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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還是想和你在一起

目錄

  

  

  窗外的海風把窗簾吹得鼓鼓的,明亮的燈光下,齊小雨促膝而坐,盯着茶几上一杯已經冷卻的咖啡怔怔發呆。

  “後來呢?”

  突然的女聲打破了這一份靜謐。

  齊小雨抬頭望着對面沙發上坐着的人,微微笑了,“後來我就在你面前了。”

  “小雨,少來,你出現在我面前是在半年前。”

  半年前,高昊攜手齊小雨出現在家族聚會上,這個女人明豔動人,成爲了全場的焦點。高昊將她保護得太好了,以至於誰都不知道他藏着這麼一個漂亮的女人。那場聚會後,宋蓮影便和齊小雨成爲了朋友,她是高昊的表妹。

  “你離開江城後又去了哪裏?遇到過甚麼人,發生過甚麼事,你還沒有說呢。”

  宋蓮影果然不是個好糊弄的主。

  但,齊小雨更覺得今天的她纔是最不可理喻的,因爲,她居然會爲了安慰宋蓮影,給她講她的故事,尤其這個人還是高昊的表妹,那些爛在心底已經生根的記憶,被她重新翻了出來。

  或許,也不一定是爲了宋蓮影。擁有那段記憶是一件寂寞的事情,或許對別人說出來了,她就能真的淡忘了。

  此刻已是凌晨四點,這個故事齊小雨從下午一點多開始說,她說得很細緻,中途也會像幾分鐘前那樣陷入自己的世界裏,渾然忘記自己所處的地方。要不是,宋蓮影太好奇後來發生的事情,她真的不想去打攪齊小雨。

  “後來,我來到了海市,徹底斷了與江城的所有聯繫,我的親人,朋友,以及陳秋末,我都放棄了。這個過程就如同剔骨刮肉般,血淋淋的,可是我心裏也清楚,只有這般傷口才能好的徹底。我便是用這樣決絕的方式,向過去告別。提醒自己,這就是代價。愛上有婦之夫所要付出的殘酷代價。”

  “你爲甚麼會來到海市?因爲高昊嗎?”

  “當然不是,其實海市是我的故鄉,我小時候在這裏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我不回來這裏,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去哪裏。”

  “原來是這樣。那你和我表哥是從甚麼時候再遇到的呢?”

  “起初,我在海市過了一段很扭曲糟糕的生活。那段時間我幾乎天天泡吧,化濃妝,紋身,染髮,認識了許多社會上的混混,他們性格迥異,雖然脾氣暴躁,但大多義氣,我的生活變得精彩了許多,飆車,賭場,這是我從未接觸過的東西。甚至,我被他們冠上了大嫂的稱呼,因爲他們的大哥在追求我。那個人不是個溫柔的人,因爲沒有讀過甚麼書,言論很粗俗,生活混亂,有很多女玩伴,但他抽菸的樣子很帥氣,我不止一次的想,跟了這樣一個人,如果陳秋末知道了,他會不會心疼我。在我瘋狂的想法還未付諸實踐的時候,那個人就被警察抓了。因爲泡了道上別的老大的女人,引起了一場混戰,在混戰裏,他不小心捅死了人。聽到別人說起那天的情形,我就覺得毛骨悚然。之後,我就遠離那些人了。後來,高昊費了很大的力氣終於在酒吧找到了我。”

  “你就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跟了高昊了?”蓮影問。

  “不。那時候的我,就算想跟高昊在一起,他也不會想要我啊。”那個糟糕的自己,連她自己都厭惡。

  “爲甚麼?”

  齊小雨淡淡笑了,記憶回到了那個月朗星疏的夜晚。

  

  那時候的她已經喝得爛醉如泥,往日的風采被邋遢代替。這不是她。或者對高昊來說,這不是他愛着的人。

  她只是披着他愛着的人皮囊,內子裏是腐朽糜爛的。

  他不想承認,他在拆散她和陳秋末的時候就毀掉了她,也一手毀掉了自己做了四年的美夢。

  高昊把她帶回了家,就這樣看了她一夜。

  她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腦袋有些懵,高昊壓抑了一夜的怒火徹底爆發出來了。

  “齊小雨,你怎麼就這麼墮落了?你把自己打扮成三陪女的樣子,是在懲罰誰?”

  他的眼神中的厭惡一閃而過。

  “你他媽才三陪女。”齊小雨粗暴地吼道。

  高昊愣了愣,垂頭喪氣的坐在牀邊,齊小雨下牀打算離開這個充滿火藥味的地方。

  “你要多久的時間?需要多久才能忘掉陳秋末?”

  齊小雨轉身冷笑,“不要以爲你很瞭解我,誰說我還記着陳秋末了,陳秋末是誰,我早就忘了他了。”

  高昊衝上去一把抱住了齊小雨,齊小雨睜大了眼睛,本應該一把推開這個男人的,可是手就像沒有了力氣般。

  “小雨,你不要這樣倔強。你想哭就都哭出來。”

  那一瞬間,高昊的話就像有魔力一般,齊小雨就真的哭得撕心裂肺。

  “離開之後,我已經沒有甚麼好失去的了。我想要自己活得輕鬆一點,這難道有錯嗎?”

  “可你的方式錯了。”

  “那你告訴我,除了這些,我還有甚麼辦法?”

  “有,你相信我,我會給你找到別的辦法的。”高昊輕拍着齊小雨的背,安慰道。

  那一天之後,齊小雨變了,高昊也變了。

  齊小雨不再喝酒,高昊收斂了自己所有的脾氣,變得溫柔起來。

  他給齊小雨報了很多興趣班,烹飪、茶藝、插花、瑜伽……她的每一天時間都被安排的滿滿的,甚至比上班族還要忙碌,幾乎所有能陶冶情操忘卻痛苦的事情,高昊都陪着她做。

  一年之後,齊小雨就像脫胎換骨般,心境與氣質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然後,高昊安排她進入旗下星光雜誌社做編輯。同月,高昊正式被任命爲高氏傳媒集團的CEO。

  至此,她過上了平靜的生活。

  齊小雨這四年的記憶,是模糊的。所以她只能言簡意賅的對蓮影說了下自己的生活。

  “他沒有找過你嗎?”蓮影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所以說,暗戀只是一個人的遊戲,冷暖自知。”齊小雨自嘲地笑了。

  “那你覺得你現在開心嗎?”

  “我不知道。我想應該是開心的吧,因爲在我需要依靠的時候,都有他在。”

  宋蓮影笑了,“我今天才知道我表哥爲了和你在一起,吃了那麼多苦。小雨,小心哦,你從前對他那麼壞,小心他在娶到你後,就對你不好。這個世界上的男人都是渣。”

  齊小雨無語,笑了,“你只是剛好遇到的是一個渣男,也不用急着否定全天下的男人啊。”若不是宋蓮影失戀哭着跑來找她,她動了惻隱之心,纔會在蓮影問她有沒有失戀過這個問題時如實相告。

  “行行行,看在我表哥這般無微不至的照顧你的份上,我就勉強承認他是天下唯一的好男人。

  落地窗外,晨光微露。

  宋蓮影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活動下筋骨,然後對齊小雨說:“明天就要開記者會宣佈你和高昊的婚訊,你不害怕嗎?”

  “爲甚麼要害怕?”齊小雨不解。

  “一旦媒體大肆報道你們結婚的消息,那麼你曾經所放棄掉的,你的親人,你的朋友,以及陳秋末,他們都會知道你在哪裏了,知道你過得如何。等到他們來找你的時候,你要怎麼解釋那年你的失蹤呢?”

  “高昊幫我想好了,就說我生了一場大病,這些年一直都在療養,故意玩失蹤,只是不想讓他們太過擔心。”

  “好吧,還是高昊想的周到。”

  “你真的不怕見到陳秋末嗎?我覺得你的心會動搖。”

  “這時候的他大概兒女成羣了。”齊小雨笑得苦澀,“好了,我們去睡一覺吧,這一夜,可真累人。”

  蓮影回房後,齊小雨去了書房。

  書房紅色桃木桌上,放着幾份結婚請柬。

  齊小雨伏案,擰開鋼筆套,一一寫上賓客的名字,打算明天一起寄給允珍,讓她幫忙轉交。

  允珍,這麼久都不聯繫她,她一定會罵死自己的。

  想到此,齊小雨眉頭輕蹙,倒是真有些害怕了。

  

  前段時間,關於高昊與A女星的緋聞,被炒得火熱。

  A女星是一線明星,年近三十,這些年在電影界口碑極好,不傳緋聞,不耍大牌,人長得美且還是個演技派,擁有大批忠實骨灰級粉絲。這廂被拍到跟高氏集團的CEO同遊普吉島的照片,一時之間,水漲船高,身價翻了數倍,片約不斷。

  媒體們熱烈討論着這是不是要結婚的節奏時,當事人都默契的選擇了沉默,這既不否認也不承認的態度,有些人認爲這是炒作,是煙霧彈,A女星嫁入豪門不是那麼容易的,也有些人認爲這是真愛,女神的愛情無需向任何人交代。

  雖然這場炒作是雙贏的局面,但是高昊還是有些苦惱,這則緋聞是他父親默認的,不然也不會演變成如今的全民話題。他想要出面否認,可是父親不同意。父親認爲他應該爲公司的利益考慮,誠然這則緋聞令高氏的股票一度漲停,但高昊更害怕齊小雨會受傷。因爲,與他同遊被拍到的女人是齊小雨,而非A女星,A女星只是高氏集團的形象代言人。

  因着照片拍得模糊,A女星的輪廓又像極了齊小雨,那天恰逢A女星當時也在普吉島拍廣告,這才引出了這個大烏龍。

  日後,一旦他和齊小雨再公開關係,A女星的粉絲一定會集體圍攻齊小雨的。

  所以,緋聞炒作至今,高昊選擇了以一場發佈會的方式結束鬧劇,趁機實現自己的心願,齊小雨即將嫁給他的消息,最好也能讓陳秋末看到。

  發佈會下午三點鐘舉辦,屆時高昊和A女星會同時到場。這是個噱頭,當媒體都以爲這兩人是要宣佈在一起的消息時,高昊和A女星一起否認,並宣佈高昊和齊小雨的婚訊,高昊相信第二日的頭版頭條會更大點。

  下午三點,A女星盛裝出席,穿一襲裸色一字肩蕾絲長裙,高貴優雅地挽着高昊的手腕,女神範十足,他們一出現,閃光燈不斷,怎麼看都是最養眼的一對璧人。

  入座後,高昊莞爾,主持人宣佈發佈會正式開始。

  高昊將麥克風移動到適合的位子,對場下的媒體朋友說:“各位遠道而來的朋友,下午好,今天我將就我近期出現的緋聞做出解釋,接下來也會留二十分鐘時間給媒體朋友提問。”

  “A小姐是一位溫柔嫺熟的女人,她有着世間最優雅的氣質,舉止高貴。她的父親是我的國畫老師,我們兩家從小就有着密切的接觸,所以我和A從小就認識。熱愛電影是我們的一個共同點,所以她想要拍電影這件事,儘管其他人最先很反對,可我是第一個贊成她的。她在娛樂圈那麼複雜的環境,依舊堅持本心,是一件難能可貴的事情,也因着她乾淨的形象,我邀請她成爲我公司的形象代言人,這是一個十分正確決定。但我們,並非像外界所傳的那種關係,我們不是情侶,我們也不是朋友,我們是親人。”

  有記者不淡定了,插嘴問道:“那你們出遊普吉島接吻的照片又是怎麼回事呢?”

