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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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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孕重生

我從沒想過,名震天下的傅家三少是個恩將仇報的人。

跨越戰火連天,我求他放了我父兄。

他反手將我父兄槍決,還用卑劣的手段把我鎖在金玉樓。

極盡侮辱與折磨。

寒冬雪月,懷有身孕的我被扔進煙花柳巷。

如今,上天給我帶孕重生的機會。

呵,三少,這輩子,你還能囚得住我嗎?

1

彎月初升。

幽幽的月光照進金玉樓的小窗裏,灑下影影綽綽的光影。

我重生在大婚當天。

房門忽然被打開,涼風直直灌進來,吹散了屋內積聚的暖。

傅鄴寧披着一深色大氅,氣勢逼人。

他生得高,一進屋來,立時擋住了大半燈光。

「傅鄴寧,你把我父兄怎麼樣了?」

上輩子,傅鄴寧在婚後的第三日處死了我父兄,如今重生,我迫切想阻止一切的發生。

「S了。」

冰冷的兩個字吐出來,像一柄銳利的匕首直入心臟。

渾身氣血上湧,我艱難地開口發問:「甚麼時候?」

傅鄴寧沒回我,他扔掉大氅,摘掉軍帽,一把將我撈了起來。

他身上有些微的酒氣,混雜着淡淡的煙氣。

我沒有掙扎,只是死死盯着他。

我不明白,這個男人爲甚麼能如此涼薄。

上一世,我曾在輪渡上救他一命。

他本欠我恩情,卻非但不肯對我父兄施以援手,還將他們處以槍刑。

他奪我清白,將我困於這金玉樓中反覆欺騙玩弄,最後將懷有身孕的我扔在煙花柳巷之地。寒冬雪夜裏,我被人侵犯至死。

我越想越恨,目光直欲噴出火來。

從前我的眼神是絕望、害怕、憤恨、猶豫的,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渾然一體的恨。

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傅鄴寧一怔,眼裏的情慾淡了幾分。

然而也只是一瞬。

很快,洶湧的恨意又染上他的雙眸,傅鄴寧使勁在我的脣上撕咬着,嘴裏含糊不清,「杜曼影,你沒有資格恨我。」

這樣的親密讓我覺得噁心,我下意識揚起手想給他一個耳光。

他手一錯就將我的手腕牢牢扣在腰後,動彈不得。

血氣在齒間化開。

傅鄴寧呼吸狂亂,發瘋一樣扯着我的衣衫。

多少次意亂情迷之時,他也曾低低地喚我「曼影」。

輕柔的呢喃給人無限錯覺,但只要他睜開眼,那裏面就灌滿仇恨。

他恨我,可他爲甚麼恨我?憑甚麼恨我?

他恨我又爲何要囚着我?

我知曉他的意圖,但我並不想阻止他。

因爲我腹中還有兩個月的胎兒!

我要報復他。

這孩子因此沒了也好,親手S死自己的孩子,這味道想必不好受。

然而甚麼都沒有發生。

我有些怔忡,心中仍懷着一絲希冀。

「告訴我,你甚麼時候S了我父兄?」

傅鄴寧有一瞬間的迷茫,下意識就給出了回答。

「在第一次要了你的時候。」

兩個月前,爲了給父兄求情,我被迫委身於他。

我的心又狠狠揪了一下。

但很快我就意識到了甚麼不同。

上輩子明明是婚後三日的一次爭吵之中,他說S了我父兄這樣的話來激我。

這一世,爲何日子提前了一個多月?

上輩子的我膽小怯弱,沉浸在悲傷和仇恨之中不能自拔,從未真正做出反抗,也從沒質疑過他的任何言語。

爲甚麼他的兩次回答不一樣?

