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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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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阿薇

我和太子寧雲霄的婚事訂在了寒冬臘月。

婚宴還未結束,寧雲霄匆匆回到婚房。

他隨意地揭開我的蓋頭,如同破爛一般扔在地上。

食指中指併攏挑起我的下巴,藉着龍鳳燭搖曳的燈火,仔細端詳着。

我緊閉雙眼,怕眼中的憎恨流露分毫。

“怎地?孤這麼入不了你的眼?”

他的音調平平,未染絲毫情緒,卻帶着上位者特有的壓迫感。

他俯下身,手指暗暗用力,掐的我下巴生疼。

“睜眼!”

我固執地閉着眼,彷彿這樣就看不到眼前令人厭惡的人。

彷彿這樣,我還能冰清玉潔一般等着和衛郎重續前緣。

“閉着眼想誰呢?”

“不睜也好,聽說衛翰林一雙桃花眼甚是勾人,要不我着人挖出來送給愛妃?”

我猛地睜開眼,直視他如深淵一般的眼眸。

“我厭惡你,與他人何干?”

“啪!”

臉上火辣辣一片,我能清晰感覺到皮肉腫脹的聲音。

他的手指從紅腫處滑過,如冰冷的蛇。

“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厭惡我?你不怕我滅你九族。”

我狠狠地盯着他,如若眼神如刀,我已將他千刀萬剮。

“誅九族?我好期待!”

“請趕快,我迫不及待想看崔家血流成河的樣子,一定很壯觀!”

他聞言愣了愣,隨後扯了扯嘴角,突然欺身上前咬住我的耳朵。

“誅崔家九族你不怕,那誅衛陵衛翰林怎麼樣?”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

我的軟肋所在。

那個清風朗月、溫厚端方的人!

“殿下想做甚麼,做就是了。何必攀扯不相干的人。”

我自認爲鼓起了足夠的勇氣,視死如歸看着他。

他卻一把將我拽起,又狠狠將我推倒在地。

“你想,我還不想呢。”

“我得驗驗貨是否乾淨。”

“來人,給你們娘娘寬衣!”

隨着他一聲令下,內侍和宮女魚貫而入。

兩個內侍死死押着我的手,如同押送囚犯。

兩個宮女手腳麻利將我脫了個精光。

衆目睽睽,我赤身裸體站在廳堂。

不知是門口冷冽的風,還是寧雲霄冷酷的眼神太有侵略性。

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瑟瑟發抖,下意識想蜷縮起來。

但是被內侍死死按壓,我的動作看起來像是扭身弄姿。

寧雲霄“撲哧”發出笑聲,說出的話極盡難聽。

“看你們娘娘真是賤,想勾引誰呢?”

“你們幫我好好驗驗,你們太子妃娘娘身上是否純潔無瑕?”

寧雲霄!

他是故意的,故意在衆人面前羞辱我。

只因我駁了他的顏面,沒有馴服於他的Y威。

宮中整人的手段層出不窮。

我被他們按壓在地上,如同牲口毫無尊嚴。

疼痛一寸寸蔓延,冷汗一滴滴落在地上。

燭火的映照下,他的眼眸折射出奇異的光。

我死死咬着嘴脣。

他越是想將我打斷脊樑,我越不如他的意。

這些疼只會讓我牢牢記住他加諸在我身上、我們身上的傷害!

他見我不甘屈服,雙脣緊抿,眼中迸發出詭異的興奮。

他一個手勢示意。

宮人力道加強。

我頭暈目眩,感覺靈魂快要脫離軀殼。

他上前掐着我汗溼的臉,冰冷的手如同蛇蠍。

“他碰過你嗎?怎麼碰的?”

“這樣?還是這樣?”

