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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無雙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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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老爺子不知甚麼時候也聽說了寧勿缺與“無雙書生”在涼亭對弈之事,待寧勿缺回來後,就把他叫過去訓了一通。

寧老爺子沉聲道:“勿缺,你怎能與那樣詭異的人混在一起?人心可是險惡得緊,就算他沒有傷害你,那一定就是爲了接近你,然後要圖謀我們寧家的財物。哼哼,我對那些江湖伎倆可是清楚得很,像你這樣不懂事的人最容易受騙了,他使一個障眼法,便可以騙過你了!”

寧勿缺側着頭,一言不發,心中卻在想:“你口上說是爲我好,心裏還不是怕失去了家產。”

如此一想,便聽得有些心不在焉,一心只想結束這種枯燥無味的訓話,早些回到自己的房中。

寧老爺的話鋒突然一轉,道:“勿缺呀,你今年多大了?”

寧勿缺一驚,不知爺爺怎麼會突然如此發問,同時心中也有些傷感,心想:“爺爺竟然連我幾歲也不知道!”

口中卻很恭敬地道:“回爺爺的話,孩兒今年十四歲了!”

寧老爺子道:“好,很好,我看你與你幾個哥哥總是有些不同,得有一個媳婦來攏攏你的心,免得總是想一些不着調的東西。我與你曹七叔商議過了,你七叔答應把他的女兒琳兒許配給你……”

“不!”寧勿缺一聲大叫,聲音大得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寧老爺子慍怒地道:“真是個不成器的小子!有你這樣與長輩說話的嗎?”

寧勿缺回過神來,忙道:“孩兒知罪,但孩兒年齡尚幼,只想多掌握一些學業,不敢有其他非份之想。”

寧老爺子道:“學業?你整天埋頭看一些毫無用處的東西!看書能看出錢莊?看書能看出金銀綾綢?你幾位哥哥可比你強多了,精明能幹,惟獨你一個人迂腐不堪!再說十四歲也不小了,當年你爺爺我成親時比你還小上一歲呢!”

他乾咳一聲,聲音越發顯得威嚴,具有某種不容抗拒的意味:“而現在琳兒比你大上三歲,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這可是一門好親事!琳兒她的賢慧能幹可是出了名的,模樣也頗爲不錯,你還有甚麼不滿意的?人家琳兒是一個有主見的女子,以後能輔佐你一番,也免得你總是這麼渾渾噩噩!”

寧勿缺道:“可是……”

寧老爺子不耐煩地搖了搖手,道:“你不用再多說甚麼了,我與你曹七叔已經定下了,可不是兒戲之事!我對你說此事,只是讓你心裏有個準備,可沒想讓你反對!你爹都沒有話說,你還有甚麼不滿意的?下去吧!”

寧勿缺的話就這麼被卡在喉底了。

趕回自己的屋子時,寧勿缺覺得有點糊塗,好像是行走在夢中一樣,感覺怪怪的。

“自己怎麼莫名其妙就要成爲一個有家有室的人了呢?這實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他不由自己想到了他的幾個嫂子,想到了他的幾位本是精明強幹的大哥在他的嫂子面前卻焦頭爛額,狼狽不堪的模樣,心裏便升起了一股寒意。

在他的印象中,似乎每一個成了家的女人都會變得不可理喻,狀如母夜叉!連他那精明的哥哥都應付不了,何況是他?

寧勿缺與琳兒同處一個莊子上,而莊子上又不像城裏人那樣未出嫁的女子便要整日隱於深閨之中,所以寧勿缺與琳兒是頗爲熟悉的,他一直稱琳兒爲琳兒姐。

在以往的印象中,琳兒姐的確是不錯的,但自從知道曹七叔已把琳兒姐許配給了自己之後,感覺就完全不同了,他越想越覺得琳兒與他幾個嫂子像極了。

十七歲的女孩與十四歲的少年相比,可不只是大三歲那麼簡單。十七歲的女孩已完全出落得像個大姑娘了,無論是心思還是身子都是如此;而十四的少年卻是乾癟得甚麼也沒有,甚麼也不懂!

