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早晨,司空城就知道了馬叫化給人活活冷死的事了,馬叫化的四個徒弟抬了屍體慘聲哭着,要求司空大人幫他們殺了杜奇風報仇,可是濟南府的班頭楊得海半路攔下了他們“你們還是讓馬天行先入土了罷,司空大人公務極重,沒空管這樣的小事,你們有事不妨去找知府大人告狀,若是你們惹得司空大人生氣,你們自己想想甚麼下場!別的老爺不管,但老爺我非把你們一個個的小叫化扒了皮不可!走吧!我帶你們去老爺面前遞張狀子。請知府大人下了海捕緝拿兇手!”
司空城聽了手下人說了經過,點點頭:“這楊得海辦事不錯,你叫王立拿了一千兩銀子給丐幫,說是一點心意,那杜奇風我們是一定要全力捉拿的。叫他們放心了。”
“大人,不好了!”
昨夜官兵在竹林寺剿賊,因合寺上下通同反賊,被一併格殺,割了首級掛在城西號令,着了一隊二十名官兵連夜把守,是夜宵禁,全城沒有一個人出來亂走,不想早上的時候,城防營上的兵要去換人,卻見了二十個土兵和一個小官都擺得齊齊整整在地上,統是喉上一道血痕已是結成了冰,竹林寺僧人香客們的頭全不見了,城牆上的告示給人用濃墨潑得漆黑成一了團,分不出是字是印了。濟南府知府方維一大早得了信自己便趕了來。
“回稟司空大人,王大人,方大人,二十一名官兵全是被人用劍剌入咽喉而死。”仵作高聲地說,一下子給這麼多的人驗屍,卻是他生平首次,臉色不由發青,“劍尖入喉四分上下。現場並無爭鬥痕跡。”
仵作吞了口口水,總算忍住了沒有吐出來。
“死都傷口窄而深,不是劃入肉中的。兇手用劍尖突入,當真是個高手!”
司空城同王從善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那不易察覺的一絲笑意。
司空城向王從善一拱手:“大人,下官有事,先走一步了。”
王從善還沒有說話,方維道:“巡撫大人,你也回去歇着罷,這裏下官一人就夠了。司空大人,下官一會派人把屍格給你送去!二位請罷!”
司空城笑道:“如些,有勞貴府了,告辭!”
王巡撫點點頭,也倒退着坐進轎中。
“大人,那姓杜真有那麼大的膽子!?居然還敢留在城裏?”
司空城揭開小簾:“孫越,你認爲呢?”
那人苦笑:“小人可沒那麼大的膽子,只是城裏一夜都有官兵巡夜,我想那隊人給人殺了也不過是個把時辰的事。”
司空城眼一亮:“不錯,想不到我們當時都忘了!”
孫越又是苦笑:“想到了又能怎樣?杜奇風那人真是個活王八蛋,再不怎的,馬天行在江湖中也是作過些好事的,丐幫又是天下第一大幫,他惹上了這幫化子,只怕還不用文朝陽說話,他都已是死定了。”
司空城點點頭,忽地說道:“你去雜貨鋪,聽說孫麻子上個月被人殺了,你去看一看罷!”
