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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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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人們把澳門和香港都稱爲亞洲繁榮之地,但在歷史上,澳門的繁榮遠比香港爲早。

公元1553年(明嘉靖三十二年),當時中國正處於海上“倭寇之患”的震盪時期,葡萄牙人趁機進入澳門。起先是搭個簡易窩棚,晾曬一下船上的貨物,繼而成批的葡人湧上岸來,修建起一座座宏偉的西洋建築:教堂、修道院、商行、醫院、洋樓別墅……沒有多久,在中國的南海,神不知鬼不覺地冒出一座地中海式的南歐城市。

16世紀下半葉,澳門成爲東方富庶的海港城市。明廷鑑於倭寇爲患,在嘉靖年間曾禁絕了與日本的貿易,葡萄牙人便趁機成爲中日貿易的中間商,大獲其利。葡萄牙人以澳門爲據點開闢了幾條亞太地區利潤最高的貿易航線,使它的海上貿易極爲發達,海上交通日益繁忙。

17世紀中葉以後,葡萄牙在國際航運業的地位雖然有被西班牙、荷蘭取代的跡象,但作爲中國通商口岸的澳門,卻依然繁榮。在康熙二十四年以後,由於只准廣州單口通商,澳門因毗鄰廣州並未衰落。當時的澳門就成爲廣州的港口,所有外國商船必須停泊和經過澳門才能進口貿易,澳門成爲各國與廣州貿易的基地。廣東海關派員在澳門收取稅餉,一切進口船隻,須在澳門僱用領航員,也從這裏啓程回國。冬天,在廣州做生意的外商,必須在澳門過冬,等候下一個貿易季節的來臨。由於清政府不準外商攜女眷到廣州,澳門便閒居着大羣富商的女眷。俗話說:“無事生非。”又說:“溫飽思淫慾。”那麼多喫得好穿得好的男女閒着沒事,幹甚麼呢?於是,他們想到賭博。

澳門成爲賭博業的溫牀,成爲東方的蒙迪卡羅,賭博成爲澳門最具活力和獲得超額利潤的特色行業,其中發生過多少驚心動魄的故事啊。

1847年,葡澳當局正式宣佈賭博合法化,彈丸之地已擁有賭檔200餘家。賭檔均系江湖人物開設或控制,各路人馬經常在賭檔內外火併,冤冤相報,流血事件時有發生。

1872年,香港嚴禁賭博,一些嗜賭之港人見澳門交通便利,蜂擁而至,澳門賭場生意一派興隆。

1896年,葡萄牙政府在國內宣佈禁止賭博,但對澳門卻網開一面。

隨着香港的崛起,澳門正常的經濟活動和進出口貿易數量相對減少,賭博業富了少數開賭場的人,而葡澳當局卻囊中羞澀。於是,澳門總督決定對賭業實行立法管理。其方法是由政府出賭牌民間競投,投得者必須按照與政府簽訂的合約,在指定地點開賭,並繳納賭稅。民間的私自聚賭屬於非法。

澳門賭博專利權最早由盧九獲得。到1930年合約期滿,盧九仍不死心,聯合範潔朋、何士等人,再次參加競投,競爭十分激烈,各方後臺與勢力在暗中進行較量。爲了競投獲勝,盧九、範潔朋、何士等人,拉出廣東銀行行長霍芝庭和香港康年銀行創辦人李聲炬做後臺。

霍芝庭乃廣東南海人,少年時在香港做商店雜工,後繼承其父在廣州開設“福利”鐵鍋店,結識了廣東水師提督的軍需官,合夥經營舊軍械投機生意,從而斂得大筆資產。龍濟光入主廣東時,霍芝庭與之結識。1914年,廣東發生大水災,龍濟光以救災爲名,設立“水災善後有獎議會”,在全省公開投標招商承辦山鋪票。大富商麥竹寰中標承辦,設總廠於廣州。霍芝庭與另一位叫植梓卿的人合辦了江門、佛山兩地的分廠。霍芝庭與龍濟光暗中勾結,吞併了廣州總廠,承辦全省的山票和鋪票賭博。

1918年至1920年,桂系軍閥入主廣東,大肆倡賭。霍芝庭以每月繳餉3萬元,承租廣州市番攤賭博最熱鬧的地段,設立了“明生”、“榮生”、“廣恆”、“廣益” 四大番攤公司。陳炯明殺回廣東後下令禁絕煙賭,霍芝庭逃往香港。

1923年,桂滇軍又入據廣東,開放煙賭。滇軍招商承辦全省山鋪票,戰事尚未結束,各賭商不敢冒險投承。結果霍芝庭以月餉51萬元承辦。滇軍與他約定試辦3個月,期滿後再行協議。霍芝庭在試辦的3個月,獲純利20萬元。期滿後,政局穩定,省財政廳收回山鋪票的投承權,公開招商承投。結果霍芝庭又以月餉10萬元中標。是年,霍芝庭獲純利近百萬。霍芝庭對賭業興趣愈濃,每年都設法投得山鋪票的承辦權,並雄心勃勃,時刻想染指香港、澳門的賭博業。霍芝庭認爲,若要在賭博行業幹出一番輝煌的業績,最佳地點是在澳門。

1930年初,盧九爲了投得澳門賭場的經營權,主動找上門來,希望得到霍芝庭的支持。霍芝庭喜出望外,聯合香港康年銀行創辦人李聲炬鼎力支持盧九,使“豪興公司”再度投得澳門賭場的經營權,併成爲該公司的主要股東和後臺。

