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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你們這些優秀女青年,真會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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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好趕上特色課試講,那兩天我也快忙翻了。應涵也沒找我,但是班級羣裏倒是積極互動一些問題,有時候還會弱弱地懟助教老師幾句。

  我感覺他的性格比一開始的時候活潑了一些。之前被他壓抑在心底的小獸在慢慢舒醒。這是一個好的狀態,哪怕他將來沒有參加高考,但是他增加了一些社交,學習了一些知識,還是挺欣慰的。至於那次視頻,呵,我強迫自己快忘了吧,真是太糗了。

  我姨還是像之前一樣樂此不疲地給我介紹男朋友,每次都說想我了,讓我去喫飯。她家在一所大學門口開一間打印店,本來挺掙錢的,我姨夫好賭,所以過得也是雞飛狗跳的。當然,我姨夫不賭的時候人還是很好的,以前他們開過餐館,所以我姨夫的拿手菜就是我每次接到我姨電話,拔腿就跑的動力。

  人家來打印個文件,我姨就會跟人拉家常,小夥子,你多大了?有女朋友嗎?碰到女的也問,大妹子,你有沒有弟弟啊,多大了,有女朋友嗎?碰到老太太也不放棄,您家有沒有兒子啊,多大了,有女朋友嗎?——哦,都抱孫子了啊。——您孫子多大了?——阿姨,阿姨,您別走啊……

  這就是我姨。

  不過,我姨說了,這次啊,她不給我介紹對象了。讓我踏實來喫飯。喫飽飯,順便來看看我姨夫給我介紹的對象。

  我的天吶。

  隔三條街的美容美髮的總監,類似於託尼,我們就叫託尼吧,取名字挺累的。我姨夫去理髮的時候認識的,服務很周到,口才很好,所以我姨夫辦了金卡,條件是來家裏喫頓飯認識一下他的外甥女。人家爽快答應了,主要是答應來喫飯。還說別說喫一頓,天天來蹭也願意,理髮店的伙食不差,就是頭髮太多,太多,紅的綠的黃的白的……

  我姨還說了,給託尼看過我照片了,人家熱情邀請我去他們理髮店,要免費給我設計一個不土的髮型。

  我在路上聽着我姨跟我嘮完叨這些,已經快到地方了,沒甚麼心情見甚麼託尼了,準備打道回府,奈何下班高峰期,三趟地鐵都擠不上去,我姨就說,那就來吧,地鐵都要成全你,說明是真有緣分……我只好蔫蔫地懷着赴死的心情走向相親現場。

  到了地方,我姨夫和託尼已經稱兄道弟喝得東倒西歪了。在我印象裏,一般的託尼都是染着很潮色彩的頭髮,瘦高個子,小細腰,手指很好看,大眼睛,即使不是,也可能去割了個雙眼皮。真的,他們幹美容美髮這行的幹得出來這事兒,推銷起會員卡來絲毫不手軟,一口一個美女帥哥的叫着,對了,說話還應該娘一點,個別耳朵上還打了耳洞。嗯,大概是這樣,很讓人反感。

  但是眼前這個託尼大概是二般的。跟我姨夫同款小平頭,個子也不高,頂多比我高一點點,還有啤酒肚,臉倒是白淨,但是有痘坑,他抬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睛眯成一條縫,跟杜海濤有得一拼,要是有杜海濤那種有趣的靈魂也行,可惜,接觸下來,一頭都不佔。

  感覺這是一頓沒有食慾的飯。

  託尼看見我進來,漲紅着臉,不知道是不好意思還是喝酒上頭了,囁嚅着讓我坐。一點沒有發藝總監的氣質,倒是像受了氣的太監。

  還不如那一般的託尼,我腦子裏閃現了應涵那張看起來很乾淨俊朗的臉。難道我年輕的時候是外貌協會的這個缺點,到現在也沒改?

