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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純真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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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在恩的奶奶是個剛強的女人,丈夫早早就去世了,她一個人拉扯着三個女兒,一個兒子,終於個個都成了人。雖然日子有些磕磕絆絆,日子還是一天一天的過來了。

田秀芬從小在孃家就是個不服軟的人,在生產隊裏勞動的時候,就敢跟男人們比拼掙工分。進了席東水家門,是個一窮二白的舊泥房。席東水個子不高,膚色也黑,卻是高小文化。

田秀芬大字不識一個,只衝着席東水的高小文化,就義無反顧的嫁了過來。嫁過來後,才知道窮人的日子真是能讓人窮斷腸。一家人吃了多少年的野菜,地瓜葉。人家家裏喫上白麪饅頭的時候,他們家裏喫幾頓窩窩頭,還得一年算計着喫。

好在田秀芬不是一個容易被命運打到的女人,席東水也算是沾了一點文化的好處,一家人齊心協力,勤扒苦幹,日子總算見着了點影。可是她和婆婆的關係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剛進門的時候,都是婆婆當家作主。一切大小事都得聽婆婆的。

席在恩剛懂事的時候,田秀芬總對她說:“在恩啊,要不是爲了你,我早就離開你們老席家了,簡直是沒法子過!”

席在恩不明白,奶奶是個好人,一個人在家裏又做飯,又洗衣,家裏的雞啊豬啊的全是奶奶喂。替母親出去和父親兩個賺錢。有甚麼喫的,也往往先填飽席在恩她們的小肚子。

“哼,那當然了,他們捨不得你,你好歹是老席家的。可我呢,沒事就會讓你爹打我。起壞的就是你奶奶和你姑姑!”田秀芬憤憤的說。“結婚的時候,給我買的縫紉機,剛一結婚就要給我賣掉,說是我不會用。你大姑跟你姑夫吵了架就會往孃家跑,一回來,就會跟你奶奶嘀嘀咕咕,想法子讓你爹生氣。讓你爹揍我!”

“那我爹揍你了沒有?”席在恩問。

“我會讓他打到?”田秀芬得意的說,“我知道他們不捨得打你。每次想打我了,就會跟我要孩子,說是他們抱抱,就是爲了讓你爹好揍我,不要打到你。我纔不傻呢。我就是不把你給他們,他們要是敢揍我,我就把你擋在前面,要打就先打你們席家的人!”

席在恩聽了心裏很不舒服,但說不出甚麼原因來。

“哼,你是我生的,我自然不用他們抱!他們要是真敢怎麼着我,我就先把你丟井裏淹死,讓他們後悔一輩子!”田秀芬覺得自己很聰明,捉住了席家的弱點:全家人都很在乎席在恩,尤其是席東水。

席在恩打小就水靈靈的討人喜歡,十個月就會叫“爹,抱抱,抱抱。”家裏有一本《少林武功》,席東水在她剛剛會站的時候,就老把她放在炕頭上:“來,站好,站好,給爹蹲個馬步!”於是小小的席在恩就動不動會“嗨嗨”的來上兩拳,引得全家人樂的合不攏嘴:“這閨女長大了,準得是個女俠!”

席在恩從小被父親抱在大隊部裏,不論大會小會,席在恩總會出現在那裏,當時席東水還是村裏的支部書記,他忙的時候,就會隨便把席在恩丟給誰,然後那個人就會抱着席在恩,到自己家裏去找出一點點可喫的東西來。有時候席東水和田秀芬就會把她忘在腦後,等到想起來,滿村子裏找到她,她正逗得人家家裏的人哈哈大笑。那時候的人很單純,誰家忙起來,能把孩子丟在鄰居家裏一整天。席在恩不光是在鄰居家裏,一個村子裏的人家她全喫過了。

田秀芬說她是喫着“百家飯”長大的。田秀芬芳一張嘴就會說:“等你長大了,有了出息,一定不要忘了咱村的老少爺們,要不然,你早就餓死了!”正因爲這樣,席在恩從小不怕生人,不論見了誰都不認生。席在恩見了人,總會很客氣的問好。這就更讓席東水捧在手裏,愛在心裏。

田秀芬深知這一點,所以認爲只好牢牢的抓住席在恩,席東水就無可奈何。這一步果然走對了。席在恩漸漸的長大了。席在恩果然聰慧過人,還沒上學的時候就能馬馬虎虎的自己看小人書了。上了學以後不怎麼學習就總是雙百分。村子裏人人羨慕:“席家的閨女就是厲害!”

待人接物上,席在恩也不打怵。只要爹和媽媽高興,要她怎麼做就怎麼做,家裏來了縣裏鎮上的親戚朋友,她一律落落大方的走上去:“叔叔好,伯伯好。”

只要有人誇席在恩,席東水夫妻兩個就比喝了蜜糖還要甜十分。田秀芬就更懂得席在恩在席家的地位了。所以她把全部的希望寄託在席在恩的身上:“在恩啊,媽可全是爲了你,才……”這樣的話,席在恩一聽就是三十年。

田秀芬不僅僅牢牢的抓住了席在恩,在她幼小的年紀裏就深深的打上了自己的鉻印:田秀芬是完全爲了席在恩而活着的。因爲即使奶奶也不能拿席在恩怎麼辦,無論田秀芬怎樣,席在恩是席家的長孫女。田秀芬也肯下力氣,田地裏的活不比一個男人差多少。而且田秀芬在文化大**的十年中,成功的學會了鬥爭與反斗爭。唯一的缺憾是不識字:“我要是識字的話,哼哼哼……”言下之意常常讓席在恩難堪,因爲她所“哼”的省略語中,正是她所不喜歡的。

自打席在恩喝下那杯黃酒之後,田秀芬就開始讓她喝白酒,然後就說一些讓席在恩雲山不知霧的話:“你長大了,一定要坐大酒席,要成爲最了不起的女人!你媽我要是當年識幾個字,哼……”然後醉眼朦朧的瞟了席東水兩眼。

席東水也毫不示弱:“當年要不是我……會要你這樣大字不識一個的女人?哼!”

席在恩已經不願意再聽“想當年”了。不知道是聽膩了,還是對酒反了胃。她本來很喜歡別人到家裏來做客,這時也漸漸的厭煩了。一聽到席東水喊:“在恩,過來給伯伯敬酒了!”席在恩的肚子裏就翻江倒海一樣的沸騰起來了。她雖然不懼生人,也在父母的“誨人不倦”的教導下會喝白酒和黃酒了,可她總覺得自己現在成了他們手中的木偶,沒事的時候就會給牽出人給別人表演。

她雖然還不完全理解他們的用意,可是開始感覺到自己小小肩膀的沉重性了:一個十歲的女孩子,家長教給她喝酒,這在平常人家裏是一件非常荒唐的事。不要說只有十歲,不要說是一個女孩子,就是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子偷偷喝上一口,被父母逮住了,都要打罵半天。況且女孩子在那時是嚴禁上酒席的。婦女們都不能夠在酒席上坐一坐,都要男女各一桌。然而因着父母的關係,席在恩不但在自己家裏上酒席,即使在親戚朋友家裏也是同男人們一桌。比她大一些的表姐,甚至已經出嫁的表姐,也只能在另一桌上。一些還沒有結婚的表哥,也常常被當作小孩子,只讓他們呆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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