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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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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歲心拿着最後從薛家離開時給的那一小袋銀錢,裝在小小的荷包裏,給她的時候還鼓鼓囊囊,現在不過幾天,就已經癟了下去。

門內傳來一陣又一陣壓抑的咳嗽,像一把鼓錘,急切又壓抑地敲擊在她的心頭,讓她有一種難言的愁悶。

阿婆的藥已經斷了三日,看病的大夫說這藥一旦喫上就斷不得,讓歲心趕快想辦法,要錢還是要命,總得選一個。

可她既沒有錢,也快保不住阿婆的命了。

原先在薛家做工,她年紀小,好在還勤快,託了關係進去做廚娘,薛家給的賞錢也闊綽,月末結算後,付了藥錢還能再餘下一部分。

可惜薛家倒了。

樹倒猢猻散,牆倒衆人堆,世家望族原來傾頹也只是瞬間的事,往日裏薛家被捧的多高,跌下來的時候,就被踩的有多狠。

歲心不懂那些彎彎繞繞的朝堂之事,她只關心薛家倒了之後自己還能不能找到一份工錢又多又不算太累的活計,從薛家管事那領到了三塊銀錠後,她就茫然地踏出了薛家的門。

阿婆的病耽誤不得,歲心掀開門簾進去,這座宅子還是程老爹在世的時候掙下的。說起來程家早年也算富足,可惜程老爹得罪了人,又染上了賭癮,賭的妻離子散,程母跟人跑了之後,程父不久也被追債的人打死在了小巷子中。

好在他還算有個良心,沒把宅子抵押出去,否則歲心只能帶着年邁的阿婆流落街頭了。

程阿婆倚靠在牀榻旁,她已經老眼昏花了,對於孫女是否進來,也只能模糊瞧見個大概。

歲心過去替她掖了掖被角,看着阿婆臉色蒼白無力,心裏又是酸酸澀澀的疼。

阿婆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咳......咳咳,今日是休沐嗎?”程阿婆知道她在薛家做活,見她這個時候還沒出門,還有些奇怪。

歲心握着阿婆那雙乾枯的手,鼻尖酸了酸,咬脣不讓阿婆察覺出異樣:“嗯,馬上就去了。”

“你掙到的錢,不要全部用到我身上,婆婆老了,已經是拖累,你多給自己留些,日後去了夫家,有銀錢傍身,也不能讓人欺負了你去。”程阿婆又絮絮叨叨。

“要是碰見好郎君,不要挑剔,品行端正,人也上進即可,兩人成一個家,日子也能更好過些。”

歲心嗯了一聲,知道阿婆擔心的是自己走了之後,也沒能看她找個好人家。

出了門後,壓在歲心心上的那塊大石頭,還是沒有落下去。

她何嘗不想找個好郎君。

可是願意接受她的,卻不願意贍養程阿婆。

而從薛家那領到的錢,還能再撐上三日。

若是三日內她再找不到活幹,她和阿婆就要喝西北風了。

歲心出了長巷,想到了之前認識的在陳家做工的林大娘,決定再費點心力,說幾句好話,委託人家能走個後門,把她一起帶進陳家做活。

到了街邊,歲心正想往城東方向走,迎面卻走來一羣人,熙熙攘攘,好不熱鬧。圍觀的人羣興致高漲,人擠人腳踩腳,歲心本不想湊熱鬧,不知怎麼就被人一併擠了進去。

“是薛家!薛家的人!”

“這位又是薛家的誰,怎麼從沒見過?”

“你管他是誰!薛家犯了如此重罪,已是滿門抄斬,若不是聖上開恩,看在從龍有功的份上,沒有株連九族,薛家早就絕後了!”

旁邊的人絲毫不顧及的說着,歲心這才明白,原來是薛家的人被拉來遊街。

不論如何,歲心在薛家做工時,主子並沒有剋扣過她的工錢,且時不時還有別的打賞,有一次歲心不小心辦錯了事,主家也沒有責罰她,只輕飄飄就帶過了。拋開別的不談,程歲心對薛家還是很感恩的。

所以,如今薛家人被打上通敵罪名,判處S頭流放,程歲心也並沒有旁人那麼義憤填膺。

甚至,也不像旁人落井下石,恨不得再添幾把柴,盼薛家更落魄些。

那些看熱鬧圍着的,大多數是平民百姓。

他們高舉正義旗幟,怒斥薛家狼子野心,死的活該。

可大雪封城,災疫四起時,也是薛家第一個開倉放糧,義診煎藥,救活了無數人。

那時,也是這羣人,跪倒在地上,叩謝薛家是菩薩心腸。

歲心說不出心裏是甚麼感受,只覺得悶悶的慌,她不想看薛家的笑話,正想扭頭就走,突然就聽見身後一聲怒喝,還有長鞭抽破空氣的聲音。

“起來!”爲首的侍領將腕粗的長鞭重重抽打在一個少年身上,逼迫他重新從地上站起。

那少年衣衫上浸透了血,凌亂的烏髮幾乎遮擋了他大部分視線,他踉踉蹌蹌從地上爬起來,手背上是被人踩出來的淤青,背上是抽出的無數條血痕,交錯在一起,猙然可怖。

他赤足站立,還未站穩,又是一鞭抽下!

“通敵叛國的反賊!留你一命已是聖上開恩!”

歲心看的心驚,下意識後退幾步,她從沒見過這麼嚇人的場景,臉色都白了,那少年不知怎麼,突然抬頭,視線和她惶恐的眸子撞在一起,面無表情地看過來。

但很快,他就被背上傳來的劇痛吸引走了全部注意。

他腿上戴着千斤重的枷鎖,被催着也走不快,因此又落下幾鞭,圍觀的人羣暴喝出掌聲,似乎這是喜聞樂見的一幕。

歲心再也看不下去了,她雖只是薛家的一個小廚娘,平日裏見不到幾位主子,但也知道薛家並不是傳言中的窮兇惡徒之輩,看他這樣被折辱,她心裏也不好受。

遊街很快就走遠了。

而那少年剛纔看過來的一眼,彷彿也只是她的錯覺。

歲心壓下狂躁跳動的心臟,催眠似地告誡自己,薛家是通敵,他們落到這個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可那個少年看過來的眼神,始終在她眼前揮之不去。

歲心從林大娘那邊告退,順着小道匆匆趕回去時。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陰沉下來,歲心一路小跑,唸叨着千萬不要下雨,可天不遂人願,雨很快就淅淅瀝瀝落了下來。

距離到家還有一段距離,雨卻越下越大,如今是春末,很是寒涼,歲心擔憂再淋下去,恐會生病。

正好不遠處有一間破廟,堪可避雨,她便加快腳步趕了進去。

等她跑進廟內,外面雨下的已不見天幕,估計一時半會都停不了。外面捲進來的風颳到她身上,凍的歲心瑟瑟發抖,身上的小襖也被雨淋溼,便想脫下小襖擰乾一點。

一邊擰,一邊往旁邊看有不有搭衣服的地方。

走了沒兩步,她突然就踩上了一個柔軟的物體。

似乎有生命般,在她踩下去的下一秒,地上傳來一聲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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