我必須找到原因。

2

這金玉樓鎖了我大半年,如今再回到這裏,一切仍是那樣熟悉。

熟悉的化妝臺、熟悉的薰香、擺設、盆栽。

無數個夜晚, 我栽倒在傅鄴寧的懷裏,任憑怎樣掙扎、反抗,都逃脫不了。

憤恨之下,我捏緊了手中的檀香木梳。

指尖捏得微微泛白,我怔怔地望向銅鏡中的自己。

眉如寒煙,脣如硃砂,帶着一絲病態的柔弱。

我委實稱不上傾國傾城,這種哀怨之氣也不會討人歡心。

爲甚麼傅鄴寧不肯放過我?

他那如毒蛇般的目光又在眼前乍現,那是徹骨的恨意。

新帥傅鄴寧不過二十四歲,年紀雖小,戰功赫赫。

自十年前大帥傅宗洋意外戰死,永軍就節節敗退,大帥府也亂作一團。

五年前傅鄴寧橫空出世,小小年紀竟指揮若定、S伐果決,手中緊握南域六城,大帥府也恢復了昔日榮光。

我是廉軍地界藥商杜凌峯之女。

四個月前,父親帶着哥哥去永軍地界採買藥物。

不料正逢傅鄴寧嚴查藥商採買等事宜,一個「購買禁藥」的帽子扣下來,就將他們押入大牢。

不過是傅鄴寧跟廉軍挑起戰火的藉口罷了!

世人皆知我父親與廉軍大帥張兆年交好,傅鄴寧此番扣押我父親,不過是想趁機威脅張大帥。

我嘴角綻出了悽然的微笑。

張大帥明哲保身,不肯爲父親出一兵一卒。

一頂「禁藥」的帽子,就將財大氣粗的杜凌峯打入死牢。

逼得我只身入永軍,求傅鄴寧,沒想到沒求來父兄的性命,反求來一輩子的侮辱。

3

今晚的傅鄴寧似乎格外疲累,睡得結實。

我在他散亂的衣物裏摸到通行令牌,將衣服輕輕搭在金漆椅子上。

窗外月色溶溶浸窗,碎碎的光灑在身上,有些粘膩的涼意。

黴綠斑瀾的銅香爐還幽幽燃着,我卻沒來由地心煩氣躁,許是身上的痕跡擦抹不掉,又或者曖昧的氣息令人作嘔。

木質小窗推開,涼涼的風拍打在臉上,洗去一絲濁氣。

從衣櫃裏摸出一件雪青緊身布衫,考慮到腹中胎兒,又裹上一件織錦披風,免得着了涼。

我捏緊手中的特別派司,空如浮萍的心多了些硬氣和依靠。

門一推開,兩邊的人就警覺地堵了上來。

看到我手中的令牌,兩人遲疑地打量了我一下,最終還是退開了。

走到廊間盡頭,我叫來一小兵。

「把六月到今天的報紙都給我找來。」

那小兵滿腹狐疑,我口氣冷硬下來。

「大帥夫人的話你們敢不聽嗎?」

他不再猶疑,低聲下氣地去了。

上輩子我太過怯懦,很少走出這間臥房,更沒出過金玉樓。

這樣鎖着、囚着,再鮮活的人都要去掉半條命,更何況是一個失去生機的絕望之人呢?

現在不同了,恨到極致不是疏離,而是隱忍。

他既給了我大帥夫人的身份,便怪不得我狐假虎威了。

父親作爲廉軍第一大藥商,又是張大帥的知交好友,他的生死安危,絕不可能不上報紙。

從被捕那一天到今天,四個月的報紙鋪在眼前。

頭頂無燈,我藉着道外的燈快速瀏覽。

心腔急速跳動着,在掃到「杜凌峯」三字時,終於落定。

那是一則斷絕父女關係的聲明。

其中寫明,不孝女杜曼影與永軍大帥傅鄴寧暗中來往,陷吾於「走私禁藥」境地,觸犯商者大忌,現與杜曼影斷絕關係,此後不再爲商,以作懲戒。

不過短短几行字,我竟有些看不懂。

日期是八月初三,正是委身於傅鄴寧的那一天。

命運要這樣作弄我嗎。

父親,您真是下了一盤好棋。

我在這裏受盡屈辱與折磨,日夜擔心您和兄長的安危。

沒想到不過兩個月,您就拉我這個女兒作替罪羊。

讓我聲名狼藉、讓我清白被毀。

從羅國回鳴溪的那個夜晚,您親自爲我接風。

您說,女兒家也要多讀書,夠聰明,會算計,纔不會被未來的夫婿騙了去!