  “和我接吻的女人是我的未婚妻,我只能說你們會誤解,是因爲那張照片太模糊的關係,加上我未婚妻的五官與A小姐有些相似。說到我的未婚妻,我們因爲這次的緋聞決定下個月舉辦婚禮了。我能這麼快的心想事成,真的要感謝你們了。以上,便是我的聲明。”說完,高昊起身,態度誠懇地鞠了一個躬。

  接下來,記者們舉手提問。

  高昊在這中間安排了幾個自己人,授意他們問出他想要回答的問題。

  “高先生,您好,老實說我有了一種被戲耍的感覺,我大老遠的從北京趕來參加您的發佈會卻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結果。”某記者說完後一臉惋惜。

  “那我就給你個獨家好了,這是我和我未婚妻的結婚請柬,我親自設計的。”高昊下臺大方的交到記者手中,自豪的說。

  某記者立刻成爲了全場羨慕的對象。

  此時,另一名記者開口問:“高先生,您和您的未婚妻是怎麼認識的?”

  “我們是大學同學,我對她一見鍾情。她是個單純善良的女孩,我希望在以後的生活裏,我能夠把她保護好,讓她繼續過無憂無慮的生活。”高昊深情款款的說。

  彼時,齊小雨和宋蓮影正在房間裏通過電腦看着那場發佈會的直播。

  “我表哥說話真討喜,小雨,你真幸福。”

  “是啊。”齊小雨甜美的笑了。

  直到發佈會結束的那一刻,A女星都沒有說一句話,她只是露出淡淡的微笑,得體適宜。

  “聽說我表哥給了A一份五年的合約,所以A才答應出席這場發佈會的。”

  “這應該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做花瓶吧。”齊小雨說完,合上筆記本電腦,繼續回牀上補眠。

  “你要小心了,按照現在網絡信息傳遞的速度,你很快便會被人肉出來的。”

  “我知道。”齊小雨輕輕回了句,然後陷入了熟睡。

  宋蓮影回到房間,接到了她表哥的來電。

  “喂?你怎麼會打電話給我?”

  “想問你小雨在做甚麼?”

  “睡覺啊。”

  “幸好我沒打她電話,不然就吵到她了。”他無比慶幸地說。

  蓮影感到無語,“你這副德行你爸媽知道嗎?”

  “宋蓮影,記得做晚飯,別偷懶,否則我立馬趕你出我家。”

  “你狠。你就是對小雨太好了,所以姑姑纔會對小雨那麼冷淡吧。”

  “我媽對誰不冷淡?”高昊反問,然後繼續說:“我們以後又不跟我媽一起生活,她對小雨冷淡,我們無所謂。”

  “看到你這樣,我以後打死都不生兒子了。”

  “去你的。”

  掛了電話後,宋蓮影認命的去廚房準備晚餐要用的食材。

  她想,總有一天她要去匿名八卦下高公子是如何寵妻的,而齊小雨一定會成爲全國女人的公敵。

  這女人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銀河系。

  

  

  寄出去請柬後,齊小雨陸續收到了來自允珍、林妤的電話。除了陳秋末,這讓齊小雨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沒有收到她的結婚請柬。

  她本想用盛大的婚禮儀式告訴陳秋末,她過的很好的。可惜,這一切只能隨緣了。

  允珍整整控訴了三個小時,齊小雨的耳朵纔得到解放。

  可是沒過多久,林妤的電話也到了。

  林妤用暴躁的語氣問:“這是你的新電話號碼啊?好的,你給我老孃等着。”這口吻活像流氓。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齊小雨一頭霧水,有點摸不着頭腦。

  第二天,日上三竿,她還在睡着,手機鈴聲就響起了,火急火燎的。

  齊小雨剛按了接聽鍵,那頭的人就迫不及待的大吼一聲:“快滾來機場接機。”

  齊小雨嚇得立刻坐直身子,“好的。”

  手機裏立刻出現了忙音。

  齊小雨掀開被子赤腳跑去衛生間洗漱,然後挑選了一件白色連衣裙,下樓去車庫。她自從接受高昊的求婚後,就辭職了,這些天一直住在高昊海邊的別墅。

  海邊離機場要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她不確定她趕到機場的時候,最討厭等待的林妤會不會直接S了她。

  她的銀色小跑一路疾馳在沿海公路上,鹹溼的海風吹亂了她的頭髮,但墨鏡後她的眼睛裏都是笑意。

  再過不久,她就可以見到林妤了。這是個激動人心的時刻,這表示,林妤大方的原諒她了。

  齊小雨到達機場停好車後,打電話問林妤她在哪裏。

  “我在喫牛肉麪,你也來。”

  齊小雨進去大廳,終於在二樓樓梯處看到林妤在向她招手,齊小雨連忙跑了上去,站在林妤面前,卻有些膽怯。

  “你胖了啊。”齊小雨取下墨鏡,故意說着不着邊的話。

  “廢話!你乾兒子在我肚子裏呢,我怎麼可能不胖?”

  “你懷孕了啊。”

  “剛滿七週。”林妤不自覺流露出小女人的模樣令齊小雨羨慕不已,提及女人最幸福的三個時刻:求婚、結婚、生孩子。她們正在經歷着。

  “恭喜你,我真爲你感到開心。”

  齊小雨剛說完,林妤臉色就變了。

  “你知不知道我已經結婚了啊?”

  “啊?甚麼時候?”

  “去年年初。我試圖去聯繫你,讓你參加我的婚禮的,可你斷得乾乾淨淨。你看你當初答應要做我的伴娘的,你負了我。”林妤氣鼓鼓地說,像只青蛙。

  齊小雨討好的說:“對不起啦!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這樣對你的。”

  “這究竟是爲了甚麼啊?你那生病的理由去見鬼吧,我纔不相信呢。要我相信可以,這些年的病歷藥單一併交出來。”

  “我失戀了嘛。”

  “失戀?就因爲失戀你就可以拋棄我嗎?”這個理由顯然無法說服林妤,讓林妤消氣。

  “我是沒辦法。愛上一個結婚的男人,令我覺得太羞愧了。”

  “結婚的男人?甚麼意思?你甚麼時候愛上已婚男了?你不是一直都愛陳秋末嗎?”

  “就是陳秋末啊。”

  “你說陳秋末是已婚男?你聽誰說的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林妤都聽糊塗了。

  “允珍說的。”

  “所以你就逃跑了?”

  “嗯。”

  喫完牛肉麪,齊小雨開車帶林妤回了家。

  林妤跑上跑下仔細欣賞了一遍別墅,感慨道:“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啊。小雨,這可是你從前的願望呢,有大房子,有海,有鮮花,還有閣樓。”

  “是啊,我二十歲過生日時就這麼許願的,沒想到你還記得。”

  “我還記得21歲的時候,我們都在感慨自己的未來究竟是甚麼樣子的,會不會兒女成羣,婚姻美滿,不被生活磨礪,做沒心沒肺的快樂瘋子。”

  “你的新郎是徐行之嗎?”這是個難以問出口的問題,也是個令齊小雨害怕答案的問題。她希望她的好友生活簡簡單單的,沒有大風大浪。

  林妤故作神祕地說:“你猜呢。”

  這讓齊小雨有些爲難。

  “是徐行之。”她說。只有是徐行之,纔不至令人唏噓不已,徒增遺憾。

  林妤挑眉,微笑,“答對了。”

  “太棒了,你們是奇蹟呢。”齊小雨激動地抱住了林妤。

  “所以,我現在很榮幸的宣佈,我還是那個沒心沒肺的快樂瘋子,我沒有變得市儈、變得現實、變得粗俗,我還是我,我喜歡這樣的自己。”

  “看到你這麼幸福,改天我一定請徐行之喫飯,好好感謝他一番。”齊小雨由衷地說。

  “這個不着急,讓高昊先請我喫飯,賠禮道歉纔是最重要的。”提及這件事,林妤怎麼也開心不起來了。

  “爲甚麼?”

  “你不知道這廝做了多麼陰險的事情,真是越想越氣,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林妤咬牙切齒地說。

  “你冷靜點,跟我說,我幫你懲罰他。”齊小雨勸說。

  林妤坐下,平靜了下情緒,說:“我結婚前特地聯繫高昊,問他有沒有你的消息,他明明知道我要結婚了,還故意瞞着我們,安得甚麼心。怎麼着?害怕我把你搶走啊。他草木皆兵也得有個度。”

  竟有這樣的事情。

  “好了,你原諒他啦。”

  “你別因爲要嫁給他了,就幫他說話,你說他做得過分不過分?”

  “過分,沒參加你的婚禮我是多麼遺憾啊。”

  “打電話給他,讓他晚上給我個說法。”

  “好的,遵命,陛下。”齊小雨討好地說。

  “煩死了,因爲懷孕,情緒大起大落的。”林妤無比鬱悶,她不該這樣的,可是就是控制不了的情緒。

  “好啦,孕婦最大,你要喫些甚麼嗎?”齊小雨不太清楚孕婦的忌諱。

  “你有甚麼?”

  齊小雨打開冰箱,看了看,取出一盆千禧果,遞給林妤,“我最近愛喫這玩意。”

  “你終於不愛喫香蕉啦。前段時間聽說香蕉有艾滋了,我還想起你來着。”林妤遞了一顆進嘴裏,“味道還不錯,酸酸甜甜的,很爽口。”

  趁着林妤在客廳看電視的空擋,齊小雨打了電話給高昊。

  “林妤來了,你把她得罪了,她很生氣,萬一不同意我嫁給你怎麼辦?”

  “別啊,寶貝,我馬上去負荊請罪。”

  “嗯,來的時候買些孕婦能喫的東西。”

  “她懷孕了?速度真快。”高昊羨慕地說,然後壞笑道:“不過,我們也快了,最遲明年吧,我就可以做爸爸了。”

  “你想得挺美。”

  “寶貝,你生的孩子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

  “油嘴滑舌,看來你身邊沒同事在。”

  “不,我在開會。”

  “啊?那你還這麼肉麻。”

  “從前,我爲了要保護你,才那麼低調的,現在我們都公開關係了,當然要怎麼高調怎麼來着,小爺我從來就不是低調的人。”

  林妤突然開口:“在跟高昊那小子打電話嗎?”

  “是啊。”齊小雨笑了。

  “快掛了,你要陪我和你乾兒子。”林妤霸道的宣佈。

  “是,孕婦和我乾兒子最大。”齊小雨哄得林妤身心舒暢。

  傍晚,齊小雨在廚房裏煎牛排,林妤在一旁拌水果沙拉,便聽到外面汽車開進來的聲音。

  “高昊那小子是不是故意拖到這麼晚纔回來的?知道我是孕婦,還敢讓我餓肚子。”

  “你不要故意挑刺啦,他最近比較忙,因爲網上出現了對我不好的言論。”

  “甚麼言論?你有甚麼不好的?”

  “泡夜店的照片,濃妝豔抹,低胸短裙,一看上去就不像個良家婦女。”這不是齊小雨故意自貶,而是某知名八卦微博主的原話。

  “這種事高昊處理起來不是應該是小Case嗎?”在林妤看來,高昊是有這個能力的。

  “夜裏爆料的,就算後來溝通刪掉了,也總歸是流出去了,而且據說網友覺得我那照片很好看,都保存下來了。”

  “誰會有你這些照片?”

  “以前泡吧的朋友。”有些人是要經過時間篩選才能確定是好友還是路人,現在看來那些個當初她覺得有義氣的人不過是齊小雨有眼無珠。

  說話間,高昊就走了進來,笑得如沐春風。

  但在林妤看來,就是一種賤笑。

  林妤一副後媽的樣子立在高昊面前,“怎麼着?是下跪呢還是下跪呢?”

