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重生後撿了一隻狼崽子
牢獄中,陰溼昏暗,血氣漫天。
我微微俯身,向落魄的敵國質子伸出手。
對方像只乖巧的小狗狗,黑黢黢的眸子盯着我:
「我願做郡主手中的一把利刃。」
再後來,他攬着我的腰,脣角劃過我的耳尖,語氣慵懶帶着危險:
「姐姐,喜歡這樣嗎?」
1.
夢中的我深陷一片火海,火燎上我的戰袍,灼傷我的皮膚。
而我的父母兄長早就慘死在當今笑面虎陛下的刀下,連帶數萬名將士都死於皇帝的昏庸。
可身上的燒傷遠遠抵不過我心中的的恨。
彌留之際,我看到一穿着玄衣的男子衝進火海中,大聲喚我的名字,聲音嘶啞摻雜着痛苦。
我想讓他離開,卻說再也說不出口。
「小姐,小姐。」
貼身侍女茯苓輕聲喚醒我:「小姐可是做噩夢了?」
裏衣被冷汗浸溼,我的目光盯着牀榻上的帷幔,久久不能回神。
我閉上眼,眼前劃過家人慘死,數萬名將士慘死的畫面,滔天的恨意快要將我吞噬。
再次睜開眼,我的眼中恢復一片清明:
「茯苓,幫我去尋一個人。」
茯苓拿着帕子爲我擦拭,輕聲問:
「小姐要尋甚麼人?」
我回想起那個玄衣男子:「一名男子。」
「眼尾勾着一顆紅痣,很是好看。」
2.
深夜,詔獄。
我披着玄色披風,拿着鎮國公的令牌,示意看門的小卒。
小卒看到令牌,由剛剛的漫不經心立刻變得點頭哈腰:「請進。」
我冷冷收回目光,踏進牢獄中。
雖不知這玄衣男子在夢中與我是甚麼關係,但我知道他將來會是統一六國,功德傳頌千年的帝王。
這個玄衣男子,或許可爲我鎮國公府乃至無數將士謀得一條生路。
乾淨的繡鞋踩在沾着鮮血的枯草上,我推開牢獄中的一扇門。
獄中渾身帶血的男子覺察到我的靠近,抬起頭,一雙銳利的目光直直盯着我。
像是一隻蟄伏的狼崽子,隨時都可以向我撲過來。
「商聿。」
我的聲音在安靜的牢房中響起。
商聿冷冷地看着我。
他如今的容貌比夢中的青澀,但眼尾的一顆紅痣並未有變化。
妖冶,危險。
我回視對方,絲毫不露怯:
「敵國質子的日子應當是不好過的,是嗎?」
雖是疑問,但我平靜地陳述着。
我掃視對方,衣不蔽體,露着滿身的傷痕,甚至有些地方露出骨頭來。
我微微俯下身:
「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商聿許久未開過口,聲音嘶啞:「盛寧郡主。」
他輕笑,絲毫不在意一身的傷痕:
「甚麼交易?」
我並沒想到對方會認識我,我掩下神情,淡然笑道:
「你既識得我,那便也知我有能力救你出去。」
「我救你出去,若來日,我要你護我鎮國公府平安。」
商聿垂下捲翹的眼睫,那顆紅痣變得更加魅惑:
「護你鎮國公府平安?可惜我只是一枚棄子,並不能幫得郡主甚麼。」
聽到此,我湊近他,紅脣接近他的耳側,輕聲細語:
「殿下可否想顛覆這王朝,我或許可以幫助殿下?」
點到爲止,我後退一步。
商聿扶着牆緩緩站起身來,銳利的目光漸漸消失:
「好,我答應。」
我微微俯身,向他伸出手。
商聿看着我如玉的指尖,一雙眼睛黑黢黢的。
如黑曜石一般,泛着水光,倒讓我想起小時那時我曾經養過的小狗狗。
商聿起身,聲音帶着少年與青年之間的清冽:
「我願做郡主手中的一把利刃。」
3.