寧勿缺腦海中閃過古書中說的一個個關於惡妻的故事,他越想越不踏實,躺在牀上翻來覆去,一不小心被懷中的甚麼硌得生疼。

他便掏了出來,才知是“無雙書生”的那本武功心法,因爲寧老爺子所說的事對他觸動太大,因此他幾乎忘了“無雙書生”這一回事。

一直隱在他袖中的千年血蟬這時似乎已感受到了它昔日主人的味道,已飛了出來,輕輕地落在武功心法上。

寧勿缺定定地看着手中的武功心法,心中慢慢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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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連寧老爺子都對寧勿缺的平靜有些驚訝,當他第一次把事情向寧勿缺說明時見到寧勿缺的表情,他本以爲寧勿缺一定會設法“掙扎”一陣的。

而他作爲一家之主,完全有信心把這個小孫子微不足道的反抗壓下去,一切都會按他的設想發展的。幾十年一家之主的身分,已使他習慣了別人的言聽計從,何況是這樣一個沉默寡言的小子。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寧勿缺似乎聽過他的話之後,便把這件事給忘了,根本沒把它擱在心上,他仍是整天埋頭於書齋中,不問其他之事。

寧勿缺過分的安靜倒讓寧老爺子不安了,他又提醒了寧勿缺兩次,寧勿缺只是一個勁地道:“一切聽爺爺的吩咐。”就再也不多說甚麼。當寧勿缺的幾個哥哥拿這事與他開玩笑時,他也只是淡淡一笑。

寧老爺子心中暗暗喫驚,他從這小孫子淡淡一笑中第一次感覺到這小孫子的不簡單!

恨恨地咬咬牙,他與曹家訂下了成親的日子:就在明年的端午。

寧勿缺也一口應允下來了。

一年的時光過得頗快的,整個龍堆莊並沒有甚麼變化。

但寧勿缺的變化卻是不凡,在這一年中,人們看到他在脫節似地長個子,肩也闊了,越來越像個十足的男人,而且英姿不凡,

不過他還是喜歡一頭扎進書齋之中。

在這一年中,他在路上與琳兒相遇過幾次,從外觀上看,他們兩人之間的差距是越來越小,慢慢地幾乎就沒有了。因爲寧勿缺已日益地成熟,而十八歲的琳兒自然仍是年輕美麗。

但琳兒的心思卻是一次比一次重。寧勿缺遇上她時,也不避開,只是微微一笑。

她說不出這笑的味道,只是覺得寧勿缺笑得太自然了,也正因爲太自然,反而使她認爲這其中有甚麼古怪。否則,以他們兩人此時的微妙關係,寧勿缺怎麼能笑得那麼自然呢?

她以一個少女的目光看寧勿缺,先是頗有些不屑的,在她的眼中,寧勿缺還是一個毛頭小孩。

但就在這短短的一年中,她卻發現寧勿缺幾乎有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在他的身上,已有越來越多可以讓少女怦然心動的東西啦!

琳兒開始注意到了自己與寧勿缺之間的三歲差距了。以前這是她居高臨下傲視寧勿缺的地方,現在卻恰好相反,成了她一塊心病!她知道再過幾年,寧勿缺就越來越完美,而她呢?卻是先他一步老去。

一個十八歲的少女想到“老”這個字眼,實在是有些不尋常,但這在琳兒的腦中閃過,卻是理所當然的。

她在寧家一直沒有提甚麼節外生枝之事,而寧勿缺似乎也平靜得很。

琳兒在心中默默祈禱,她希望能順利地成爲寧家的人,那時,她會以女性的百般溫柔去抓住寧勿缺的心。

“有時能否拴住男人的心,並不一定是看年輕與否。”琳兒這樣想,她對自己還是有一些信心的。

少女的心思,實在是奇妙,有誰知道那個沉思的少女在想些甚麼呢?

端午節就是五月初五。

而現在已是五月初一了,還有甚麼需要擔心的呢?無論是寧老爺子,還是琳兒,心中都鬆了一口氣。

但是,就在這時,寧勿缺突然病了,而且病得不輕。換了好幾個郎中,卻終是治不好寧勿缺的病,到後來,寧家去請郎中,郎中都已是聞風而逃了。因爲他們覺得自己醫不好寧勿缺的病實在沒面子,他們不能說寧勿缺患的是不治之症,因爲他們切脈切出來的結果不能表明他患的是不治之症。既然不是不治之症,就應能治好吧,可偏偏無論如何也治不好。

端午節的婚約便這樣拖過去了,琳兒的心更亂了。

幸好端午節過去五天後,寧勿缺的病又自然而然地好了。

寧老爺子與曹家一合計,又把成親之日訂在重陽節。

沒想到寧勿缺在離重陽節還有七八天的時候,他再一次病倒了,而且看情形與上一次病態極爲相似。

寧老子這一大把年紀可不是白活的,他心中已有疑慮,斷定其中有鬼,思量之餘,他再次果斷地做了一個決定:日子不變,可以藉此機會沖沖喜!

