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遊湖，榆木疙瘩
柳如是的院落內。
葉承影詢問過下人之後，便快步來到了柳如是的院子，站在院門口的葉承影，看着院子的涼亭處，彷彿聊得極爲歡暢的柳如是和顧雲若，那一刻心口莫名的急躁安定了下來，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那抹淡藍色的倩影上。
“承兒。”眼尖的柳如是看到了站在院門口的柳如是，自然也發現了她兒子那直勾勾的眼神，眨了眨眼，當下朗聲喊道。
回神過來的葉承影，深邃的眸光對上顧雲若那詫異的眼眸，有些赧然地避開，卻又在柳如是調侃的眼神中，無可奈何地走上了前。
“看看你，額頭都冒汗了，走得這麼急，是怕爲娘我虧待了你媳婦不成？”
葉承影抿着脣，斜睨了一眼分明是睜眼說瞎話的柳如是，且不說他是個內力深厚的習武之人，就算是尋常男子，這點路也不可能走出冒汗的。
“夫君今日出門，可是累了？”顧雲若聽着柳如是的話，微微勾了勾脣，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示意着葉承影坐下。
葉承影搖了搖頭，對於顧雲若的稱呼還有有些無法適應，“不累。”
顧雲若輕柔一笑，坐落在葉承影的對側，也伸手爲葉承影倒了杯清茶，嫋嫋的煙霧朝着杯口上方盤旋而上，模糊了葉承影的視線，也讓他眼中的顧雲若變得有些不真實的飄渺。
時間似乎凝固住了，因着葉承影的到來，方纔融洽的氛圍也消失不見。
柳如是看着默默喝着清茶的兩人，心底都有些着急，這個渾小子，真是個榆木腦袋。
“承兒，今日巡鋪覺得如何？”柳如是找了個話題，主動開口，否則等着這兩人開口，非得等到黃花菜都涼了。
“尚可。”
“你爹可沒有欺負你吧？”
“沒有。”
“明日要做些甚麼？”
“不知。”
“……”柳如是抽了抽嘴角，恨鐵不成鋼地瞪着十分無趣的葉承影，這真的是她親生的兒子嗎？就算是葉震天比之，也不過是半個木頭罷了。
一旁的顧雲若看着氣得彷彿幾乎要跳腳的柳如是，眸光中閃過一縷笑意，微微垂着眸子，默默地繼續喝着手中的清茶，並沒有準備插話的意思。
“娘，時候不早了，我們就先退下了。”葉承影看着一言不發的顧雲若，以爲她不適應這樣的一幕，便當即蹙眉開口。
“……”柳如是抖了抖精緻的眉毛，無奈地揮了揮手，同意了葉承影的話，否則就這般乾瞪眼着，她心裏看着也着實不舒服。
迴廊內，長長的走道上，只有大步流星走着的葉承影以及跟在他身後碎步而行的顧雲若。
走在前方的葉承影忽得停下了腳步，轉過了身子，以至於走在他身後的顧雲若差點迎面撞上了這堵高大的肉牆。
“小心。”葉承影及時出手，扶住了顧雲若差點傾倒的身子，也因着慣性，將顧雲若抱在了懷裏。
兩人相顧一視，下一瞬間，葉承影就放開了顧雲若，別開眼，低聲道：“抱歉。”
站定之後的顧雲若看着葉承影那微紅的耳根，挑了挑眉稍，輕聲道：“夫君不必如此，雲若不曾介意。”
看着這樣好聲好氣的顧雲若，葉承影只覺得更加煩躁，顧雲若這般友好的態度分明就是一種疏離，一種生疏的隔離架在了兩人之間。
“你……回房吧。”葉承影頓了頓，暗灰色的眸子裏夾雜着複雜的情緒，所有想說想問的話最終只吐出這樣的簡單三字，卻是側開了身子，眸光淡淡地看着顧雲若，示意着讓她和自己並肩而行。
長長的迴廊盡頭，兩抹高低不平卻分外和諧的身影交織在一起，就彷彿是命運將兩人連在一起，無法分割一般。
是夜，昏暗的書房內，光線交織不明的內室，傳來略微深沉的談話聲。
“爹，葉承影今日居然去鋪子了？難不成是想接手山莊？”
“鎮定，一個只懂得練劍的武癡能有何用處。”葉仁的聲音中滿是不屑，他撫着自己右手上的扳指，微眯的眸光中閃爍着黑夜的精光。
“是這麼說，可大伯他？”葉修文儒雅的面容上難掩急躁，一點都沒有當日那雲淡風輕的模樣。
“行了，有點風吹草動就慌亂至此，這般急躁如何成大事！”葉仁瞪着站在自己面前，垂着眸子的葉修文，面露不悅。
“是，兒子知錯。”葉修文垂着腦袋，面露難看的認錯。
