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岑世子
蘇未央走了過去,停在墓碑前、男人的身旁,冷冷地明知故問道,“公子是蘇姑娘的甚麼人?”
正沉浸在痛苦中的戴簡修側過頭,看向身旁帶着帷帽和麪紗的肥胖女子,“你是?”
蘇未央眼神不屑,被帷帽上的垂紗遮蓋。
“蘇姑娘是奴家的救命恩人,是她治好了奴家的眼睛。後來奴家嫁到京城,聽說她隨夫君也到了京城,奴家一路打聽,沒想到打聽到了她的墓地。”
戴簡修瞭然地點了點頭——未央醫術高超、懸壺濟世,確實救了許多人的性命。
想到美麗大方、溫柔賢惠的娘子,戴簡修便緊緊咬着牙,壓下悲痛。
帷帽之下,蘇未央脣角勾起一抹冷笑,“公子還沒回答奴家的問題。”
戴簡修深吸一口氣,仰頭,讓淚順着眼睛再流回去,“未央……是在下的亡妻。”
蘇未央無聲嗤笑,“原來如此,聽說蘇姑娘隨夫君入京,其夫君中了狀元,可是真的?”
“……”
戴簡修雖覺得胖女子略有無禮,還是答了,“正是。”
他的悲傷,只敢在亡妻墓地前表露出來。
蘇未央眼底帶着譏諷,“原來是狀元郎呀?失敬!不知狀元郎會有甚麼官位呢?”
“……”戴簡修。
蘇未央繼續追問,“奴家從祁州遠嫁而來,算一算我們也是老鄉,奴家只是想聽聽狀元郎的官位,回家好與夫君炫耀一番,也算是給祁州爭臉,給蘇姑娘爭光。”
說完,便饒有興致地欣賞男人尷尬的神色。
戴簡修俊美的面頰火辣辣的熱,他怎麼好意思說,愛妻剛死,他立刻當了駙馬、迎娶五公主?那樣豈不是人人都能看出,妻子的死,與他的新婚有關!?
“不方便……”
還沒等他說完,蘇未央便淡淡打斷,“您考上狀元,蘇姑娘一定很高興吧?蘇姑娘之前給奴家治眼睛時曾經說過,您是個自律之人,喜歡青竹酒卻很少暢飲,她看着您自律,既敬佩又心疼,所以每逢喜事,都會勸您喝上幾杯。”
“……”戴簡修猛然想起,從前知書達理的娘子有時會勸他飲酒。
他當時並未多想,現在才知,原來是娘子心疼自己。
思念和愧疚,湧上心頭。
蘇未央看着多年枕邊人,假惺惺的模樣,只覺連連作嘔。
她無聲地冷笑一下,“您平日裏專注讀書,蘇姑娘便幫您打理一切,後來您入京趕考因爲水土不服,她又千里迢迢前來照料您,在您放榜那天,蘇姑娘會不會很高興?是不是親自下廚燒您喜歡的菜色,又勸您飲青竹酒呢?”
戴簡修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你……你怎麼知道的?”
“我?”
蘇未央挑眉,眼神譏諷地盯着自己的墓碑,“您在祁州的名聲雖不小,但蘇姑娘在祁州的名聲更大。誰不知,祁州有個妙手回春的美娘子?蘇姑娘醫術高超,當年登門求親之青年才俊如過江之鯉,包括知府的次子,以及祁州首富的長子,誰能想到,蘇姑娘最後選了您這麼個名不見經傳的讀書人。”
“……”
“您知道嗎?您與蘇姑娘大婚當天,多少癡心男子徹夜長飲、以酒消愁?”
“……”戴簡修怎麼會不知道?
他被蘇姑娘所傾慕,幾乎每天都要寫一首情詩。
他當時只是熱烈地寫着,完全不敢肖想如仙女下凡一般的蘇姑娘會喜歡他。
誰能想到,蘇姑娘竟真的青睞他。
當時他欣喜若狂,恨不得告訴全祁州的每一個人,蘇姑娘是他的了!蘇天仙是他一個人的!
當再次看見墓碑,想起心愛之人時,眼淚終於沒忍住,流了下來。
帷帽之下,蘇未央不屑地白了男人一眼,“正是因爲蘇姑娘是我們祁州的風雲人物,所以她的一舉一動,我們才關注。現在您是否能告訴奴家,狀元郎的官職了?祁州的百姓,想來都很期待呢。”
“……”戴簡修啞口無言。
“狀元郎有甚麼爲難之處嗎?”蘇未央逼問。
終於,戴簡修忍無可忍,“駙馬!駙馬總可以了吧?”
“哦?”蘇未央拉了個長音。
“駙馬?可是公主的夫君?但蘇姑娘不是剛沒,屍骨未寒,您就另娶?不會這麼巧,前一日蘇姑娘去世,後一日便與公主定情了吧?莫不是之前就勾搭上了?莫不是蘇姑娘的死,與你們有關?”
“你……”
還沒等戴簡修罵出口,就聽見有腳步聲,急忙看去。
卻見是一名一襲白衣的年輕男子。
戴簡修自詡是美男子,但與前來的男子一比,竟生生黯然失色!
眼前的男子,眉目如畫、脣紅齒白,烏黑的髮絲束在金色發冠之中,一襲錦緞長袍將其身形勾勒修長,更凸顯貴氣。
蘇未央也順勢看去,微微挑眉——又來個“熟人”,岑雪離,岑世子。
沒錯,正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懷玉郡主最喜歡的人。
蘇未央到京城不久,便聽說岑世子頑疾在身。
趁着戴簡修去書院讀書時,她到侯府給岑世子醫病,只爲巴結上權貴。
她深知,夫君考上功名只是步入仕途的第一步,有強大靠山、巴結上權貴,才能謀得好官職。
爲了夫君,她捨棄醫德,利用醫術攀附權貴,只希望爲夫君助力。
然而誰能想到,到底,還是她天真了。
夫君根本用不着她這點小伎倆,人家憑一張臉,便能被當朝五公主青睞。
蘇未央捏緊拳頭,指甲再次刺破手掌剛剛長好的傷口,指縫之間緩緩滲出鮮血。
戴簡修恭敬道,“戴某見過岑世子。”
岑世子目光復雜地看了一眼戴簡修,開門見山地問道,“請問戴公子,尊夫人是怎麼死的?前些日子還好好的,爲何突然就……”
聲音戛然而止,帶着悲痛。
戴簡修喫驚道,“岑世子認識拙荊?”
岑世子紅着眼圈,“尊夫人對本世子有救命之恩!是尊夫人治好了在下頑疾。”
蘇未央心中補充了句——沒徹底治好,岑世子的頑疾乃胎裏病,想徹底痊癒,要精心治療三年、精心調養十年纔敢說完全治癒。她之前的治療,最多保他一年不復發而已。
戴簡修喫驚——他之前怎麼不知,夫人治國岑世子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