  “大姐,我錯了。”高昊求饒着。

  “你讓我覺得很遺憾。”齊小雨撈起牛排放在盤子中,插嘴。

  高昊靈機一動,“那這樣吧,你再舉辦一次婚禮,費用我全包。”

  “你是咒我再婚啊,而且那時候齊小雨還是未婚身份嗎?”林妤挑眉爲難着他。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麼樣啊?”高昊欲哭無淚。

  “不知道。”林妤冷冷地扔下這句話。

  這時候,齊小雨出來替高昊解圍,“晚餐好了,都來喫飯吧。”

  林妤摸着自己的肚子說:“我餓瘋了。”

  高昊去洗手,來到餐桌前,愣了愣,數了數盤子裏的牛排數量,“十五塊牛排,寶貝,你辛苦了,你餵豬啊。”這個豬當然值得是某孕婦。

  齊小雨咳咳了兩聲,示意他閉嘴,多說多錯。

  林妤陰森森開口:“孕婦食量大。”

  高昊低頭,用叉子取了一塊牛排刀盤子裏,安靜用餐。

  或許是林妤的到來,齊小雨食慾大振,一口氣解決了五塊牛排,仍不覺飽,這着實嚇到了高昊。

  “喫多了不消化。”高昊說。

  “可是我很餓啊。”齊小雨可憐兮兮的說。

  “好吧,我去給你拿健胃消食片。”說完,便起身去了客廳。

  “你們甚麼時候開始同居的?”林妤悄悄問。

  “沒同居,他只是偶爾過來住。”

  “做了沒?”

  “沒。”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齊小雨有些害羞。

  “報紙上不是說你們同居了三年嗎?”

  “那是亂寫的,我一年前才答應做他女朋友。”

  “他對你真的好的沒話說。”林妤笑着說。

  “那你還生他氣嗎?”

  “我哪裏是真的生他氣啊,我就是逗逗他。齊小雨,你這樣幫着他,我們以後還能愉快的玩耍嗎?”

  話音剛止,高昊就回來了。

  林妤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重新變得一本正經起來。

  齊小雨拼命忍住笑容,她覺得這一刻,有閨蜜真幸福。

  喫過晚飯安排房間時,齊小雨堅持要讓林妤跟她一起睡,林妤向高昊投過去一個抱歉的眼神,回房間洗澡去了。

  齊小雨給允珍打去了電話,她最近很念舊,時常會懷念從前的時光與人,想念到哭,到痛徹心扉,遺憾那些過去的、想要的,都不在自己身邊。

  歲月催人老,大概就是這回事了。

  

  

  夜涼如水,萬籟俱寂,低垂的天幕上亮着幾顆星子,如細碎的鑽石鑲嵌在黑色的帷幕上。

  林妤吹乾頭髮後,走出衛生間,看到齊小雨披着一件外套站在陽臺上,迎着海風,背影單薄。

  “在想甚麼呢?”林妤走到她身邊問。

  “在想,我丟去的正在一點點回到我的身邊。”

  “齊小雨,再把我們丟掉,你就是賤到渣了。”

  “不會了,那個時候我還不成熟,還很孩子氣。你請了多久的假?”齊小雨想帶林妤逛逛海市每一個有趣的地方。

  “我辭職了。”

  “啊?怎麼你也辭職了?”齊小雨微微喫驚。

  “在家做全職太太不好嗎?”

  “不是不好,就是心情好複雜,女人到最後都回歸家庭了。”

  “有個好老公,女人還要那麼拼命做甚麼。行了,早點休息吧。”

  “嗯。”

  第二天,齊小雨早起做早餐的時候,發現高昊也起牀了。

  齊小雨看了看牆壁上掛鐘的時間,“你再去睡會吧。”

  “你去吧,早餐我來做。”

  “這是因爲我在這裏,所以要好好表現嗎?”林妤突然神清氣爽地出現在兩人附近。

  高昊笑着點頭,把齊小雨推出了廚房。

  齊小雨和林妤決定出門散會步。

  早晨的海邊,空氣清新溼潤,天空陰沉沉的,遠方的海平面上出現了微微的光芒,再過不久,太陽就要升起來了。

  齊小雨和林妤之間有些沉默。

  “高昊我覺得他變了許多。”

  “你也發現了?”

  “是啊,他以前多桀驁不馴啊,眼高於頂,睥睨衆生。現在呢,他變得平和穩重了。”

  “所以,我是個壞女人啊。他變成了我喜歡的模樣。性格、舉止、穿着、髮型都在模仿陳秋末。”

  “經你這麼一提醒,我纔想起來,他真的是在模仿陳秋末,連西裝品牌都穿一樣的。”

  “他爲我犧牲太多了。”

  “可是他這樣,你的壓力也很大吧。”

  “知我者,林妤也。”

  

  林妤覺得齊小雨是這個世界上最輕鬆的準新娘了,不用花心思準備婚禮,因爲這些都交給了專業的團隊打理,她自己對婚禮的要求也不是特別高,別人問她意見,她都說不錯,漫不經心的,一點也不上心。

  這大概也是因爲新郎叫高昊,如果新郎是陳秋末,齊小雨未必就現在這個態度了。

  這些天,齊小雨開車帶着林妤滿地跑,行走于山水與美食間,讓人慾罷不能,基本上海市風景優美的地方都去過了。後來,實在不知道去哪裏了,齊小雨就帶着林妤去附近的教堂看別人結婚。

  日子過得清閒而又無聊。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允珍他們一家人來到海市,頭一天晚上,高昊安排在海鮮樓爲他們接風。第二天中午,高家人正式與齊小雨的長輩碰頭,氣氛客氣,但也算其樂融融。

  到晚上,年輕人在家門前的沙灘上辦起了篝火晚會。燒烤架前,男人在忙碌着,女人們圍着篝火談天說地。

  “小雨,看着你現在過得這麼好,姐真爲你感到開心。”

  “謝謝姐,姐夫也對你很好。”

  想起昨天晚上,舅媽得知林妤懷孕的事,再看看允珍的肚子,不斷地嘆息:“要是允珍也能生個孩子出來就好了。”

  “你和姐夫甚麼時候生個孩子啊?”齊小雨問。

  “我暫時不想要孩子,沒做好心理準備。”提及這個話題,允珍就心情低落,雖然葛雲超有了深深這個孩子,倒不會給她多大壓力,可是自己的爸媽以及葛家的老人早就有怨言了。

  “允珍姐,懷孕是一件很幸福微妙的事情。”林妤開心地說。

  “是啊,我知道呢。”

  “秋末哥會來參加我的婚禮嗎?”

  “我不清楚,你們沒有聯繫嗎?”

  林妤插嘴:“小雨沒有陳秋末的電話號碼,允珍姐,不然你現在打電話給陳秋末,問問他來不來參加小雨的婚禮。”

  “那好吧,稍等。”

  允珍拿出手機,調出陳秋末的手機號碼,撥了過去,沒多久,電話就被接聽了,允珍按了免提鍵。

  “允珍。”

  陳秋末清冷的聲音由着無線電波傳來,迷人且令人陶醉。

  “秋末哥,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你在忙嗎?”

  “沒關係,你有甚麼事嗎?”

  “是這樣的,我現在人在海市,你還記得小雨嗎?這丫頭要結婚了,她想問問你來不來參加她的婚禮。”

  “哦,不好意思,我最近在忙一個項目,有些忙,恐怕時間上不允許,幫我告訴她,我祝她新婚快樂。”

  “那好吧,秋末哥,那就先這樣啦,你忙吧。”

  掛了電話後,允珍對齊小雨撇了撇嘴,“你也聽到了吧。”

  “他這麼晚,還工作啊。”齊小雨不可思議地說。

  “是啊,他是工作狂呢。”

  “不用回家陪老婆孩子啊。”林妤接着試探。

  允珍笑了,“他孤家寡人一個,日子過得清心寡慾,從前還會有些娛樂愛好的,最近幾年,把那些時間都用在工作上了。”

  “孤家寡人?”齊小雨喃喃地問。

  允珍剛要再說甚麼,看到葛雲超端着兩個盤子走過來,小聲的對齊小雨她們說:“睡覺的時候,我再跟你們說。”

  “嗯嗯,好的。”林妤笑着點頭。

  自從允珍開了那個頭後,齊小雨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好不容易捱到結束,允珍把深深安排好後,來到齊小雨和林妤的房間,爬上了牀。齊小雨和林妤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允珍緩緩說起:“剛纔雲超在,我不方便說陳秋末的事情,但是我覺得陳秋末挺可憐的。”

  “怎麼可憐了?”林妤幫着齊小雨問出口。

  “其實,雪籽在七年前就病逝了。”

  “甚麼病?”齊小雨問。

  “胃癌晚期,她的墓現在就在加拿大,每年雪籽的忌日,葛家幾個兄弟姐妹都會去加拿大掃墓,如果不是我也跟着去了一次,我哪裏相信葛雪籽早就去世了。他們瞞得滴水不漏。秋末哥一直以爲雪籽還會再回來的,一直都在等着她。可是,他哪裏知道,他再也等不到她了。”允珍說着說着覺得很悲傷。

  “他們爲甚麼不告訴陳秋末呢?”

  齊小雨的聲音有些哽咽了,林妤偷偷握住了她的手,安慰她。

  “因爲雪籽不讓。”

  “好殘忍。”齊小雨的眼睛紅紅的,爲陳秋末鳴不平。

  “那個葛雪籽究竟在想甚麼啊?”林妤忿忿不平道。

  允珍嘆了口氣,繼續說:“當時雪籽和陳秋末感情太深了,而那又是他們新婚不久,她怕陳秋末會想不開。而且,雪籽有着所有女人都有的自私,她的一生太過短暫了,她希望陳秋末不要忘記她,永遠只愛她一個人。所以,她編造了謊言欺騙陳秋末。據說陳秋末每年都會收到雪籽的明信片,如果有一天陳秋末知道那些明信片是僞造的,不知道會怎樣。”

  “應該會傷心欲絕吧。”林妤說。

  齊小雨的心裏難受極了。

  允珍回房間後,小雨就直接哭了,她把頭捂在被子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林妤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索性也陪着一起哭。

  一夜未眠。

  第二天,兩人的眼睛都腫了起來。

  化妝師來看到齊小雨這樣,嚇了一跳,立刻讓人去取了冰塊,給齊小雨消腫。

  齊小雨一言不發,目光呆滯地坐在梳妝檯前,任由着這些人折騰。

  還是很想和他在一起。

  還是很想和他在一起。

  還是很想和他在一起。

  ……

  腦海中這句話一直在不停的翻湧着,來勢洶洶,刺激着齊小雨敏感脆弱的神經。

  只要有一線希望,就應該去努力爭取。而不是在這裏,繼續那條陰差陽錯的道路。她無聲的對自己說,同時也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林妤看着沉默的齊小雨感到心疼,低頭在她耳邊低語:“小雨,你忘記昨天你聽到的事情吧。記着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啊,你要做全世界最漂亮的新娘的。”

  忘記嗎?不,她不甘心啊。齊小雨緊緊的把雙手握成了拳頭狀,指甲快要嵌進肉裏了,卻渾然不覺得痛。

  齊小雨對房間裏的其他人說:“你們先出去吧,我們需要說會話。”

  不一會兒,房間裏就只剩下齊小雨和林妤兩個人。

  “待會高昊就會來接我先去他家見長輩,辦中式的婚禮,下午我們倆去民政局領證,晚上參加沙灘婚禮。我突然間感到害怕,我現在沒有辦法嫁給他了。”

  “小雨,現在都甚麼時候了。”

  “我真的不能嫁給高昊,我想走,你幫幫我。”

  “不,不行。我不能看着你一手毀掉自己的幸福啊。”林妤焦急地說。

  “林妤,林妤。”齊小雨哀求着,“高昊就真的是我的幸福嗎?不懂事的時候以爲選擇一個愛你的人便是幸福,現在才明白,要選擇一個你愛的,因爲被愛也是一件很孤單的事情。林妤,你嫁的人就是你愛的人,所以你不會懂我的感受的。”

  “如果高昊不是你的幸福,那麼陳秋末也不是。你確定你回去了,他就能接受你了,他愛你嗎?你們能有未來嗎?”