把婚宴摻入“沖喜”這個目的,那麼寧勿缺病得更加嚴重,這喜事就越發得辦了!

薑還是老的辣!寧老爺子果然有一手。

無奈,寧勿缺只好讓自己的“病”好起來了,其實他根本就沒有病,只不過是利用古書中所記載的偏方,僞裝成了這樣一個讓羣醫束手無策的“病”。

到重陽節前二天,寧勿缺已可“勉強下地”了,琳兒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一直懸着的心總算落了地。

重陽節前一天晚上,寧勿缺開始翻找自己平日最喜愛看的古書,找出了十幾本,把它們紮好,包進一個包裹裏,小書童喫驚地看着他。

寧勿缺望了他一眼,道:“從明天開始我便是有家室之人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那樣沉迷於這些書中,我把它們打成包,再鎖起來,交給我未來的妻子保管,你看這主意如何?”

小書童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好主意!”他發現平時一向不苟言笑的少主人,其實也是個頗爲風趣之人。

寧勿缺道:“爲了斬斷所有劣根,你去把我的那柄木劍也拿來。”

小書童奇問道:“爲甚麼?”

寧勿缺道:“這木劍是我兒時玩耍過的,現在自然也得把它塵封起來,以後有了兒子,再拿出來給他玩也不遲。”

小書童便“蹬蹬蹬”跑到寧勿缺的臥室中,取來了那把木劍,劍鞘是用金漆塗過的,樣子倒頗爲華麗。

寧勿缺把這把木劍也放進了包裹裏,想了想,突然一拍手,道:“啊,差點忘了,你去把我壓在臥枕下的一塊玉鎖、一塊玉佩拿來。”

小書童不解地道:“這與斬斷劣根也有關係嗎?”

寧勿缺點點頭道:“當然有!不過重要的是這兩件東西都是初諳世事之人帶的,我成了親之後,便是大人了,哪能再佩這種玩意兒?不但不能佩,連看也不能看,我要把它與書一併鎖住。”

小書童心中暗暗嘀咕:“今天少主人可真是奇怪,也不知是變聰明瞭,還是變得更傻了。”

當所有的東西全包進了包裹中,寧勿缺方鬆了一口氣,道:“現在你出去吧,我要看書……”

小書童一驚,道:“公子……”

寧勿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麼多年的習慣養成了,一時還真割捨不下。現在,我要在這最後一個晚上看最後一夜書,也算做個紀念吧!你出去,把門從外面帶上,尋常人不要讓他進來,你跟隨了我這麼多年,應該能理解我的想法吧?”

小書童心道:“書讀多了人便怪里怪氣的,誰知道你是如何想的?”口中卻道:“那小的就告退了。”

出去,反手帶上門。

因爲要替寧勿缺準備親事,整個寧家上上下下都是忙忙碌碌的,也只有寧勿缺一個人閒着了。

這便是如同刮龍捲風一般,龍捲風掃過之處,幾乎每一個地方都有風在旋,惟獨是龍捲風的中央風平浪靜。

寧勿缺的二嫂本是一個老裁縫的女兒,自從成了寧家的人之後,就再也沒有拿起過尺剪,今天卻破例自己爲寧勿缺動起了手。雖然寧家另有請來的大師傅,可這二嫂卻也出了不少力,當新郎的衣裳做好之後,她便吩咐她的一個丫環去把寧勿缺叫來試穿。

丫環去了一陣子又折回來了,道:“阿棋把着門不讓進,說是公子在裏邊看書。”

阿棋便是小書童。

二嫂不滿地道:“都甚麼時候了,還看書!”

在她邊上的寧勿缺二哥便道:“我去看看,看阿棋還敢不敢攔。”

二嫂道:“明天就是老五的大喜之日,你說話可得注意點分寸,別掃了他的興!”

二哥趕緊道:“哪能?我心裏有數。”

寧勿缺的二哥年歲二十有三,這輩子只打心眼裏怕過兩個人,一個是他爺爺,一個便是自家媳婦。其實他媳婦並不兇悍,長得細眉細眼細腰,風一吹就要飛了似的,可他就是怕她。有了妻子的叮囑,他便沒有粗聲大氣地喝斥小書童阿棋了。

其實對小書童也用不着喝斥,他一開口,小書童便乖乖地讓開了。

二哥推開了書齋的門,一步跨將進去,後面那隻腳便停在那兒了。他回過頭來,盯着小書童道:“人呢?”

