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爲甚麼總欺負我們
我真的開始努力學習,不再打架。
我不打架,不意味着別人不打我。
尤其是那個瘦猴,變着法兒侮辱我,甚至對我動手。
爲了不讓人因此找母親的麻煩,想到母親抱膝痛哭的樣子,我強行忍着不還手。
多虧了朱老師的女兒朱小燕,我才少受了很多苦。
朱老師同父親是好友,就住在隔壁村,兩家離得只有兩公里遠。
父親失蹤之後,朱老師對母親諸多照顧,時常帶着朱小燕到我家送些柴米油鹽。
朱小燕喊我爲哥,小的時候就是我的跟屁蟲,也是我爲數不多的兒時玩伴。
朱小燕每當發現我受到欺負,就會去報告朱老師,朱老師馬上去找欺負我的孩子,惡狠狠地批評。
漸漸的,可能在欺負我之時,我雖不反擊,那雙眼睛卻死死地盯着對方,像是隨時會把對方吃了似的,讓對方害怕了。
也可能是朱老師的批評起到阻嚇作用,欺負我的人就少了。
看到我表現出好學的樣子時,朱老師更是勞心勞力,常常對我開小竈,也讓成績一直優異的朱小燕去輔導我的學習。
我的成績直線攀升,終於在期末考試中,壓過朱小燕,考了全校第一名。
我永遠忘記不了,拿着第一名的獎狀,遞到母親面前的時候,母親那如同寒冰一樣的臉,綻放出讓我刻骨銘心的笑容。
我竟是想不起來,之前母親有笑過,這似乎是母親在我印象中頭一次開懷的笑。
母親笑起來,原來這麼好看,就像一朵春天的花,溫暖了我的整個世界。
那一刻的我,是何等的欣慰,何等的快樂!
我覺得,沒有甚麼是讓母親露出笑容,更有成就感的。
寡婦門前是非多,村中人對母親,向來都是閒言碎語不斷。
母親從不去爭辯甚麼,同村中絕大多數的人都保持着疏離的狀態,也沒人願意跟母親交往。
母親的孤獨,是顯而易見的。
這些年來,沒有甚麼事情,是讓她開心的,所以,幾乎沒有在她臉上,看到過笑容。
母親的笑,就像是有魔力一樣,催促着我上進。
爲了讓母親笑,我玩命地學習,讀重點初中,考上並免費就讀縣裏重點高中,無論是甚麼考試,我都盡力地去爭第一。
我沒日沒夜地在題海中戰鬥,當初甩我十幾條街的朱小燕,對我是望塵莫及,反過來幫朱小燕補習功課。
縣城那邊興起種嶺南地區特有的紅橙,在朱老師主動提供資金,傳授技術的情況下,母親將家中的地改種紅橙。
那些年雨水足,土壤肥沃,氣候合適,加上母親勤於管理,又有朱老師提供支持,年年都獲得大豐收,頭一年就把朱老師的錢還上了。
接下來,每一年都有不錯的收益,母親手上也有了一點小積蓄,家裏喫的東西,開始豐富起來,我每個星期都能喫上雞腿了。
本以爲生活在向着美好的方向前進,然而,我所希望的美好沒有到來,到來的是狂風暴雨。
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的人都不希望看到別人比自己好,這點在農村特別突出。
當看到母親在朱老師的幫助下,日子變好之後,各種各樣原本就未曾斷過的閒言碎語,更是漫天飛舞,翻倍加碼。
最後,朱老師的妻子胡翠紅,跑到我家裏來大鬧一場,搞得朱老師想幫我母親,都不敢明裏來了。
朱老師不常來之後,村裏那些陰損的人,變着法兒使壞。
剛開始是到園裏偷橙子,母親一個女人,原本就少言寡語,性格柔弱,對那些偷橙子的人,甚至都不敢厲聲驅趕。
那些人見母親柔弱可欺,漸漸的就不是偷了,而是呼朋喚伴,到園裏摘橙子,看到母親,還得意地同母親打招呼。
當然是不給錢的!