寧雲霄不知從何處拿了一根鞭子。

冷汗過後,全身虛脫,我低垂着頭,一聲不吭。

他突然暴躁起來,轉身就給我狠狠一鞭子。

緊接着鞭子如雨點一般密集起來。

疼痛席捲全身,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衛郎,衛郎,我好疼。

終於,我再也撐不住,暈死過去。

夢中,滿目喜慶的紅。

一人溫柔地揭開我的紅蓋頭。

入眼是溫潤俊俏的臉。

“衛郎!”

我叫崔芷薇,和崔芷瑤是孿生姐妹。

我們出身百年世家清河崔氏。

因着族中雙胎爲災的傳言,出生時恰逢父親上升的關鍵期。

他們毫不猶豫放棄了瘦弱的我。

所以她金尊玉貴長大,而我差點夭折。

不過我一點也不遺憾。

因爲衛母撿了我,將我帶回家仔細撫養。

從小衛母就說我是衛陵的小媳婦,讓他多多照顧我。

那時的我不知道甚麼是媳婦,只知道天天跟在他的身後要糖喫。

有一天他翻着空了的荷包,一臉幽怨看着我。

“阿薇,我抄寫書本賺的零花錢都進你肚子裏了。”

我不懂甚麼是零花錢,我只知道沒糖吃了,嚎啕大哭。

無奈之下,向來拿筆的手爲店家清洗了一中午的杯碟,只爲給我換幾顆桂花糖。

因着喫糖太多,牙齒疼痛時臉頰腫得如同包子。

衛母大發雷霆,“你就慣着她吧!”

是的,就這樣,在衛陵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寵溺中我慢慢長大,出落得亭亭玉立。

那一年,衛陵已長成翩翩公子,如青松似明月。

他說他的志向是考狀元,將來封侯拜相造福百姓。

但是看到我仰慕的眼神時,他還是紅着耳根承諾。

“阿薇,你放心,若有那一日,我一定給你求一個誥命!”

“這樣,我們的阿薇會有喫不完的糖!”

衛陵寵溺地颳着我的鼻子,明亮透徹的眼眸中映着我紅若桃李的俏臉。

那時的我們對未來的憧憬那麼好,彷彿篤定了我們真的會牽手走完一生。

衛母本想讓我們儘早成婚。

奈何衛陵卻覺得匆忙成婚會委屈了我。

他要用狀元之名做聘禮,風風光光來娶我。

只是他高中狀元那日,我卻被接回了崔府。

崔府接我回去並不是良心發覺,而是需要一個女兒聯姻。

崔芷瑤剛被冊封爲妃。

崔氏在現任當權者身邊已有了自己人,但是未來的當權者呢?

他們從來都是步步爲營,走一步想十步。

從小到大,我從未享受過崔氏的榮華富貴,自是不願做籠中鳥、掌中寵。

我只想與我的衛郎相守一生、白頭到老!

但終究只是奢望。

在世家和皇權面前,我們連螻蟻都不如。

在我反抗絕食的第三天,崔父告訴我,衛陵因科考舞弊之嫌,被打入天牢。

怎麼可能?

我的衛郎怎麼可能舞弊?

他爲了狀元之位,十年寒窗,學富五車,連京都書院出名的大儒都誇他胸藏錦繡、筆走游龍。

他用不着舞弊,亦有狀元之才!

崔父坐在上首,手指輕敲桌面,意味深長看着我。

“情愛不過一時過眼雲煙,長久的富貴方纔是你的歸宿。”

“就算不爲你自己想,難道你願意驚才豔豔的衛陵就此身陷囹圄、困頓一生?”

我猛地抬頭,心中震驚無比。

“是你?”

他無所謂地挑了挑眉梢。

“給你個機會,讓你見見你的衛郎!”

我們設想了無數的未來。

最期盼的是他高中狀元,騎着高頭大馬來娶我。

卻不想,一轉身再見面卻是在腌臢的天牢。

就算深陷囹圄,我的衛郎亦挺直腰背,端坐牢中。

他沒沮喪沒自棄,隔着牢門撫了撫我額前的碎髮。

“阿薇別擔心!我正想辦法讓皇上當堂殿試,以證清白!”

