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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002章 初見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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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進顧主任的家門,我就看到猛摔書本的顧南風,他穿着白色的背心和寬大的短褲,站在客廳中央瘋狂地撕扯着手裏的課本,我被他狂狷的舉動嚇到,條件反射般往顧主任身後躲了躲。

  “顧南風,你發甚麼神經!”顧主任厲聲呵斥。和顧主任接觸四五天,我第一次見到他發脾氣。

  顧南風深吸一口氣,幾秒鐘後才淡淡說道:“沒事!”

  接着,他看見顧主任身後的我,嘴角突然浮起一絲邪笑,開口道:“你就是鄉下來的野種?這名字太難聽了!不吉利,換個。”

  我侷促地糾正,“我叫宋野草。”

  這是我第一次和顧南風說話,聲音小的像蚊子叫。

  “嗤!”顧南風譏笑一聲,問:“野草和野種有區別嗎?還不是靠我顧家養。不過,顧向東也有大發善心的時候,真是難得!”

  接着又補充道:“以後你就叫平安。野草,真他媽土鱉!”

  我將頭深深地埋了下去,不敢看顧南風一眼,我是偏遠農村來的孩子,現在又寄人籬下,只能默默忍受別人的嘲諷。

  顧主任將我帶上二樓,邊上樓邊問顧南風:“之前給你打電話,叫你收拾間房,你收拾了沒有?”

  顧南風沒有回答顧主任的話,撈起沙發上的單肩包,瀟灑地出門了,招呼都沒打一聲。

  顧主任從兜裏摸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好像叫來一個幫手幫他收拾房間。

  接着,他帶我進了另一個房間,輕聲道:“你先在南風的屋裏休息一下吧,你的房間就在隔壁,一會兒就收拾好。”

  顧南風的屋子很乾淨,一點都不像個男孩的房間,不大的牀上被褥疊的整整齊齊,厚重的牀墊一看就知道特別舒服,他的書桌上整齊地放着檯燈、筆筒、簡易書架、汽車模型以及一臺電腦,那是我第一次見電腦,之前只聽支教的男老師提過。

  我十分羨慕顧南風的生活,他的房間安逸的像是天堂,溫暖明亮、設備齊全。

  城裏的孩子就是好,顧主任家的孩子更是幸福。

  突然,我覺得自己特別幸運,被顧主任收養,可以在這樣舒心安逸的家裏生活,比起破舊髒亂的農村,這裏不知好了多少倍。

  高興之餘,我被書桌上的一張合影吸引,照片裏一男一女微笑着摟着中間的孩子。

  看的出來,那個十歲左右大小的孩子就是顧南風,白淨的像個小女孩,顧南風從小都是個好看的孩子。而那個男的跟顧主任有幾分相似,應該是顧主任的哥哥。

  這難道是顧南風的父母?我就說嘛,顧主任看上去不過三十四五,他怎麼有個十五六歲大的兒子。

  那麼爲甚麼顧南風跟顧主任住一起呢?他的父母呢?

  帶着一些列疑問,我趴在顧南風的書桌上睡着了。等我醒來時也不知道是幾點,我走出房間,就被隔壁的響動吸引。

  隔壁的屋子不就是顧主任給我準備的房間嗎?此時,窸窸窣窣的屋裏傳來女子輕微的喘息聲,以及顧主任說話的聲音,“腿抬高。”

  接着,就傳來女子不知是痛苦還是快樂的聲音,那聲音像是帶有魔力,令我想去探究。

  我的心快提到嗓子眼,“噗通噗通”跳個不停,不知怎的,頓時想到宋大成和孫寡婦在一起的場景。我突然意識到,房裏兩人幹得不是甚麼好事,遂飛快轉身回了顧南風的屋。

  我坐在椅子上深呼吸幾下,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慢慢回憶往昔,緩過神來時,才發現我的記憶裏全是捱打的場景,宋大成打我,我媽打我,有時候還被高年級的同學欺負,每次我都不敢放聲大哭,只能捂着嘴暗自流淚。

  我癟癟嘴,決定跟不愉快的往昔告別。接着,又咧開嘴,忍不住笑了,城裏的孩子肯定很有禮貌很友善,我非常期待開學,期待新的環境和新的同學。

  後來,我才知道,我此時的想法有多幼稚、多可笑。

  顧南風不知甚麼時候回來的,他像是發泄般使勁關上房間的門,接着才發現屋裏坐着驚慌失措侷促不安的我。

  我被他巨大的關門聲嚇到,立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自覺地讓到一旁,不好意思地說:“你坐。”

  顯然顧南風的心情很不好,他沉着一張臉,很不友善地說:“你來我屋裏做甚麼?滾出去!”

