓子。

陽春三月,北方人還在擔憂“倒春寒”的襲擾,南國曲靖的小麥已經出穗了。天氣越來越熱,田間勞作的農民不自覺地躲到樹蔭下乘涼。學員冒着烈日苦練,一件夾克工作服汗溼了曬乾,曬乾了再汗溼,後背上結起白白的鹽花。張傑更加苦不堪言,汗蒸爆曬倒在其次,腰間的不舒服時刻敲打着了的神經。雖然打了封閉不再像刀剜一樣難忍,但骨節間彷彿塞滿了沙子,硌應,刺歪,難受,他只好把腰帶緊了又緊,試圖阻止血液流通使腰部處於麻木狀態。然而落地姿勢仍與包大人的要求相去甚遠。

包大人發了狠心,把張傑單獨拉上一個平臺,單個操練。當過兵的大多領教過單個操練的滋味,苦和累倒成了其次,大庭廣衆之下,被當作後進典型,遭受人格污辱,是男人無法接受的。能夠想象,張傑帶着傷痛單個操練,心理上該承受何等的折磨。包大人毫無惻隱之心,黑着臉,凶神惡煞:

“跳!站穩了!笨蛋!”

“再跳!保持平衡!蠢豬!”

張傑被罵急了,乾脆把耳朵關閉了,目中無人,自己幹自己的。孃的,今天就是死在平臺上,必須爭口氣!別人是從平臺上往下跳,他簡直就是往下摔。爬上,摔下,再爬上,再摔下,渾身滾出泥人。褲子破了,膝蓋破了,手掌也摔破了,四處滲血。

包大人則盤腿坐在沙坑邊,叼着煙,悠閒地吐着菸圈。

**康康小川在旁邊看得驚心動魄,又難以抑制憤憤不平。三人不約而同攥緊拳頭,悄悄怒罵。

“黑老包,你等着,等老子穿上飛行夾克,第一個先來羞辱你。”

“爲了叫你黑鬼慚愧,老子必須飛出來!”

霍亮心裏更爲複雜。平時與張傑明爭暗鬥,細想來,兩人並無個人恩怨,只是爭強好勝,互不服輸。其實這也是部隊提倡的,比、學、趕、超嘛。爭鬥的結果,十有八九是張傑稍勝一疇。正因爲是稍勝那麼一點點,才讓霍亮一次次的不甘心。霍亮也有爲數不多的勝出,但總是僥倖,總是藉助外因的幫忙。最近的百米測試霍亮勝了,卻沒有絲毫勝出的喜悅。這次傘訓可能又會勝出,但這種勝出反讓人倍感窩囊。一個真正的劍客會珍惜一個真正的對手,否則,他會寂寞的。霍亮不想失去張傑,失去這個標尺,他會失去目標,失去動力,進而會使生活失去意義。趁張傑再一次摔下,霍亮衝上去扶起,真誠關心道:“哥們,你這是蠻幹,是自虐,是拔苗助長,是殺雞取蛋。”

然而張傑根本不領情,隨手一揮把霍亮開出兩米之外:“他媽的!給老子滾開!”

巫隊長見張傑臉色蒼白,知道他正在忍受痛苦的煎熬,精神也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心裏替他難受。倒了一杯水送到張傑跟前說:“休息一會吧。”順手往他肩上一搭,發覺衣服已經被汗鹼浸硬了。

張傑接過水一飲而盡,說聲:“隊長您放心,不戰勝非洲朋友,我,決不收兵!”又一路趔趄着爬上平臺。

巫隊長眼睛一熱,忙背過身忍住,忽然一躍而起大喊一聲:“誰能出個節目?給大家活躍一下氣氛!”

**蹦起來道:“有有有!讓康康出個節目。”

康康撓撓頭說:“我感覺我們訓練場就像建築工地,就是在打夯,因此,我編一段夯歌,給大家解解悶吧。”雙手握拳,拉開架勢,亮開嗓子:“同志們齊努力呀!”

“夯!使勁夯呀!”學員們大聲附和。

“夯夯高架起呀!”

“夯!使勁夯呀!”

“同志們加油幹呀!”

“夯!使勁夯呀!”

“偷懶是王八蛋呀!”

學員們轟場大笑。

巫隊長沒有笑,他要爲張傑聲援,馬上代替康康跳起腳大喊:“世上無難事呀!”

“夯!使勁夯呀!”

“只要肯登攀呀!”

“夯!使勁夯呀!”

……

夯歌驚天地,泣鬼神,像黃土高原上的信天游,像安塞腰鼓,是最原始的吶喊,是鳳凰涅磐,是絕望中的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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