這份「聰明」我想不到您身上,「算計」我用不到親情上。

所以我才如此愚笨!

被記掛了一輩子的親人棄如敝履!

我感覺渾身冰冷、疼痛不堪,彷佛被野獸撕咬着,不由自主地戰慄起來。

我止不住地發出痛苦的呻吟,手中的一摞報紙再也拿捏不住,重重落在地上。

四肢痙攣,腦袋暈眩。

在將要跌倒的瞬間,我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我的腦袋重重砸在一個肩膀上。

那股淡淡的菸酒氣讓我略略鎮定下來。

他並沒有抱着我。

只是冷冷地將大氅披在我身上,粗魯地用胳膊撐住我搖搖欲墜的身子。

「這就是你非找不可的答案?」

我不知該作何反應,只是木楞着,從他堅硬的臂膀上汲取一點站下去的勇氣和力量。

我想開口說話,但張嘴卻是喑啞的氣聲。

眼中滾落兩行清淚。

無路可逃,無處可去。

天地之大,竟沒我的容身之地。

4

翌日一早,我去樓下庭院裏散步。

昨日渾噩間聽到傅鄴寧對下屬說,「以後夫人出門,不需要令牌。你們只需保證夫人的安全,別拘着她。」

今早起來,果然沒人再攔着我了。

樓下移栽了數十株海棠,香氣濃郁,與昨夜晚風捎來的香味渾然相同。

盤區的樹幹下竟落下來一盆低矮的墨菊。

昨天佈置婚宴,想來是哪個粗心的工人忘記搬了罷。

小小一株墨菊,隱於海棠的明豔之下,怪可憐的。

我蹲下身去,想將這盆墨菊換個地方。

沒想到盆栽頗重,搬起來還有些費力。

一雙大手將墨菊挪開來。

「這種小事讓下人做就好了。」

傅鄴寧換了一身西裝,裝扮利落,似乎是有甚麼活動要參加。

「那個斷絕聲明,是你逼我父親寫的吧?」

傅鄴寧一怔。

「杜曼影,你以爲你算甚麼?我只不過擺出利害關係,你父親就把你送給了我。他爲了保全自己的名聲毀掉了你,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你該慶幸自己有幾分姿色,我還願意做這個交換,讓名震天下的傅家三少,有一個聲名狼藉、不仁不孝的夫人。」

這一番話打得我臉上火辣辣的。

他是手握重兵的大帥,我不過是個無家可歸、身敗名裂的普通女子。

哪怕,哪怕他看中了我,若他想要金屋藏嬌,我也完全反抗不得。

何苦……舉行這場相看兩厭的婚禮?

上輩子與他抵死糾纏,若說對他沒有半分感情,也只是自欺欺人。

如今最大的恨意消失了,一時之間,我竟不知道如何自處。

乖乖做一個大帥夫人嗎?

不對!

還有事情沒有弄清楚。

他爲甚麼如此恨我?

爲甚麼在寒冬臘月將我扔進煙花柳巷?

依靠仇恨活了太久,這股氣,到底不能一時泄個乾淨。

「你明明恨我。」

這句話點燃了傅鄴寧的暴虐,他的眼裏閃過駭人的光芒。

「不管我愛你還是恨你,你都只能受着。杜曼影,你最好搞清楚,你以爲做了大帥夫人,就可以當家作主?別妄想了,你不過是寄人籬下,沒了我,你一無是處!」

他重重說完這話,就欲轉身離去,但又停住了。

「晚上收拾一下,陪我去個宴會。」

「擺設也該有個擺設的樣子,別整天一副倒黴樣,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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