小書童呆了一下,茫然道:“人?甚麼人?”

他的目光向書齋中一掃,一下子臉色煞白了:“公子……公子……他……”

無論如何也“他”不出個所以然來。

偌大一個書齋,除了大堆大堆的書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

寧勿缺的二哥狠狠地盯了小書童一眼,道:“一定是打瞌睡了吧?快去把他找來試衣裳!太不像話了!”

最後五個字一方面可以用來喝斥這小書童,另一方面同時也可以捎帶着把寧勿缺也訓了。

小書童一臉委屈地道:“絕對沒有!我一直坐在這兒,此門根本就沒有打開過!”

二哥冷笑道:“那他去了甚麼地方?難道夾進書頁裏不成?”

小書童已是一片糊塗了,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一直是清醒着的,連眼皮也眨得不多。

兩人在書房裏細細搜索了一遍,突然見小書童“啊”了一聲。

一看,才知他是對着一扇虛掩着的窗戶驚叫。

小書童道:“小的清楚地記得天黑之前已把窗戶掩好,怎麼會又被打開了呢?公子該不會是從這個地方越窗而出了吧?”

寧勿缺的二哥喝斥道:“胡說!好端端的爲何有門不走卻要越窗而去?”

小書童也是想不明白,於是不再說話了。

但後來情況的發展卻證明小書童的猜測極可能便是事實,因爲後來兩人遍尋了整個寧家大院也不見寧勿缺的蹤影。直至發動全家衆人,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幾十人一齊尋找,仍是如此。

之後,搜尋範圍又擴大到整個龍堆莊,結果仍是一無所獲!寧老爺子先還打算把這事壓一壓,暫時不讓曹家之人知道。但這種事情又如何瞞得住?所以曹家不可避免地知曉此事了。

不過曹家的人倒也通情達理,不但沒有藉機刁難,反而與寧家的人一起尋找。

而琳兒,則只剩下一人掩面而泣的份了。

寧家看家護院的老錢說出了一件讓人心驚的事,他說他曾隱約聽到書齋後窗一點輕響,待他趕過去看時,只見一道黑影如鳥一般,“砰”地就掠過了院牆,當時他還以爲是自己眼花了,世上哪有像人的大鳥?現在想起來,大概這個黑影便是小公子了。

便有人質疑道:“如此飄來飄去的,又豈會是小公子?小公子又不會妖術!”

一句“妖術”立即提醒了衆人,大家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去年在龍堆莊出現過的古怪老頭子。

一定是寧勿缺已學了老妖人的妖術!

這種想法讓衆人不敢在寧老爺子面前說,但暗地裏卻已沸沸揚揚,取得了驚人的一致。

其實衆人不說,寧老爺子也已想到了這一層,一個家族豈能容一個邪異之徒存在?

所以,寧老爺子發話了:“將他從家譜中除名,從此他的所作所爲,與寧家沒有任何關係!”

看起來,似乎寧老爺子的做法太過火了,其實這全是他老辣的一面,他知道李勇諸人對那次所喫的虧一直耿耿於懷,只是他們既無法找到“無雙書生”出氣,又顧忌寧家是大戶人家,不便將矛頭轉向寧勿缺,而今既然寧勿缺已被衆人說成妖異之徒,李勇之流勢必借勢而發話,那時必將使整個寧家蒙羞!

何況,寧老爺子本就已經猜到寧勿缺兩次生病之事其中有詐,發生了這件事之後,他就更肯定了這一點,對這個小孫子明裏暗裏要違背自己的意願,他極爲惱火,再加上平日一向不甚喜歡寧勿缺父子,所以在這關頭上便把寧勿缺推了出去,保了寧家的清白,也可謂之“舍卒保車”吧。

寧勿缺之父雖有護犢之心,無奈他生性懦弱,又無法爲兒子辯得清白,只能終日長嘆了。

被捨棄的“卒”可不知道在他一走之後,會發生這麼多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

寧勿缺的想象中是自己走了之後,寧家與曹家的親事被迫推遲,最好是取消婚約,而家中人則焦急萬分,四處找尋他,老爺子會後悔不堪……

之後,待到合適的時候,他便可以踏踏實實地重回家中了!

如此結局,也算是頗爲不錯的!

