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吃藥
一場晚飯，所有人喫的都很開心，除了林淮。
她坐在餐桌的最角落，聽着另外四個人言笑晏晏，就連平時將林淮當成透明人的陸峯年都笑着和張楠聊天。
林淮嚥下嘴中的米飯，嗓子疼如刀割。
喫過飯，林淮想要去醫院，她的身體很不舒服。可還沒等她離開，明婉婉扯着她的胳膊將她帶回了房間。
“淮淮，媽媽已經和張楠約好了，你明天陪她去逛街，她剛回國，人生地不熟的，你要好好的盡一盡地主之誼。”
明婉婉的臉上用着昂貴的化妝品畫着精緻的妝容，可即便如此也擋不住她流露出來的勢利。
“寰宇集團可是能和陸氏比肩的豪門，張楠身邊的朋友肯定也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你跟在她的身邊，多認識一些人。”明婉婉說着，伸手摸了摸林淮的臉，“淮淮，你長得這麼好看，以後肯定是要嫁給一個有錢人的，只有你嫁的好，媽媽在陸家才能抬起頭做人。”
林淮看着明婉婉望向自己的眼睛，利益要大過她這個女兒。
從小便是如此。
這八年，她若有一絲真的關心林淮，不可能發現不了她與陸銘榆的異樣。
可她從來沒有發現。
林淮以爲自己不會難過了，可如今，她還是止不住的眼眶泛酸。
從進門到現在，明婉婉甚至都沒有發現她身體的異樣。
“一定要去嗎？”
林淮看着明婉婉，還是不死心的問。
“必須去，不僅要去，還要表現得好一點。”明婉婉白了一眼林淮，像是在埋怨她不懂事。
林淮抓着衣襬的手指微微泛白，半晌，她僵硬的點點頭，“還有事嗎，我要去休息了。”
出了明婉婉的房間，一道驚雷憑空響起，緊接着是密密麻麻的雨點落下，漆黑的夜色更是多了一層陰翳，讓人看不清前方。
看來今天是去不了醫院了。
林淮慢蹭蹭的轉身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她的房間在二樓，明婉婉剛嫁進陸家的時候迫切的想要有存在感，所以她花了大價錢給林淮裝修房間，雖然這間房林淮統共也沒有住過幾次。
林淮剛走進屋子就看見保姆正在換牀單，保姆看見她進來，也是一愣。
“小姐，夫人說，今天晚上這間房留給張小姐住。”
“那我住哪裏？”
話問出口，林淮就後悔了。
“住客房，已經打掃出來了。”陸銘榆的聲音突兀的在背後響起，林淮猛然轉身，不甘在看向站在陸銘榆身邊的張楠時又重新化爲泡沫。
“林小姐，是阿姨非要我住在這裏的，你，不會生氣吧。”張楠站在陸銘榆的身後，聲音帶着些小心和試探，那樣子好像是林淮在欺負她。
林淮的視線轉向陸銘榆，陸銘榆的眉毛微蹙，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敲打褲線。
這是他心情煩躁時候的表現。
林淮忽地垂下眼眸，她已經夠難堪的了，不能再在他們兩個面前丟人。
“不會。”林淮背在身後的手死死的掐着掌心，她緩緩抬起頭，臉上帶着笑，“畢竟以後整個陸家都是哥哥和嫂子的，我去客房住。”
說完，林淮不做片刻停留，快步走向客房。
進了門，她顫抖的手不受控制的撞上了房間門。
林淮脫力的靠在門上，任憑自己滑落坐在地上，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像是壓抑久了觸底反彈，怎麼都控制不住。
她捂着嘴，不敢發出聲音，被眼淚模糊的雙眼前是她和陸銘榆相處的一幕又一幕，林淮從未清楚的感知，原來她曾經以爲自己所擁有的爲數不多的東西可以被另外一個人如此輕易的奪走。
她的一切都是陸銘榆給的，她的身份，她住的房子，用的一切，都是陸銘榆給的。
可陸銘榆馬上就要和另外一個女人結婚了。
她……到底算甚麼。
林淮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躺在牀上的，半夢半醒間，她的口脣乾的厲害，掙扎着張看眼睛，在電閃雷鳴中，一道身影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牀前。
這道身影在林淮夢中出現過無數次，即便只是個剪影林淮也知道是誰。
短暫的恍惚過去後，林淮收斂了臉上脆弱的神色，她看向陸銘榆，聲音啞的厲害，“我病了，沒辦法和你上牀。”
陸銘榆開燈的手有一瞬間的停頓，下一刻，昏黃的燈光照亮了黑暗的角落。
一杯水放在林淮的牀頭。
“吃藥。”
林淮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脆弱，只是兩個字，她竟然想要掉眼淚。
她病的很明顯，可只有陸銘榆看出來了。
林淮看向陸銘榆，陸銘榆站在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臉色。
藥苦的不像話，水卻是蜂蜜水。
放下一管藥，陸銘榆重新關上燈，拿着水杯轉身準備離開。
他半夜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客房的鑰匙就是爲了給林淮送藥。
陸銘榆就是有這種本事，明明是他將人傷透了，可還是能這麼輕易的就讓人對他心軟。
像是不告訴刑期的緩刑。
也像是懸在心口的刀子。
或許是黑暗給了林淮勇氣，她握着刀子一寸一毫的捅進了自己的心口。
“陸銘榆，是因爲我長得想宋書桉，所以你纔會對我好，是嗎？”
乍一聽到這個名字，陸銘榆拿着水杯的手猛地縮進，他轉身，看向拿着坐在牀上，抱着雙膝，看向自己的林淮。
今晚的雨格外的大，閃電帶起的那幾秒光亮中，陸銘榆突兀的想起被折斷翅膀的蝴蝶。
“惹怒我對你沒好處。”
陸銘榆的聲音比外面的雨還要冷。
林淮被子下的手死死的抓着牀單，悶溼的雨像是一把大手扼住了林淮的咽喉，讓她窒息。
她偷偷的在黑暗中張開了嘴，新鮮的空氣湧入她的肺腑，帶着血腥氣，讓她重新活了過來。
“陸銘榆，我想去找個工作。”
話題變得很快，陸銘榆的眉卻是蹙的根深。
“我養得起你。”
林淮扯了扯嘴角。
養得起。
林淮很想問，現在是養得起，若是以後有一天，未來的陸夫人發現她的存在，將她趕出陸銘榆買的房子，將陸銘榆給她的所有東西都收回的時候，陸銘榆會站在她這邊，對着那位陸夫人說我養她嗎。
話在嘴邊繞啊繞啊，說出來的卻變成了，“陸銘榆，你能不娶張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