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天一片雲
呼吸聲越來越重，陣陣冷風直撲面門而來。
我豁然睜開雙眼，看到自己身子下面全是黏糊糊的黑色液體，我幾乎浸泡在其中。
而冷風，則是一條赤紅色的小蛇，正盤在我的耳邊。
吐着信子，一雙三角眸子凝視着我。
你是否能想象，早上一睜眼，發現自己已經不在牀上了，旁邊還有一條喘着粗氣的蛇，這是何等美好的畫面！
我驚呼一聲，直接站起身來，接着環顧四周，才稍微定了定神。
幸好，我還在自己的房間裏，只是昨天晚上睡着覺，牀居然塌了，我掉進了牀箱裏面。
而這黑色液體，好似是牀板下面滲上來的，不知道是啥玩意。
至於這條蛇……隨着我站起身來，目光也是微微移動，仍然跟我四目相對。
這讓我有些崩潰，臉部都在抽搐，幾天來，幾乎沒有消停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爹這些年雖然性格大變，但至少他在家，我不會覺得這麼惶恐。
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兒呢？我到底啥時候才能過上安逸寧靜的生活？
正要有所行動，突然從外面，壯兒發出了更大的驚呼：“林語兄弟，你快出來看看啊！出事兒了！出大事兒了！”
而這一嗓子，好像也讓那條蛇受了驚，一閃身，如幽靈一般躲藏了起來，不知跑到哪個犄角旮旯了。
我皺皺眉頭，暫時沒理會那條蛇，轉身朝外面跑去，聽這聲音的尖銳程度，外面發生的事兒或許更不得了。
出去的時候，外面已經一大羣人聚集在我周圍，是村長王叔爲首的本村村民，八成也是聽見了風聲，過來看看。
張峯他們則是似笑非笑的在外面盯着我看。
我順着壯兒的視線一看，我家院牆周圍，滿地狼藉。
各種角落，全都是紅色的小蛇，在低着頭爬來爬去，好似是尋找着甚麼一般。
打眼一瞧，這小蛇的數量竟然足足百條有餘！
不光如此，院牆之上，還帶着許多猩紅的手印，層層疊疊，血液比較濃厚的地方，感覺都快淌下來了的樣子。
一片狼藉，讓人不免聯想，昨天晚上我家附近，肯定發生了相當熱鬧的事兒。
我咬牙切齒，直接衝到張峯的車前，重重踹了一腳車門。
幾個保安迅速反應，作勢要將我按住，紅衣姑娘緊忙擺擺手，一臉委屈的模樣：“林語哥哥，你別衝着我們發火兒啊。
我們啥都沒看見，昨天晚上在車裏睡覺，早上起來一看，就已經這樣了。
本來在猶豫要不要進去告訴你呢，誰知道這傻大個兒就出來了，然後就嚷嚷起來了。”
張峯也淡淡笑了：“別那麼大火氣，我早跟你說了，你不毀掉那幅畫，村子肯定會越來越糟糕的，你偏偏就不信我。
而且我們又有新的想法，你爹身體裏的東西或許比我們想的更恐怖。”
“啥意思？”
“你爹身體裏的東西，這些年我們也調查過，被稱作邪母，有着號召百鬼，聚集邪煞的能耐。
你牀箱底下，九具山鬼屍體，但是這些卻沒要你的命，這是因爲啥？我們懷疑你爹是在用山鬼的屍體當成祭品，從五方聚集邪氣，到最後，邪氣會浸染整個村子！
他會害死所有村民，這句話並不是空談，他想讓村子成爲人間地獄，從而達到修行的目的。”
正說着，張峯劇烈咳嗦了幾聲，滿嘴的蟲子瘋狂竄動，幾乎讓其喘不上氣。
他緊忙招呼旁邊的保安過來，保安早有準備，送上一張符籙，張峯捏着符做了幾個手印，恭恭敬敬的唸叨了幾句甚麼，接着將符籙塞入口中。
下時間，一股火光從他口中一閃而過，符籙化作灰燼，順着喉嚨滑下。
那些蟲子也暫時停止了躁動，平靜下來。
張峯則是吐出一口黑血，這幾秒鐘，卻好似要了他半條命，讓他滿頭大汗，青筋暴起。
他身體裏，相當於一直存在解不開的蠱，無數蟲子盤踞在他的胸腔，腹腔之內，我所能看到口中的，只是冰山一角。
而這些蟲子，也隨時都有可能暴走，要了他的小命。
“藥王驅邪咒，你一直用這個壓着自己身體裏的東西？”我皺着眉頭問道。