  “可是我愛他啊。”齊小雨無奈地說。

  “真的一定要這樣嗎?”林妤都快急哭了,再一次確認。

  齊小雨堅定地點了點頭。

  “那好,你要我怎麼幫你?”

  “支持我,無論別人怎麼說,你要站在我這一邊。”只要有一個支持的力量,齊小雨覺得自己就能走下去。

  “好,就算被罵,我也都支持你的決定。”

  “謝謝,我要走了,希望能趕上最快回江城的飛機。這裏,你甚麼都不要說,就裝作你甚麼都不知道,我不想連累你。”

  “好,等徐行之一來,我就跟他回家。”

  齊小雨簡單的收拾了幾件衣服,塞進包裏,將手機交給林妤,“恰當的時機,你幫我發條短信給高昊,就說對不起,我不能嫁給他了,也請他絕對絕對不要原諒我。”

  “我知道了。”

  趁着大家都在忙的間隙,齊小雨偷偷跑出去,開車前往機場。

  而林妤反鎖了房間的門,等待着暴風雨的來臨。

  高昊知道齊小雨逃婚的時候,齊小雨已經坐在飛機上,等待着飛機起飛。

  天很藍,很低,風和日麗。如此美妙的一天,註定不屬於她。

  飛機緩緩起飛的時候,齊小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終於自由了。

  儘管未來是一片崎嶇的路,但齊小雨還是覺得非常非常的幸福。這一趟旅程的目的地是,陳秋末。她覺得好遺憾,四年未見他,如果那年的自己知曉真相,他們之間也許就不用空白四年了。

  一個小時後,飛機降落在江城機場。

  齊小雨走到機場大廳,突然停住了腳步,記憶中,四年前的她就在這裏哭得撕心裂肺,那個悽苦可憐的身影彷彿出現在了眼前,齊小雨一下子沒忍住,眼淚充盈在眼眶中,周圍的一切都模糊了。

  心中一個輕快的聲音在說:“我回來了。陳秋末,你等我。”

  去了洗手間花費些時間化了個濃妝,遮住了臉上的疲倦,在機場二樓一家餐廳裏點了一桌子菜,慢條斯理地喫完,才走出機場大門,排隊上了一輛出租車。

  對司機說:“南湖山莊。”

  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在她的臉上、她的身上,整個人都變得暖洋洋起來。

  她之所以要喫得飽飽的,是因爲她的身上沒有手機,她也不知道陳秋末的手機號碼,她只認識他家,大概需要等待很久纔會見到陳秋末。

  雖然她從前最討厭的便是等待,可是這一次,她卻等得心甘情願,等得幸福。

  

  

  海市。

  宋蓮影站在高昊的房間外,腳步遲疑,想要去敲門,又不敢,害怕見到一蹶不振的他。

  知道齊小雨逃婚的那刻,高昊就像被抽乾了所有的精力一般,差點站不穩,如果不是她在他身邊扶着他,他就要摔倒了。

  不要說是高昊,就連她這個伴娘,她都覺得無比諷刺,爲齊小雨戲耍了衆人而憤怒。

  她害的從來驕傲的高昊變成這樣,躲在房間,用酒精麻痹自己。一時之間,整個高家都淪爲了別人的笑柄。

  這樣一個女人就是個白眼狼,枉費高昊寵愛了她四年,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婚禮已經宣佈取消,雖然對外宣佈的是,新娘偶感不適,已經入院治療,婚禮延期。

  可這樣的說辭,誰又能信呢。

  果然不到半個小時,齊小雨出現在機場的身影就被拍到,照片被傳上了網絡。

  姑父已經查到了齊小雨飛去了哪座城市,她就是要來告訴高昊齊小雨回江城這件事的。

  房間裏傳來酒瓶碎了一地的聲音,清脆,聽得人心驚肉跳,蓮影顧不得甚麼,推門,衝了進去。

  屋子裏燈光暗淡,厚重的窗簾緊緊隔開了房間和屋外的世界,陽光一點都投不進來。而高昊癱坐在白色的羊絨地毯上,倚靠在牀邊,頹喪的低着頭。

  他的面前,一瓶洋酒已經見了底。

  “高昊。”蓮影輕聲喊,這樣的氛圍太過壓抑了,她都不敢大聲說話。

  高昊快速抬起頭,在看到是宋蓮影后,眼眸中的星光一點點變得黯淡下去,自嘲地笑了,“我還以爲是她回來了,我他媽真的以爲她會回來的。”

  蓮影避開地上的碎片,來到高昊身邊。

  “她不會回來了。”蓮影冷冷地說。

  高昊淚眼朦朧,咬咬牙說:“我恨她,我好恨她,我想跟她同歸於盡。”

  他哭得像個孩子一樣,肩膀在顫抖着,是那樣的無助。

  蓮影過去,抱住了他,陪着他一起落淚。

  “高昊,振作點。”

  “我是那麼的愛她,愛得失去了自我。就算她始終都不愛我,她也不該拋下我的。”

  “她的良心被狗吃了。”

  高昊冷笑,“不,她的心被她丟在了江城。她現在是要回去找回自己的心了。”

  “你知道了?你知道她回江城了?”

  “她除了那裏,還能去哪裏。”

  “齊小雨她是瘋了,你和那個已婚男相比,她憑甚麼拋棄你?”宋蓮影惡狠狠地說。

  “憑她愛他,憑她一定知道了那個祕密。”

  “祕密?甚麼祕密?”

  “小影,你知道嗎?我苦苦隱瞞了四年的祕密,她肯定知道了。”高昊抽泣了一聲,笑得比哭還難看,“是我低估了她的愛,我千算萬算,也沒有想過會在這樣的時刻出了差錯。陳秋末他爲甚麼要那樣幸運呢?他爲甚麼是那樣的幸福?”

  “小影,過去的日子,我時常會讓助理去海市拍下陳秋末的照片,我看着照片,學着他的穿衣風格,學着他的行爲舉止,因爲那是齊小雨喜歡的類型,我以爲只要我學會了陳秋末的品味,齊小雨就能多愛我一點了。”

  “她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女人。”宋蓮影淚眼婆娑地望着高昊。

  “小影,你幫我找她回來,好不好?我心疼得厲害,我真的,真的,不能失去她。”

  “高昊,你不要這麼卑微,你這樣,我會心疼的。”宋蓮影哭成了淚人。

  高昊搖搖頭,開了另一瓶酒,直接舉起酒瓶,往嘴裏灌酒。

  辛辣刺激的酒精刺激着他的胃,那裏疼得厲害。

  一股股熱流,翻騰着,逼近喉嚨,有些腥甜。高昊吐了出來,白色的羊毛地毯上赫然出現一塊猙獰紅豔的血跡。

  宋蓮影被這灘血嚇了一跳,她大叫了一聲,然後跑出去喊人進來幫忙。

  她奔跑的背影越來越模糊,高昊漸漸地失去了殘存的意識,倒在了地毯上。

  

  

  出租車司機將齊小雨放在南湖山莊門口,齊小雨憑藉記憶找到了陳秋末家,113幢。

  院子的木製門上了鎖,齊小雨將包放在地上,坐在地上,等待着陳秋末的歸來。

  秋末的天氣,江城可比海市要冷多了。天空呈現灰色,高高在上,清冷的陽光照射大地,一點都不溫暖,風掀起塵沙,帶着刺骨的寒意拂面而來,饒是齊小雨穿着棉衣,都忍不住哆嗦。

  已經連續幾十個小時都沒有睡覺,齊小雨的腦袋越來越沉,最後抵着膝蓋睡着了。

  但沒過多久,她就被人推醒了。

  她睡眼惺忪地抬頭望着來人,逆光的他,猶如被陽光灑上了一層金子,熠熠生輝。

  “齊小雨?”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不可置信。

  齊小雨猛地站起身來,與之比肩,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笑了,“對,是我。”

  “你怎麼會在這裏?”陳秋末皺眉問。

  “我逃婚了,沒地方可去,來投奔你來了。”齊小雨說得悽慘。

  陳秋末掃視了一眼齊小雨,恰逢齊小雨突然打了個噴嚏,本來模糊的心意偏動了惻隱之心。

  “先進去再說吧。”他拿出鑰匙打開了門。

  他沒有對她拒之門外,這是個好的開始。齊小雨喜出望外,匆忙拿起地上的包,追了過去。

  這套別墅內部的裝修以白色爲主,搭配着灰色、青色、黃色、紅色等富有生機的顏色,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齊小雨坐在沙發上,等待着陳秋末,他在泡咖啡。片刻後,陳秋末就端來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走向齊小雨,遞了一杯給她,然後坐在齊小雨對面的沙發上。

  “你怎麼這個時間回來了?”齊小雨抿了口咖啡問。

  “身體有些不舒服,就提前回來了。”陳秋末解釋。

  “身體不舒服?是感冒了嗎?”齊小雨擔心的問。

  “頭痛。”

  “哦,那你要喫點藥,好好休息了。”

  陳秋末冷冷的打斷她,“先別急着關心我,你是怎麼回事?”

  齊小雨有些爲難的說:“能以後告訴你原因嗎?你能讓我在你這裏住一段時間嗎?拜託了。”

  陳秋末面無表情的望着她,齊小雨心中忐忑,但好在最後,她聽見他說:“可以。”那一刻的心情,真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

  “謝謝!別告訴任何人我在這裏。”

  “看你很困的樣子,我帶你去房間休息。”

  陳秋末放下咖啡杯,起身,手插進褲子口袋裏,腳步輕盈的往樓上走去,齊小雨跟着他,來到二樓轉角的房間。

  “你就住這裏吧。”陳秋末推開門說。

  “好。”齊小雨走了進去。

  陳秋末轉身離開,並輕輕關上了門。

  齊小雨鬆了口氣,目前爲止,一切都還是很順利的,都按照計劃來。

  呵欠連連,她想自己真的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

  門外,陳秋末聽見裏面沒有動靜了,才抬步向書房走去,打開了桌上的電腦,上網搜索了高昊的新聞,才知道,這個任性的姑娘惹下了多大的禍,逃之夭夭,沒心沒肺的,亦如當初。

  

  齊小雨這一覺睡到了第二日的中午。

  醒來睜眼的那刻,看到這個陌生的房間,怔了怔,後來才記起,她已經不在海市,回來江城了,這裏是陳秋末的家。

  嘴角微微上揚,眼睛亮亮的,充滿笑意。

  她拉開了窗簾,打開了窗,然後起身下樓,腳踩着的拖鞋與木製樓梯發出嗒嗒的聲音,聲音脆脆的。

  還未靠近廚房,便聞到了飯菜的香氣,陳秋末穿着圍裙,在吧檯前切着一塊雞脯肉,神情專注的一點也不像是在做菜,倒是是在談生意。

  “你沒有去公司上班?”

  “頭痛沒好,繼續在家休息。”陳秋末謊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其實他的頭痛早就好了,他只是不放心她而已,怕她任性的再一次不告而別。

  “你做了甚麼菜,我餓死了。”齊小雨走近,吧檯上擺放着紅燒肉、山藥炒木耳、黃瓜燉鴨湯,都是些很普通的家常菜,色香味俱全。

  “愛喫嗎?”

