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水猴子
腳大江山穩，手大掌乾坤，自打從我記事開始，爺爺便是家中唯一照拂我的靠山，如今爺爺走後，我才發覺人活着苦難太多。
我掙扎着從午夜噩夢中醒來，窗外的霧天已然晴朗。
我起身收起明晃晃的保命麒麟刀，匆匆忙忙跑到樓下，恰巧在旅店正廳玻璃門前看見來接我的小菊。
與以往不同的是，看似柔弱的小菊正開着一臺國產桑塔納，坐在駕駛室裏衝我揮手，“東方！上車！”
過了這麼多天，我當下還是沒能立刻從那日她被女屍附身的驚悚和她本人的天真爛漫中區分開來，坐在車子後座，我透過倒車鏡觀察小菊的神情，看她繪聲繪色嘴裏不停說話的樣子，我才確認這是小菊沒錯。
“你小叔叔今天怎麼沒來？”
接過小菊遞來的麪包，我得知昨日小叔叔在城中有要緊事，連夜趕回到了城裏，而我倆說話間，小菊已經用一百二十邁的速度開車載着我繞過題有“悶頭村”三個大字的石頭柱子。
路過道邊還順路載了一個穿紅衣服的小姑娘一乘。
西邊幾個高聳的墳頭作爲風景從車窗掠過，我的腦子隱隱約約嗡鳴起來。
“姐姐，你的車子好漂亮啊！”
“哈哈哈，這是我舅舅的車，姐姐今天只是有事拉人才借來開的。”
“車裏沒來得及收拾，你別介意。”
小菊和那個七八歲的小姑娘聊得你一句我一句，突然小菊的目光透過後視鏡看向我，我愣了下，瞧着車子內飾角落中散佈的那些細密灰塵，捂着嘴鼻尷尬笑了笑，隨即後車鏡中小菊用一個“我懂”的眼神，赦免了我在潔癖面前毫無禮貌的罪過。
車子停穩後，我來到菜地，十平米的小菜園中除了 小菊，她的母親也在場。
見我進門，她熱情過頭迎了上來，絲毫沒有那日將我鎖在屋裏的愧疚，反而關心起來她那一畝方寸地的小菜園。
“媽，就聽東方先生的吧。”
小菊朝我使了一個眼色，隨即將母親拉到屋子裏，我心想，這母女真是生的一點兒都不像，女兒明事理，母親正好相反。
再次蹲在菜地旁，我戴上了一雙厚手套，用手扒開菜地的土壤，沒過兩分鐘，我猛地心頭一緊，土壤下的紅色依稀可見，減慢手中速度，我看清了土下埋着的東西。
血染似的紅色裙子。
看樣式像早年間的布料。
我第一次近距離拿起女人的服裝，情不自禁用手輕輕撣了撣領口上沾帶的土，陽光下我左瞧了瞧右瞧了瞧，依舊沒有發現甚麼異常。
我單手拎着衣服伸直胳膊，那紅衣上的花紋依稀看去是由祥雲和一種吉祥的神鳥組成，除此之外其餘的地方已經模糊不清，像是被甚麼染料給污染了。
因爲我對女士服裝沒有過多的瞭解，只能暫時求助屋內的兩位女性。我小心翼翼將這件衣服擺在桌上，小菊搖了搖頭，而小菊母親一言不發將這件衣服細細查看了一番，袖口和領口尤其注重，反覆查看了兩遍。
最後說出了模棱兩可的答案。
“這圖紋好像是以前人家姑娘出嫁時穿的，會不會是老人埋在那裏的？”
小菊母親雙眼凝成一股結，頗有疑惑看向我，可我思來想去，得出的結果是絕對不可能！
結合剛纔菜地的狀況，立刻否認了這個可能性。
“那裏是菜園子，排除下雨天就算不施肥也會澆水，衣服除了表面氧化，其餘部分的保存程度都很好，還有，看剛纔泥土的疏密程度，和埋入的深淺，肯定是近期有人故意放在那裏的。”
“貴重之物若是不想讓人找到，肯定要埋深一些，可這件衣服我用了五分鐘不到就挖了出來。”
“恐怕有人故意要人找到它。事有蹊蹺，今天挖到這件衣服的事不要再對別人提起。”
我一頓分析，小菊和母親一聽，連連點頭稱是，尤其是小菊的母親，看我的眼神多了幾分崇敬。
坐在桌前的我摸着滲血似的紅色面料，說不出的惆悵，頭一回碰到這種怪事，但辦法總比事情多，我只要通過比對大數據提供的資料，就能確認這件紅色衣服究竟是哪個年代的服裝。
可當我踏出房門的那一瞬間，目光不小心擦過正在給母親遞水的小菊，腦海中突然再一次浮現出那晚的女鬼……
壞了！
這嫁衣，是在等我啊！
恍然大悟的我，僵在原地，而更令人害怕的事，自我挖出鬼嫁衣後緊隨而來。
下午我回旅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這裏，突然地在鏡子裏發現了綠色的液體，隨着我的靠近，鏡子滲出一汩汩的綠水。
這可是下午啊！
單手掐訣，我抓起麒麟刀，向着鏡子一點點靠近，在我的腿貼近洗手池的下一秒，鏡中浮現出一個肥胖男人的面孔，五官不斷滲出綠血，我猛地抬手，麒麟刀卻脫力掉落在了洗手池。
驚恐萬分的我，更加賣力念起咒語。
我一遍又一遍重複驅鬼令，卻看鏡中鬼毫無反應，只能挨個將自己所學試了一遍。
“敕四方之鬼！九醜之鬼，知汝名姓，急須逮去，不得久停！”
“急急如律令!”
最後趁着溼漉漉的肥鬼邪笑時，我念出敕瘟咒。
緊要關頭，即將吸入鏡中的魂魄重新回到我的身體裏來，而那綠鬼也消失不見。
摸了摸脖子，我虛脫倒地，身後卻冷冰冰的，透過搭在額頭手握的麒麟刀倒影，我猛地跳起，鏡中我的頭頂多了一隻水猴子！！
“東方先祖在上！教我S鬼，與我神方！”
一張符紙貼在水猴子的身上，竟瞬間化作了黑灰！
怎麼會這樣！
緊要關頭，我的頭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形，被水猴子騎在身下的我知道，若是再沒法子自救，今日肯定要命喪黃泉了。
說時遲那時快，我與那水猴子纏鬥重心不穩時，瞅準了前方的燒香米堆一頭紮了進去，倒地瞬間，那水猴子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