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謝韞是鳳棲村的學究先生,學識多廣,引衆多學士、儒士紛紛來造訪,毫不吝嗇的稱讚他,而他只是謙遜的說,自己只是個鄉野躬耕的村夫,不要太高看了他。
學童十一是新來的,不認識沈小蟬,但謝韞認識。
沈小蟬是個出了名的惡女,花癡不堪,常常死皮賴臉的找謝韞,所有人都鄙視她,唯有謝韞溫和耐心的教導她。
“十一,下去吧。”
謝韞走到四方小桌邊,倒了杯茶水。
“是,先生。”學童應聲,緩緩退離。
謝韞將自己泡的新茶遞予她,聲音溫雅,道:“小兒今日,又想了甚麼新花招來試我?”
沈小蟬險些沒拿穩青竹杯,這熟悉不要太熟悉的語氣,簡直無不彰顯着他們二人有多熟。
因爲原主的記憶斷斷續續,很是零散,所以顯得很無頭。
“咳咳......被先生看破了。給先生,賠罪了。”
沈小蟬不管怎麼說,先道歉。
她就說,初次他在溪水邊抱着她,爲她上藥的時候,那語氣明顯就是相識的。
謝韞執着青竹杯,淡淡抿了一口,道:“改邪歸正了?你以前,從不如此拘謹的。”
沈小蟬乾笑兩聲,道:“家中發生了變故,想不改變也難。”
“我算到了。”謝韞凝着她,似乎很篤定。
他緩緩起身,將一個簡樸的木盒端了過來,遞給她。
沈小蟬不理解他所說的算到了是甚麼意思,她遲疑的打開木盒,發現裏面有三張紙條。
“這是甚麼?”她疑惑的拿了出來。
“拆開它。”謝韞眉眼溫潤,仍然帶着淡笑。
沈小蟬拆開第一張紙條,上面寫着,關於房屋的修繕,詳細的需要哪些材料,以及最終的價錢,工人也都給她安排好了,東邊的李大川,是個能幹老實的工匠。
這比她預期的五兩紋銀支出還要少,他規劃的只需要二兩銀子。
“先生,你......”
沈小蟬驚愕不定,她又打開第二張紙條,上面寫着,現在只需要買一畝地,十月是最佳種植小麥之時,可找鳳棲村的幾家大娘幫忙種植。
沈小蟬傻眼了,盯着謝韞看,甚至有些警惕。
她又狐疑的拆開最後一張紙條,內容是讓她注意沈家人的報復,若遇急事,理應第一時間來找他商量。
“你怎麼會知道我心裏所想?怎麼會知道我發生的這些事情?”
沈小蟬的心思頭一次被人看穿,她不免有些畏懼謝韞的本領。
謝韞抿着淡茶,笑着說道:“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昨夜三更,衙門的人大肆的來到鳳棲村敲門,聲音之響。連我這裏都聽見了。你去衙門發生的事情,我也已經都知道了。”
至於這筆錢,若他是沈小蟬,就會如此來分配。
李氏搬回孃家,多年不住的茅草屋根本無法支撐,必然需要修繕。李氏沒有土地,沒有糧食,必然要買田地,豐衣足食。李氏身子體弱,無人種田,必要請人來種田。
“只可惜,我並不是這麼想的。”
沈小蟬稍稍挑眉,氣定神閒的拿起杯水喝。
謝韞抿脣不說話,只是看着她。她的頑劣個性,他還能不瞭解?
她說不是,那便就是。
兩人正說着話,外面有個自稱李大嬸的求見,書童進來通稟時,刻意提了句,“先生要不還是不見爲好。李大嬸昨日說來給先生說媒,恰逢先生不在。今日,她仍不死心,又來了。”
“見。來者皆是客,怎好怠慢?”
謝韞看了眼沈小蟬,沈小蟬沒有要走之意。
李媒婆笑眯眯的走了進來,甩着粉紫色的帕子,道:“哎呀先生吶,我給你物色了好幾個美女啊,上至二十七歲風情萬種的熟女,下至十二歲的清純豆蔻少女,供你挑選啊!”
李媒婆專注爲謝韞說媒一百年,從不死心。來過不下八次,皆被謝韞婉拒。
沈小蟬嘴角抽搐,太禽獸了,十二歲的少女也不肯放過。
謝韞輕咳一聲,道:“在下暫且未有婚配之意。抱歉。”
李媒婆嗔怪的投了一眼過去,道:“先生呀,你今年都已二十有七了,何必孤芳自賞呢?這天兒也快冷起來了,娶個貌美如花,嬌滴滴的媳婦兒給你暖暖被褥,豈不好?”
說着,還拋了一記媚眼過去。李媒婆光顧着說話,無視了在場的沈小蟬。
沈小蟬內心:實在想不出謝韞如此高雅而又禁慾的男子,能在榻上幹那種事。不可能的。他肯定不近女色。
謝韞只是低頭笑着呷茶,不言語。
李媒婆這才注意到了沈小蟬,一看她上半部分的陰陽臉,頓時認出了她,騰得站起身道:“呀,這不是沈小蟬嗎?你怎麼會在這裏啊,你是不是又來騷擾學究先生啊?”