  託尼很善於傾聽,基本都是我說,他在聽,類似相聲裏的捧哏,恩,恩,對對,是的,嘿,好傢伙。我把所有掩蓋尷尬的話題都扯一遍了,他也就停止了,還用特別無辜的小眼神看着我,期待我進入下一個話題。

  我想着我們也就這一面之緣了,無所謂了。加上他也有點喝多了,就隨便天馬行空地聊。我也想給他點表達的機會。就問了他的工作。我很好奇他是怎麼當上總監的。

  他一提起這個有點興奮,說,他們店有8個員工,其中四個洗頭妹,還有四個理髮師,其中三個是總監。

  我說,那剩餘一個可夠倒黴的,水平是有多差?他說不不不,是老闆,**oss,收錢的。

  說完他自己嘿嘿笑了,看我們都沒反應,又憋了回去,氣氛有點詭異。我本來挺喜歡我姨夫滷的鴨胗,就因爲離他很近,迎着光,看着他的口水一口口噴進去,我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感謝他,幫我減肥。

  喫完飯,他和姨夫在客廳聊天,我姨在廚房刷碗,我擠進去跟她說話。

  我說:“姨,不合適。說話腦子缺根弦。”

  我姨說,“有啥不合適的?多實誠,不抽菸,就連喝酒都是你姨夫勸的,喝兩口都上頭。而且會理髮,以後你們可以自己開家店,就開在我們隔壁,大學生可有錢了,也愛做頭髮。你當老闆娘,理髮行業多賺錢,多好。會手藝餓不死。我看行。”

  我說:“姨,你一眼都看這麼遠呢,未來都讓你計劃的明明白白,你可以啊。”

  我姨戳了一下我腦門,“那是,你媽身體不好,每次打電話都是給我說你的事情,可操心呢,我離的近,不管這事怎麼對得起我姐。你早點嫁個人,我也好跟你家有個交代。我也怕你孤單。”

  我接話,“不孤單,真的,這樣特別好,你說你跟我姨夫天天吵架,就好?”

  我姨白我一眼,“這纔是過日子啊。再說,這小夥子性格溫柔,說甚麼也不擡槓,肯定吵不起來,而且他們家是拆遷戶。至少你經濟上沒甚麼負擔,不用那麼累了。”

  我隨口問,“哪裏拆遷戶?房山的還是密雲的?那他哪愁找對象,這好事也輪不到我。”

  我姨說,“額,好像聽他說,是甘肅的。螞蚱小也是肉,爹媽不用怎麼管。”

  我哈哈笑,“挺好挺好。我先走了,以後再說。”

  我姨擤了一把鼻涕,眼圈都紅了,“小檬你給我站住,你每次都這樣,我給你介紹的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你到底在挑剔甚麼?錢沒還完我們幫你,別再拿這個藉口忽悠我們了,越拖越不好找。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說着說着,哭腔都出來了。

  我趕緊安慰,“姨啊,別這樣,別這樣。我接觸接觸,這個,湊合哈。”

  我姨摘了圍裙,讓託尼送我坐地鐵。我姨夫給我拿了一包滷豬蹄一盒餃子讓我帶回去喫。

  出門吹了點冷風,這個託尼好像真的不太能喝酒,走路有點打晃。還試圖拉我的手,碰到我胳膊的時候手黏糊糊的,我把包背朝這邊,本能的抗拒。

  他問我:“聽姨說,你是網上做老師的?”

  “嗯,我們有直播平臺,在網上教學生。”

  他看了我一眼,“哦,你倒是怪坦誠的。哪個平臺?是那種聊天室嗎?一小時……多,多少錢?”

  我說:“我們不是按小時收費,按月,季度或者年收費。再說,我是老師。”

  他意味深長地說:“包會員是吧。都表演些甚麼?我知道你是老師,那些聊天室的小姐姐,都喜歡我們管她們叫老師。”

  我當時真想給他踹翻在大街上。

  也懶得解釋,說,“閉嘴。”

  他說:“好”。

  “你請回吧。就送到這。”

  他搓搓手,“好,那處對象的事兒?”

  我想了想,抬眼說:“等下,加個微信,以後我姨和姨夫問你,你就說,在處着,聽見沒?實際上沒處。”

  他頭點得像雞啄米,“好、好。”

  你看,只要善於發現,每個人還是有優點的,託尼就很聽話。我也懶得問爲甚麼他不追問原因了。

  看着他沿着路邊一步三回頭,往回走的背影,有點落寞。梧桐落了一地,有點冷了,畢竟已經是秋天了,內心一陣悲涼,說不清爲甚麼,是不是真的像我姨說的那樣,有些孤單?