商聿被我私自接回家,這件事傳遍上京。
於是我盛寧郡主在外刁蠻任性的名聲上又添了一項貪好男色。
盛夏炎熱,我倚在躺椅上,身側的茯苓爲我扇着風,說着這上京中傳得沸沸揚揚的事。
我合上邀請我去詩茶宴的帖子,放在旁邊。
抬眼望去,發現商聿站在院中。
他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如今一身青衫,腰間被宮絛勾勒着,如瀑般的青絲溫順垂在身後。
一顆若隱若現的紅痣,活脫脫像是一隻無害的小狐狸。
「貪好男色。」我的笑意不達眼底,一字一句念道:「說的也不錯嘛。」
父母兄長如今在邊疆,我在這上京中只能掩蓋鋒芒,做得出格些,讓宮中那位放鬆警惕。
不知父親是否收到了我的信。
詩茶宴,我帶着商聿出席,惹得世家公子小姐紛紛交頭接耳。
我不去理會,安然落座,商聿溫順坐在我身旁。
商聿爲我斟了一盞茶:
「郡主,請喝茶。」
對方半闔眼睫,一幅十分聽話的樣子。
若不是我知道他在背後發展的勢力,這幅溫順的表皮下是乖戾的本相,倒真被商聿這幅樣子騙了。
我接過茶杯,指尖不經意間輕碰他的手背,他抬眼看我,我脣角微勾:
「茶藝倒是精湛。」
話落,這就有人湊到跟前來,打量一番,冷嘲熱諷:
「喲,姜家姐姐。這怎麼將敵國的質子帶到這宴會上,這質子不嫌丟人,您也不避嫌啊。」
我垂着眼,吹去茶上面的浮沫,冷聲道:
「你算個甚麼東西,也配叫我姐姐?」
「姜晚,我是相國嫡女!」顧寧被氣得滿頭珠翠搖晃:「你如此狂妄,大啓還容不容得下你?!」
我抿了一口茶,輕笑:
「這還不勞你費心,我鎮國公府如今恩眷正濃。只是聽聞丞相又被陛下叱責,相國嫡女,還是先擔心自己吧,嗯?」
顧寧滿臉漲紅,氣得跺了下腳,哭哭啼啼離開我的眼前。
向這裏觀望的人都悻悻縮回頭去。
我放下茶杯,一手託着下頜,另一隻手懶懶散散把玩着商聿的腕骨。
細膩的,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
我漫不經心掃視着臺下。
這大啓的風氣已經爛到根部,世家子弟放肆荒Y、昏庸無能,高位上的皇帝也無心朝政,一心求長生。
「長生。」
我心中斟酌着,既是有所求,那就有所破綻。
4.
夜晚,茯苓爲我卸下冰涼的朱釵。
燭火昏暗,我看着銅鏡裏的茯苓悄悄退下,商聿出現在身後。
靠近我時,我能清楚感受到商聿身上從外面帶着的寒氣。
我收回眼神,摘下耳墜,放回妝奩中:
「事情辦好了嗎?」
商聿修長的手撫上我的髮髻,取下我頭上的髮簪,溫聲:
「我們的人扮成道士已經順利進入皇宮,郡主需靜待佳音。」
我點點頭,回道:
「嗯。」
「不久後,五國來使。狗皇帝已經下旨,讓我的父母從邊疆趕回。」
前世這時候,我的父母被狗皇帝召回,落得祕密處死的下場。而父親手下的將士也受狗皇帝忌憚,被送去毫無勝算的戰場。
之後,六國紛亂。
兄長死在邊疆,我也穿起戰袍,帶領手下的將士,護一方百姓。
可惜大仇並未得抱,也死在狗皇帝手下。
我含恨而死。
今世,我必得手刃仇人。
是爲家仇,也爲國恨。
我看着銅鏡中的自己,眼尾上揚,眉間冰冷。
商聿的手放在我的肩上,動作輕柔但足以讓我從回憶中抽出身來:
「勿急。」
對方的喉結滾動,聲音沙啞低沉,讓我稍稍躁動的心沉靜下來。
商聿離我極近,我的鼻尖縈繞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
他的一縷髮絲垂在我的肩上。
溫順的,就像商聿一樣。
我聽到他說:
「我永遠不會背叛郡主的。」
「姐姐,我會乖的。」
他喚我「姐姐」,我看着銅鏡中的商聿,的的確確比我小一歲。
這聲「姐姐」,聲音柔軟,很是動聽。
我應下:
「嗯。」
5.