  “嗯,愛喫。”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愛喫。齊小雨甜甜的笑着,在心裏補充道。

  陳秋末放下手中的刀,脫掉一次性手套,丟進垃圾桶裏,給齊小雨盛了一碗米飯,放在她面前,“你先喫吧,我還要做一道青椒炒雞脯肉,很快就好。”

  “我等你一起喫。”

  “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不,我就等你一起喫。”齊小雨語氣堅決,笑着坐上高腳凳,托腮看着陳秋末。

  陳秋末妥協,又問:“那就先喝碗湯吧。”

  “嗯。”

  睡飽之後,齊小雨的胃口極好,一連吃了兩碗飯。

  陳秋末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齊小雨眼尖,放下了碗筷,對上陳秋末的視線,“你有甚麼要問我的嗎?”

  “四年前,你爲甚麼會突然離開江城?”

  “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也以後再告訴你。”

  “又是以後說?”陳秋末挑眉,不滿意,“一個小丫頭,藏着那麼多心事也不嫌累。”

  “我答應你,我以後真的都會告訴你的。”

  其實,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

  ——因爲我愛你啊。

  離開,是因爲我愛你。回來,同樣也是因爲我愛你。

  “你以後有甚麼打算?”陳秋末又問。

  “讓我先休息幾天,我再去想未來。”齊小雨求饒道。

  “行。”

  喫飽喝足後,齊小雨讓陳秋末去看電視,她來洗碗,把廚房收拾好後,齊小雨來到陳秋末身邊。

  “你穿得這麼單薄,也不怕生病。”

  “我走得急,沒來得及收拾行李。”

  “玫瑰園那裏應該有你的厚衣服吧。”

  “有。”

  “我帶你去拿。”

  “我暫時不想出門。”齊小雨有些爲難。

  “那我幫你去取回來吧。”

  “謝謝你,秋末哥。”

  確認陳秋末的車離開後,齊小雨用家裏的座機撥打了林妤的手機。

  “喂?”

  “林妤,是我。”

  “你還好嗎?”林妤壓低了聲音,緊張地問。

  “我現在就住在陳秋末家,暫時很好,你不要告訴允珍他們。你回來江城了嗎?”

  “還沒。”

  “那邊一定很混亂。”

  “你舅媽嘮叨死了,一味的怪你丟了他們的臉面,讓他們難堪。我原本昨天下午就離開海市的,可是高昊出了點事,作爲老同學,總得去探下病才顯得厚道。”

  “他怎麼了?”齊小雨緊張起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聽說是胃潰瘍,都吐血了。”

  “他一定喝酒了。”

  “你這次把他傷得體無完膚了,我想他再也不會愛你了。”

  “對他,我真的感到很愧疚。爲了我一個人的愛情,有太多人被傷害了。”齊小雨難過到不行。

  “算了,事已至此,說再多抱歉都無濟於事。你表姐他們明天回家,你儘量少出門,避開他們。”

  “嗯,我知道,不僅要躲他們,我還要躲記者。”

  “你知道就行。還有,他們問我爲甚麼你要逃婚,我說我不知道。”

  “嗯,就這樣說吧。”

  結束和林妤的聊天后,齊小雨覺得既然無事可做,不如參觀房子。這裏,一定留有很多葛雪籽的東西。

  這個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情敵”的性情如何,她還真的很好奇。

  她身上究竟有甚麼吸引住陳秋末,讓他愛了那麼多年,就算分隔兩地陳秋末也還是對她一如既往的深情。

  一樓除卻客廳、廚房與衛生間,還有一間房。

  齊小雨擰開了門鎖,推門直入,發現是一間畫室,牆壁上掛滿了畫作,作品多是油畫,以花鳥爲主,靠窗的地方,架着一塊畫板,上面被一塊白色的布遮住了,布上已落了一層灰。

  齊小雨輕輕地掀開了白布,赫然入眼的是一副像極了陳秋末的肖像,他的眼神,輪廓,五官,以及那份漫不經心的氣質,都能從這幅畫中看出,足以見得畫這幅畫的人的功夫之深。

  這間畫室的主人是葛雪籽。

  原來葛雪籽喜歡畫畫。她暗自記下,重新用白布把畫板遮住,慢慢退出了房間。

  路過扶搖直上的樓梯,齊小雨來到二樓。二樓有三間房加一個很寬的密封陽臺,陽臺上整齊的放着綠色植物,一層層的,吸收着陽光。陽臺的上方,懸掛着六隻球形玻璃瓶,裏面長着水植,綠意盎然。

  齊小雨推開了一扇門,走入其中,藍白相間的臥室,美輪美奐,猶如走進地中海城市般。這應該就是陳秋末和葛雪籽的臥室了,白色典雅的歐式宮廷牀後的藍色牆壁上掛着陳秋末和葛雪籽的婚紗照,梳妝檯前,擺放着一個首飾盒,在陽光的洗禮下有一種寧靜的氣質。

  陳秋末每天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入睡,再清醒。

  而齊小雨現在住的那間房的旁邊便是雪籽的衣帽間,乾淨整齊。三樓是一間空曠的閣樓,左側被設計成一間家庭影院,右側是陳秋末的辦公桌。看完這一切,齊小雨是真的很嫉妒雪籽。她在這個家裏的所有的一切,都被完好的保存着。

  那個癡情的男人,大概每天都在睹物思人吧。

  齊小雨只要一想到那麼多個日日夜夜,就覺得毛骨悚然。

  回到一樓,碰巧陳秋末推門而入,手裏拎着幾隻衣袋子。

  “我看你那些衣服都有些舊了,估計你不會喜歡,就去商場給你買了幾件,希望你會喜歡。”陳秋末邊說邊將袋子遞給齊小雨。

  齊小雨感動地點點頭。

  

  

  四年後的齊小雨比四年前的自己多了許多的才藝,烹飪便是其中之一。

  她可是跟着大師學了一年的廚藝,雖然在那之後不常做,但是基本功還沒丟掉。她希望陳秋末能夠對自己刮目相看,她早已不再是從前那個處處需要被人照顧的小女孩了,她要證明她如今也是會照顧別人的。

  翌日,齊小雨在陳秋末上班前做好了早餐,午餐肉肉鬆三明治、雞蛋餅,外加一杯牛奶,絕對美味。

  陳秋末過來後先是愣了愣,然後笑了,“丫頭真是長大了呀。”

  “那當然,我都27歲了,別人在我這個年紀,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

  陳秋末淡笑不語,喫起早餐。然後,與齊小雨說再見,開車去上班。她覺得在那一瞬間,陳秋末是負責賺錢養家的丈夫,而她是負責如花美貌的妻子。

  空蕩蕩的屋子又只剩下她一個人。

  這樣一連過了很多天,齊小雨實在受不了了,便問陳秋末他公司裏有沒有甚麼職位適合她的。

  陳秋末想了想,“高斯最近倒是缺一個私人助理。”

  “那好,我就去應聘這個私人助理。”

  陳秋末挑眉,略微喫驚:“你說真的還是假的啊?”

  “當然說真的,再待在家裏,我會發黴的。”

  “可是你不怕被別人看到你嗎?”

  “你開車載我,我躲在你車裏,應該很難被發現吧。”齊小雨想。

  “那也很難說。”

  “我不相信我有那麼倒黴。”

  “隨你。”

  看他態度平平,齊小雨不放心的問:“是不是我要去你公司上班,你不樂意啊?”

  “怎麼會?我歡迎之至。”

  “那你給我個投簡歷的郵箱。”

  陳秋末拿出鋼筆,在紙上寫下了高斯的郵箱,並說:“祝你好運了!”

  “謝謝!”

  那個下午的時間,齊小雨一直都埋首在陳秋末的辦公桌前做自己的簡歷。

  俗話說的好,簡歷三分是真,七分靠吹。齊小雨覺得她這份簡歷要是投過去石沉大海了,一定就是有黑幕。喫晚飯前,齊小雨自信滿滿的把簡歷發送到高斯的郵箱。

  沒過多久,就接到了高斯的電話。

  “喂?”

  一聽到她的聲音,高斯就有些激動的說:“齊小雨,真的是你啊。”

  “是啊,真的是我。”

  “你怎麼會想到來應聘我的助理的啊?”

  “我無聊唄。”

  “行,看在我們交情好的份上,你明天就來面試吧。”

  “行。”

  齊小雨搭陳秋末的便車來到OM集團大樓。

  從地下停車場坐電梯到21樓,電梯裏,齊小雨一言不發,看上去有些緊張。

  陳秋末突然揚眉笑了,“齊小雨,你知道面試是甚麼嗎?”

  “面試?大概就是面試官問你問題吧,看你的資歷適合不適合這個職位。”齊小雨根據自己的理解說。

  此時,電梯已經到了20樓。

  “面試,就是走一個過場而已。”說完便聽電梯叮的一聲,門開了,陳秋末走了出去。

  齊小雨跟在他身後,直到他進了他的辦公室。

  高斯已經等候多時。

  “好久不見,高斯。”

  “你遲到了啊,我給你泡的咖啡都涼透了。”

  “沒辦法,你老闆上班時間比你們遲半個小時,我搭他便車,拿人手短喫人嘴軟,當然不能有任何異議。”

  “他特地去接你的?”高斯湊到齊小雨身邊,在她耳邊悄悄地問。

  “我們同居了。”齊小雨笑得得意。

  高斯震驚意外之餘,忍不住欽佩道:“真是個有前途的孩子。”

  “那是。”齊小雨被誇得心花怒放。

  這時恰好有人經過他們,踩着高跟鞋目不斜視地走進總裁辦公室,高斯立刻變得一本正經起來,嚴肅認真的對齊小雨說:“我帶你先去下十樓的人力資源部,找曹經理填一份表格。”

  齊小雨也收斂起笑意,恭恭敬敬地說:“好。”

  走進電梯,齊小雨問:“剛纔那個女人驕傲得像只孔雀,是誰啊?”

  “孔雀?你倒是真說對了,我們都背地裏叫她孔雀。她是老董事長的助理,半年前進的公司,是哈佛的MBA,聽說是集團下一任的副總。”

  “能力真強。”

  “能力是強,但是能晉升的這麼快,還不是董事長有意提拔,好讓她跟我們總裁發展發展。不過現在看來,我們董事長的願望要落空了,你都跟我們總裁同居了。”

  齊小雨糾正:“此同居非彼同居,算是陳秋末救濟我吧。”

  “你怎麼落得這麼慘了?”

  “你都不看娛樂八卦的嗎?算了,高斯,你聽說過葛雪籽這個人嗎?”

  高斯琢磨了下這個名字,發現毫無印象,搖搖頭,“沒有。怎麼了?”

  齊小雨訕訕一笑,擺擺手,“沒事,沒聽說過就算了。”他恐怕是不知道陳秋末結婚的事情的。

  見到人力資源部經理,填了應聘表格,隨後,高斯便跟曹經理借用了下會議室,用作面試場地。

  齊小雨和高斯剛坐下,不一會兒就有職員端來兩杯咖啡。

  齊小雨說了聲謝謝,那個職員衝着她笑了笑,便退出了會議室,靦腆羞澀的樣子,讓齊小雨想起了當年自己的模樣。

  高斯喝了口咖啡,見齊小雨笑得Y蕩。

  “怎麼了?”

  “總裁面前的紅人就是不一樣啊。”

  “哪裏?茜茜是我學妹,認識的,所以纔會給我們優待的啊。”

  “我覺得她要不就是怕你,要不就是愛慕你,不然爲甚麼都不敢正面看你。”

  “你在瞎說甚麼啊。”高斯覺得無語,心裏卻忍不住想會不會真的有這個可能。

  “你結婚了沒?”