  肚子餓得發出抗議,很想喫水果附近卻沒有水果店。

  褲兜裏的手機一直在震動。

  我接起來。耳畔那個熟悉的親切聲音。

  “劉老師,你好。你的水果撈到了。”

  ——這是他開玩笑的方式,他後來經常沒事就叫我劉老師,哪怕是吵架拌嘴。當他義正言辭叫我遊老師的時候就是有點生氣了,如果連名帶姓,就是氣的不行了,達到了憤怒的級別。這種情況,偶爾。

  我當時一激靈,手機差點掉了。

  他都能知道我現在想喫水果?這不科學啊。

  我:“你,你別開玩笑,大晚上挺嚇人的。”

  他笑了一下,說:“劉老師,你不是發朋友圈說你今天去你姨家嗎,我知道你六點半下班,地鐵需要50分鐘,假設你喫飯+嘮嗑需要四十分鐘,如果不留宿的話,額,你應該不留宿,畢竟你明天早上還有課。那麼你現在應該在回程吧。”

  這就是技術男的推理吧,就問,“所以呢,你想幹啥?”

  他呵呵笑了一下:“我覺着你在你姨家要不沒喫飽,要不撐得慌,我讓快遞給你送點水果撈,加了酸奶,在你辦公桌上。你路上慢慢的,消消食,反正水果也不怕放涼了。”

  我不自覺加快了腳步,去坐地鐵,有水果撈在等着我,還沒喫都感覺心裏很甜呢。

  可是我是那種嘴上不饒人的人,一臉嚴肅地說,“下不爲例啊,你還自作聰明上了,早晚朋友圈屏蔽你。”

  他那邊還意猶未盡,我已經掛電話了,地鐵通道里太吵,信號也不好。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羣,我的腦子短暫的空白。這幾年不是沒人獻殷勤,是沒有一個顏值這麼高,還這麼費盡心思把你當回事的那種持續性的獻殷勤。

  到辦公室,果然兩大盒水果撈放在我桌上。一盒是加了穀粒的,一盒是加了酸奶的。

  有草莓有獼猴桃有葡萄有哈密瓜。我不喜歡喫的梨,香蕉,火龍果,芒果統統都沒有。我們甚麼時候聊過這個話題了,還是幾年前我的朋友圈都被他翻過,對我的喜好做過筆記?

  我喫着喫着突然對這個人好奇起來。現在的小鮮肉套路都這麼深了?爲了上個課要對老師用上糖衣炮彈了?他性情的轉變,還是很讓我有成就感的。

  好多個問號浮現在腦海裏,第一次我發火爲甚麼說不想看見我的臉?第一次視頻爲甚麼說就是我了?這兩天又幹嘛去了也不找我輔導了?

  這些問題我總不能問百度問網友吧,於是我打開手機滿屏的消息。公司羣裏有一些無關緊要的通知,債主有試探性要錢的,我姨問我到了沒,我姨夫問我豬蹄好不好喫?我媽問我咋樣了?託尼問,你甚麼時候來店裏我給你設計一個很fashion的髮型啊……

  我一一簡單回覆,找到應涵,把我的一個個疑問拋給他。

  他狡黠地說:“老師你開一下視頻,我回答你啊。”

  我猶豫了,“我又在喫東西,不好吧。”

  他發了一句,“不喫方便麪就行,隔着屏蔽都能聞到味兒。”

  “討厭啊你臭應涵。”

  說完這句,我才意識到,我剛纔是在撒嬌嗎?臉瞬間紅到耳根。

  我還是把劉海理了理,戴上了我近視200多度的眼鏡,這樣看起來斯文一些,塗了點脣膏,咳嗽了兩聲清清嗓子,接了他的視頻。

  他安靜地坐着,託着下巴像個乖小孩,眉角的笑意盪漾着,棱角分明,立體的五官,這可是沒開美顏啊。他臉皮薄,被我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悠悠地來了一句,“喫你的水果撈啊。”

  我笑不露齒做作地搖搖頭。

  他揉揉鼻子,“又不是沒見過你喫東西,喫吧。”

  就這樣扭捏了一會兒,我突然想起來,我視頻的目的,立刻義正言辭,“你倒是回答我問題啊。”

  他一臉茫然,“甚麼問題?”

