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家裏沒有豬，稻田裏插秧阿茶也幫不上忙，這會兒山裏青黃不接的也沒有甚麼能喫的東西，阿茶就提了一個破籃子在下面小河溝裏一路朝下面大河裏亂翻。

石頭下面還是有好多東西的，別看她年紀小，眼神好使，那個手還快的不行了，石頭下面的蝦米小魚她都能弄上來。

但是這片小河裏被她不時的霍霍還真沒有多少東西了，除非能漲一河水，把這小河再衝一下，說不定還能有點收穫。

跑了半天籃子裏也只有手指頭長的幾條沙佬棒，剩下的全都是大大小小的螃蟹。螃蟹的爪子張牙舞爪的她也不害怕，從石頭下面弄出來，順手就把人家的殼給摳掉了，只剩下肚子上那點肉丟進籃子裏邊。

正在那忙得起勁就聽見有人喊她：“阿茶！”

抬眼就看見高青陽朝她走過來，這麼一打岔手底下搬起來的石頭下面有一條魚一下子就躥出去了。

她氣的拿了塊石頭一下子丟過去，砸到高青陽腳底下，水花濺起來濺了高青陽一身水。

“三好學生，你很閒啊！”

高青陽看着她氣鼓鼓的樣子就覺得好玩。手指頭伸出來又捏住，強忍着沒伸手去戳她那氣鼓鼓的腮幫子。

三兩步從石頭上跳到河對岸，看着她手邊的籃子挑了下眉：“這麼厲害啊？”

抓幾個螃蟹叫甚麼厲害。

抓螃蟹是不算厲害，但是阿茶纔多大，丁點大一個人幹這個事情利索的比大人還利索，那就厲害了。

“阿茶，你今年八歲了，有沒有想過去上學啊？”

阿茶瞅了他一眼，覺得他很奇怪，他們都不熟好嗎？好孩子能跟壞孩子一起玩嗎？自己上不上學跟他有甚麼關係？

“沒想過，我就想喫飽點，喫肉。”

說着，手忙個不停，繼續在大大小小的石頭下面翻着。

高青陽就在河邊上蹲着陪着她：“我們這裏就這條件，你現在還小，家裏就表爺一個人上工，年底工分一拉平均還得給隊長找補，你想想，這種情況怎麼可能喫飽還能喫上肉。”

阿茶聽了這話很不服氣：“我明年就九歲了。我會長大的，等我長大了，我也能去上工賺工分，到時候就不用給隊上找補了，工分多了，糧食就多了，票多了錢也會多的。我還要餵豬，我扯豬草比周秀蘭她們都快，我可以喂兩頭，交一頭S一頭，一年四季想喫肉就喫肉。”

高青陽看着她笑，覺得她真的是很厲害，才八歲，丁點大的人吶就知道這些。

“阿茶，等你大了表爺都老了，你還忍心讓他繼續上山下田的幹那麼重的活嗎？”

阿茶覺得他很呱噪，吵的她的魚都逮不到了。

高青陽卻沒有半點自知之明，蹲在那裏繼續跟她講：“你現在在家裏也幫不上甚麼忙，還不如去學校上學。你這麼聰明，好好學，到時候考上高中考上中專，以後去城裏，幹輕鬆的活，拿着工資補貼，喫甚麼有甚麼，到時候把你爺爺接到城裏去，他也不用這麼辛苦了。”

“而且啊，我跟你講，你要是不去上學，以後你連你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隊上的工分你也不會算，該給你多少糧食，該給你多少票和錢你也不知道。就是給了你票和錢，你連多少都不認識，又怎麼用得出去呢？”

阿茶覺得他叨叨的跟蒼蠅一樣煩，拿了石頭砸他，卻不敢砸在他身上，就往他腳跟前丟，每次都擦着他的腳邊。

高青陽膽子大的很，蹲那裏一動不動，笑眯眯的看着她，跟看耍猴似的。

阿茶氣的不行，抱着大石頭就往他跟前砸，水花四濺，濺到他褲子衣裳上，溼了一大片。

“你煩不煩？”

高青陽點頭：“有點煩。不過我跟你說真的，你這麼聰明，回去好好想一下？”

阿茶看着他，覺得他腦殼有毛病，唸書給念傻了，他姓高自己姓周，井水不犯河水，八竿子打不到一塊，自己念不唸書跟他有甚麼關係？比家裏的老頭子還煩人，叨叨的跟唸經似。

高青陽看着她在那裏咬牙切齒的炸毛跳腳心裏開心的不行，但是也沒久留，說完自己要說的話就走了。

他想讓阿茶現在就去唸書，而不是像上輩子一樣跟着後面來的知青掃盲，簡單的認得幾個字能算個帳就往城裏跑，混跡在黑市裏被人騙一次又一次。

被生活敲打的體無完膚之後，再一次次堅強不屈的爬起來。

重來一次，他們都還好好的，他希望她的阿茶，此生都喜樂安寧。

他走了，阿茶蹲在石頭上眼神有些放空，把他剛剛說的話又在腦子裏面過了一遍，第二天早上大人下地上工，阿茶套上草鞋提着她得小籃子一溜煙的出了門。

夏天天亮的早，早上天一見亮整個隊上都甦醒了。

一羣孩子垮着書口袋從屋裏飛奔着往學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