老錢所看到的黑影的確是他。

在去年,他便已決心要設法離家出走了,一則不願成親,二則他也曾從古書中看到古代遊俠仗劍執義之事,心中對那些逍遙無羈的獨俠客頗爲羨慕,也可藉此機會體驗一下江湖中閒雲野鶴般的生活。

因爲看了太多的書,從書中接觸之人的人格都是放大了的人格,顯得鮮明而有個性。他將書中的人物與龍堆莊的人一比,就發現龍堆莊的人太庸俗不堪了,生活又太平淡了,根本沒有讓人心驚肉跳的事發生。

失望之餘,在潛意識中,他便想跳出這個狹隘的圈子,去接觸更爲廣闊豐富的東西。

這種心思,其實在書生文人中頗有代表性,他們的表面顯得文文靜靜,沉默寡言,而內心卻往往比常人更爲火熱。所以,書生做了之事,有時常會讓人大喫一驚!

寧勿缺知道如果就那麼直接出來,是根本無法在江湖中立足的。所以,他開始按“無雙書生”的武功心法練習上乘的武技。

“無雙書生”所記載的武功涉獵頗廣,有劍術、內功、暗器、拳腳等,其中以劍法最爲玄奧精妙。

寧勿缺本就偏愛劍術,因爲他從古書中知道劍乃兵器之聖,而且他覺得用劍比用刀用槍等兵器要飄逸灑脫得多!何況寧勿缺有一種極強的好勝心,越是玄奧難懂的東西,他就越是想去弄個明白,也正因爲如此,他才能不可思議地兩勝“無雙書生!”

這一方面得益於那些極爲罕見的古書,另一方面也得益於他的稟異的天賦及強烈的好勝心!

白天,他照樣在書齋中看書,其實心思已不在書中,而是在默記武功心法,尤其是練內家真氣的武功心法,一邊靜坐一邊讓真氣在體內沿着經絡運行。

他在吞食了千年血蟬尾部滲出的那一滴精液時,便知道自己體質已脫胎換骨異於常人,四肢百骸更是一片空靈,體內濁氣也已排除得乾乾淨淨,只剩一身精純之氣。

後來的事實果然證明了這一點,他內功以驚人的速度遞增,一年多的時間所習成的內家真力,已與常人十多年苦練的內力不相上下。

至於劍法,雖然無法直接從千年血蟬身上受益,但他的廣聞博知與超越常人的天賦,卻同樣致使他的劍法突飛猛進。

事實上任何一種武功,都不僅僅只有"武"這一方面,而是包含着複雜的諸多因素,所以同樣的一招一式,有人使將起來便顯得如同行雲流水般暢快,有人卻是生澀滯納。不懂佛學的人,無法將佛門武功學得爐火純青,心術不正者,無法練成至剛至純的武功,也都是這個道理。

而寧勿缺雖然尚處於年少時期,卻是通曉天文地理百史,這便是一種極爲難得的習武基礎,更巧的是寧勿缺與“無雙書生”性格頗有相似之處,都是隱隱有一種狂傲之氣,同時又有些迂腐,這也使得他能對“無雙書生”的武功儘快地融會貫通。

不過,寧勿缺對自己此時的武功究竟達到何種境界卻是不甚明瞭,因爲他從未出過手,他想:“現在恐怕曹武師已不是我的對手了吧?”

這實在是過於謙虛了,其實曹武師現在在他手下幾乎已敵不過二招。

寧勿缺從書齋中出來時,弄響了窗戶,心中一驚,便聽到有腳步聲過來,不由更是大急,一急,雙腳便不由自主地貫入了內家真力,一曲一彈,他的人便已飛了起來!

這着實讓他自己也大喫一驚,他從未想到自己的武功已高到可以像鳥一般飛起來,然後掠過一丈多高的院牆。由於心慌,他的腳背在院牆頂上重重地撞了一下,使他幾乎痛呼出聲!然後他便一個跟斗從院牆處落了下去。

幸好,外邊是鬆軟的泥地,纔沒有出甚麼差錯,摸摸肩頭,十幾本書及玉鎖、玉佩、木劍全在,心中便踏實了不少。

至於千年血蟬,他是不用去牽掛的,自從他服下了千年血蟬體內的精液之後,現在就是要趕它走也不行了,它自會對他緊隨不捨。

寧勿缺蹲在地上,聽聽院內,暫時還沒有甚麼動靜,便放下心來。但很快便有了新問題,他只一心想着要離開家中去外面闖一闖,卻從未想過該去甚麼地方。

寧勿缺輕聲道:“蟬兄呀蟬兄,我們該何去何從?”他把這隻千年血蟬稱爲蟬兄,倒頗有意思,論年紀,千年血蟬可是他的近百倍!

