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潁河在太和縣城牆下拐了個大彎，原本一路向東的潁河調轉方向朝南邊奔湧而去，暴躁的河水經過這拐彎後彷彿戴戴上了籠頭的烈馬，變得越發的溫順起來。
勤勞的太和百姓將河水引入城內，既方便了碼頭貨物的運輸，也繁華了河道兩旁的街道，算是一舉兩得的大好事。
便捷的水利帶來了南來北往的客商，也帶來了無窮的財富，特別是西北局勢糜爛以後，西北的富商紛紛南逃，因爲太和地處鳳陽靠近西北，又有水利交通之便，西北富商紛紛將太和作爲自己的落腳點。
富商的湧入瞬間激活了太和的夜生活，短短几年功夫，潁河岸邊已經遍佈青樓酒肆，太和城外的河畔如今已經有了小秦淮的美稱。
李煥今晚要去的魚館就在這小秦淮中，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李煥實在不敢相信，小小的一個太和城有一個如此繁華熱鬧所在，遠遠望去，只見潁河岸邊燈火通明，酒香四溢。
“嚯，好大的口氣。”李煥跟着燕小六來到一家魚館前，只見魚館外的牌匾上掛着魚王二字，天下魚館千千萬，可敢在自家牌匾上掛魚王二字的倒是少見。
“客官，不是咱口氣大，而是咱店裏的魚可大有講究，且聽我細細講來。”酒樓掌櫃聽到李煥的驚呼，趕緊笑着解釋道。
原來這潁河之上有名魚喚作淮王魚，此魚體型巨大，全身金黃，光滑無鱗，喜食其他魚類，平日裏藏身於河流石縫之中。
當然這還不足以讓此魚稱王，相傳在漢武帝時期，封國就在此處的淮南王劉安尤喜此魚，若有貴客臨門，必以此魚待客，久而久之這魚也就被百姓們稱之爲淮王魚。
“當然說的再多不如嘗上一口，這魚煮出來之後魚肉滑膩如豆腐，湯汁奶白如牛乳，實在是不可不嘗的人間美味，價格不貴，一兩銀子一條，保你吃了滿意。”酒樓掌櫃滿臉堆笑的推薦道。
“一兩銀子一條還不貴？城外的黃花大閨女才十兩銀子一個，買回來白天可以幹活，晚上還能暖牀。”一旁的燕小六驚呼道。
雖然打定主意要好好喫一頓，可一聽這價格燕小六頓時有些後悔帶李煥來這魚館了，一頓飯喫掉半個黃花大閨女，那也太奢侈了。
“二位爺能來小店喫飯那是給小店的面子，給你打個八折怎麼樣？”酒樓掌櫃一臉賠笑道。
這酒樓掌櫃不說這個還好，一說打個八折燕小六更生氣了，難不成堂堂太和縣捕頭就值個八折，你這是瞧不起誰呢？
這酒樓掌櫃好比後世的大堂經理，不光要嘴甜腳勤，更要消息靈通，早就知道李煥這個捕頭查案不力被縣太爺打了屁股，不日就將免職，若是以往李煥來這喫飯，莫說不敢收錢恐怕出門的時候還得意思意思。
可如今你李煥這個捕頭自身都難保了，還憑啥敢喫霸王餐？
“不用打折，爺既然來喫就不差這幾個錢。”酒樓掌櫃笑容下的那份不屑李煥看的是一清二楚，原因嘛自然也知道，犯不上爲了這事跟一酒樓掌櫃計較。
人生在世，若事事計較，活的也未免太累了些，出來玩圖的不就是一個高興嘛。
“聽到了沒有，爺們不差這點錢。”燕小六瞪了酒樓掌櫃一眼後說道。
二人徑直來到後面的雅間，片刻功夫，傳說中的淮王魚就端了上來，如傳聞中所言，只見魚湯奶白如牛乳，再加上那撲鼻的魚香，讓人聞之不禁食指大動。
二人在太和城中轉了一下午，中午的兩個驢肉火燒哪裏頂得住，如今魚一端上來，二人不再也不含糊，筷子上下翻飛，只一會兒功夫，一條几斤重的淮王魚就只剩下一副骨架。