母親低聲下氣地求他們,不要欺負孤兒寡母,換來的卻是一頓譏諷和無視。
我正讀高二,住在縣裏學校。
週末回來之時,母親只會張羅着給我做各種各樣好喫的,然後靜靜當聽衆,聽我講在學校裏的生活。
我會故意挑母親喜歡聽的,比如又拿了甚麼比賽的名次,哪個老師又當着全班的面誇獎了我。
母親在聽到這些的時候,就會浮現出好看的笑容來。
她卻從來不曾跟我說村裏發生的事情,說話一慣的寥寥無幾。
一個週二的中午,村裏一個初中生盧靜友,到我所在的高中去參加物理競賽。
競賽結束後,我帶他去學校的食堂喫飯,盧靜友感激我經常幫他補習,便將母親在村中的遭遇,小心翼翼地告訴我。
我的臉色當場就變了,也不跟老師請假,直接就跑回村裏去。
我趕到村口之時,恰好碰到了瘦猴。
他正在村口送人,那人開着一輛三輪摩托車,摩托車上,放着兩麻袋的橙子。
他衝開車離開的人喊,“要是覺得好喫,明天帶多點人過來,咱們去把那橙子園摘光了。”
那人應了一聲,開着車從我的身邊呼嘯着離開了。
瘦猴當然看到我,不屑地吹了一個口哨,轉頭就往家裏走,我上前擋住他的去路。
“瘦猴,橙子摘我家的吧?”
“給錢了嗎?”
這些年來,瘦猴欺負我,我一直沒吭聲過,也沒反抗過。
在瘦猴眼中,我就是一個孬種,一個廢物。
他微眯着眼睛,一點也沒有遮掩一下的意思,趾高氣揚。
“開甚麼玩笑?”
“我去你家摘橙子,你媽敢跟我要錢?”
“給她都不敢要!”
我臉色一沉,呼的一聲衝過去,一腳將瘦猴踹倒在地上,直接就掐住他的脖子。
“摘我家多少橙子,給我雙倍補回來!”
“敢給少一分錢,我打死你!”
我算是明白過來了,我和母親一再的忍讓,並不能換來退一步海闊天空的結果。
換來的是蹬鼻子上臉的變本加厲。
人性再一次讓我失望了。
此時的我,正是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
我和母親招誰惹誰了?
爲甚麼總有人欺負我們?
說好的遠親不如近鄰呢?
說好的鄉里鄉親互相扶持呢?
瘦猴對我的反應,有些措手不及。
我竟敢動手打他?
這是多年不曾出現過的!
他衝我吼叫,“你敢打我?”
“你這臭娘們養的······”
啪!
我一聽瘦猴又罵母親,一巴掌重重地蓋在瘦猴的臉上,打得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表情發懵。
瘦猴雖然長高了,還是很瘦,竹杆似的,反觀我的身體,這兩年母親橙子園賺錢,把我養得更是健壯了。
再來兩個瘦猴,都打不過我!
“忍了你這麼多年,你以爲是我怕你嗎?”
我從來不怕誰,僅僅是擔心有人去找母親的麻煩而已。
這些人,欺負我無所謂,欺負我母親,那就是在逼我玩命!
我抬頭看到前方田邊積着一灘臭水,便扯住瘦猴的胳膊,將他拖過去,一把將他的臉朝下給按到臭水裏,死死地按住幾分鐘,看瘦猴的掙扎減弱了,才把他鬆開。
瘦猴劇烈咳嗽了好一會兒,又被噁心的臭水弄得哇哇大吐一通,才順過氣來。
他也是很惱火,紅着眼睛,衝我吼叫。
“盧武,你死定了!”
“要不是你媽讓我爸睡了這麼多年,我爸早就把你弄死了!”
“你竟然敢打我?”
“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這一回,我要和我爸一起把你弄死!”
“還敢嘴硬,我現在就弄死你!”
我又要把瘦猴的腦袋往臭水裏按,這一回,我心底湧出一抹殺心,真的想把這狗一樣的東西弄死。
只是伸出的手,卻是突然停住了。
我錯愕地看着瘦猴,“你剛說甚麼?”
接着,瘦猴得意地說出了一個卑劣至極的祕密,讓得我如同五雷轟頂一般,石化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