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替死鬼
身在水邊的我，對於這些味道特別熟悉。
這時候，我看見裏面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也是唯一露出相貌的一個。
村子裏的張大爺。
張大爺是村子裏的擺渡人，靠載人過河爲生。
張大爺和水龍王是甚麼關係？
我看他位置靠後，肯定不是水龍王，難道他是水龍王的人？
對了，他是擺渡人，喫的是水上的飯，水龍王既然名號帶了一個王字，必然是能在水上興風作浪的。
說不定張大爺就拜入了水龍王名下，類似東北出馬弟子一樣。
只可惜其他人的相貌都看不清，也不知道誰是水龍王。
漸漸的，這幾根大香越燒越短，我估摸着來時的路程，只怕再不走就回不去了。
可是還是不斷的有賓客前來，院子外面也變得滿滿當當的，鬼影重重。
“不行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不知道爺爺爲甚麼留下信讓我過來，但是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可是站起來的時候，腿跪麻了，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
嘴裏所剩無幾的大香也摔了出來。
壞事了。
我連忙起身，卻猛然間看到一個身影衝了上來，伸手就往我嘴裏塞上了一根大香。
我抬頭一看，卻是爺爺。
我剛想興奮地大喊爺爺，卻看到爺爺示意我安靜。
他抓住我手掌，然後在我手心上寫道：“別說話，我帶了幫人來抬棺，你跟着走。”
我注意到爺爺身後還有一羣人，這羣人的臉上都長滿了肉瘤，不住的滴着膿水，說不出有多噁心。
“是幫替死鬼。”
我多了個心眼，往爺爺腳下看去，看到爺爺的腳後跟着地，這才放下心來。
爺爺彷佛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巴掌拍在我頭上，接着又寫道：爺爺沒事，起來抬棺。
幾個替死鬼力大無比，一人扛着棺材的一角，竟然硬生生把棺材給抬了起來。
院外有些騷動，但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我看到水龍王那一桌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這裏，心裏不禁有些發怵，難道它發現了甚麼。
“恭送胡奶奶上路。”
院外一聲老公鴨嗓子響起，爺爺伸手將一把銅錢從天上灑落，隨後幾個替死鬼就扛着棺材往前走。
走了大約一里多路，幾個替死鬼突然面如土色，腿一軟，棺材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此時早已經看不見那處院落了，然而棺材落地是幾位不吉利的徵兆。
四個替死鬼面面相覷地看向爺爺，“剛纔怎麼突然變沉了好多？”
爺爺面色凝重地走上前來，拿出一沓符紙在棺材前點着，隨後用燒着的符紙在棺材上拍打一圈，頓時火星四濺。
他又讓四個替死鬼抬起棺材，這次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甚麼原因，幾人又很順利的抬起了棺材。
在往前走的時候，面前突然出現了一條小河。
我有些奇怪，來的路上沒有河啊。
但是爺爺不慌不忙，從河邊找來一艘小船，讓幾人抬着棺材上了船。
棺材本來就重，船也小，上去之後瞬間船身下沉。
那幾個替死鬼面面相覷，“僱主，咱們兄弟四個不會游泳啊。”
這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了這四個人是活人。
原來爺爺說的替死鬼是活人的意思。
“放心，船不會沉的。這河就這麼窄，也淺的很，就齊胸深。”
幾人往河裏一看，確定如同爺爺說的，這才放心上了船。
可是船行到中央的時候，卻又出事了。
河面上突然颳起了大風，將小船颳得左右亂晃。
但是奇怪的是，船卻絲毫前進不了。
緊接着原本清澈的河水開始變得渾濁，如同煮沸了一樣，水上不斷地炸出一個個氣泡，“劈里啪啦”地聲音不斷炸響。
河裏的小魚橫着飄上來，直接翻了白肚，魚眼各個睜得老大。
“不能幹了，不能幹了。”
幾個替死鬼被嚇得連聲大喊。
說着一個人就跳下了船。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原本只有齊胸深的水，可是一個大漢跳下去卻瞬間不見了，連頭都沒冒。
旁邊的人伸手進水裏想要撈他，結果水裏彷佛有甚麼東西拉他，直接將他拉了下去。
“是水鬼。”剩下的兩人面面相覷，我正忐忑不安地看向爺爺，卻見到其中一人凶神惡煞的抓住爺爺的衣領，“你是找我們兄弟當替死鬼的是不是？”
爺爺不慌不忙，咧嘴對他一笑，“沒辦法，我孫子惹上了水龍王，要救他就只有趁着胡奶奶出殯的時候逃出去，可是要出殯就要有人抬棺。”
“老子倒要看看這胡奶奶是啥妖魔鬼怪。”
那大漢說着一把掀開棺材蓋。
爺爺一把捂住我的眼睛不讓我看。
過了一會兒，爺爺鬆開手，那剩下的兩個大漢卻都不見了蹤影。
棺材蓋也重新蓋上了，只聽到裏面有嘎吱嘎吱的咀嚼聲。
“爺爺，你的眼睛。”我一把抱住爺爺，手足無措。
爺爺的雙眼不知道何時不見了，只剩下兩個深可見骨的窟窿。
我心裏一痛，淚水頓時決堤。
“不礙事。”爺爺淡淡地說道，他的聲音裏有一股讓我感到心慌的感覺。
“可是......”
“別廢話，現在你就是爺爺的眼睛。告訴爺爺，河對岸有甚麼。”
我朝對岸看去，卻是一個白衣的女孩，這女孩有些眼熟，但是一時想不起來哪裏見過。
“河對岸有一個小女孩。”
“那是胡奶奶的孫女，你現在跟她求婚，讓她嫁給你。”
甚麼？
讓我娶胡奶奶的孫女，那豈不是娶了個狐仙回來。
我想起了靈堂裏的那個小女孩，原來是她。
但是人妖殊途，陰陽有別，我心裏自然是不願意，但是一想到爺爺已經爲了我丟掉了雙眼，我又沒法拒絕。
“爺爺，我聽你的，我該怎麼跟她求親？”
“你跪在胡奶奶的棺材前。”
我依言跪下。
“咬破你的指尖血，我說甚麼你就在棺材上寫甚麼。”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山野名門，人間高戶。”
“不分陰陽，郎情妾意。”
可是寫着寫着，我突然發現了不對勁。
“凡爲夫婦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
“陰陽不分，不離不棄。”
這話怎麼聽得有些熟悉。
“妾有窈窕之姿，君乃高官之主。”
“會及諸親，擇日嫁娶。”
這不是水龍王派人給我下的婚書嗎？
爺爺怎麼也這麼說。
而且這是女方給男方的婚書，如果是要我向狐仙求婚，應當是男方寫給女方婚書纔對。
我突然發現了一個漏洞，那就是爺爺他們來靈堂的時候嘴裏沒有含着大香，那些妖魔鬼怪怎麼沒有發現他們？
大香的作用就是遮住活人身上的人氣，遮住了人氣，妖魔鬼怪就認不出你是活人，只會把你當成同類。
我再往河對岸一看，發現那個小女孩正在不斷地搖頭。
搖頭是不的意思。
我偷偷地看向爺爺的腳後跟，發現他是鞋子挨着地面，但是半個腳後跟都漏在鞋幫子外面。
人的腳後跟沒有那麼長，所以他是在鞋子裏面翹起的腳後跟，不仔細看還真的看不出來。
我猛然間驚醒，一把推開棺材蓋，裏面居然是空的。
我被水龍王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