千年血蟬當然無法回答他。

想了想,寧勿缺自言自語道:“去走馬川吧。”

走馬川,是離南陵只有二十里左右的一個大集鎮,寧勿缺年幼時曾去過,記憶中的走馬川似乎三教九流俱全,比南陵還要繁華些。

主意拿定,心中便踏實了一些,趕緊離開龍堆莊,免得被人發現了。

走至莊外,回過頭看看已被置於身後的莊子,但見莊內燈火憧憧,一切都是那麼熟悉,一切卻又顯得有些陌生。

大概,是因爲看它的心情不同了,感覺也就不一樣了吧。

開始的幾里路,寧勿缺走得頗快,因爲他怕家裏的人趕上來,那麼這一年多的努力便會全然白費了。

待龍堆莊完全從眼前消失時,他便逐漸慢下了腳步。

腳步慢下來,心卻亂了。他本以爲自己能準確回憶起去走馬川的路線,沒想到夜裏看到的景物與白天看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於是轉了幾個彎,走了幾條岔道之後,寧勿缺已對自己所選擇的路徑越來越沒有信心了。

這條路真的能通向走馬川嗎?

又一想,既便不能通向走馬川也無關緊要,因爲他並不是非得要去走馬川不可。

只是想到也許便要一直這樣走下去直到天亮,他倒有些擔心了。

當他從一片空闊的田野中穿過,再轉過一個山谷時,他突然聽到了一種聲音。

細細一聽,是拉二胡的聲音!

莫非,自己已接近了一個村落了?

寧勿缺不由有些振奮,只要有人家,他便可以設法借宿一夜,實在不行,在哪個牛棚裏歇息一夜,也比在這野外遊蕩強多了。

他便遁着二胡聲走去,眼看二胡聲已越來越清晰了,卻始終不見燈光出現。

寧勿缺心中不由直嘀咕,一股寒意也在他心底不知不覺中升了起來,心裏毛毛的只想把身子縮小縮小再縮小!

他想:“該不會是遇上了鬼盯牆吧?”

正胡思亂想着,猛一抬頭,突然發現前面出現了一片空闊之地,在這片空闊之地上,赫然有一人盤腿而坐。

那人背對着寧勿缺,一頭亂髮披於肩上,身上寬大的白袍迎風飛舞着,而二胡之聲,便是來自他的手上。

如此黑夜中,突然有人坐在野外拉着淒涼的二胡,這情形着實讓寧勿缺嚇了一大跳!

他想打個招呼,卻感到喉嚨發緊,怎麼也說不出話來,不知不覺中,他的身子已縮進一堆亂石中了。

倏地,從後面伸出來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

寧勿缺猝不及防,幾乎被嚇得魂飛魄散!好不容易纔沒有驚呼出聲,一回頭,與一雙雪亮的眼睛相對。

那人把一隻手指豎在嘴脣前,搖了搖頭,這意思寧勿缺明白,是叫他不要出聲!

寧勿缺點了點頭,心中卻是七上八下的。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潛進的這個地方,居然早已有人啦!

江湖詭異!寧勿缺算是深切地體會到了這一點。

寧勿缺身不由己地被身後的那個人按下身子,蹲在一塊巨石後面。這時,他才從極度驚駭中清醒過來,終於意識到拉他的是一個女人。

確切地說,應該是一位女孩,大概十七八歲光景,因爲是在夜裏,就無法看清更多的東西了。

寧勿缺實在想不明白,一個女孩怎麼也會如此神出鬼沒地在這荒野中出現呢?莫非她是路過此處時被這拉二胡的人嚇着了才躲到這兒來的?

但他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爲如果是一般女子,既不可能獨自一人走夜路,更不會如此從容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後把他按下身來。

看來拉二胡的人與這女孩都有些古怪!

寧勿缺伏在那兒的姿勢頗爲彆扭,一塊尖銳的石塊正好卡在他的腰上,他動了動,想換個方向,但那女孩卻又一把將他按住。然後,寧勿缺便覺得自己的背上有一隻手指在劃來劃去。

寧勿缺先是覺得奇怪,背脊又麻又癢,待他明白對方是在寫字時,已經遲了,對方把"字"寫完了他也沒有弄明白是甚麼意思!