  我暗暗地嘆了口氣,有的人裝白癡都這麼好看,都不忍心逼問了呢。

  我提醒了他一下,關於我微信上問的那幾個疑問,你看一下微信回答我。

  他沒看,用那雙會放電的眼睛盯着視頻裏的我,很認真地一字一頓地說,“老師,你今天,真好看。”

  小鏡子就立在手機旁邊,我眨眨從網紅那裏買的睫毛膏塗的長睫毛,說,“可能,可能是因爲我化了點妝吧。擠地鐵還有點花了呢。”——我說完就後悔了,我跟他討論這個幹啥。

  我把話題拉回來,“嗯,那個,應涵,天也不早了,你要回答就趕緊的,不回答我掛了。”

  以下是他的答案,我按他的意思整理的。

  第一個問題,我不想看到你的臉。是因爲老師這個人有趣,想多保持一段時間這種狀態,我怕萬一跟我想象中形象差的太遠……

  第二個問題,爲甚麼就是你了。是因爲外表沒我想象的醜,挺好看,尤其是沒化妝,還喫東西,很真實接地氣。但以後不許喫泡麪了,傷胃,我胃就不好,所以請你保護好你的胃。

  至於第三個嘛,因爲我知道你忙,有助教老師,我有問題問他們就行了,是吧?

  “老師,你不許生氣啊,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在視頻裏看你,說實話,第一眼,有點反胃。”

  我嗆了口水,瞪大眼睛,佯裝生氣:“你、你說甚麼?”

  他笨嘴笨舌地解釋:“噢,噢,我不是看見你反胃,我是不能看泡麪,有段時間我休假,連續十幾天都喫泡麪,然後吃傷了……”

  我嘀咕道:“這還差不多。胃吃傷了?活該。”

  他提了口氣,“嗯,我活該。老師你別學我,我想……保護好……老師……”

  他的臉紅了,字不成句。還在往外面蹦字,我嘴裏的葡萄也忘了嚼。他想說啥?我爲甚麼沒有阻止他,反而很花癡的期待呢。

  這時,有人擰門把手。

  他也終於蹦完了:“……的胃。”

  我關了視頻,‘啪’的一聲扣上筆記本,看了一眼門。

  大黃走進來,嘴裏叼着一根燃着的煙,提着一袋零食。

  “就知道你還在加班。”

  我調整了一下呼吸,不自然地笑打招呼,“黃老師,你怎麼還沒下班?”

  他把零食往我桌上一放,問:“這不看你辦公室燈亮着,上來看看。你今天……又去你姨家了?”

  我一秒進入話題,說:“是啊,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再也不用相親了,因爲我找了個名義上的男朋友。”

  他一臉詫異,“啥是名義上的?”

  我不好意思地答,“嗯,就是那種一年不用見一面,可能會記不住對方的臉,不會互相思念,也不會互相抱怨的那種,有名無實的。你,懂?”

  他長長地哦了一聲,繼而搖搖頭,“不懂,你們這些優秀女青年,真會玩。”

  黃老師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長了一張娃娃臉,頭髮有點自來卷,所以有點可愛。人非常和善,在我們公司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大家都喫過他帶的飯,他買的零食。他幫我們寫過教案,做過教具,還勉爲其難是數學思維幫我輔導過學生寫日記。

  我們又聊了一會兒特色課的試講反饋,我認真地做了下筆記,完事兒他騎電動車送我回去了。

  其實我也有想過,這個名義上男朋友用來騙騙我姨的,那黃老師不是也可以?主要是熟人不好作案。黃老師單純,怕他裝得以假亂真,以後作爲同事怪尷尬的。我確實沒有做好談戀愛的準備,就算以後想好了,也不打算跟比我小的處對象,怕禍害未婚單身小青年,最好比我大,大個十來歲也不介意,最好有點錢可以養活自己和孩子。

  我不想再一個人假裝很堅強。

  晚上我定完鬧鈴,玩了會手機一一回復了微信,託尼邀請我一起打遊戲,我拒絕了。這時,收到應涵的微信。

  應涵:“老師,你睡了嗎?”

  我:“我還沒,快了。”

  應涵:“明天幾點起,用我叫你嗎?”

  我:“不用了,我自己定鬧鈴了。”

  應涵:“今天上課累不累?”

  我:“不累,還是嗓子有點疼,休息下就好。”

  應涵:“有甚麼是我可以做的嗎?”

  我:“沒有,快晚安吧。”

  應涵:“(捂臉的表情)老師,且慢,請教一下,你覺得我想關心一個女孩,都是問號開頭,對方全都句號結尾,是不是天就聊死了?”

  我說,“也可能對方真的累了,該休息了。”

  應涵:“那,好吧,老師。晚安。”

  我自認爲處理的還挺好,我得剋制,剋制……一切殺死在萌芽裏。

  關了燈也睡不着,又快月中了,天氣也轉涼了,落地窗外一輪又大又圓的月亮掛在夜空中,不知誰家還傳來葫蘆絲聲《月光下的鳳尾竹》曲調悠揚,心情很好的樣子,感覺一切都朝好的方向發展。

  我拍了夜景,發了微博,又看了會八卦新聞。

  凌晨一點纔有睡意,臨睡前看了眼微信,應涵的留言,大概在半小時前,他說,“老師,你覺得有沒有人在微信上說了晚安,又在微博上興奮得一塌糊塗?”