宮宴上,熱鬧非凡。
主位上的狗皇帝眼下印着極重的青色,渾身頹靡,不像是一國之君。
我淡淡瞥了一眼,心中冷笑着,看來已經是時日不長。
對面是五國的來使,狗皇帝正與他們虛假地寒暄。
而商聿是楚國的質子,端坐在我的對面,看起來柔軟無害。
他感受我的目光,淡淡笑着,向我舉起酒杯。
我的目光偏向於商聿的淚痣,紅脣微微勾起,抿了一口酒。
隨後,我的目光百無聊賴地轉向殿中的歌舞,一幅安於享樂的紈絝的模樣。
坐在我一旁的母親看到我的樣子,寵溺的笑笑,並未做聲,反而有些縱容之意。
本想安然度過這次宴會,偏偏有人耐不住性子。
「聽聞盛寧郡主的舞技是咱們大啓朝的一絕,不知今日可有眼福,看一看姜家姐姐跳舞的樣子。」
說這話的是顧寧。
五國來使的宮宴上,在正殿上跳舞的是舞姬。
官宦女子被人當成舞姬,她無非是想拿這些來羞辱我。
看來她並未喫得上一次的教訓。
主位上的皇帝看到我的樣子也點點頭:
「是姜家的姑娘啊,那便一舞吧。」
在衆人的注視下,我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酒。
狗皇帝的眼神黏膩地盯着我,顧寧的目光劃過些狠毒。
我的手按上母親的手,示意她安心。
我起身,走到御前侍衛面前,抽出一把劍。
腳尖掂起,飛身到正殿大堂中。
劍鋒凜冽,在我的手上行雲流水。
絳色衣襬隨着我的動作舞動,耳邊是風聲和劍劃過空氣的聲音。
劍尖倏然指向顧寧。
顧寧的瞳孔瞬間因爲恐懼而變大,嘴脣止不住的顫抖。
劍尖指向她的眉間。
在僅僅有一寸距離時,我收回劍意。
我立在大殿中央,將劍身背在身後,劍發出錚鳴一聲。
顧寧的一縷頭髮應聲而落,她六神無主地接住這縷頭髮。
大殿上一時無聲。
我將劍扔回御前侍衛的劍鞘中。
在陽光的折射下,劍身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坐在主位上的皇帝被這道光芒晃了眼,急忙伸出袖子去遮。
絲毫沒有半分一國之君的姿態。
劍身歸入劍鞘中,大殿上響起我冷靜的聲音:
「見笑。」
此時響起熱烈的掌聲,滿堂皆讚歎我不愧是將門之女。
我充耳不聞,重新落座。
餘光卻瞥到對面商聿皺起的眉頭。
6.
宴會結束後,商聿像是個委屈的大狗狗一樣跟在我的身後。
按理說,使臣來國,他如今可以回到自己的國家。
府中,我停下腳步,商聿撞上我的後背。
我轉過身,藉着微弱的燈光,抬眼望他:
「怎麼了?」
我這才發現,商聿的眼睛很是漂亮,像是一對含情目,上面浮着瀲灩的水光。
我看着竟然一時出神,看着他搖搖頭,薄脣輕抿,微微張開又合上,最後輕輕開口:
「……沒事。」
我轉回身,心跳如擂鼓,但表面風輕雲淡。
走入房中,我坐在牀榻上,商聿也跟着我進入屋中。
他在我面前半蹲着,爲我褪下鞋襪。
商聿眼角的紅痣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手掌也不老實,抓着我的腳腕,指腹摩挲着我的腳踝。
我被他弄得不舒服,想要伸回腳,卻掙扎不得。
「你……」
我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商聿就開口了,聲音喑啞:
「姐姐……你以後可以跳舞給我看嗎?只給我一個人看,只給我一個人……」
我的眸子微眯,閃爍着危險的眸光。
我不再掙扎,腳尖挑起他的下頜,目光一寸一寸打量商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