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怎麼還不走
沈氏的院子裝點的很簡單,院中牆邊開着幾簇香雪球,打理的很好,開的旺盛又鮮活。
再往前就是幾株石竹,旁邊是青灰色石桌石凳,擦拭的光潔乾淨。
有趣的是,院中還有個鞦韆,只是有些老舊了。
覃纓不動聲色的將這些收入眼底,跟在沈氏派來的嬤嬤後頭。
打簾進去,沈氏屋裏淡淡的藥香味便飄散過來,令人莫名心安。
沈氏正坐在桌旁,上面擺着一摞冊子,紋絲不動。
見她來了,沈氏庸容的面上堆起幾分柔和的笑,那眼裏的溫度做不得假。
“婆母。”覃纓規矩的喚了一聲,就被沈氏拉到邊上坐下,擺手叫下人都下去。
屋裏安安靜靜的,能聽見外頭的蟬鳴聲。
“婆母是有甚麼事兒嗎?”覃纓聲音溫和,完全不像外邊傳言那般不可一世。
沈氏瞧了她一會兒,從容的將手腕上通體透綠的翡翠鐲子剔下來。
“這鐲子是我母親當年在我出嫁是給我的,我一心想着晏北成親了以後就將這鐲子贈給他的妻,原以爲還要等上一等,沒想到他竟如此突然的成了親。”
沈氏自顧自說着,被歲月濾過的眼眸裏是去月般的溫柔,“我知曉公主從小受寵,珠寶首飾定不缺,但我這做婆母的除了這個也不知道送公主甚麼好。”
覃纓垂眸瞧着瑩潤光澤的翡翠鐲子,心頭一暖,動作小心的戴上,“婆母,我很喜歡。”
沈氏多少還是有些驚訝,隨即眉眼都染上笑意。
“婆母,我今日這般行事可有給你帶來不便,亦或是不喜?”
覃纓這話說的分明,指的便是奪管家權一事。
沈氏原本還想着怎麼與她說,沒料到她竟如此坦然大方的說出口,頓了頓纔開口:“公主其實不必爲我做這些,祝姨娘是個好強的性子,公主雖有皇上皇后撐腰,但在顧家這方小天地裏,有時候皇上皇后未必能管的到。”
如此直白的話落下,覃纓笑了笑,“婆母關心我,我心裏知曉,我不怕祝姨娘做甚麼亦或是耍甚麼手段,我既然敢做,必定是想好了萬全之策,婆母不必掛心。”
她能這樣掏心的說,也是因爲在書中,沈氏是顧家除了顧晏北以外唯一對原主好的人。
原主不知道珍惜無妨,她會替原主好好珍惜。
想到祝姨娘,覃纓的眸子暗了暗。
當初顧晏北的父親與母親恩愛兩不疑,乃是京中一段佳話,然而這段佳話卻在顧晏北八歲時破裂。
也就是那時候,祝姨娘找上了門,還懷着身孕,作爲顧家主母,沈氏即便心碎如刀割也要體面的安頓祝姨娘。
而後祝姨娘生了個大胖小子,活潑好動的性子破得老太太喜歡,沈氏想將人遣散卻遭到顧晏北父親的反對。
在祝姨娘反覆挑撥之下,沈氏與顧晏北父親的矛盾越來越大,以至於沈氏最後一病不起,祝姨娘便趁勢代爲管家。
沈氏大病一場,等到好起來也有小半年了,結果此時老太太派人來拿管家印章,至此,沈氏的管家權徹底被奪走,一個光明正大的正室被妾室壓了十幾年。
這十幾年,沈氏過得甚麼樣的日子她沒法親身體會,但她最看不得就是登堂入室的妾室。
即便古代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但在她這兒,行不通。
沈氏看了眼多少年未見的賬本,心口難掩酸澀,“好孩子,只要你和晏北好好的就成。”
覃纓彎起眉眼,彷彿日月生輝,“婆母不必太過操勞,這賬本慢慢看就是,身子養好纔是最重要的。”
與沈氏多說了幾句便到用膳時間了,覃纓想着回去和顧晏北一起,便拒了沈氏的好意。
回到自個兒院子裏時,屋裏已然沒了顧晏北的身影,一問月牙才知道是去了書房。她將那碗剩下的蓮子羹喝完了纔不疾不徐的去書房。
剛到門口,覃纓還沒來得及敲門,屋裏就傳來嫋嫋娜娜的聲音,柔膩的出水。
“表哥,這都用膳的時辰了,公主怎麼也不知留一留表哥,定是宮裏待久了,被寵着慣着,反倒不知怎麼照顧人了。”
孟清雅將手裏的食盒放下,從裏頭拿出色澤鮮豔的飯菜,“表哥,我特意叫廚房做了你喜歡喫的,你嚐嚐……”
話還沒說完,屋門嘎吱一聲被推開。
覃纓一眼就瞧見孟清雅夾着菜的筷子,看樣子是想喂顧晏北。
“表小姐怎麼如此清閒,還有空給我夫君送菜送飯呢,就連時辰都掐的如此之好。”
她故作無辜模樣,明明是刺人的話,叫她說出來卻帶着幾分甜。
顧晏北幽黑的眸子抬起,視線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孟清雅一愣,她明明叫丫鬟暗中盯着的,不是說兩人不和嗎?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公主剛入顧府,我只是怕公主不知道表哥喜歡喫甚麼,所以才……”她說着面色微微蒼白起來,聲音都低了幾分:“沒想到會讓公主誤會,若是公主心中不悅,儘管罰我。”
覃纓定定的瞧着她,這話說的真好,字詞裏外沒有半個字跟自己有關,連起來卻別有味道。
她勾脣一笑,目光從精心準備的飯菜上掃過,“表小姐如若無事還是少在晏北面前閒逛,若是旁人不知道的,還以爲表小姐想做個通房呢。”
覃纓說着往顧晏北身邊走過去,話依舊大膽:“表小姐雖跟顧家沒甚麼血親關係,但好歹在老太太膝下撫養着,即便是嫁人,多少也得是個正室吧,不然傳出去還以爲顧家苛待表小姐,竟想着侮辱人了。”
她話說完,便直直的坐在顧晏北雙腿上,白皙的手臂很自然的環住他,“夫君,你說我說的可有道理?”
溫熱的氣息伴隨着清香鑽入鼻間,顧晏北全身僵硬,彷彿被定住一般。
心臟在胸腔裏不規律的跳動着,他掩在袖袍裏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緊。
孟清雅緊緊掐着掌心,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心口怒意難平,眼底深處的嫉妒之火熊熊燃燒。
賤人!竟敢這般侮辱她!
顧晏北的人和心她遲早會得到!
“表小姐怎麼還不走,難道這麼喜歡看人親熱嗎?”
覃纓勾着脣角,笑意懶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