  接着,他很大力度地將我推了出去,然後故意高聲罵道:“臭不要臉的,躲在房裏做甚麼好事呢!”

  我被他罵的莫名其妙,委屈的眼淚簌簌下落,但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隔壁房間的門突然開了,顧主任衣衫不整地走了出來,他淡漠地瞥了我一眼,直接走到顧南風面前,冷聲問:“你發甚麼瘋!從今以後野……平安就是你妹妹,你不能欺負她!”

  顧南風好看的臉上浮起一絲譏笑,反嗆道:“以後是誰欺負她,還不一定呢。”

  我不明白顧南風的意思,只是瞪大眼驚恐地看着一臉挑釁的顧南風,以及面色陰沉的顧主任。我以爲,他們的爭執都是我引起的,內心更加愧疚,眼淚掉的更猛了。

  顧南風身後的房裏走出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她穿着清爽的薄荷綠連衣裙,看上去知書達理。

  她溫柔地看着顧主任,低聲勸解,“向東,跟一個孩子生甚麼氣。我把野……平安的房間收拾好了,咱們現在帶她進去看看吧。”

  顧主任狠狠瞪了顧南風一眼,推着我往房間走去,面無表情地介紹,“這位是一中高中部的陳老師,她是教英語的。”

  我哽咽着朝陳老師問好,“陳老師……”

  “好”字還沒說出口,就傳來顧南風譏誚的聲音,“半個月前,來的是可是高中部教語文的李老師,那女人在這住了兩晚才走。”

  陳老師聽到這句話臉都綠了,她使勁掐了一把顧主任,板着一張臉,毫不顧忌地罵道:“顧向東,你個王八蛋,還跟那個賤貨有來往!”

  說完,她推開杵在門口的我,怒氣衝衝地走了。

  顧主任趕緊追了上去,“瀟瀟,你聽我解釋……”

  我呆呆地看着明亮乾淨的房間,一點歡喜都沒有,滿心的忐忑不安,我不曉得今天的矛盾是不是我引起的,也不曉得顧主任會不會因此討厭我,更不曉得以後在這個新家怎麼生活。但我知道,顧南風不喜歡我。

  好不容易等到九月一號開學,顧主任幫我辦理入學手續,我被分到初二九班,出門直走左拐就是廁所,城裏的學校真有錢,專門修了一棟樓做廁所。

  廁所走廊連通了初中部和高中部。當然從初中部到高中部不僅廁所樓這一條道。

  我在農村雖然一直營養不良,看上去面色蒼白人很單薄,但是我個子比較高,所以進了教室後我自覺地坐在靠後的位置。

  後來我才發現,我只是在宋家溝小學算高的,在城裏,我就是她們眼裏的“豆芽菜”。

  我穿着陳老師前天給我買的新衣裳,生怕把粉色的衣袖蹭髒了,都不敢把胳膊放在課桌上了。

  我旁邊坐着一個打扮花哨的女生,她從好看的揹包裏拿出精緻的小鏡子不斷地照着,然後戳了戳我,問我是哪個學校轉來的。我激動地給她說,我是宋家溝初中轉來的。

  誰知女生突然大笑起來,她的笑聲令我忐忑和緊張,我不知道她爲甚麼笑,只覺得這笑聲過於諷刺。

  她的笑聲很快吸引周圍同學的目光,跟她相熟的一個女生走了過來問:“餘菲菲,你笑甚麼?”

  餘菲菲染着粉色甲油的手指着我,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鄭潔,我受不了她的口音。太逗了,土的掉渣!”

  在宋家溝我一直說方言,宋家溝雖然也屬於廣達市,但是偏遠地區,跟市裏的口音大不一樣。

  跟顧主任來了城裏,顧主任要求我講普通話,但是我的普通話裏帶着濃厚的宋家溝口音。我以爲顧主任都聽的懂我說甚麼,外人一定也聽的懂。

  現在被餘菲菲當衆指出我的普通話很難聽,我羞得滿臉通紅,不敢去看周圍人嘲笑譏諷的目光。

  大概等了太久都不見我說話,鄭潔說了一句“沒勁”就走開了。

  我盯着手裏的文具盒發呆,這是陳老師幫我買的,上面印着我做夢都想看的動畫片——葫蘆娃。

  餘菲菲又開口了,“你土不土啊,誰還用文具盒啊,現在都用筆袋了。還葫蘆娃,真土鱉。”

  聽她這麼說,我拿着文具盒的手僵住了,在宋家溝誰要是有這麼個文具盒,誰就是班上最得意的人。但是,在城裏,這麼好看的文具盒竟然是她們嘴裏的“土鱉”。

  我第一次發現,城裏跟我想象的不一樣。

  前門突然閃進一個熟悉的身影,我不由一怔,心想,怎麼跟他一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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