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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最後的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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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面綠水環繞,黛山巍峨,十里桃林宛如山水畫卷在朦朧的煙雨中憑添幾分悽美之感。

  一青衣少女牽扶着一名老婦撐着油紙傘緩緩從山下行來,雨水打在傘面上,滴答作響,山路泥濘,老婦腳下打滑差點跌倒,幸好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臂彎,將她提了起來。

  老婦開口欲道謝,看清來人後,情緒再度崩潰,抖着手死死的拽住了那人的衣袖,“百里重元,你還我老爺命來,你還我女兒命來!爲甚麼死的那個不是你,你該死,該死……”

  百里重元面色沉靜的立在那兒,任由對方又抓又打,他沒有打傘,雨水劃過臉頰,好像淚珠一樣,悄然的滾落。

  “伯母,大夫說您不能動氣,小心身體。”

  桓夫人身子虛弱,一口氣沒上來,眼前一黑,搖搖欲墜,柳輕絮趕忙將她扶穩,順道一把拍開百里重元的手,惡狠狠的道:“不用你假好心,事到如今裝甚麼好人,滾開。”

  百里重元越過她們的身影,看着不遠處立在桃花林中的墓碑,胸腔疼得要窒息。

  他到底還是來遲了。

  不求被原諒,只想再見見她,哪怕天人永隔。

  “我來和靈兒道個別,請您成全。”

  桓夫人早已泣不成聲,柳輕絮在一旁沒好氣的道:“百里將軍,你還真是陰魂不散,人都被你害死了,憑甚麼你覺得後悔了就非得讓別人接受。”

  “請你不要再來打擾她!”

  百里重元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口腔中含着淡淡的血腥之味,片刻後,一字一頓認真的說道:“今生的最後一次,也是最後一眼。”

  等他平反了帥府的舊案,他便會去尋她。

  “你……”

  柳輕絮憤憤不平,想再說些甚麼,被桓夫人拉住,這個時候,她也注意到了百里重元的臉色很不好,心道:命運爲何如此的抓弄人。瞪了一眼百里重元,扶着桓夫人先一步朝前走。

  喜歡一個人不會這麼容易放棄,假如桓靈不愛這個人,又怎會這麼絕望的一縱而下。

  或許,她也想和他認認真真的道個別呢。

  罷了罷了。

  墓碑前,放着一罈子梨花白,一份醬肘子,幾樣百味齋的小點心,都是桓靈最愛的喫食。

  百里重元緩步上前,撫摸着墓碑上的字,千言萬語不知該如何開口,最後只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呢喃,“靈兒,我來看你了。”

  她用死亡懲罰了他,如今,他每時每刻都在悔恨和愧疚中度過,他多麼想再一次把她擁入懷中,跟她說一聲,“對不起,是我錯了,求你不要離開我。”

  百里重元緊緊的閉上眼睛,把快要溢出眼眶的酸澀深深憋了回去。

  他在細雨中站了許久許久,再度睜開眼眸,旁邊已空無一人,剩下一點點燃燒過後被雨水溼潤了的灰跡。

  一陣風颳過,一道黑影落在男人身側,男人的神色陡然變了,冷冷的道:“何事?”

  黑影單膝跪地,平緩的道:“主子,百里景行的車駕已到黛山腳下,應是要上山祭拜桓姑娘。”

  今日是桓靈頭七,因桓家已毀,罪名加身不可能私下再操辦,於是,他們都選擇了直接上山祭拜,百里景行會來,並不讓人意外。

  百里重元沒有多說甚麼,揮了揮手,黑影一閃消失不見。

  不久,在一名小廝的陪同下,百里景行慢悠悠的來到了桃花林,看到了站在霧雨中的那抹頎長的身影,眼中閃過一抹癲狂。

  長袍下的手攥的死緊,目光陰鷙的看着那個人,語氣陰惻惻的道:“堂兄,好久不見,有沒有想念愚弟。”

  百里重元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手指微微一動,勁風襲過,百里景行身後爲他撐傘的小廝啪的一下倒地不起,“我相信有些話,你並不想讓第三個人聽到。”

  啪啪啪——

  百里景行連拍了三下手掌,道:“堂兄甚是瞭解愚弟的心意。”

  他折下一支桃花,放在了墓碑前,緩了口氣站直了身軀與百里重元對視,“如果在她遇到你之前,先遇到的我,你說結局會不會改寫。”

  “沒有如果。”

  “萬一有來世呢?我比你先找到她。”

  “你來,就是想跟我說這個?”百里重元冷笑一聲,壓抑已久的怒火止不住的往外冒。

  百里景行哈哈一笑,眼中多了一份孤寂與落寞,或許還帶着點點不甘。

  十里桃林,落花繽紛,恍惚間,他想起了初次見她的情景——

  歷陽公主設下的百花宴上,豐都多少才子佳人,王公貴族,名門閨秀齊聚。

  當時的北辰侯府還沒有請封世子,父親一度寵妾滅妻,母親受到的打擊不小,性格變得極其陰暗,對他不是冷漠無視,就是虐待毒打。

  而那場宴會,父親偏偏把他帶上,那時百里景行便知曉,父親想捨棄他把世子的位置給二弟,所以,迫不及待的將他當做候選對象推了出去,若能攀附上歷陽公主,一舉兩得。

  那年,他才十五歲,怎能甘心作爲男侍被父親送給一個喪夫寡婦,就算對方尊爲公主,他也不樂意。

  宴會開始,他趁賓客觥籌交錯間,偷偷溜到了後花園,不巧心疾發作,疼得他幾欲昏死過去。

  他偷跑時特意選了這一片人跡罕至之處,假如發生意外,可能死去幾天待屍體發臭才能被人發現。

  “可惡!”捂着胸口倒下的瞬間,他暗自後悔,不應該任性妄爲。

  “你怎麼了?”

  迷茫時他好像看到一個長得很精緻的少女一臉急切的蹲在他身邊,特別是她那雙乾淨透徹的眼睛,彷彿會說話。

  擔憂的嗓音在頭頂響起,好像真的能安撫人心。

  百里景行蹲在地上,他臉色蒼白,抿着脣,有氣無力的道:“心疾犯了,藥不知落在了何處。”

  “藥?”少女頓了一下,找藥似乎不太靠譜,“我揹你去找大夫。”

  百里景行看着少女纖細的脊背,默然許久。

  “啊!揹着會壓到胸口不行嗎?可我抱不動你呀?”

  百里景行:“……”這是背或者抱的問題嗎?若是被人看到,她的名譽會受損的,難道她就不怕嗎?

  最後,在他的解說下,少女幫他請來了大夫。

  百里景行常常在想,假如那年初相見,他讓她揹着在人前露了臉,一切會不會都不一樣。

  可又有誰能料到,就因爲那一眼,從此那雙乾淨清澈的眼睛便刻在了心底,再也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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