幸好過了一會兒,那女孩又在他背上劃拉開了。

這一次,寧勿缺留心了,他辨出女孩寫的是:“你是誰?”

寧勿缺一想:“自己又不能回答,你問了不是等於白問嗎?”

卻見一隻小手已伸到了寧勿缺的面前,手掌推開,掌心向上,那意思很明顯:把你的名字寫在這裏!

寧勿缺猶豫了一下,伸出自己的右手手指,在那隻柔若無骨的手上寫下了“寧勿缺”三個字。

寫完這三個字之後,他已出了一聲細汗。

女孩又在他背上寫道:“寧勿缺是誰?”

待她寫完,寧勿缺不由一愣:寧勿缺是誰?寧勿缺就是我嘛!

心中忽地一亮,他明白過來了,這女孩一定是從未聽說江湖中還有“寧勿缺”這號人物,所以纔會有此一問。

想了想,寧勿缺在她手上寫下了:就是我,書生。

寫上書生二個字,他不由有些慚愧,覺得自己是騙了她,可不寫“書生”,也沒有其他更合適的東西寫了。

寧勿缺感到身後的女孩在摸着自己的包裹,心道:“她一定是在看自己有沒有說謊了,幸好我的包裹裏帶了些書!”

摸索了一陣,女孩大概是信了寧勿缺的話,她又在寧勿缺的背上寫道:別亂動,他是瞎子,S人如麻。

寧勿缺先是奇怪,既然那人是瞎子,怎麼反而要他“別亂動?”一轉念,恍然大悟!

既然此人是瞎子,卻還能在風雲變幻的江湖中立足,那麼一定是有不俗的修爲,自然也應該會聽聲辨形。如此一來,自己雖然藏於巨石之後,但只要有甚麼聲音發出,他仍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因爲他S人如麻,所以無怪乎這女孩要躲着他了。

原來的疑惑解開了,但新的疑問又升上了他的心頭:既然此人是瞎子,那麼她爲何要隱於巨石之後?只要她坐在某一個地方一動不動,即使無遮無攔,對方也是發現不了她的!

雖有疑惑,但他想這女孩如此提醒自己,畢竟不是壞事,自己還是聽她的好!

當下,他便老老實實地伏在那兒,一動也不動,雖然覺得頗累,卻也忍下來了。

二胡聲仍在絲絲縷縷地響着。

二胡本是悽婉之樂,在這樣的夜色荒野中,更是如此!似乎雙目失明的人,天生便是拉二胡的好手。至少,眼前這個白袍客的二胡已是拉得出神入化,每一個樂符都扣人心絃,爲之牽腸掛肚!

不知不覺中,寧勿缺已聽出這個曲子是記載在一本不多見的樂譜集《柳葉飛飛》中的一段調子,寧勿缺甚至能記起他所見過的那種版本中爲此曲附和的詞句:

“晚秋天,一霎微雨灑許軒,檻菊蕭疏,井梧零亂,惹殘煙。悽然,望江關,飛雲黯淡夕陽閒。當時宋玉想感,向此臨水與登山……”

寧勿缺暗自驚詫於這個被女孩稱爲“S人如麻”的白袍客,怎麼能拉出這樣一首充滿幽幽愁思的曲子。

正當他聯想翩翩之際,倏聞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左扁舟,你果然守信!”

寧勿缺不由一怔!

他立即感到身後的女孩用手在他的背上壓了壓,大概是暗示他不要出聲,更不要抬頭。

其實這一次,寧勿缺還真沒有打算抬頭!

二胡聲終於停了,一個極爲平緩的聲音響起:“我左某一向不喜歡拖泥帶水,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也該是了結的時候了。”

這聲音着實古怪,竟沒有一絲抑揚頓挫,而是自始至終都是一種平板的調子。

這與他所拉出來的二胡聲恰好成了一種極鮮明的對比!

只聽得沙啞的聲音道:“左扁舟,當年你搶了我們洪遠鏢局的鏢,害得我們家破人亡,現在該是你償還血債的時候了!”

“哈哈哈!”夜空中響起一陣氣震山河的笑聲。

沙啞的聲音怒喝道:“左扁舟,休得狂妄!”

只聽得左扁舟以他那怪異的沒有頓挫之感的聲音道:“翁榮!你的伎倆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我左某!你自己最清楚那批鏢是如何走失的!”