“踏實回家等着,等我來娶你,可好?”

他的聲音如同往日一般溫和輕柔,說得我心都碎了。

我的衛郎這麼好。

怎麼可以因我之故,深陷泥沼,蹉跎滿身才學。

不,不可以。

我捨不得。

我低下頭,將眼中的溼意生生憋了回去。

從前都是他寵我,這次以我身換他一世平安順遂!

再抬頭,我撐起一個燦爛的笑。

“衛郎,能得衛郎青睞,薇此生無憾!”

他敏銳地察覺出我的異樣,緊張地握着我的手,一緊再緊。

“阿薇,別做傻事!”

“回家安心等着我,我自己會想辦法的!”

眼淚終究還是撲簌簌掉下來。

“衛郎,我只是擔心你!”

他撕出半截乾淨的裏衣,仔仔細細將我的淚擦乾淨。

“阿薇最乖了,回家陪着阿孃,等我回家。”

可是,衛郎,我再也回不了家了。

喉頭哽咽,我拼命點頭。

剛出天牢大門,卻在門口碰到一個人。

身邊護衛說那是當朝太子寧雲霄。

我低頭斂目,屈膝行禮。

卻聽到頭頂太子意味不明的冷哼。

“你對他倒是真上心!”

我回去見了見衛母。

只是短短几日不見,向來身體硬朗、精神矍鑠的她,卻盡顯憔悴蒼老。

“囡囡,你回來了。他們對你好嗎?有沒有欺負你?”

衛母雖記掛衛陵,卻還是先詢問我的處境。

十八年的相處,不是親生勝似親生。

“眼睛怎麼紅了?是不是擔心衛陵那小子?”

“你放心,就算他當了狀元,也得乖乖回來娶我們阿薇!”

我終於忍不住,伏在她的膝蓋痛心大哭。

這幾日的害怕、彷徨、絕望,統統在這一刻爆發。

“阿孃,對不起,對不起!”

“是我,是我害了衛陵,害了你們!”

衛母拍着我背的手微頓,隨後又如同小時候一般摟着我安撫。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怎能都歸咎於我們的阿薇!”

“能和我們的阿薇走一程,我們心中已是萬分感念上蒼給我們的緣份!”

“遺憾的是,今後我們終究是護不住你了。”

我突然悲中從來。

幼年時,街坊的小朋友都嘲笑我沒爹沒孃。

衛母拎着棍子護在我身前,“我就是她娘,你們再欺負她試試!”

昔日擋在我身前幫我遮風擋雨的高大身影,如今也顯得佝僂單薄。

阿孃,這次換我護着你們吧!

賜婚聖旨下來的那天。

寧雲霄親自帶着衆科考世子來宣旨。

接旨起身那刻,我看到寧雲霄身後煞白了臉的衛陵。

安然無恙。

很好。

寧雲霄興致高昂,指着衛陵。

“聽聞衛翰林曾和我的太子妃相識,如此盛世,衛翰林文采非凡,不做首詩助個興?”

衛陵躬身上前,一雙溫柔多情的桃花眼,深深望着我,脣齒輕啓。

“今宵絕勝無人共,臥看星河盡意明。”

“臣願娘娘福壽安康,歲歲無憂!”

太子上前不容拒絕拽着我的手,脣角輕勾。

“愛妃,別人祝福你,你怎可無禮不回?來,你也祝我們的新科狀元一句話。”

新科狀元?新科狀元。

他終於得到了他應得的,只是說好的白頭到老,怕是要失言了。

喉嚨乾澀,一想到未來有一天他和別的女子舉案齊眉、白頭到老,我的心就痛的要死。

“祝衛翰林……”

我的話還未說出口,他卻轉身從公公手中拿過聖旨遞給我。

“娘娘,該接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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