“有事沒事多和蕭策學學生意，別成天看一些無用的詩詞，我葉仁的兒子可不能這般無用！”
“知道了。”葉修文抿着脣，握緊了身側的手，眸光中閃過憤恨。
“行了，下去吧。”葉仁皺着眉，揮了揮手，便也沒有多說些甚麼，只是言語中多了許多的失望。
翌日。
顧雲若照舊起身，身側早已空空如也，習以爲常的顧雲若剛剛起身梳妝打扮好，就被門外的喊聲訝異到。
“雲若嫂子，嫂子！”門外，葉兮月那明媚張揚的聲音高聲叫起。
顧雲若蹙了蹙眉心，推開房門，便看到了一身淡黃色羅裙，笑得極爲開懷的葉兮月。
“兮月？”顧雲若訝異地看着葉兮月，倒不知她來到這裏有何事了？
“嘿嘿，嫂子，今日天氣不錯，我們去遊湖吧。”葉兮月竄到顧雲若的身邊，張口便道出了目的。
“遊湖？”
“是啊是啊，今日是雲城特有的雨花節，沁心湖上會有詞賦賽，嫂子這般厲害，定能拔得頭籌。”葉兮月笑眯眯地看着顧雲若，烏黑髮亮的眸子裏滿是崇拜。
“兮月讚譽了。”顧雲若微微一笑，並不做回應。
“不不不，”葉兮月搖了搖頭，“就我周遭而言，哪怕是一些手帕之交也比不得嫂子的才學。”
“可是……”顧雲若還沒開口，就被葉兮月打斷了。
“別可是，你初來雲城，必須要好好逛逛，更何況大哥……”猛然間，葉兮月捂住了嘴巴，圓溜溜的眸子裏閃過懊惱。
“甚麼？”顧雲若揚着眉稍，烏黑髮亮的眸子靜靜地看着十分心虛的葉兮月。
“沒甚麼，沒甚麼！”葉兮月揚着手，跟個撥浪鼓一般直搖腦袋。
“是夫君讓你帶我去遊湖的？”心思剔透的顧雲若看着葉兮月這幅模樣便也猜到了她方纔話中的意思。
“我，我……”葉兮月垂着眸子，癟着嘴，十分可憐地看着顧雲若，“嫂子就陪兮月去一次，兮月求你了。”
顧雲若看着如此活寶的葉兮月也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待我用完早膳吧。”
“嗯嗯。”葉兮月頓時眉開眼笑，嘴角揚着極爲燦爛的笑容。
院落的膳廳內。
顧雲若剛走進膳廳，便看到了畫竹在張羅着下人將早膳一一端上來。
而這些熟悉的膳食分明是江南特有的膳食，地處江南本就好粥食，不似江北地帶喜好麪食，初來江北的顧雲若在膳食上雖不曾說過甚麼，但是多少有些不適應，只是今日爲何突然換了？
“嫂子？”葉兮月看着愣住的顧雲若，出聲道。
回神過來的顧雲若坐定在圓桌前，看着一桌子的江南特色早膳，又看了眼一早就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葉兮月，心中便有了幾分猜測。
“小姐，快用膳吧，這些都是姑爺爲你準備的，他怕你不習慣江北的膳食。”畫竹笑眯眯地看着顧雲若，彎彎的眼角滿是喜悅之情，比起前日的憤憤不平而言簡直是判若兩人。
“大哥？”葉兮月驚訝地看着這一桌子的早膳，着實驚到了，她那個冷冰冰的大哥甚麼時候這麼細心了？
居然還會關心別人是否習慣飲食？
驀得，葉兮月的眼神變得曖昧不已，瞅着顧雲若，滿眼的笑意。
看來這位嫂子可是深得大哥喜愛哦，嗯，既然如此，她這個做妹妹的必須要好好幫助那個木頭大哥，否則也不知嫂子甚麼時候纔會開花呀。
“嗯。”顧雲若輕聲應了，微微垂着眼簾，並沒有說些甚麼，執起銀製的筷箸，優雅得體地用着這熟悉萬分的膳食。
心口似乎有甚麼暖暖的東西流淌而過。
用完早膳之後，顧雲若就被葉兮月帶出門了，按理，女子本不該隨意出門，更別說是已然嫁作人婦，可耐不住葉兮月的性子本就是無拘無束，又加之葉震天的寵溺，便是放肆了不少，所以對於葉兮月而言，出門遊玩不過是常事。
因着雲城的雨花節，沁心湖上早已載滿了大大小小，頗爲豪華的船舫，而湖岸邊也架起了一個高高的臺子，臺子上鋪着大紅的毯子，柱臺上的四周上下皆是垂滿綢布包裹着的紅球，一時間數不清的紅球佈滿了整個柱臺，好不喜慶。
葉兮月早先就命下人租了條船舫，位子也是極佳，能夠看清柱臺上方的任何場景，也同樣能夠欣賞着沁心湖的景緻。
“今日倒是熱鬧得緊。”顧雲若和葉兮月坐在船舫的頂層，四周則是薄如蟬翼的紗巾圍繞着，既阻礙了外人的窺視又能讓她們看清柱臺上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