張峯哆嗦着，擦擦額頭上的汗水，剛纔的痛苦讓他眼淚都淌出來了。
不過那眼淚不是透明的，而是發黑發紅，讓此時的張峯看起來更爲怪異。
“如你所見，我這一隻腳已經踏入了鬼門關，所以啊，你真的不用那麼仇視我，也不用把我當成眼中釘。
當年我的所作所爲，已經得到應有的懲罰了，現在這一切還不夠麼？
在生命的最後時間，我就想彌補當年的錯誤，我想補償你，拯救你，拯救你們村兒的所有人！”張峯說着，顫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撫摸我的臉頰。
我惡狠狠將其拍開：“你成這個樣子，關我何事？那是老天爺給你的懲罰，不是我給你的！”
嘴上雖這麼說着，但是邪母，聚邪等詞彙，還是讓我心裏一陣陣嘀咕。
紅衣姑娘的眼淚都下來了，想繼續跟我說點兒啥，村長卻將我拉了過來。
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你們要是真奔着懺悔來，就告訴這孩子，當年你們讓老林去幹啥了，偷得神像到底是個啥玩意兒，爲啥就跟捅破了天一樣，這麼多年都不消停！”
張峯聽完這話，下意識瞧了自己的女兒一眼。
眼中也瞬間佈滿了恐懼，全身劇烈哆嗦了一下：“這個我真的不能說，抱歉，說了的話，我要死，你們要死，很多人都會死。”
“那就趕緊滾蛋，別天天在這兒膩歪着。”村長罵了一聲，接着拉我來到了牆壁跟前。
“臭小子，睡覺夠死的，外面鬧這麼大的妖兒，你今天早上纔看到？”
旁邊也有人唸叨着：“邪性啊，這老林每次跑出去都出事兒，林語，等他回來你可得把他看住咯。”
“行了行了，都別鬧了，誰知道這些手印和蛇到底是咋回事兒啊？”
自從我爹性情大變，村長 ，以及村子裏的許多人，跟我說話都是笑呵呵的，強行開幾句生硬的玩笑。
我爹剛出事兒的時候，他們將我當成一個可憐娃，關心我，愛護我，生怕我受委屈。
我爹性情大變之後，他們卻變得大大咧咧了起來，即便是村裏的長輩，說話的語氣也如朋友。
我不曉得他們爲啥會有這樣的變化，這些年來我爹對他們態度很差，我總是在擔心他們會因此埋怨我，不理我。
十年一日，他們對我的態度未曾改變。
可現在，這樣的玩笑卻讓我覺得驚悚。
要知道，甭管因爲啥，我爹S人的事兒昨天肯定已經傳的滿村皆知了，這些人居然不以爲然的模樣？
還有昨天晚上我瞧見的詭異影子，每個村民身上皆映射出女人的怪影。
難不成，他們的玩笑，他們的態度，也是被某些東西操控的？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隨即，我想起了這些年的一粥一飯，要沒有他們，我們父子說不定已經餓死了。
再仔細看看他們，臉色都帶着幾分蒼白，有的人手在微微顫抖。
他們在害怕着……只是在我面前，將這種恐懼強行壓住了。
村子裏的人，是有啥事兒瞞着我麼？爲啥表現的這麼奇怪？
村長看我打量着衆人，趕忙哈哈一笑，打圓場一般：“行了行了，都別在這兒看熱鬧了。
林語跟他爹學了這麼多年道行了，這點兒小事情還是能解決的。
散了散了，讓孩子自己處理。”
說完之後，衆人陸續離開，聽他們唸叨，要去處理昨天死去兩個村民的屍體，操辦白事兒。
至於我，將目光移動到了壯兒的身上，他趴在牆上一片血痕跟前仔細端詳着，時不時撓撓頭，將自己的臉貼在牆上。
“你在這兒耍甚麼怪呢？”我無奈問。
“我覺得這一大片血痕，像極了一張人臉，而且林語兄弟，咱們家的房子好奇怪誒。”
“咋了？”
“你看上面，有一大片烏雲，整個村子都亮堂堂的，唯獨咱家房子上面被烏雲蓋着。”
地面上，小蛇亂竄，抬頭一看，烏雲堆積。
我呼吸停滯一下，沉聲唸叨：“靈邪化妖異，邪氣聚蒼穹……”
緊接着大聲吆喝：“王叔，死者不能隨便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