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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世上有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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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路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好在出了山林不遠便是官道,雖是下着冬雨道路泥濘倒

也在天黑前趕到了房陵縣城。

縣城他來過不少次,不過都是以乞兒的身份出入,以前不敢也不曾想過喫住在客棧,現

在懷裏有銀子又是以黃羿衙役的身份進入,心態也好了不少,徑直找上那家縣城最好的客棧。

或許是天將黑也或許是下雨的緣故,這家客棧似乎沒有其它客人,一進客棧就看到一個

中年人,只見他看見黃四郎臉上露出錯愕的表情。

黃四郎心下咯噔一下,莫非這個中年人認識黃羿,他那表情難道說明了自己在甚麼地方

假扮失敗令他產生了懷疑?

社會最低層的乞兒終究還是一個乞兒,即使他心臟再大也免不了一番緊張,不知這看起

來像是這間客棧的中年掌櫃會不會抓了自己報官,不過看他那大肚富態模樣應該不是自己

對手。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只要中年掌櫃有異常動作,他便先聲奪人將其打暈喫個霸王餐再

跑路,反正天地之大人海茫茫不被抓住的可能性也相當大。

“哎呀,原來是黃衙役,不知您此番登門是否是要還了以前的酒錢,快快快,裏邊請!” 錯愕只是三兩個呼吸的時間,富態中年掌櫃馬上熱情招呼起黃四郎,這讓他有點腦子轉不過

彎來,好在不是假扮身份敗露。

“掌櫃的,你認識我?”黃四郎入鄉隨俗硬着頭皮入坐,心想自己雖然假扮成功沒讓人識破了身份,但是以後還得在這房陵一畝三分地生存,要是連自己的住所上司親戚朋友都不認識的話豈不無法繼續假扮,於是故意帶着疑惑問道。

哪知黃四郎不問還好,這一問他的臉色立馬由紅轉黑,皮笑肉不笑地說:“黃衙役雖然

孤身一人來我房陵縣當差不久,但街坊鄰居還是見你是個明理人,人也熱心仗義,要不然某

也不會讓你賒下三千三百二十文的酒錢,莫不是黃衙役你想裝瘋賣傻賴了某的酒錢不成?”

黃四郎心下大驚,不過他還是從富態掌櫃的話裏得到了點信息,這黃羿孤身前來房陵縣當差,並且時日不久,那麼也就是說相識的人不多,如此一來露餡的概率就大大降低了不少。

當然,眼下還是得先應付掉富態掌櫃這一關,再從他嘴裏套點東西出來。

心念及此,只見黃四郎故作悲傷道:“掌櫃的有所不知,在下剛從城外回來,不料雨溼

路滑摔了個狗喫屎,這不腦袋到現在都還模糊着,很多事情也都想不起來了,只模糊記得在

下是在房陵縣城當差,其餘的都已經記不得了。”

爲了增加話語的可信度,他說到最後硬是擠出了幾滴眼淚。

要說富態掌櫃確實是個善人好人,一聽黃四郎如是說也一時尷尬不已,他雖不懂醫卻也

聽說有人磕碰到腦袋而失憶的,而眼前落湯雞模樣的黃四郎恐怕也是如此,倒也是個可憐人。

又念想黃四郎在衙門裏當差平日裏爲人處世熱心仗義口碑不錯,而且聽說還是個讀書人,斷然不會爲了點酒錢誆騙於他。

“是某錯怪了黃衙役,想不到你,唉,不說了。眼下溼雨未停天色近黑,若不嫌棄,不

如喝點烈酒暖暖身子再換身乾爽的衣服再回衙門不遲?”

富態掌櫃本想安慰幾句卻怕再提及此事會令黃四郎傷心,遂既不提酒錢的事也不提他傷了腦袋的事。

聽這富態掌櫃的話頗爲真誠,黃四郎心裏感嘆“原來這世上還有好心人”,卻不知自己這般假扮黃羿是對是錯,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加之現在着實飢寒交迫,於是連忙起身恭了一禮,從懷中掏出五兩銀子。

“掌櫃的有心了,雖然在下不記得事,但欠了酒錢便是欠了,這是五兩銀子就權當還了

掌櫃的賬。”

富態掌櫃看着銀子不由露出疑惑的神色,衙役說好聽點是在縣衙當差,但終究不是官,那他哪裏來的銀兩?莫非是不乾淨的錢資?想到這裏,他不由得擔心地問“黃衙役你這是?”

