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嘩啦——
風從沒關嚴實的窗戶吹進來,茶壺應聲而碎,驚醒了牀上的蕭瑾嵐。
她撐開雙眸,入眼是熟悉的帳幔,側目一瞧,屋中陳設與八年前如出一轍。
等等!八年前?!
蕭瑾嵐倏地掀開被子下牀,三步並做兩步奔至鏡前,和裏頭稚嫩的人四目相對。
這模樣,分明是她十五歲的樣子!
蕭瑾嵐雙眼滿是驚疑,素手在右頰使勁一擰——
好疼,這不是夢!
她細細端詳鏡中自己些微泛紅的右臉,片刻,撫着銅鏡笑了起來,笑着笑着,眼角處卻湧出了一股淚。
許是老天有眼,憐她前世糊塗一生,竟讓她重頭來過!
八年前......所幸,一切尚未走向無可挽回的道路。
她還有機會重頭來過......
蕭瑾嵐端坐在鏡前,憶起前世種種,眸中恨意翻湧,修剪整齊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重活一世,她定要將那些屈辱與背叛如數奉還,要利用她傷害她的人生不如死!
穆子安,她必會親手S了他,食其肉,寢其皮!
“小姐,你......”
丫鬟攏香推門而入,蕭瑾嵐“唰”地看過去,眸底恨意未消,嚇得攏香僵在原地。
“小、小姐,你怎麼了?”
蕭瑾嵐回過神來,看着眼前活生生的攏香,一時感傷。
這小丫頭純善耿直,前世被她連累,受盡侮辱而死。
重來一次,她絕不會讓上一世的慘劇重演,她在乎的人,在乎她的人,她會傾盡全力,護其周全。
蕭瑾嵐垂眸,斂去外露的情緒,搖搖頭:“無事。”
攏香細瞧,未見其他異樣,便沒心沒肺地上前:“小姐,你和六皇子約好了在風月樓相會,快到時辰了,奴婢爲您梳妝。”
六皇子,便是害她全族慘死並活埋了她的穆子安!
上輩子她眼盲心瞎,盛裝打扮赴約,現在,她只想將他千刀萬剮!
她當即冷下臉:“不去!”
攏香詫異:“啊?爲何?小姐不是一直很期待和六皇子相見嗎?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機會......”
聞言,蕭瑾嵐目光微動,沉吟片刻後,道:“無礙,我只是有些乏了罷了,你去將紅袖叫來。”
紅袖頭腦靈活,行事機敏,重生後送給穆子安的第一份禮,便由她去吧。
蕭瑾嵐對紅袖道:“你去風月樓幫我辦一件事。”
她附耳吩咐,紅袖聽完有一瞬訝異,卻未多言,頷首領命而去。
待她走遠,攏香才道:“小姐,你不去見六皇子,是不是因爲那賤種惹你不高興了?”
蕭瑾嵐沒反應過來:“哪個賤種?”
攏香道:“還能有誰?那個苟且偷生、毫無骨氣的敵國質子唄。”
蕭瑾嵐皺眉回想,這纔想起當初聖上瞧着北昭國送來的質子不起眼,便將其丟給她祖父處置。
祖父寬仁,把燕桓帶回太師府,一住就是八年。
這八年裏,蕭瑾嵐輕賤他,處處與他作對,只要看見他便心生厭惡,想方設法地爲難他。
前世,到了婚嫁之齡,祖父不顧她的反對,將她許配給燕桓。
蕭瑾嵐心高氣傲,認爲這是祖父對她的羞辱,看不起她的庶女身份,故而給她選了個一無是處的夫君。
那時恰逢穆子安刻意接近引誘,她便理所當然地以爲,她的才貌配皇子尚且綽綽有餘,一個敵國棄子,憑甚麼高攀她?
然而,祖父一意孤行,因而,成婚後的她對燕桓變本加厲,日日出言辱罵,還揹着他與穆子安往來。
祖父看出端倪,好心提醒她穆子安並非良人,她卻以爲是燕桓背後挑唆,不放在心上不說,對他更加惡劣。
就是這麼一個被她視如敝屣的質子,卻是唯一真心待她的至誠之人。
蕭瑾嵐想到前世彌留時看到的那一幕,心口酸脹得厲害。
她說過,這一世,她不會再負他。
蕭瑾嵐問:“他在哪兒?”