霍芝庭發現盧九雖熱衷於賭業,實際上並無經驗,且無大志。澳門賭業所以停步不前,正是因爲沒有雄才大略之人。

1930年5月,霍芝庭從廣州來到澳門,受到了盧九、範潔朋、何士等人的盛情接待,並陪同觀看了二、四樓的賭場,請求指點。以一代賭王自居的霍芝庭當場指出澳門賭業較過去雖有進步,但品種太單調,必須增設“番攤”、“骰寶”、“牌九”等新鮮玩意,旨在吸引香港、內地更多的賭客。盧九等人欣然接受。爲了討好他,還提供澳門最靚的女人爲他服務……霍芝庭不覺有點飄飄然。

一天晚宴,盧九向他敬酒,說:“澳門賭業有今天,全仰仗着霍老闆的扶植……請接受澳門賭業同仁的敬意,希望霍老闆有時間經常過來指點。”

霍芝庭已有幾分醉意,便毫無顧忌地把心裏話全說了出來:“經常過來?澳門也算是我的一塊地盤,我當然會常來!”

盧九、範潔朋等人一愣,心底湧起一陣不快,只是不表現出來,慌忙用碰杯來掩飾。誰知霍芝庭根本不在乎衆人怎麼想,繼續說:“大陸市場雖大,但太容易受政治牽制,今天一個樣,明日一個樣,一驚一乍,沒個穩定。香港呢,市場比澳門大,英國政府也禁止賭博,比較起來還是澳門好,自開埠以來政府一直倡賭。這條路子很對,彈丸之地又無出產,不靠賭如何發展?我早就有了一個構想,在大陸與澳門兩地都開設賭場。如大陸不禁賭,可以放心大賺;若大陸禁賭,大陸賭客自然會湧入澳門,還是大賺,哈哈!”

盧九臉上肌肉搐動,皮笑肉不笑說:“如此可進可退,霍老闆總是立於不敗之地,高招,真乃高招!”

霍芝庭又是一陣大笑,拍着盧九的肩,又拍範潔朋、何士的肩:“你、你,還有你,好好地幹,發展澳門賭業,到時我不會虧待你們。甚麼時候大陸換了老闆,不喜歡霍某人了,我就把總部從廣州移來!”

霍芝庭的心腹察覺到氣氛有點不快,慌忙勸道:“老闆,你醉了,不可以再喝了。”

霍芝庭正在興頭上,擺着手說:“沒、沒事,我沒有醉。東方的蒙迪卡羅,這是個偉大的構想,我霍芝庭就是、就是這兒的第一代賭、賭王……”

臺上鶯鶯燕燕的舞女在閃爍的彩燈下開始起舞……音樂聲四起,朦朦朧朧中,現場十分熱鬧;恍恍惚惚中霍芝庭已記不清是在喝酒還是在跳舞,但有一點是記得很清楚的——正在與衆人談論澳門賭王的問題。

“目下我霍某人是大陸當之無愧的賭王,如果我不得已移師澳門,這賭王的位置誰敢跟我爭?”霍芝庭爲了證實自己是澳門賭王,用手指着身邊一位客人問:“你說,我的話對不對?”

那位客人把頭一扭,走了。霍芝庭感到懊喪,此時他才發現周圍的人都不理他。他清楚自己有點醉了,因此也不責備誰。衆人也在談論誰是澳門賭王的話題,並點了幾個人的名字,但就是沒有他霍芝庭的名字,似乎大家把他給忽略了。

突然,現場開始騷動,有人大叫:“賭王來了!”

霍芝庭好生納悶,睜眼一看,果見一羣人擁簇着一位“賭王”進來……

“賭王”也發表一通澳門日後前程的宏論,但並無新意,無非是重複他霍芝庭剛纔說過的話:“澳門乃彈丸之地,總面積不足20平方公里,發展‘特殊的娛樂’纔是惟一的出路……澳門將來一定能成爲東方的蒙迪卡羅……”

受到冷遇的霍芝庭有點火了,衝上臺去揪住這位“賭王”的衣襟叫嚷:“這話是我說的,我纔是賭王!來人啦,把這個傢伙轟走!”

但沒有人聽他的,由於情緒激動,兩人在臺上推搡起來,不想腳下一虛,霍芝庭感覺如從高處墜下深淵……嗓門卻喊不出話來……

霍芝庭一驚,醒了過來——才發現自己躺在中央大酒店的豪華套房裏,全身已驚出一身冷汗。貼身侍從忙扶他坐起,替他揩汗,說道:“老闆,你喝得太多了,今後可不要喝醉了。”霍芝庭回想夢中的事,問:“剛纔可聽到我喊叫?”侍從說:“我正要問你呢,老闆,你做甚麼噩夢了?”

霍芝庭嘆了口氣,把所夢之事說了一遍,侍從問:“你可記得那個‘賭王’長得甚麼模樣?”

霍芝庭搖搖頭,又點頭,說:“對了,那‘賭王’長一顆大腦袋,特別是一對招風耳其大無比,比面頰還大!”

侍從說:“世上哪有這種長相古怪的人,想必是老闆醉了,睡夢中出現幻覺。夢兆這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我想老闆大可不必信。以你如今的地位,不來澳門則罷,若過來,誰敢跟你爭霸?”

霍芝庭嘆道:“幹賭博這一行業,是最要迷信,凡種種預兆,都能應驗。休要多說了,快去皮箱裏尋《周公解夢》,我要算算兇吉。”

侍從取來《周公解夢》,霍芝庭卜算有許,驚道:“這一課說的‘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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