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司空見慣的手法
霍銘丟下染血的刀擦了擦手,斗笠人的屍體被官衛們拖了下去。卓桓對好友的行徑頗感意外,不由對蕭浮玉多看了一眼。此時晨露微重,天色泛青,已經快天亮了。
蕭浮玉跪在紅漆箱邊,輕輕推開寶蓋,沉斂的神態竟隱隱和蘇夫人生前相似。
“蘇溫儀?不……”卓桓沉聲,“你是……蘇夫人的女兒?”
蕭浮玉望向他,“您認識我娘?”
卓桓與霍銘對視了一眼,兩人一片沉默。
“這是你母親的遺物?”
卓桓說着,很嫺熟地從箱子底部夾層內摸到一封密信,隨即又放了回去。
蕭浮玉默默注視這司空見慣的手法,思及今日裏發生的種種事端和以往不同尋常的細節,她終於問出了最爲重要的問題。
“蘇家和您還有霍大人有着聯繫,我爹孃……是不是參與了黨爭?”
十幾年前,新帝駕崩,短短數月內,皇儲又征戰死於番人之手,只留下極爲年幼的太子登基,改國號緒寧,便是當今的聖上。如今卓氏太后垂簾聽政,這個史上最年輕的太后上位後卻將矛頭毫不猶豫地對準了以霍家爲首的士族,這便是一切的開端。
短短半年內,百名官員成了這場鬥爭的犧牲品,一時間腥風血雨,人人自危。
蕭浮玉只是對這些有所耳聞,作爲富甲一方的小姐,她只覺得這些都離自己很遠,不過是路人口中一些毫不相關的字句。
誰知,竟不動聲色地將整個家毀於一旦。
“我只能說,你想的都是對的。”卓桓觀察着她的表情,他知道這是個聰慧的女子,即便不說,她也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瞭然於胸。
“我明白了。”蕭浮玉點頭,不再多問。
“規矩你可明白?”
“王爺放心,”蕭浮玉合上箱子,轉頭對着兩位在這大翊王土上無比尊貴的二人,微微欠身,“今日的事,我不會對外透露半個字。”
今夜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剛纔官衛們來過後,雪燕和蘇吉也亦步亦趨地跟了過來,此刻正緊張地站在門外,不敢擅進。
再見到熟悉的人,蕭浮玉油然而生出一種感激,這兩人從小跟着自己,對她的關心從來都不是假的。
那張豔麗的臉上柔和了不少,她招招手,雪燕等人連忙小跑着過來。
“小姐!你沒事吧!”雪燕焦急地抓着她的袖口,見她穿得如此單薄,又連忙拿過外衣給她披上。
蕭浮玉搖搖頭,罕見地露出一個笑,“沒有事,蘇吉,等下把夫人的東西搬到雪燕房裏,天亮了我們就走。”說完正要離開。
“這麼急着走作甚?”
剛走出沒多遠的距離,步子就被這聲音止住。幾人同時回頭,那位穿得有些簡陋的俊美男子正坐在牀榻邊,正是霍銘。
蕭浮玉躬身行禮,之前說話言辭厲疾是因爲不知對方身份,現在自然要小心謹慎,“不知霍大人可還有事?”
霍銘勾着兩根手指,指尖一支做工精巧的金簪,正是方纔蕭浮玉用的那支。
“不要了?”他問。
蕭浮玉沉默,這金簪稱不上極爲貴重,卻是她十五歲及笄禮上母親親手爲她綰的,意義不可謂不深重。片刻後,她還是挪了步子,走向這權勢滔天的男子所在處。
霍銘眉宇間的笑意愈發明顯。
就在蕭浮玉接過簪子時,霍銘卻突然伸出手臂,順勢將她攬入懷,“不告知一下姓名?”他笑問。
蕭浮玉猝然受驚,慌忙推開俊美男子掙扎起來,心裏雖有些怒意,卻還是說,“既然宰輔大人喜歡,那便贈與大人了。”
說完,她便迅速地離開了。
霍銘一直注視着她離開的背景,眼含帶笑,然而在她轉身帶上門的那一刻,他的表情倏地沉了下來,眉頭緊皺。
“別裝了,人都走了。”
卓桓冷聲嘲諷,斜靠在牀幔邊的雕花牀欄上。果不其然,他說完這話,霍銘的表情越來越痛苦,冷汗瞬間爬滿額頭。他猛地按住腹部的傷口,攤開一看,滿手鮮血。
“走了就好,”他艱難道,“給我叫個郎中過來。”
“帶來了,用吧。”
卓桓輕撫手臂上盤踞的黑鷹,替這心愛的猛禽梳理頸部的漆羽。他的話音剛落,門被推開一線,一名羽御衛打扮的年輕人進來,面無表情,右手邊提着沉重的木篋。
霍銘抬起冷汗涔涔的臉望着自己的好友。
“放心吧,這是族裏的孩子,我從小看着長大的,絕對可靠。”
“鏡清,過來。”
他剛說完,那個叫卓鏡清的孩子便走了過來,單跪在霍銘眼前,熟練地打開箱篋,將要用的物品一一擺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