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怎麼了?怎麼了?許鏡清被這一聲吼嚇了一跳。
“煲湯啊。”
“煲湯?!你這把食物一股腦全部扔進水裏就叫煲湯?”
許四寶要被氣暈了,想他堂堂一代御廚,甚麼山珍海味鄉野雜食做起來都精妙絕倫,怎麼自己的後代這麼,這麼,這麼的粗糙。
“你這是給豬喫的嗎?”
老頭子鬼真的沒眼看了。
給豬喫的?許鏡清看看鍋裏的食材,肉是肉菜是菜,不是挺好的麼。
像是看出了她的不服氣,老頭子鬼深吸幾口氣,冷靜,淡定,這是自己的小玄孫,要是自己把人嚇跑了到時候該哭的就是自己了。
他調整自己的呼吸,然後從臉上擠出一個假假的笑容,“這煲湯要講究火候,食材入鍋的先後順序,還有水量大小,只有掌握了其中的訣竅才能煲出味道鮮美淳厚,色澤清亮的好燙。像你這樣一股腦將食材全部倒進去,排骨會柴藕塊會爛,而且雜質會掉入湯中,成品顏色渾濁口感也不好。”
“這道排骨蓮藕湯,要將排骨和蓮藕分別焯水,然後再先放排骨大火煮至奶白再放蓮藕,一起煮沸後轉小火燉煮,出鍋前撒上薄鹽,那樣食材纔不會串味。”
許鏡清抓着鍋鏟的手頓了頓,想起自己做出來的湯確實渾濁不透亮,和網上圖片相差甚多,頓時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啊,受教了。”
然後她按照老頭子鬼剛剛的步驟做了一遍,雖然中間老頭子鬼又跳腳了好幾次,許鏡清都沒有頂一句嘴。
對於誠心教授自己知識和技能的人/鬼,她都會保持尊重。
最終在老頭子鬼單方面跳腳無數次後,湯終於出鍋了。
雖然七孔蓮藕的大小切地大小不一,雖然排骨稍微有點過了火候,但!這是許鏡清第一次煲出這麼清透沒有雜質的湯水。
她湊近聞了下,排骨的肉香和蓮藕的清香撲面而來,她不由再次狠狠吸了一口。
老頭子鬼則不滿意這鍋湯,甚至覺得還不如自家七歲小孫子做的好,但見許鏡清這幅模樣,竟然罕見的閉上了挑剔的嘴。
“嗯哼,只是道普通的湯而已,只要你學了我的本事,別說蓮藕排骨湯,就是佛跳牆也信手拈來。”說完他就昂頭挺胸,等着小玄孫對他的崇拜,可惜等了好久都沒聽見小玄孫激動的聲音。
他忍不住偷偷用餘光去偷看。只見那小崽子竟然正忙着將湯導入保溫桶裏面,完全沒有把自己剛剛的話放在心上。
吸氣,再吸氣!
他不能像對兒子一樣對待小玄孫,當初他是怎麼哄三歲的孫子練廚藝的?想想,快想想。
“那個,小玄孫啊你有甚麼愛喫的嗎?只要你跟我學了廚藝,你可以想喫時自己做,保管比外面買的好喫。”
當初他就是靠一手做糖葫蘆的技巧哄了孫子跟自己練習廚藝的。
“我能拒絕嗎?”
將保溫桶的蓋子擰緊後裝進保溫袋中,許鏡清回頭看着那虛影,問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現在沒有時間陪一隻鬼去完成它那什勞子的執念心願,她還欠着很多錢,外婆身體也不好,她要趕緊找工作,下班後多接一些單子攢錢,讓外婆安享晚年。
許四寶楞了下,但見面前的女孩神情鄭重,眼神清明,並不是在開玩笑的樣子,頓時慌了。
然後——
“哇哇哇——老頭子我的命真苦啊。被人害死了一千年了,好不容易醒過來,後代子孫還不孝,不肯滿足我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心眼,哇嗚嗚嗚——我不活了。”
竟然是一改剛剛德高望重的樣子,轉眼變成撒潑打滾的老小孩。
許鏡清的額角抽了抽。你都已經死了,灰都找不到了,還怎麼活?
在她剛要開口讓他別裝了之時,一股突如其來的噁心感排山倒海襲來,讓她連忙轉身蹲在地上扒着垃圾桶狂吐不止。
許四寶呆愣了片刻,然後他停住了哭嚎,許鏡清也不吐了。
小玄孫嫌棄自己!
許四寶覺得一股委屈襲上心頭,這次真的哭了出來:“哇哇啊啊——”
“嘔——嘔——嘔——你對我做了甚麼?”許鏡清發現只要這老頭子鬼的鬼哭狼嚎,她就會嘔吐不止。
??
許四寶呆住,許鏡清停止嘔吐。
他再假假地嚎啕幾句,許鏡清又抱住垃圾桶開始吐。
幾次後,許鏡清到臉色發白搖搖欲墜,一副要死過去的樣子。
他心虛的對對食指,“我,我忘了,好像我一旦情緒太激動,你就會頭暈嘔吐——”他越說越小聲。
這是忘記了麼?
這麼重要的事能忘記嗎?
還有剛剛那些停停哭哭,許鏡清有理由懷疑他是在故意玩自己。
她扶額,兩小時前看到這老頭子鬼的恐懼與害怕蕩然無存,這傢伙,這麼小孩子氣,真的是個靠譜的御廚嗎?
她幽幽嘆口氣,這一個多月過得比一年還長,她是幸運還是倒黴?
“你都一把年紀了,哭的鼻涕眼淚一大把也不體面,自己用袖子擦擦吧。”
許鏡清無奈的提醒,然後提起保溫桶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還說,“現在有很多食譜,等我今天晚上有空了下載到電腦上給你看,等你看完了我就請個得道高僧給你超度下,你就安心轉世投胎吧。”
許四寶想說自己已經轉不了世了,但見她臉色不好,便也乖乖的跟在她旁邊不說話。
見他委委屈屈的跟在自己身邊,許鏡清又嘆了口氣,自己這該死的心軟。
“你別難過,我會好好送你走的,你這幾天想看甚麼想做甚麼我都會滿足你。”
許鏡清提着保溫桶,一路疾步走進外婆的病房,看到老太太正微睜着眼睛。
“外婆,你醒了!”
許鏡清驚喜極了,臉上露出了這個二十天來第一個由衷的笑容。
許外婆聽見聲音後,微微轉頭,見到是自己心愛的小外孫女,放在病牀上的手費力的朝着她的方向抬起。
“小——清。”
“外婆。”
許鏡清放下保溫桶,將外婆的那隻乾枯如同老樹枝丫的手,入手的溫度讓她心安。她將自己的臉貼上外婆的手背,依戀模樣的和孩提時一樣。
“甚麼東西,這麼香?”
前來巡房的醫生笑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