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紅葉已隨風
“大姐頭，我演的像不像？”孫笑川這小子笑嘻嘻的湊了上來，看到柳仙和漣漪談完之後，第一時間跑了過來。
仙仙幫的這些小子都是柳仙聚集起來的，面前這個瘦小的小子叫做孫笑川，做事很機靈，也是柳仙第一個認識的。
後面那個高大足有七尺的大胖子，叫做趙非，衆人也都喊他大塊頭，這小子可不一般，雖然看起來鼻涕橫流傻乎乎的，但是一股子狠勁可是讓人生畏，一把沒開鋒的三百斤大刀掄的溜圓，兇悍異常。
“你算了吧，你小子沒這個天賦，還不如趙非演的好。”柳仙深知孫笑川這小子易焦躁的性子，哪敢誇他。
旁邊趙非傻嘿嘿的笑了起來，一根白色的鼻涕流下來幾寸長，又呼啦一聲吸了回去。
“聽到沒大塊頭，大姐頭說你乾的不錯。”孫笑川也不見氣餒半點，笑嘻嘻的拍了拍趙非的肚子。
“大姐頭，咱們這次把興隆幫一次性解決了這麼多人，不怕他們報復麼？興隆幫的人數，還是比我們多很多的。”孫笑川心有餘悸的說道。前幾日柳仙說要喫掉興隆幫的時候，他們還喫驚不已，彷彿是在天人說夢，卻也沒料到，這才幾天，柳仙就直接解決了興隆幫幾百人。
“報復自然有，不過興隆幫卻也不敢做絕了，知曉我有背景，如果他興隆幫逼我太急，自己一樣不好受。”柳仙撇了撇嘴，對於興隆幫的人似乎十分不屑，柳某人行事向來天不怕地不怕，要是害怕被他一個興隆幫搞死，也就沒有這麼一個混世魔王柳仙了。
“大姐頭，成親那事……”孫笑川看了看四周，確保無人聽到，跟個賊一樣，問道。
柳仙眨巴了下眼睛，看了看孫笑川，笑道“我倒是想不成親啊，那可是聖旨，咱們這平頭小百姓，可反抗不起。”
孫笑川的眼神驀然間黯淡了幾分，強顏笑道“也是，咱們這平頭小百姓，怎麼可能違抗聖旨。”
“所以咯，不過成親也沒啥，楚晉那小子不敢管我，我還依舊是仙仙幫大姐頭。”柳仙哈哈一笑，抬頭望天的眼神之中多少有些苦澀，畢竟她才十六，正是二八年華，享受快樂的時光，卻因爲一紙聖旨變成了婦人，繞是她心性奇佳，也唯實有些磕巴。
“好。”孫笑川咧嘴一笑，眼神之中有了幾分神采。他不由得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本書上，那位劍客深愛世家一位大小姐，故此化身成爲一位門客進了世家，這一進就是十年。
直到那小姐成親生子，劍客也一直默默無聞的守護着她。
有人替他不值，也有人爲他感到悲憤，但那劍客只是重新帶上了配劍，毅然的跟着小姐去了他丈夫的家中，臨走時說道“我愛她，她不愛我，便是這樣。”
柳仙跟着仙仙幫衆人回了據點，說是據點，不如說是一間老舊的民宅，被仙仙幫的衆人將土牆加固之後，變成了集會之地。
門前老樹上，一隻寒鴉站在第四根樹杈上，柳仙抬頭看了，倒是有幾分心裏的蒼涼“快下雪了。”
“對啊，今年的冬天來的快，約莫着這兩天就要下雪了。”
柳仙身旁，一位白衣少年走了過來，看着那隻寒鴉緩緩說道。 他手裏握着一把鵝毛羽扇，身穿白衣，到讓人不由想起那句：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莫知，近來心情似乎不錯？”柳仙淡笑，笑意盈盈轉頭看着身邊的白衣少年，面色蒼白如金紙，眸子之中散發着不一樣的銳氣和鋒芒，這人給人的形象便是運籌帷幄之中，好似胸膛有江山，掌中有天下般。
“過的久了也就忘得差不多了。”莫知咧嘴，但卻不是笑，僅僅是覺得這樣嘴巴太酸了。
柳仙點了點頭，不可置否，莫知在仙仙幫之中便是沉默寡言的人，平常交代任何事情便是那幾句話。
“緣分一字，確實難以捉摸，你與她本就不是一條路。”柳仙挑眉，莫知的事情還是極少人知曉，也是一段恩怨糾紛的情仇，這小子表面冰冷冷的，但心裏卻又一顆赤誠之心，被心愛的人利用了三次，還傻傻的以爲是爲了他好，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莫知眸子低沉了一分“有時候事情便是如此，是時機不對，也是緣分不夠。”
“嘎嘎……”
暮然，那寒鴉起身飛走，這院子倒是顯得更加生冷起來。
兩人抬頭望着雲彩，倒是院門外的孫笑川等人雙手插袖，無語望天，身邊的趙非塊頭極大，即便是蹲着也比他們站着高，以這幾人的智商，自然明白不了莫知那一句話的苦楚與無奈。
這一下午，氣溫驟降，天地也變得寒冷了起來，城中之人都換上了厚衣厚帽，這一日，是立冬。
早久何當雨，秋深漸入冬。黃花獨帶露，紅葉已隨風。
院子當中，一株柿子樹也隨着一陣寒風落下了最後一片枯黃的落葉，化作了樹底下的肥料。站在旁邊的柳仙打了個寒顫，卻感覺到後背之人遞上了一件毯子。
一股檀花香入鼻，便知後面站着的是漣漪。