攏香答:“在祠堂跪着呢。”
蕭瑾嵐起身就朝祠堂去。
她記得,這一次,也是她故意招惹燕桓,而後誣陷他欺負府中女眷,惹得老夫人罰他跪祠堂。
祠堂地處太師府西南角,蕭瑾嵐一路疾行,一盞茶後,看見了燕桓挺直的背脊。
她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緩緩行至燕桓面前。
十八歲的燕桓略顯單薄,但五官已長開,輪廓鋒利,眉眼俊朗,比穆子安好看了不知多少。
見蕭瑾嵐出現,燕桓只瞥了一眼,便淡漠地別開視線,卻不料,蕭瑾嵐在他跟前蹲了下來。
“燕桓。”
燕桓迎上她的目光,黑眸古井無波。
蕭瑾嵐微怔,不由想起他抱着她的屍體時,那滿目無處可藏的愛戀。
無論如何,也和眼下冷若冰霜的人聯繫不到一起。
蕭瑾嵐甩甩頭,拉回跑遠的思緒,道:“別跪了,祖母那邊我去說。”
燕桓淡漠:“說甚麼?”
蕭瑾嵐答:“說你沒有欺負女眷,你是被我冤枉的。你快起來,跪這麼久,膝蓋不疼麼?”
燕桓無動於衷。
蕭小姐眼高於頂,他這個被家國拋棄的質子,在她眼裏無異於玩物。
他不會以爲這番話是她良心發現,左右不過是又一次的戲弄罷了。
蕭瑾嵐知曉自己從前有多過分,並不奢望他一下子對她改觀,但她不會放棄。
蕭瑾嵐放軟聲調,一臉真誠道:“燕桓,我錯了,我以後不會爲難你了。”
燕桓冷聲:“蕭小姐又想耍甚麼花招?”
假意服軟又故技重施的把戲她演了不是一兩遍,他不想再上當了。
蕭瑾嵐眸光真摯:“沒想耍花招,真的!以前是我不懂事,我向你道歉,我保證,此類事情絕不會再發生!”
燕桓一個字都不信。
蕭瑾嵐挫敗地嘆口氣,看說不動便伸手去拉他:“起來啊!”
燕桓紋絲不動。
蕭瑾嵐換了個方向,仍拉不動他,索性也在他旁邊的蒲團上跪下:“行,你不起,那我陪你。”
“我陷害你,我纔是該跪的那個。”
燕桓餘光輕掃,語氣嘲弄:“新的苦肉計麼?”
蕭瑾嵐搬着蒲團離他近了一些:“要我怎麼做,你纔會相信我真心悔過?”
燕桓不語。
他也想信,但他不敢了。
祠堂靜默下來,片刻,蕭瑾嵐腿腳發酸,問他:“祖母罰你跪多久?”
燕桓惜字如金:“三個時辰。”
“這麼久?!”蕭瑾嵐驚訝,“你跪多久了?”
燕桓:“兩個時辰。”
蕭瑾嵐立刻道:“不行,不能再跪了,膝蓋非壞了不可,你回房,我命人爲你按一按,再揉些活血的藥酒。”
燕桓沒理她。
蕭瑾嵐抓抓腦袋,換策略:“燕桓,你沒用午飯吧?跪了這麼久,餓不餓?我那裏有宮裏賞賜的點心,味道不錯,給你拿點。”
說着便給外頭一臉不明覺厲的攏香使眼色,讓她去拿。
燕桓有點兒煩:“你到底想做甚麼?”
蕭瑾嵐脫口而出:“改過自新,對你好。”
燕桓怔住,將信將疑。
如此短的時間,她說了三遍悔悟,這是從未有過的。
她是又想到新法子折磨他了,才願意不厭其煩地紆尊降貴麼?
燕桓斂眸,正要說話,忽聞一聲貓叫,下一瞬,一隻黑貓從窗口跳了進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