  我記得很清楚,第二天甚麼節日也不是,但是我收到一束花,是香水百合,我一直都很喜歡這個味道。很隆重的一大束,靜靜地立在前臺,包裝也很好看。整個一樓都飄着幽香。

  我看了上面的卡片,寫着,遊老師,你好嗎?

  沒有落款。

  我腦子裏第一反應就是沒事給我快遞盒飯和水果的應涵。

  我發了微信:“有錢沒地方花麼?”

  他發了個問號。

  我拍了照,發給他,說,“收到了,很新鮮,不過,以後能不能別亂花錢?”

  他回:“你希望是我?”

  我想,他這麼耿直的人,既然這麼說,就肯定不是他了。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回:“不是我……哦,不過,字裏行間都感覺你很開心的樣子……哄女孩子開心還可以送花?學到了。”

  我真是有點哭笑不得,連忙勸誡,大概意思是讓他別這樣,這是很土的招了好嗎,千萬別學,現在的女孩都很討厭,又不能喫又不能用,過幾天就枯了,別浪費錢,有這心思還不如直接送錢呢!

  應涵再一次雷到我:“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呢,還不如送錢,送錢實在,錢可以解決很多問題,想買甚麼就自己買。”

  我嘆口氣,婆婆媽媽地沒完,揶揄他,說得自己很有錢一樣,能不能化點心思在學習上。老老實實學習,先把知識學到腦子裏,武裝好自己,別忘記來報名的初衷。你別嫌我囉嗦,一般人我纔不管,你作爲一個成年人,學習是你自己的事情,責任自負%……&**

  巴拉巴拉一堆。

  應涵最後總結說,我真像他媽。我還以爲是賢惠像他媽呢,結果他說,是囉嗦。我去。

  然後話題就聊到了他媽媽。

  就這樣在他的敘述裏,我認識了一個當地傑出的婦女主任,勤勞善良堅強勇敢還美麗。他只有說起他媽媽的時候,我才感覺到他低沉的語氣裏透着的溫柔和無限的甜蜜回憶。

  我其實很享受和他之間的對話,他不需要你互動,也不關心你有沒有專心聽,當時在做甚麼,也不會提問,沒有任何壓力,當然我也分享了一下我的原生家庭,一個並不溫暖,重男輕女的家庭。

  我記得我6歲那年很熱的午後,得有38度,知了叫的很歡,牛也奮力地用尾巴打着蒼蠅。我媽讓我弟在家睡覺,讓我去打豬草,那時候在農村,怕豬中暑,不放出去,讓人出去給它弄喫的。對,我就是那個連豬都不如的人。

  我去的那個隱蔽的楊麻地裏,有很多草,我就忘情地薅,想早點完成任務,全身都溼透了,突然感覺手裏涼涼的軟軟的肉肉的,一看,一條麻蛇被我抓在手裏,我嚇得嗷嗷叫,趕緊丟了,往旁邊拼命跑,跑到最高處喘了口氣,稍微感覺一絲絲風,等氣喘均勻了,低頭一看,我站在一處墳頭上,四周一個人都沒有,全身冷汗都嚇出來了,拔腿往家裏跑。

  等我跑回家還沒說完經過,就被揍得屁股開花了,因爲大人們不信,他們覺得我就是偷懶編出來的,哪裏有蛇,哪裏有墳?哪有那麼熱?

  他們就打我,因爲太過使勁,滿頭大汗,擦一擦,繼續男女混合打,叫你小小年紀就撒謊……

  最後我一瘸一拐去地裏抱着被蛇毒死、被墳裏的人出來嚇死的危險,回到原地,顫抖着撿走我的筐和鐮刀,又一拐一瘸地去別的地裏把筐裝滿,纔敢回家,悄悄把最新鮮的草給豬吃了,還不敢邀功。

  所以我小時候很討厭豬,是有原因的。我總覺得如果沒豬,我是不是不用幹那麼多農活了?反正喫肉也沒我份。長大才發現,恨豬沒用,沒豬,家裏也還有牛,還有雞鴨鵝,還有條狗,反正,家庭地位就這樣了。

  很少跟人說起,即使提起,也能說得雲淡風輕,畢竟小時候抗挫能力造就了我在遇到合作伙伴跑路,有一個人承擔起責任的勇氣。

  今天想起來,我抽空該調查一下,我是不是有個後媽或者後爸,再或者我是他們隨手撿來的?哪怕他們現在希望我儘快再婚,也是因爲覺得我在老家人面前給他們丟人。

  好了,回到之前說花那個事兒,旁人收到花就收到,不會大驚小怪,我一直被家庭忽視的人,很少真正擁抱過溫暖,所以有人送花,難免會想知道這份溫暖是誰給的,又爲甚麼給呢?