孫越一怔,隨後明白了過來:眼見丁曉峯要騙出了胡胖子的名單,就可以升作江都副將,自己就想要挾司空城也要來敲一槓子,心裏嘆了一息:昨晚上孫麻子還同自己一起火燒了竹林寺,哪又會上個月給人殺了?只是上頭都這麼說了,上個月他就已經死了,現在也是要死的了。
他應了聲:“是,屬下這就去!”向旁一閃,讓過了轎伕,看着他們走過了長街。
孫越想不到孫麻子也死了。
他帶了人還在十來步開外就聞到了血腥氣,衆人面面相覷,一個眼色,人已是包抄了過去。
待得人已藏好,孫越腳步一滑步,從門口一掠而過,只是眼一瞄,他就見了孫麻子死在了一和椅子上,喉頭上也只是一點血。
這時宵禁已在解除,街上也有了些人。
孫越一擺手,輕輕地走了進去,彷彿是他怕孫麻子給他的腳步吵醒了。
孫麻子喉頭上的劍痕還在向外溢着血。
他身旁小几上還泡上壺香片,還在冒着白霧。
茶還是熱的。
他又向後躍過去,裏面房間杯盤狼藉,正當灑席喫一半時,孫麻子出來要躲一杯酒。
房中昨晚在竹林寺放火放竹活蹦亂跳的那些反天會的人一個個都倒了。
“杜奇風!”一個人張口了半天,才說道。
燕震正好轉過這條街頭。
孫麻子一幫人是燕震殺了的。
昨夜司空城一行人回了來,夥計們上去伺候,一不小心就有人說了出來:“他媽的,這回燒了竹林寺,地方上的那些官又要發一筆財了。”
店中剛好跑堂的一個夥計李二毛的三叔就在竹林寺出家。
燕震給一陣說話聲驚醒的:“掌櫃的,就求求你老人家罷,小人結了工錢,定是要回歷城鄉下的老家的。小人家裏還有幾畝地呢。”
“二毛,我知道你小子打的甚麼主意。你家裏那年鬧瘟疫,死得就只你娘倆和你二叔了,錢老財佔了你們的地。你不過是想要作壞事罷了,聽我一句,那些官老爺你我這樣的人根本就惹不起。還是認了罷!這只是你命苦啊!”
“就是呀,聽說那幫人是九千歲的人,你小子犯了事,我們也要給抄家的。”
那掌櫃的聲音又道:“把嘴給這小子堵上,別讓他亂叫。”又說道:“二毛,這是爲的你好,捆你呢是怕你出去惹事,過幾天這些人走了我就放你,你的工錢我給你照算。那幫天殺的,竹林寺的佛爺是最靈的,他們居然都敢燒,定會有報應的,你放心罷!我們都出去罷!”
這些人的聲音雖遠,但燕震卻聽了個明明白白,想了一想,起了來,換上了夜行衣,剛到門口,一抬頭,大吃了一驚:遠天上一片明亮,剛纔他睡在牀上還當是院中燈籠的光!
分明就是沖天而起的火光。
他關上了門,轉身打開窗人影一閃,飛身上了一株樹,出窗的瞬間他手極輕巧的一帶,關上了。
四下還是沒有人,只是後面的第五六兩重院房上有人拿了兵刃在巡走。
燕震到了竹林寺,等得官兵都走了,這才上前。
寺院燒得全毀了,火煙中盡是肉,毛髮,木頭和着硝石,乾草的味。
雲房前一地的無頭焦屍,燒得只一磁就要散塌了。
燕震吸了口氣,再一定神,心知這裏的事非打孫麻子幫手不可,立時便趕了去。
孫麻子泡了茶剛坐下,一隻支亮的劍尖已是抵在了喉頭上。
見了燕震,孫麻子大喫一驚。
“你們剛纔從竹林寺回來?”
雖見了燕震的臉色不善,但他一時間連說謊的膽識都沒了,驚恐的點點頭。
燕震再不說話,孫麻子只是見了他手輕動了一動,然後他已到了裏間。
而正在喝酒的那一幫人根本就沒空管外面的,也沒有人覺出燈影輕輕地一晃!
孫麻子喉頭一痛,全身陡地無力了。
燕震老遠便函聽見了小二在拍自己的房門:“客官,客官,您老要喫點甚麼東西麼?小人給你老送了水來了。”
從窗上穿回房中,小二隻聽了房中的客人打了個呵欠:“好,你等一下!”
孫越身子不由一抖,他明知是人剛剛殺了孫麻子,要是立時就追,還有七八分的把握趕上,可是:趕上又能怎樣?以自己的身手,只不過是去送死罷了。
孫越臉色鐵青,手下的人也不敢說話。一起想昨天晚上那陣比急箭還凌厲的瓦片,衆人心頭就發寒。只那一陣子,便打死了二十多個兵,傷了四十來個。後來人家把青子收起來了,照樣在那陣裏如若無人之境,那掌力,隔了防牌都打得人大口吐血,自己再練二十處也示必能行,有誰敢去追?不追的話司空城那裏也不好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