  “沒。”

  “有女朋友沒?”

  “分手了。”

  “爲甚麼?”

  “她出國了。”

  “那正好,你看你那個學妹,對人有禮貌周到,誰看着她那溫暖甜美的笑容,都會喜歡的。”齊小雨越說越起勁。

  高斯扶額,再也忍受不了面前人的嘰嘰喳喳。

  “齊小雨,你忘記你今天是來做甚麼的嗎?”他忍不住提醒。

  “面試啊。”

  “那你現在盯着我的感情問題在那裏喋喋不休的,你覺得你合適嗎?”

  “我關心你嘛。”齊小雨露出無辜的表情,爲自己辯解。

  高斯輕哼了一聲,抿了口咖啡,潤潤嗓子,“首先,我需要我的助理是一個謹言慎行的人。”

  “好的,該說的不該說的,我以後都不說了。”齊小雨態度誠懇地說。

  “下面,我們就來談談,你爲甚麼四年前突然失蹤這件事?”看到齊小雨突然臉色煞白,好吧,高斯承認自己公私不分了。

  “這是我的私事。”齊小雨冷了眉眼,淡淡地說。

  “不,這牽涉到你的責任感問題,我不需要一個隨心所欲的助理。”其實他更想說的是,你知道在你離開後,總裁他瘋了,加班成了家常便飯不說,辦公室的氛圍沉悶,誰都不敢多說話,那段生活只能用水深火熱來形容。而他覺得,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齊小雨的不告而別。

  見高斯是非得要知道答案的,齊小雨隨口說:“我失戀了。”

  “失戀?失甚麼戀?”高斯瞪大了眼睛,疑惑地問:“你有甚麼戀好失的?”

  齊小雨回了個白眼,“就陳秋末啊,你不都看得一清二楚嘛。”

  “白癡!”陳秋末讓齊小雨失戀,這真是本世紀他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

  “你才白癡呢!”

  “你腦袋秀逗了,我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嘛,陳秋末對你是不一樣的。你的情書呢?你表白被拒了?不可能啊。”

  “你甚麼都不知道,我懶得跟你說。面試還繼續不繼續了?陳秋末剛纔問我面試是甚麼,他跟我說面試就是個形式,你要是再爲難我,我就給你告狀去。”齊小雨氣勢囂張地說。

  “你狠。行了,面試結束。”高斯握筆在應聘登記表部門意見處簽字。

  “那我甚麼時候上班?”

  “等人力資源部總監簽字,就會拿給總裁簽字,流程結束後就會通知你上班了。”高斯解釋。

  齊小雨笑意盈盈地說:“高斯,祝你和那個叫茜茜的幸福啊。”

  “瞎說甚麼,我們只是前後輩關係。”

  “哼,木頭人。”說完,齊小雨做了個鬼臉,撒腿跑出去了。

  高斯的頭突然疼起來,這不省事的人以後肯定會折磨死他的。

  後來,高斯覺得齊小雨這個人真衰。

  因爲他始終都沒見齊小雨來辦理入職手續,打電話給齊小雨問她有沒有接到人力資源部的電話,齊小雨一頭霧水,說沒有。高斯估摸着時間,不應該啊,心裏確定肯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齊小雨的聘用通知是需要陳秋末簽字的,不會卡在陳秋末那裏了吧。

  他懷揣着忐忑的心情敲門進了陳秋末的辦公室,他戴着無框眼鏡正埋頭翻閱文件。

  高斯問:“陳總,你是不是不想讓齊小雨來公司上班啊?”

  陳秋末停下手裏的動作,抬頭一臉莫名地問:“怎麼回事?”

  “齊小雨本該今天就入職的,但是她沒接到通知她上班的電話。”

  “我沒有看到過她的聘任文件,你去人力資源部問問吧。”說完,陳秋末的手機就響起來了,屏幕上顯示着齊小雨的名字。

  “喂?”

  “陳秋末,我是不是面試被刷了?”齊小雨想了又想,覺得高斯的那通電話很詭異。

  “沒有。”

  “那我明天會上班嗎?”

  “會。”

  安撫好齊小雨後,陳秋末起身對高斯說:“去問問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明天齊小雨會來上班。”

  “我明白。”

  後來得知是人力資源部總監部不肯簽字,原來他是覺得齊小雨沒有行政助理工作方面的經驗,所以他覺得齊小雨不適合這份工作。歸根結底,他想把他女兒安排到這個崗位。

  高斯真是哭笑不得。

  卡誰也別卡總裁的人啊。

  高斯不得不對人力資源部的任總監說:“齊小雨是陳總安排的人,陳總希望齊小雨明天能辦理好入職手續。”

  聽到這話後,任總監捏了一把汗,連忙唯唯諾諾道:“謝謝高特助的提醒,改天我請你喫飯。”

  “新人背景要保密哦。”高斯意味深長地說。

  “我明白。”

  齊小雨就職的小插曲結束後,當天下午就被通知去OM集團報道了,一想到第二天就能歡快的和陳秋末一起上班去了,心裏忍不住激動一番。

  以後,不僅是在家裏,就連工作的地方,她都可以跟陳秋末形影不離了。

  當晚,齊小雨特地準備了燭光晚餐,背景音樂是《我的歌聲裏》的伴奏。不稍一會兒,剔骨小牛排、蔬菜水果沙拉,以及烘培的菠蘿包一一被擺上桌,齊小雨脫掉圍裙,將下午去花店買回來的白玫瑰花插進透明花瓶中,放在長桌中間,旁邊是一盞中世紀風格的復古燭臺。

  窗外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

  她的心情變得愈加激動起來。

  陳秋末一回來看到這陣仗,下意識地笑了,“就那麼高興嗎?”

  “是啊。”齊小雨開了瓶紅酒,給陳秋末的杯子倒上,對站在一旁的陳秋末說:“快去洗手然後來喫晚餐。”

  陳秋末嘴角帶着笑,去擰開水龍頭,洗手。

  “我看到你簡歷,你應該更喜歡雜誌編輯的工作吧。”

  “我靈感枯竭了,再也寫不出優美的稿子了。”齊小雨坦言,“沒辦法,編輯就是一口青春飯。需要迎合讀者的口味,然而讀者的口味是最善變的。”

  “也對。”

  陳秋末關上了餐廳的燈,點燃了桌上的蠟燭。

  燭光溫暖的映入齊小雨的眼眸中,她柔情似水,言笑晏晏的樣子,陳秋末看得入了魔。

  直到齊小雨舉杯,對陳秋末說:“乾杯!”

  他才尷尬地回過神來。

  那一夜,陳秋末躺在牀上,有些失眠了。

  滿腦子都是齊小雨,她說話時的嫺靜,她眨眨眼的輕柔,她如鈴悅耳般的聲音一遍一遍出現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齊小雨的職場生活還是很順利的,跟在高斯這個師父後面學習,不用看別人的眼色。高斯第一天就將她要做的工作打了一份表格出來,一項一項的解釋給她聽。這些工作,分爲年度工作、季度工作、月度工作。除了月底忙碌外,基本上每天只需要花費三個小時就能夠完成當天的工作。

  齊小雨最喜歡的工作便是打掃陳秋末的辦公室,以及每天上午九點去一樓拿報紙,送給陳秋末閱讀,一個上午就可以看到陳秋末兩次呢。

  當然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那就是她跟着高斯在員工餐廳喫飯,陳秋末卻被裴鈺拉着去新開的餐廳喫飯。

  “你說裴鈺既然都拿到DY船舶集團的總經理的Offer了,爲甚麼還要接受陳秋末他父親的邀請來OM呢?”齊小雨咬着勺子,眉頭緊皺,胃口不佳。

  高斯本來想回答這個問題的,但抬頭看到了茜茜端着餐盤在找位子,他揚揚手,“茜茜,這邊坐。”

  齊小雨愣了愣,心想高斯甚麼時候開竅的。

  茜茜微笑着入座後對齊小雨說:“你好。”

  “你好。”齊小雨回應,瞥了眼高斯,看他笑得合不攏嘴的模樣,便知道他是春心蕩漾了。

  “茜茜,這個週末有甚麼安排嗎?”高斯熱絡地問。

  “我想去爬山。”

  “是嘛,看不出來你的愛好這麼健康。”

  “是我媽覺得我自從工作後就不太流汗了,身體沒以前健康了,所以就要我沒事多去爬爬山,出出汗,對身體有好處。”

  茜茜和高斯你一言我一語的,渾然忘記在場的第三個人。不過,第三個人當然不會是個安靜的主兒。

  “你這樣說得我都心動了,我能加入嗎?”齊小雨興致勃勃地問。

  “當然可以啊。”茜茜熱情地說。

  “高斯,你去嗎?”齊小雨問。

  高斯一臉心動,但想到自己的實際情況,不免失落起來,“我週末時間都是待命狀態的,要是陳總有急事了,我就得隨時加班。”

  “這麼苦逼。”齊小雨詫異道。

  “不苦逼,加班費高。”高斯說得很實在。

  “學長,沒想到你這麼辛苦。”茜茜一臉心疼。

  “我是男人啊,這點辛苦算甚麼呢。”高斯哈哈笑着。

  齊小雨看到高斯和茜茜之間情意綿綿的互動後,真替他們感到着急。

  “高斯,你就跟我們一起去吧,我保證這個星期你不用加班,陳總不會有事找你的。”齊小雨信誓旦旦地說。

  “你說了不算。”

  “把陳總拉着一起爬山不就得了。”齊小雨打定了主意,不僅是爬山,騎馬、高爾夫等一切能讓陳秋末身心放鬆的活動,她都要幫陳秋末一件一件拾起來。

  “陳總會參加嗎?”茜茜有點不相信,當然她關注的重點不是陳總會不會一起去爬山,而是高斯能不能有時間去爬山。

  當然,她的心思是瞞不過自認爲英明神武的齊小雨的。

  她輕巧地說:“哎喲,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就行了嘛,我們這些小職員都是爲了他身體着想嗎。一天到晚忙工作,沒個興趣愛好,老得快。”

  高斯安慰着茜茜:“小雨是萬能的,沒甚麼事是她搞不定的。”

  這馬屁真是拍得信手拈來啊。齊小雨鄙視他,不過聽着真舒心。

  

  週四,下班時間剛到,同間辦公室的同事就已經蠢蠢欲動,收拾座位準備閃人,高斯給齊小雨投射了一個全都靠你了的眼神,齊小雨點點頭,回了個放心的眼神給他,穿上白色羽絨服,拎着包,往電梯奔去。

  電梯剛下了兩層就都擠滿了人,齊小雨被擠在角落,人多了,空氣就不好,各種難受不舒服,偏偏電梯還在每一層停下,速度慢得讓人想哭。

  好不容易捱到大廳,齊小雨隨着人羣出來,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鮮空氣。

  她今天故意沒等陳秋末一起下班,是因爲她想去逛逛戶外裝備店,爲他們的爬山做準備。

  出了OM大樓,她就帶上了墨鏡、口罩和黑色的帽子,帽沿壓得極低,把臉遮得嚴嚴實實的,如此打扮,跟明星出行爲了怕被粉絲認出來的裝扮有得一拼了。

  沒過多久,陳秋末就找她了。

  “你怎麼沒等我?”

  “我有事先出來了。”

  “甚麼事?”