“沒,是我不小心摘了先生的雪蓮,特意來請他原諒的。”沈小蟬緩緩將視線移過去。
謝韞只是皺了下眉頭,道:“不妨事。我再重新播種就是。”
草蘆外,忽而傳來一陣吵嚷的聲音。
學童跟後疾步走進,禮道:“先生,好像是沈家的人鬧來鳳棲村了。”
“甚麼?”沈小蟬迅速起身,沈家人遠比她想象中來得要快,她快步的走出了草蘆。
謝韞淡淡負手,緩緩跟隨其後,打算過去瞧瞧。
鳳棲村的村民被吵鬧聲吸引,給圍了過去,就見那李氏被沈大河揪着頭髮,拖着走,怒喝道:“......賤人!跟老子回去!”
鳳棲村的里正是個實在的老實人,他第一個上前去拉開沈大河,說道:“你們溪水村的人,憑甚麼來我們鳳棲村抓人哪!快把桂花放開,不然就抓你去衙門!”
李氏從小在鳳棲村長大,整個村子的人都向着她,把她當自己人。
反之,李氏在溪水村,就受盡欺負,溪水村的人都幫着沈大河說話。
金氏跟孫氏就聯手去拉李氏,沈大河一把將里正推開,年邁的里正被推進人羣裏,好在有人接住了他,沒受甚麼傷。
金氏大聲道:“不管怎麼樣,她就不該拿我們的銀子!除非把我們的銀子全都還回來!不然,我們沈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孫氏說道:“大姐,你摸着良心說,那些銀子是不是你的,你怎麼好拿走我們的銀子呢!”
李氏只覺得悲拗萬分,她爲沈家做牛做馬,身爲沈家的媳婦兒卻像個卑賤的下人,洗衣做飯幹農活,沒的喫穿,還要受欺負,這十六年來,賺來的那麼多銀子通通都被沈大河拿走去喝花酒,害病都不給她藥喝。
她掏心掏肺,換來的就是這些!
“沈大河!十六年裏,我爲你賺的銀子何止這區區三十兩?你連三十兩都不肯分給我?你的心好狠啊!”李氏撕心裂肺,咳嗽着。
“我......!”
沈大河訕汕,突然被她這話嗆的沒了橫的底氣。
沈小蟬衝進了人羣中,推開金氏與孫氏,火速將李氏拉到鳳棲村的村民人羣裏。
里正顫顫巍巍的指着沈大河,道:“你究竟想要怎麼樣!”
賣米的李老三和賣菜的王大娘都幫着說話,“我們鳳棲村的人,不歡迎你們溪水村的!識相的快滾!”
在鳳棲村的人眼裏,溪水村的人都自私自利,一點都沒有情義,他們鳳棲村嫁過去的閨女,到了溪水村,都沒有甚麼好下場。
沈大河冷哼道:“把我的三十兩銀子還回來,這件事就算了!不然我們沈家人,天天都來鳳棲村鬧!”
“就是,還回來!”金氏與孫氏附和。
沈小蟬安撫着李氏,讓孃親不必要害怕他們,沈家人就是個紙老虎,欺軟怕硬的東西。
“不好啦——不好啦!”
突然,村裏的趙大牛大聲氣喘吁吁的邊跑過來邊喊,看樣子是出事了。
鳳棲村的里正握住跑來的趙大牛的雙臂,看他滿頭大汗的樣子,說道:“到底出甚麼事了,不要急,慢慢說!”
趙大牛一副哭相,哽咽道:“我們整個山頭的人怕是要完了......”
里正愕然,道:“啊?快說,到底怎麼了!”
里正也是前後矛盾了,但他也顧不了太多了。
趙大牛哭着說道:“朝廷興兵打仗,大軍過境,要從我們大山頭過。那些將士們,足足有兩千多人,至少要在此滯留一個月。他們的將軍,讓下屬吩咐過來,說他們軍糧不夠,要讓我們每戶每村的人,把糧食通通都要交上去,違者斬立決啊!”
趙大牛跪了下來,拉着里正的衣裳,道:“里正,快想想法子啊!這該如何是好啊!沒了糧,我們根本活不下去啊!那幫餓狼般的將士們,一定會咱們逼的走投無路的!”
里正驚駭不定,鳳棲村的村民們慌亂不已。就連沈大河也不敢鬧了,金氏與孫氏更是惶恐不已,哭道:“這可怎麼辦啊......我們必死,必死啊!”
里正六神無主,瞧見站在人羣中,鎮定自若的謝韞,連忙跪在他的身前,懇請道:“先生!請先生救我們啊!”
鳳棲村村民最擁戴的人就是謝韞,謝韞一路以來,給村子裏解決過不少麻煩,他足智多謀,出過不少良策,安撫村民們。
謝韞英挺的眉微微擰起,他低頷沉思。
沈小蟬提議道:“若他們真要搶村民們的糧,就將他們的惡行張貼成告示發出去,這樣一來,朝廷那邊必有所動,嚴懲那些將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