“舒坦。”燕小六用魚湯泡了一碗米飯，喫完之後不禁大呼道。
“喫舒坦了那就說說這一下午的收穫。”李煥見燕小六放下筷子後說道。
“哥，我這一下午大大小小的賭坊當鋪轉了十幾間，可沒一個掌櫃的見過這清單上的金銀。”一說到這，燕小六不禁有些泄氣，跑了一下午沒有絲毫進展，實在有些對不住李煥這頓大餐。
“如果兇手一直捂着這批金銀不出手，那我們再查也無濟於事。”李煥搖了搖頭後說道。
“哥，知縣大人五天破案，可眼下咱實在弄不出個頭緒來，說要不咱摸個魚？”眼見李煥一臉愁苦，燕小六小聲提醒道。
“摸魚？”李煥眼皮子跳了跳。
摸魚，乃是基層捕快們破案的不二法寶。
因爲技術所限，這個時代的破案率極低，但一旦發生這種入室S人盜竊的大案要案，必然鬧得滿城風雨，如此關注之下破案的壓力也極大。
爲了交差，基層衙門想出了一個自認爲絕妙的法子，操作手段如下。
先有本地吏員，一般來說是衙門捕快挑一批時常在街上作奸犯科的老混子，然後將名單謄在紙上放入甕中，最後誰被抽中誰就是此案的兇手。
確定了兇手接下來就好辦了，先拿人再補證據，缺兇器就補兇器，缺賊髒就補賊髒。
至於這人是不是這混子S的，那反倒不重要了，畢竟進了衙門的班房，這些個捕快有的是辦法讓他承認。
兇手有了，證據有了，一個久拖不決懸案立即變成了證據確鑿的鐵案，如此一來，苦主那裏不再鬧事，捕快們得了嘉獎，知縣大人對上頭也有了交代，實在是個三全其美的大好事。
沒有人在乎那個混子死的冤不冤，畢竟這些混子平日裏就欺壓良善，民怨極大，如今砍了他們的腦袋，百姓們只會拍手稱快，稱讚官府爲民除害，哪裏還會有人替這些混子抱不平。
當然這還算是有節操的官員，碰上那些無良貪官，發生這種大案之後，讓捕快挑幾戶殷實人家，直接上門敲詐，不給錢就拿你去摸魚，要不然怎麼說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呢。
聽完燕小六的建議，李煥也陷入沉思，查案時間就剩幾天，一旦破不了案，那倒黴的就是自己，以那個王朗的爲人，若是自己保不住這捕頭的位子，那他可有的是手段炮製自己。
“大哥，我手裏還有幾個名額，只要你點頭我保證辦的利利索索。”燕小六見李煥沉默不語，小聲保證道。
“算了，這案子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我們再試試。”一番天人交戰後，李煥最終拒絕道。
說到底李煥還是突破不了自己的道德底線，以一個旁人的性命換自己的榮華富貴，李煥心裏還是拒絕的，哪怕這個旁人是個無惡不作的人渣，李煥也沒有資格去剝奪他的性命。
更何況摸魚之法乃是衙門裏面常用的騷操作，如果李煥敢用那不是正好把把柄送到王朗及他那表姐夫手裏，恐怕到時候李煥案子沒破，反倒落個瀆職的罪名。
“好吧，那我們就再試試，反正不管刀山火海，哥哥你願意闖我就願意跟着。”燕小六見李煥拒絕倒也不惱，而是一臉決絕的附和道。
“好，有你這兄弟在我還怕個毛線，大不了咱哥倆這捕快不做了，一起闖蕩江湖去，我還就不信了就憑咱哥倆這本事，到哪不能闖出個名堂。”來到這世界這麼久，李煥覺得自己這前任做的最靠譜的事就是交了這麼一靠譜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