  “你來找我吧,我在祥福路這邊的Columbia專賣店。”齊小雨說完就自顧掛斷了電話,拿着一件玫紅色的羽絨服進了試衣間。

  齊小雨出來後站在鏡子前看了看覺得挺漂亮的,就穿在身上,又去挑選起防滑鞋。

  店門口,工作人員喊了聲“歡迎光臨”,齊小雨就知道是陳秋末來了。

  陳秋末邁着穩健的步子很快走到齊小雨身邊。

  “陳秋末,週末跟我們一起去爬山吧。”齊小雨笑嘻嘻的說。

  “不去。”陳秋末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乾脆利落的讓齊小雨覺得心靈受到了傷害,“爲甚麼不去啊?去吧。”

  “太累了。”

  “不會很累的,而且我相信你的實力。”齊小雨諂媚討好道。

  “我很多年不做挑戰自己極限的事情了。”上次去爬山還是大學時期的事情了。

  “那現在就去挑戰一次啊,跟我一起去吧。”齊小雨勸說道。

  陳秋末有些遲疑,“你剛說我們?除了你還有誰?”

  “高斯和人力資源部的茜茜,這兩人關係有點曖昧,陳秋末,公司應該沒有甚麼禁止辦公室戀愛的規定吧。”

  “沒有。”

  “那就好。”

  “你要買甚麼就快點買吧,我有些餓了。”陳秋末坐在小沙發上,玩起了手機。

  齊小雨見陳秋末這麼不配合,瞪了他幾眼,也沒有了仔細挑選的興致,匆匆拿了防滑鞋、防風手套以及一隻黑色雙肩包就去櫃檯付錢了。

  拎着購物袋走到陳秋末面前,他還在專心致志地玩着他的手機。

  齊小雨火大地一把奪過他的手機,杏眼瞥了眼手機屏幕,原來不是在玩遊戲而是在跟誰聊MSN。

  “陳秋末,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嗎?明天週五我們一下班就會驅車前往山東,差不多晚上12點的時候到泰山腳下,然後就往上爬。你不跟着我去,我要是出了意外,看你怎麼跟我姐交代。你放心,去之前我一定留下遺書,就說都是你害了我。”眼見說服不了陳秋末,齊小雨只得耍起無賴。

  “瞎說甚麼呢,齊小雨,你怎麼跟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啊,幼稚鬼。”

  “我就是幼稚鬼了,你到底跟不跟我們一起去啊?”

  半夜十二點爬泰山,這麼聽起來,的確叫他很不放心,與其在家裏提心吊膽兩天,還不如跟着一起去。

  “好吧,我陪你去。”

  聽到陳秋末妥協,齊小雨立刻喜笑顏開,購物的熱情也恢復了,“我覺得有款羽絨服挺適合你的,穿在你身上一定很精神。”

  陳秋末失笑,任由着齊小雨拉着他的手臂。

  最後,齊小雨給陳秋末推薦的很多東西都與她之前買的是情侶款,陳秋末卻渾然不覺。

  出了專賣店,齊小雨和陳秋末已是飢腸轆轆了。

  “想喫甚麼?”陳秋末問。

  齊小雨本來沒甚麼想法的,但是聞到空氣中燒烤的味道,突然想起白天同事在談論的京華城五樓新開的烤鱸魚店,立即有些心動了。齊小雨把她的想法對陳秋末說了下,他沒有意見,雖然京華城離得有些遠了,可是,如果那家味道夠贊,就絕對值得跑這一趟。

  只是,齊小雨沒有想到,今天那家烤鱸魚店會有OM的同事在,明明那位同事昨天剛來喫過啊,怎麼今天還來,真讓人慾哭無淚。

  “怎麼了?”看到齊小雨的表情,陳秋末好奇地問。

  “看到推薦我來喫烤鱸魚的周姐了。”說這話的時候,齊小雨和周姐的視線相撞了,她連忙轉身,背對着她。

  “哪裏?”陳秋末東張西望起來。

  齊小雨拉了拉他的衣袖,偷偷指了指周姐的位子,陳秋末看到後,說:“還真挺巧的。”然後拉着齊小雨走了過去。

  齊小雨有些抗拒,這個時候躲都來不及,怎麼還迎上去了呢?

  “真巧,沒想到會跟同事在同一家餐廳偶遇。”陳秋末禮貌客氣地笑說。

  周姐愣了愣,看了看陳秋末,又看了看齊小雨,不知道該做甚麼反應,只訥訥地開口喊了一聲:“陳總。”

  “現在是下班時間,周姐叫我小陳就行了。”陳秋末客套的說着,然後將視線移到周姐對面的男孩身上,“這位想必就是周姐的兒子吧。”

  “是啊。”周姐對她兒子說:“小山,叫哥哥姐姐。”

  “哥哥姐姐好。”小山的聲音稚裏稚氣的,剪了個蘑菇頭,很是可愛。

  “周姐這頓飯就讓我來買單吧。”

  “謝謝陳總,不用了,這樣我多過意不去。”周姐欲推辭。

  “沒事,我今天和小雨第一次來這家喫飯,聽說還是周姐給小雨推薦的這間店的,周姐給我推薦些招牌菜吧。”

  “小齊也來了啊。”周姐面上熱情,內心卻波濤洶湧,真沒看出來這個小齊居然是陳總的女朋友。

  “周姐好。”齊小雨笑着向她點頭致意。

  齊小雨現在算是明白陳秋末的用意了。

  如果明天她和陳秋末的關係在公司出現謠言了,那麼周姐難逃關係,所有的責任都得由她負責。

  陳秋末直接拉着齊小雨在周姐旁邊的空桌前坐下,喊來服務員點單。

  這時候周姐對服務員說:“給他們來一份青茅草烤鱸魚,一份酸辣海帶絲,一份沙拉雞柳,一份蒸茄子。”然後側過頭問齊小雨和陳秋末:“飲料,你們要點甚麼嗎?”

  齊小雨翻了翻菜單:“兩杯青檸水。”

  陳秋末一言不發,合上菜單,默認了齊小雨的話。

  “好的,稍等!”

  服務員收起菜單離開後,周姐看着齊小雨,覺得這個姑娘真厲害,手腕了得。

  看着兒子喫得差不多了,雖然自己還沒怎麼喫,但這頓飯肯定是食不下咽了,便對陳秋末和齊小雨說:“我們要先走了,陳總,小齊,你們慢慢喫。”

  “你再喫點吧,還有很多菜呢。”齊小雨直覺她是因爲陳秋末在這裏纔會拘束。

  “我本來喫的就少,明天見吧。”

  “周姐,等我和小雨喫完,我開車順路載你們吧。”陳秋末誠意十足的提議。

  “呃,不不不,不用了,我家就在這附近。”

  周姐喊來服務員買單,陳秋末率先交出去了自己的卡,然後輸入密碼,周姐雖感到爲難卻也只能道一聲謝謝。

  等他們離開後,齊小雨問陳秋末:“我看到你在聊MSN,跟誰啊?”

  “嗯。”陳秋末不願意多說,表情很是抗拒。

  “是裴鈺嗎?你跟她有共同話題聊天?”齊小雨試探性地問。

  陳秋末順着她所想的接話:“裴鈺雖然外表看上去很御姐,但是內心像個孩子一樣,驕傲,不諳世事,同時也缺乏安全感。”

  “呵呵。你對她真瞭解。”齊小雨語氣酸酸地說。

  陳秋末淺淺地笑了,不再說話。

  一頓飯喫下來,齊小雨喫得極度鬱悶,最後對陳秋末囔囔着:“不合我胃口,下次再也不來了。”倒有些無理取鬧的成分在。

  “我看你喫得挺多的啊。”陳秋末忍不住戳穿她。

  “你……”齊小雨氣得嘟起了嘴,率先離開了餐廳。

  走出京華城,嗖嗖涼意迎面撲來,齊小雨緊了緊衣領,往夜色中走去。

  陳秋末氣定神閒地走到停車場,看到齊小雨倚在車上,微低着頭,一副心情不爽請勿靠近的樣子。

  “你又怎麼了?”

  “沒事。”車鎖開了後,齊小雨拉開後車座的門坐了進去。

  陳秋末明白她在介意甚麼,只是他真的不想去點破,因爲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再也回不了頭,也沒有辦法再繼續走下去了。

  就讓他做一個糊塗人吧。

  齊小雨以爲自己睡一覺後,就不會生氣了。但是,不行。

  只要一想到陳秋末和裴鈺是陳秋末的父親有意撮合的一對,她就沒辦法淡定。

  頭一次,齊小雨沒有做早餐,直接出門坐地鐵上班了,她揹着她昨晚收拾好的雙肩包,腳步匆忙。

  陳秋末看着她離開的身影,輕蹙眉頭,想要叫住她,卻開不了口。

  他真的很想說:“齊小雨,再給我點時間。”

  但就算給再多的時間,又有甚麼用呢?他理不清楚這段複雜的關係。

  而齊小雨也未必不清楚他是個已經結婚的男人。

  其實他昨天根本就沒有和裴鈺聊MSN,他只是試圖通過MSN和雪籽聯繫,只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陳秋末到達辦公室特地去看了眼齊小雨,她正在跟高斯有說有笑的,氣定神閒,跟個沒事人一樣。

  他看了看手裏的早餐袋,回了辦公室,打電話給高斯,讓他拿給齊小雨。

  現磨的咖啡加手工蛋糕,應該能減少點齊小雨的怒意。他猜測。

  然而,齊小雨從高斯手裏接過後,不多看,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當然這件事,高斯是不會告訴陳秋末的。

  中午,陳秋末跟着高斯一起去了員工餐廳用餐,齊小雨和一個女孩子面對面坐着,心情看上去不錯,而她對面的女孩,陳秋末想就是齊小雨最近一直掛在嘴邊的茜茜了吧。

  高斯帶着陳秋末坐到齊小雨那一桌。

  齊小雨看到陳秋末,臉上的笑容消失無蹤,僅僅幾秒的時間,未免有些刻意爲之。

  高斯爲了氣氛不這麼僵硬,一直試圖和茜茜聊些開心的話題,想要感染到齊小雨和陳秋末,顯然是有效果的,偶爾齊小雨也會跟着笑,那時候陳秋末那張冰山臉也會緩和一下。

  “陳總,晚上你會跟我們一起去爬泰山嗎?”茜茜小心翼翼地問。

  沒等陳秋末說話,齊小雨便插嘴:“他不去。”

  茜茜剛失落了一番,便聽陳秋末說:“我會去的。”

  齊小雨終於正眼瞧陳秋末了,霸道地說:“你不準去。”

  “昨天是你非要讓我去的,我答應了,裝備都買了,現在怎麼可能不去?”他說得理所當然。

  “你去了,我們還能愉快的玩耍嗎?”

  “能。”陳秋末說。

  齊小雨懶得理他,飯也不吃了,徑自走開。

  高斯給茜茜使了個顏色,茜茜心領意會,追了過去。

  “陳總,你讓着點小雨啊。”

  “你覺得我是會無理取鬧的人嗎?”陳秋末冷冷地問。

  高斯搖搖頭,諂媚地笑了,“當然不是。”

  他在心裏爲自己捏了把汗,他還是更喜歡和顏悅色的陳秋末,然而縱使好脾氣的陳秋末也總是會被齊小雨氣得咬牙切齒。

  齊小雨跑去了大樓頂層,空曠靜寂,屏蔽了整座城市的喧囂。風呼呼吹着,吹亂了齊小雨的額髮,她沒來得及理好額髮,一想到陳秋末,就委屈的流下了眼淚。

  茜茜跟過來,看到齊小雨臉上的淚痕,微微喫驚。

  “小雨姐,你怎麼哭了啊?”