“哎，你呀，其實想做，又不敢做，人不要總是想着明天，你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有沒有明天。”柳仙搖頭，身旁的莫知聽了她的話眼中瞳孔收縮了一瞬，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會的。”
他說出這句話之時，柳仙感覺到他的腰背立起來了，不再似之前那個彎腰駝背的莫知。
“對了，仙仙幫還有多少銀子？”柳仙突然想到已經入冬，雖說並不是特別冷，但也不能凍着仙仙幫的幾千幫衆，雖說她柳仙家財萬貫，但是柳家的錢柳仙是不敢貿然拿來使用的，柳家的是官銀，如果用官銀在私自建立幫會，這是造反。
莫知從袖袍之中摸出一本黃色的小本，看着上面的紀錄緩緩道“還有六百七十二兩三錢。其中城東太白酒樓的保護費還沒交，這些錢，差得遠。”
他自然知道柳仙想做甚麼，他莫知心高氣傲，但是也不得不佩服柳仙，即便是對待柳仙也是恭恭敬敬，畢竟柳仙一個人活生生的帶起一個仙仙幫，幫幾千無家可歸的少年解決了溫飽和住宿。
“太白酒樓，看來他鄭遷是閒自己生意太好了。”柳仙提到太白酒樓就是一肚子氣，不久還在太白酒樓鬧出大事，這鄭遷這廝居然膽敢，報官抓她，要不是官兵之中有人，她柳仙還真的去天牢玩玩。
“鄭遷搭上了興隆幫的線，自然不會給我們交保護費。”莫知淡淡說道，經過了剛剛柳仙的那句話，他的氣質也變得自信了起來。
“當初被興隆幫天天騷擾求着我們收保護費，現在又跑去舔興隆幫，鄭遷倒不如改名叫呂布得了。”柳仙曾經看過一本江湖小說，其中一人倒是和鄭遷這個小人差不多。
“我會繼續派人去太白酒樓詢問，興隆幫經過你這麼一搞，肯定也會對我們警惕起來，青門的人雖說不插手我們的事情，但是這一次看來，他們是想要與我們爲敵了。”
“青門，嘿，我真是佩服洪青這人，武功那麼厲害一人，被人賣了都不知道。”柳仙自然知道青門的老大，當初洪青也是龍城之中一個響噹噹的人物，武功也在二品之上，是個極其講究義氣的人，他都出手幫了興隆幫這些人，指不定興隆幫是用了甚麼計策讓他着了道。
“洪青武藝高強，即便是在龍城之中也是頗有名氣，但是腦子太直，做一個幫派的老大決策事情，終究是差了點考慮。”
“我可不想和洪青這人爲敵，咱們之中除了趙非會武功之外，還沒人會，改明兒我從書閣之中那幾本武功祕籍出來，你們都練練。如今啊，書衡國生氣不景氣，靠天喫飯這說法遲早要餓死，咱們得有點長處，我看出來了，之前興隆幫那羣人根本打不贏趙非，如今居然有子往邊上湊，要我說就是有人教了他們武功，咱們也不能坐以待斃。”柳仙淡笑，說到武功祕籍，她柳家的書閣之中可是有着萬萬本典籍。
莫知眼中閃過一絲亮光，點了點頭“我會把他們想要學習的門派統計出來，第一批就先將這個據點的幾十個兄弟學會。”
“甚好。對了，那幾百兩銀子先給兄弟們買幾百件厚衣服，至於後面的我會想辦法。”柳仙看了看時辰，已經戌時，也該回到柳家之中了。
莫知接到命令之後立即去辦了，他向來風風火火，對於仙仙幫之事從來不拖延一絲一毫。
出門之外便發現外面已經開始下起細雪，洋洋灑灑在天穹飄落到地上，瞬間化成了冰水，消融在泥土之中。
柳仙小臉有了一絲紅潤之色，柳家的丫鬟也送來了毯子，漣漪身上也披着一件，兩人俏生生的站在院門口，看着天上飄落的雪花有些出神。
“當年，也是一個下雪天，李家七口人，除了我，統統死了。”漣漪的臉頰有些紅潤，眼中盡是痛苦的神色。
柳仙笑了笑“十六年前，我爹去了東極，從此再也沒回來，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葬身在那裏，但是我相信有一天，我會找到他。世人皆說他是震世大將軍，也有罵他畜生，惡魔的人，但是對我來說，他只是我的爹。”
她的神色很輕鬆，絲毫沒有爲漣漪的話感到愧疚。
“在柳家眼裏，或者說在你柳大小姐的眼裏，人命或許真的不值一提吧。就像那些人一樣，你只要叫他們去死，估計沒人會拒絕吧。”漣漪慘笑，心中的那一道梗依舊無法釋懷。
柳仙緩緩的往前走着“你只看到了他們願意爲我出生入死的時候，卻沒看到我爲他們拼命的時候。漣漪，論及世事人情，你遠不及我。”
聲音輕柔，彷彿被一陣吹來的冷風帶走，不曾出現在天地間。但是那句話，還是深深的印在了漣漪的腦海之中。她不是傻子，柳仙的話，她聽得進去，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趕回柳家之際已近黃昏，柳仙在春巧的服侍下泡了香湯，這纔跟着老三去了書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