  既然應涵這麼說了,應該不是他。黃老師?我瞟了一眼他,正聚精會神地調試音響設備,他應該不敢送我花,怕同事知道笑話他。再說,你好嗎?這樣的話他一個理工男,天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也問不出來,肉麻。我好不好的,一眼就看見了,犯不着搭上一束幾百塊錢的花。

  也不可能是託尼,他可能會想請我擼串或者喫麻辣燙,也有可能去做頭髮,不應該會想送我花,而且他也不知道我上班的地址。

  更不可能是我前夫,我們結婚紀念日都沒收到一束哪怕菜花,現在都分道揚鑣了,他會想要匿名送我一束百合?怕是他有這心,也沒這膽,畢竟他現任管得緊。

  今天是九月底,也不是我生日,也沒到國慶,中秋也剛過。一個普通尋常的日子。那又是誰知道我喜歡百合呢?我記得我以前說過,玫瑰太熱烈,滿天星太小氣,唯有百合最深得人心,跟誰說過,我也沒甚麼印象了。

  遊老師,你好嗎?這句話問得我心肝一顫。就像每天起早貪黑的在工地搬磚,喫鹹菜就着饅頭,有人用那種半關心半同情的眼神看着你,問,難喫麼?就這種心情。

  晚上應涵發來語音請求。

  我在忙,就掛斷了。

  等我忙完回微信已經又是十點多了。

  我發了語音告訴他,我忙完了,可以開始夜談會了。

  應涵發來兩張語文卷子,還是掃描版,很清晰,我給他錯的地方做了個標註發給他。評語是,字跡工整,進步很快。

  他在語音裏說:“老師,你找到今天那個匿名送花的沒?”

  我回:“這個卷子難度對你來說太簡單了,以後我幫你選題,加大難度。”

  他又問:“老師,你是不是有暗戀者了?哦,不,應該說,又多了一個暗戀者?”

  我說:“你這個作文,結尾跟開頭應該呼應一下,這篇文章主題纔會得到昇華。”

  應涵語氣有點不好連脾氣也跟着急躁,“遊老師,你別迴避,告訴我,是不是我多了一個競爭對手?”

  我內心獨白是這樣的,尼瑪,老孃活到30多歲才碰到桃樹麼。還是不相信愛情,沒能力爲對方負責的階段,所以這個話題我只能迴避。

  我靠近聽筒,說,“應涵同學,我只是你老師,注意身份,今天的花就是我男朋友送的。”

  他‘哦’了一聲,“你男朋友在你心裏位置不咋地,要不然你怎麼會先懷疑我?”

  我狡辯說:“要你管麼,前幾天吵架了,剛和好。所以我問你,是故意氣他。”

  應涵:“哦,我要是你男朋友,就不會跟你吵架。要不忘了他和他的花,讓我試試這個崗位?”

  我心猛然被一提,糟了,被這個不善言談的,說自己自卑的人,撩了。

  “遊老師,在認識你之前,我不知道甚麼是情竇初開,可能我開的有點晚,但還是開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試着把心門打開,好嗎?”

  我:“……”

  我只能裝聾作啞,沒有更好的辦法。

  這束來路不明的百合就這樣呆在我辦公桌上陪了我一個星期,看着我加班,備課、磨課、做調研、答疑解惑、給學生視頻輔導功課。

  最後花都枯萎了,抖一抖掉一地葉子,才被保潔阿姨拿去扔了。目前爲止還不知道哪個大神送的,還真沉得住氣。

  應涵也不再提打開心門的事兒了,每天分享他的日常,給我點水果沙拉,我給他講講題,他陪我聊聊天。其實我想,就算我們是男女朋友,又是異地,不也就只能這樣了嗎,頂多加一句親愛的。以他的年齡理解愛情還是懵懂階段,他的初戀應該配更好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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