黃四郎本就長了顆七竅玲瓏心,一見富態掌櫃的反應便將他的心思猜了個七七八八。

“不瞞掌櫃的,這錢本是在下變賣家中田產所得積蓄,原本還想走走房州知府大人的門路,看能否將在下調個職,可惜在下與知府大人非親非故又哪裏見得到他人,這不在那裏吃了個閉門羹。”說到這裏黃四郎露出一番苦笑。

這話有真有假,當然更多的還是自己杜撰,不過就連他自己都快相信這就是事實了,要不然黃羿又何苦揣着銀子自殺。

而那掌櫃更不用說,他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房陵是個甚麼樣子他比誰都清楚,說句不

好聽的,窮鄉惡水出刁民也不爲過,是以他比誰都清楚在房陵縣當差的苦衷,誰不想調到外

面當差,可最後又有幾個成功了?

當然了,他肯定不會這麼跟黃四郎說,於是也不跟黃四郎客氣,接過酒資後還一番勸解

道:“知府大人高高在上,當然不是我們想見就能見得到的,不過黃衙役你也不必過多擔憂,

你不僅是個讀書人而且現在也還年輕,雖然這房陵縣是朝廷流放之地貧瘠之地,但正是因爲這樣,每年縣衙的大小案件更是多如牛毛,而這不就正是你的希望嗎?”

黃四郎哪裏有想那麼多那麼遠,現在的他無非就是想混口飯喫不至於四處流浪,不至於哪天就餓死凍死,要不是恰好碰到跟自己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上吊而死的黃羿,要不是他自己打小的願望就是如捕快衙役那般威風,他也不可能假扮冒充呀。

不過他也知道這富態掌櫃的也是一番好意相勸倒也沒說甚麼,反而好好道謝了一番。

“哎,瞧某這記性,黃衙役二樓甲字號丁房請,某讓小二給送點熱水上去,你先梳洗一

番免得落下病根,某這就去準備些熱食烈酒。”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請!”黃四郎再一次在心裏感嘆這世上還是有好人的,一邊謝過富態掌櫃後徑直上了樓。

由於需要了解的東西還有很多,黃四郎最後直接留宿在富態掌櫃的客棧裏,待一番洗漱換過乾爽衣裳後,他邀請富態掌櫃一同坐下來喝酒喫食。

通過套話探聽,黃四郎得知自己冒充的這位衙役居然還是個班頭,只不過是負責糧差的

外班班頭。

既有外班自然也有內班,如門子侍役之類在衙門服役的就叫內班,而壯班、皁班、

快班“三班衙役” 以及負責徵糧的糧差、驗屍仵作之類就是屬於外班。

不過正常來說這些人員都是招募自民間市井,屬於職役性質之義務職,當然有的是父子相承、世代執役;也有的是臨時調集,事畢仍復爲民。

不過想來生前的黃羿既然手執名狀,那麼估計是犯了錯被革去職務充到了這流放之地當

衙役;亦或是介紹的那人也是官身,只不過不知爲何會介紹引薦至此,當的還是最爲得罪人

也最爲難辦的糧差。

要知道這裏聚集的要嘛是流民要嘛是被朝廷革職流放的官員亦或刑滿釋放的罪犯之流,所以糧差着實是份苦差事,難怪他會想辦法納投名狀給知府大人想要調個職。

當然了,這些都是黃四郎自己猜測,富態掌櫃一個外人怎麼可能知道內裏的詳情。

此處暫不提此些,據富態掌櫃的說那黃羿隻身前來當差才月餘。這讓黃四郎更是放心,才當差月餘,說明很多情況還不瞭解,這樣自己假扮起來就方便不少。

又得知房陵縣的知縣姓吳名東海,據說是金榜題名後無錢財走動關係方被安排至此上任,

而縣衙的師爺姓佟,是上一任知縣留下來的師爺既管錢穀也理刑名,對當地情況也很熟悉。

此外,通過聊天,他還探聽到了這房陵縣和房州的一些基本情況,以及房陵縣縣衙裏的

一些主要人物,連同縣城裏的主要鄉紳名流和大戶,財政收入,甚至一些官場基本規則等等。

不得不說富態掌櫃的消息特別靈通,或許他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也不一定,不過黃四郎沒

有細問便是。

一直聊了不下兩個時辰,黃四郎見富態掌櫃已喝高說話開始打起舌頭,這才讓店裏面的夥計把他攙扶回房,而他回客房後也輾轉反側起來,有對未來的憧憬也有迷茫,一直到三更天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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