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黃魚面
莫陶微微一怔,“你甚麼意思?”
秦涼川沉默半晌,“沒甚麼意思,你別多想。”
他轉身,半個身軀在陰影裏,莫陶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只覺得他的背影很冷很冷。他們兩個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秦涼川走到門口又折返回來,將鑰匙放在桌上。
“回家住吧。”
他聲音低沉微啞,莫陶捧着杯子的手輕輕顫抖。
她情不自禁的抬眼看他:“那你回去嗎?”
“我已經搬出來,就不回了。”
秦涼川扔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走出地下室。
莫陶摸到那把鑰匙,鑰匙扣是個小叮噹。當時她逛街看到這個小物件,特別喜歡,那還是他們剛結婚的時候,她買下這個小叮噹綁在他的鑰匙上,告訴他:“以後我就是你的小叮噹,不管你有甚麼願望,我都用這個神奇口袋滿足你!”
然而這些年秦涼川的願望一直沒變過——讓她離開他的世界。
莫陶苦澀的笑笑。
秦涼川,那個家裏沒有你,對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
莫陶拎着行李從“春色撩人”離開時,被夏梔子翻了無數白眼。
“你啊你!”夏梔子怒其不爭,“怎麼永遠都是這德行?怎麼那個臭男人隨便一句話,你就搬回去了?還有點骨氣沒有!”
莫陶心虛,“甚麼啊……我是覺得那個房子空閒着太浪費!那房子,地段好戶型好,還有個大陽臺能曬太陽,比酒吧環境強多了吧?我總得爲着肚裏孩子,胎教很重要的!”
“養胎啊?”夏梔子嗤笑,“秦涼川的種有甚麼好養的!”
莫陶瞪她一眼:“也是我的孩子!”
說着便把行李拖上車。
莫陶回家沒多久,剛把東西收拾完,就聽見有人按門鈴。
她開門一看,來人竟是秦涼川。
“我回來拿點東西。”對她,他永遠是這張萬年不變的冰川臉。
莫陶輕輕點頭,把他讓了進來。秦涼川去書房,拿了份文件很快就出來了,莫陶正坐在客廳沙發上,兩人對視一眼,僅僅幾秒鐘,對莫陶而言,卻想把這剎那凝結成永恆。
“秦涼川,”她低聲喚他,“既然都回來了,就多待一會兒吧。”
秦涼川停住腳步。
莫陶的側臉有些哀傷:“也不佔用你太久,一個小時足夠了。”
不知是不是他動了惻隱之心,輕嘆一聲:“再多這一個小時又有甚麼用?”
“對你來說沒用,對我來說,可以是一輩子的回憶。”
莫陶望向窗外。
外面的天空灰濛濛的,樹枝新芽還沒長出來,到處都透着清冷肅S的蕭條。這個冬天可真漫長啊,長到莫陶以爲春天再也不會來了。
她摸摸小腹,或許這是孩子跟他爸爸相處時間最久的一次了。
“八年了,”她喃喃的說,“我喜歡了你八年,秦涼川。呵,八年時間,抗日戰爭都勝利了,我卻依然在原地打轉。”
秦涼川眉心微蹙。
“記不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那年我十五歲。江嵐總是欺負我沒有媽,對我非打即罵。那天晚上她誣陷我偷她項鍊,又藉口打了我一頓,我哭着跑出去,結果一頭撞在你身上……”
“那天我才知道原來你是宋芊羽的男朋友。”
“我還記得你穿了件深咖色大衣,你笑着拍拍我的頭,聲音很好聽的問我,小姑娘你怎麼了?”
“可我……我只是一個勁兒的哭,鼻涕眼淚都弄到你身上了。呵,秦涼川,你那件大衣應該很貴吧?我再沒見你穿過。給你弄髒了,真的很抱歉……”
莫陶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秦涼川一直沉默。
從頭到尾都是她一人的獨角戲,包括他們的婚姻。
那年的畫面歷歷在目。
她受了委屈,撞到了他,他得知她是宋芊羽的妹妹,只是出於好心,帶這個可憐的女孩去喫晚飯,點了一份黃魚面給她。回來的路上下起大雨,他解開大衣把她裹在裏面。
從那以後,黃魚面,還有他身上陽光般的味道,都成了她記憶裏的瑰寶。
“秦涼川,”莫陶看向他,“你現在後悔嗎?當初真不應該給我那點溫暖,是吧?”
“時間不可逆轉,”秦涼川淡淡的,“後悔也沒用。”
莫陶眼中一抹苦澀。
秦涼川說:“世上沒有後悔藥,我只能把握現在。”
是啊,他的現在就是跟宋芊羽雙宿雙飛。
莫陶咬咬嘴脣,還是不甘心的問出那句話:“秦涼川,我嫁給你三年了,在你心裏就沒有一丁點的位置?”
秦涼川有些不耐煩,噌的站起來往門口走。
“等一下!”一個小時還沒到。
“我們沒有甚麼好說的了。”秦涼川冷漠的雙眸裏滿是厭惡,“你還敢提三年前?就算我對你還有僅存的一絲好感,也被你三年前那把火燒的無影無蹤!”
“三年前的事不是我做的,你怎麼就聽不明白!”
“你還要賴?”秦涼川猛地回頭,狠狠一把拽住她手腕,“莫陶,你還要賴!”
“沒做過就是沒做過,我死也不會承認的!”
秦涼川那不信任的眼神裏露出一抹冷酷的笑意。
“好,”他一字一頓,“那你就去死!你用死來證明給我看!”
莫陶耳邊嗡的一聲,心像破碎的冰面,痛楚的裂痕一點點延展。
秦涼川說的真對啊,再多留這一個小時又有甚麼意義?
只不過徒增兩人之間的冰冷和敵對。
莫陶輕輕笑着,把手腕從他手裏抽出來。
“抱歉,這個不能如你所願。”她說,“我纔不會死呢,我活着……還有更重要的事。”
秦涼川那厭煩的樣子,好像不願在這房間多待一秒。
“對了,你明天有沒有空?”莫陶問。
“你又想幹甚麼?”
“陪我回趟宋家。”
秦涼川一聲輕嗤,只留給她一個冷冰冰的背影。
莫陶不意外,她的手落在小腹上,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笑容。
“秦涼川,我要去宣佈一件事。”她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語,“今天的壽禮,我還沒送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