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闖之人
月如銀鉤,於暗暗長夜上空高懸。
即便到了初夏,夜間依舊有着涼意,雲被風帶着,在月上似停似留,也在房內留下或明或暗的光影。
木窗未關,隨風輕擺吱呀響着。燭燈涼了許久,蕭浮玉卻是被這細微的聲響吵嚷得心躁。她一翻身,箱子裏那張蒼白的臉彷彿又浮現在她眼前,如鬼魅般不曾消散。
她乾脆睜開眼看着牀頭垂下的穗子,心裏不禁有些後悔,何必跟那蕭靈溪計較,總歸是要出來的,若是提前出發此時就已經到蘇家了,還犯得着在這裏擔驚受怕?
然而無論如何,都得等天亮後再做打算,眼下只能慢慢熬過這一夜了。
一陣吱呀聲響,突兀得如同撕開一匹帛絹,蕭浮玉猛地起身,那輕微的腳步聲頓停。
霎時間,一絲血腥味鑽了進來,她不動,那腳步聲卻動了,一步一步,離她的牀幔越來越近,那股血腥味也越來越濃。
她手探進枕下,緩緩握住一根金釵。
帷幔剛被掀開一線,蕭浮玉撲上去,細長的釵子直直捅向來者胸口。
然而外面那人似乎早有預料,一把擒住她的手腕,一陣天旋地轉間,那人欺身壓在了她上方。
“你是何人……唔!”
那人捂住她的嘴,俯身道:“別出聲。”
是個男人的聲音。
蕭浮玉不知道這人夜闖房間的目的何在,只得沉默靜觀其變。即便光線晦暗不明看不清來者,蕭浮玉卻不知爲何,覺得這人也許是白天箱子裏的人。沒有理由,只是感覺。
見她不再有所動作,男人鬆開了鉗制。
“是你?”她問。
男子顯然有些詫異,“姑娘認得我?”
“不認識,”蕭浮玉語氣冰冷,“你跑到我房裏作甚?”
男子的聲音從她耳邊響起,低沉徐回,竟有些從容的笑意,“姑娘白日裏沒揭穿我,我想等下的一些事情,姑娘想必也是願意幫我的。”
微熱的陌生氣息觸及頸部,便引起周圍細細的顫慄,蕭浮玉側首躲避,不禁皺眉,“我白日裏沒有揭穿你,只是因爲不想招惹些禍端,不代表我願意幫你。你再如此行爲不端,我便叫人過來了。”
微風輕拂,帷幔掀動,遮蔽的雲層也散開了些,抖落一地銀光月色。
眼前的面容漸漸明晰起來,蕭浮玉微微仰首,白日裏那張俊美無儔的臉近在咫尺,此時正支着手肘,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那姑娘大可叫人過來。”他說。
蕭浮玉對着門,正要開口叫人,轉念一想,深更半夜,陌生男子爬上自己的牀,成何體統?這人分明是想看她笑話!
“你戲弄我?”她聲音隱着怒氣。
男子低低地笑了起來,“你不奇怪麼……”
他還沒說完,蕭浮玉便一腳踹了過去。男子壓住她的膝蓋骨,輕輕“嘶”了一聲。
方纔那股血腥味愈發地濃烈起來,蕭浮玉忽然意識到,這人受傷了,而且傷得不輕。
“甚麼意思?”她問。
“令堂不是讓你帶東西到蘇家麼?蕭姑娘。”
那雙平冷的眼眸中終於有了波瀾,“你認識我母親?”
男子將要開口,外面卻忽然傳來一陣叩門聲。不徐不疾,卻震震有聲。
“甚麼人!”
蕭浮玉掙扎着要起來卻被男子按住,“我來解決。”
“不行,你身上有傷。”
男子有一瞬的驚愕,停頓間被她輕輕推開。此時客房的門被人從外面狠狠推開,蕭浮玉起身坐在牀沿,不動聲色地合上牀幔,將男子完全蓋在裏面。
“我官人睡下了,諸位如此吵鬧是何緣故?”她聲線平穩,不怒自威。
白日裏的那些黑袍人此時湧聚在這間小小的客房,爲首的黑袍男子冷着臉。他的身旁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個灰布葛袍的人,只是大晚上還帶着斗笠,叫人看不清神情。
“看清楚了,是這個人?”黑袍男子冷冷開口。
那灰袍人突然摘下斗笠,眼神有如鷹隼般犀利,在看見蕭浮玉的那一刻,他咧嘴一笑,露出尖利的牙齒。
牀榻上的女子一身素白裏衣,烏髮輕挽,愈發襯得人風姿綽約,只是眼神冷清,叫人油然生畏,端的是個冷美人。
斗笠人舔了舔犬齒,目光順着蕭浮玉的白衣滑下,落在袍子開叉處,一截瑩潤如玉的肌膚顯露在外。
察覺到對方的目光過於露骨,蕭浮玉皺眉,輕扯袍子將腿蓋住。
那人嗬嗬一笑,開口,“小娘子是哪裏人氏?”
這番話頓時引起黑袍男子的不悅,“看清楚是這人了麼?若是,該S便S了,切莫旁生枝節。”
“錯不了,”斗笠人陰測測地笑着,行走間一把腰刀早已盤旋在手上,“這可是她爹親自交待的。”
爹親自交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