被左扁舟稱作翁榮的人冷笑道:“江湖中人誰不知道這是你做下的案子?你違背了江湖規矩,不但劫物,還要S人,當時押鏢的上百人及跟隨鏢隊而行的封家上下二十一口人命,全都遭了你的毒手!若不是我力戰暈死過去,使你忽略,恐怕你的惡行再也沒有人知曉了!”

左扁舟冷聲道:“翁榮,我眼雖瞎了,可心卻沒有瞎!不像有些人雖然睜着一對眼珠子,卻盡做一些渾噩之事!你的卑鄙行徑瞞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左扁舟!當年就是你S了洪遠鏢局的人,然後爲了掩人耳目,再嫁禍於老夫!”

翁榮大笑道:“我本是洪遠鏢局的鏢師,怎會S了自己鏢局裏的人?再說以我翁榮的能耐,又如何能夠得手?走失了的這趟鏢中有一隻玉舍利,後來不是從你的'斷鴻閣'中找到了嗎?你還要狡辯麼?”

左扁舟冷笑道:“嫁禍栽贓,誰人不會?你們利用我雙目不能視物,暗中做了手腳,是也不是?”

翁榮道:“左扁舟,事到如今,你竟然還不死心!難道你不知道南北二十六大鏢局已聯手要追S你嗎?”

左扁舟冷聲道:“你很得意於自己的傑作是不是?我左某的確S過不少人!可我S的全是像你這樣的該S之人!‘洪遠’總鏢頭陸淨天本是對你恩重如山,可你竟連他也下得了手!”

翁榮道:“你口口聲聲說是我做下的事,卻是空口無憑,強持一詞,復有何益?我聽人說左扁舟雖然性格怪異,卻還是敢做敢當的漢子,哪知今天一見,卻讓我大失所望!其實,你承不承認這件事,人們都已把你當作真正的兇手了。我看你倒不如豪爽一些,把自己做的事認了,好歹也留下一些豪壯之氣。”

寧勿缺聽他們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一時也分不清到底孰真孰假。

左扁舟突然壓低了聲音,道:“翁榮,這裏只有你我二人,對不對?”

翁榮道:“江湖傳言十丈之內就是一根針落於地上之聲也避不過你的雙耳,你又何必問我?”

左扁舟道:“既然這兒只有你我兩人,你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把自己做了的事說出來,即使我傳揚出去,又有誰會信我這個S人如麻的劊子手?”

翁榮的聲音似乎有些變調了:“左扁舟,你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左扁舟突然笑了起來:“翁榮啊翁榮,你以爲我真的相信你不是獨自一個人來的嗎?你巧言令色,想讓我誤以爲你只是一人,一怒之下說出'就算是我S的又如何'之類的話,是也不是?”

“只要我說了這一句話,我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因爲在這四周,一定有不少‘正人君子’在鬼鬼祟祟地藏着,對不對?只要我吐出一個‘是’字,你便有理由出手了,是不是?”

寧勿缺伏在那兒,心想:“難道他已發現了我們?這人果然厲害!可他認爲我們與翁榮是一夥的就錯了,這女孩我不知道,至少我自己不是。”

正思忖間,卻聽得幾聲乾笑,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左扁舟不愧是左扁舟,果然機敏過人!”

寧勿缺便呆在那兒了。

居然另外還有人在,看來這事頗爲複雜了!也許真如左扁舟所言的那樣,翁榮說了這麼半天話,只是爲了套出左扁舟之口實也未可知!

只聽得左扁舟道:“永州四老都來了嗎?”

那蒼老的聲音乾笑數聲之後,厲聲道:“我們幾個老兄弟都來爲你捧捧場呢!”

左扁舟道:“謝了!想必你便是四老中的老大仇青竹吧?”

蒼老的聲音道:“好耳力!二十多年前見了一面,沒想到現在你還記得。”

左扁舟道:“好說!難道你們永州四老也信了翁榮的話麼?”

仇青竹道:“翁兄弟的話有理有據,不可不信!”

左扁舟道:“其實你們永州四老在聽了今夜之對話後,對翁榮已產生了懷疑,對不對?”

仇青竹立即道:“絕無此意!”

左扁舟冷笑道:“你當然不會承認!我對你們這樣的人是最瞭解不過了!當你們發現自己判斷錯誤時,從不會設法改過,而是將錯就錯!只要我死了,那麼一切都好說了。翁榮自然是一心追S兇手,忠心爲主之人,而你們永州四老自然也成了仗義行俠的英雄!如果此時你們承認翁榮纔是真正的兇手,那豈不是等於打自己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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