  “我喜歡他,你知道嗎?”齊小雨直白地問。

  茜茜愣了愣,然後點點頭,“嗯,我看出來了。”

  “可是他若即若離的,讓我很受傷。”

  “你向他表白過嗎?他知道你的心意嗎?”茜茜睜着一雙水靈的眼睛,虔誠地問。

  齊小雨一直在想陳秋末知不知道她的心意,然後搖頭,“我不確定。”

  “那你就是沒有表白過了。”茜茜坐在齊小雨身邊,“你知道嗎?你沒有對他表白過,他是可以這樣對你的,你根本就不應該怪罪他。”

  “是這樣嗎?”

  “當然。你應該勇敢的表白一次,告訴他你的心意,如果他還是傷害你,那麼你就該放開他。我媽一直告訴我,女孩子要矜持點,要高姿態一點,若一個男生沒有追求過你,他根本就體會不到你的得來不易,是不會太珍惜你的。”

  “你媽說的真有道理。”齊小雨頓了頓,遺憾地說:“可我不能表白。”

  “爲甚麼啊?你和他,是你喜歡他多一點,那麼你就應該主動爭取。就像我跟高斯一樣,其實我看出來了他對我也是有點意思的,但是他絕對不會比我用的感情深,所以我打算找一個適當的機會告訴他,我愛他,在大學的時候就愛他。”

  “你……”

  “很驚訝嗎?我是爲了他,纔來到OM的,本來我該去英國留學的,但是我怕就此錯過。我的運氣還是不錯的,等到了他和他女朋友分手了呢。可是小雨姐,造成他女朋友拋棄他去國外的人是我哥哥。所以,我並不確定我和他可以一直走到最後。”

  齊小雨被這個女孩感動了,她是如此的信任她,纔會告訴她這麼重要的事情,就像着了魔一樣,她脫口而出:“陳秋末結過婚。”

  “甚麼?”這太匪夷所思了。

  齊小雨繼續說:“大學畢業後,他們就登記了,只不過那個時候,沒有舉辦婚禮,所以知道的人只有家人。”

  “難怪你說你不能表白的,可你也不能偷偷愛着啊,這是自我毀滅。”

  “沒有你說得那麼嚴重,我總有一天會告訴陳秋末真相的。只是,現在還沒有那個勇氣。”

  “怎麼不嚴重了?我看得出來你們對彼此都有意思,你們這樣是不道德的。陳秋末的妻子多可憐啊。”茜茜義正言辭道。

  齊小雨被她那認真勁兒逗樂了,“你不要以爲我三觀不正,被愛衝昏頭腦,破壞別人家庭。我告訴你,陳秋末的妻子死了。只是大家都瞞着他而已。”

  “天吶!”茜茜已經驚得找不到話來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齊小雨從包裏拿出紙巾,擦乾淨臉,又補了補妝,深吸了幾口氣,對着鏡子扯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她站起身來,對茜茜說:“果然哭過之後心情好了很多呢,對了,我告訴你的事情不要告訴高斯,多一個人知道沒有好處。”

  “嗯,你放心吧,小雨姐,我一定守口如瓶。”

  “謝謝。”

  臨近下班,齊小雨從揹包裏拿出保溫杯,去茶水間灌上一壺白開水,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陳秋末手裏也拿着一個保溫杯。

  “小雨,你究竟要氣到甚麼時候?”

  “我沒生氣啊。”齊小雨冷冷地回,從他身邊走開。

  下班之後,四個人在附近的餐廳吃了晚餐,然後出發去泰山,齊小雨故意對陳秋末冷處理,這讓陳秋末心裏壓力很大。

  因着晚上要開近六個小時的車,一個人有些喫力,四個人決定用陳秋末的車,半路上陳秋末和高斯換着開。齊小雨和茜茜坐在車後,起初還會盯着眼睛望着窗外,後來,齊小雨乾脆就閉上眼睛睡覺了。

  茜茜給齊小雨蓋了毯子,高斯掉過頭來,對茜茜說:“你也睡吧。”

  茜茜不忘囑咐:“你跟陳總聊聊天,別讓他睡着了。”

  “你放心。”

  茜茜將頭歪在另一側,分了齊小雨一半薄毯,在顛簸中睡熟。

  其實齊小雨一直都在淺眠,雖然她睜不開眼睛,但是她能夠聽到高斯和陳秋末之間小聲地交談,也能感受到車子停停走走。

  後來剛到泰山腳下,齊小雨就驚醒了,緩了緩自己的倦意,然後推醒了茜茜。

  高斯問:“你到底睡着沒啊?”

  “睡着了。”

  “那你醒得也太及時了,我們剛準備叫醒你們。”

  齊小雨淺笑不語。

  停好車後,齊小雨推門下車,陣陣的寒意令她有些受不住,她跺了跺腳,跑到後備箱那,打開,取出自己的揹包。

  陳秋末過來,說:“等等。”

  齊小雨莫名地望着他,只見他從後備箱中的紙袋子裏拿出了一條厚厚的米色羊毛圍巾,“圍着吧。”

  她冷得牙齒打顫,也不再固執拒絕,由着陳秋末給她圍了一圈又一圈,凍得發紅的臉像極了桃花瓣。

  “謝謝。”她輕輕地說。

  茜茜和高斯見他們兩個人不再劍拔弩張了,由衷的爲他們開心。

  夜裏爬泰山的人並不少,大家打着手電筒,走走停停,這漫漫長路,倒也不覺得枯燥無味,因爲要照顧同行的兩位女士,所以爬山的速度不快,但是時間長了,齊小雨還是覺得冷風灌入胸腔,陣陣的疼,很不舒服。這個時候,陳秋末就會給她倒一杯熱水,溫柔體貼得叫茜茜一陣羨慕。

  終於,五點多的時候他們到達了玉皇頂。

  附近被一層薄霧籠罩着,遠處的雲海層層疊疊的,猶如仙境。

  茜茜從包裏拿出一塊餐布攤在平地上,齊小雨喘得不行,直接癱坐在上面,大口大口地吸收着氧氣。

  陳秋末體力也似乎到了極限,他對齊小雨說:“真搞不懂你爲甚麼想來爬山。

  還不是爲了你啊,不想看着你再懶惰的生活。齊小雨在心裏默默的回道。

  “這麼累,下次你還來嗎?”陳秋末又問。

  “來。”她倔強地抬起頭以示自己的決心。

  後來大家累得都不想說話了,啃着乾麪包,就着礦泉水,恢復體力。

  心中都覺得很自豪,在那麼累的情況下都沒有想過放棄呢。

  不知不覺中,周邊多了許多穿着軍大衣的遊客,大家舉着相機拍攝遠方的雲海。

  聽說今天的日出在六點半。

  大家都找好了位子,迎接着初升的太陽。

  六點半的時候,天邊出現了紅霞,漸漸的,太陽露出了個頭,淡藍色的天幕上立刻變得色彩紛呈,直到旭日徹底撥開了白色雲層,大地被金色的光芒籠罩着,萬物甦醒過來。

  茜茜很激動,高斯拿着相機在拍,陳秋末只顧着緩勁兒了,而齊小雨淡定的眸子中沉靜如水,只覺得她千辛萬苦地爬上來看到的情景不值得她歡呼雀躍,簡直沒意思透了。

  陳秋末催促着去賓館,於是他們成爲第一批離開玉皇頂的人。山上溼氣中,再貴的房間裏都有着一股黴味,但他們已無暇顧及這些了。

  洗完澡後,齊小雨重新穿戴齊全,躺在溼溼的被子裏,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噩夢連連。

  驚醒之後,翻來覆去,怎麼都沒法再睡去。似乎徹夜的疲倦,已經沒辦法用睡得天昏地暗來釋放。

  齊小雨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打算獨自出去走走。下山的遊客很多,齊小雨與他們逆向而行,來到了一處人煙稀少的地方,目光灰冷地望着遠方。

  她居然做夢夢到了葛雪籽。

  夢裏,雪籽步步緊逼,“齊小雨,不許你喜歡陳秋末,不許。”面部猙獰可怕,撲過來要掐小雨的脖子。

  齊小雨是被嚇醒了,後來只覺這個夢太過滑稽了。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呵,你憑甚麼讓我不要喜歡陳秋末呢?齊小雨不服氣的想。

  突然,齊小雨朝着霧濛濛的遠方大聲喊道:“我喜歡你啊,你到底知不知道啊?”聲音勢如破竹,清脆激昂,不多久遠方傳來了迴音,一遍一遍的在山谷裏迴盪。

  這樣喊出來,心裏確實舒服了許多,她氣喘吁吁的打算再喊一遍時,聽到身後傳來了碎石的聲音。

  齊小雨猛地轉過身去,就看到陳秋末頎長的身影站在霧氣後,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她,他的輪廓、眉眼,清晰無比。

  齊小雨被嚇哭了。

  她衝着他大喊:“我討厭你。”

  “小雨。”陳秋末無奈。

  齊小雨退後了一步,不讓他靠近,“我不想看到你。”

  “小雨,你別任性,那裏很危險。”

  “不關你的事。”

  陳秋末的耐心都被耗盡了,他不得不厲聲道:“齊小雨,你能不能懂事點。”

  齊小雨有苦難言,上前推開了他,從他身邊氣匆匆地跑開,耳邊都是刺骨的寒風。

  他都聽到了,他在裝傻。

  她根本就不想無理取鬧,她只是心裏太憋屈了。

  那一天,齊小雨在房間裏睡了一天,陳秋末也是。

  高斯和茜茜倒是在睡了一覺後精力充沛,拿着相機出去拍照留念了。

  到傍晚的時候,茜茜實在受不了了,推醒了齊小雨,“喫晚飯啦。”

  “幾點了。”

  “六點了。”

  “哦。”

  齊小雨掀開被子,去衛生間洗臉,茜茜跟了上去,興奮地宣佈:“我和高斯戀愛了。”

  “太好了,恭喜你心想事成。”

  “你也要開心啊。”

  齊小雨實在不願意掃興,強顏歡笑道:“嗯。”

  茜茜和齊小雨到賓館餐廳的時候,陳秋末和高昊已經在了,四方桌上擺滿了菜。

  “爲了慶祝我和茜茜有情人終成眷屬,我特地讓人準備了豐盛的晚餐,來答謝紅娘齊小雨,多虧她的一語點醒夢中人,也多謝老闆陳秋末,給我工作機會養家餬口。”高斯慷慨激昂地說。

  齊小雨看了看菜,只說了句“真奢侈”後便開動了,因爲她實在餓得沒有力氣說話了。

  山上的食材有限,喫上這麼一桌子菜,不知道要花費縴夫們多少心力。所以,儘管菜有些多了,但是四個人還是一掃而空了。

  齊小雨撐得彷彿只要一站起來就能吐一地,索性懶懶的坐在椅子上。

  “在這個好日子裏,小雨姐,你和陳總也和好嘛。”茜茜趁機提議。

  齊小雨看了眼陳秋末,覺得再這樣慪氣也沒意思,浪費的是彼此的時間。

  “行啊,那就和好吧。”她大方地說。

  陳秋末忍不住笑了。

  第二天一早,齊小雨他們就坐索道下山,望着滿山的蒼翠樹林,感慨着泰山的巍峨雄偉,遺憾着還沒看遍,便已匆匆離去。

  男人的恢復能力比女人強,陳秋末在第二天就生龍活虎的了,而齊小雨腰痠背疼了一整個星期,才勉強恢復過來。

  齊小雨暗暗發誓,以後還是不要那麼勞師動衆了。

  她給陳秋末辦了健身卡,要求他每天中午都去健身,週末的時候,不是去騎馬場就是去高爾夫球場,除了陳秋末被他父母叫回老宅相聚,其他的時間,齊小雨都給他安排得滿滿當當的。

  高斯是最開心的人,因爲他再也不會在週末的時候接到陳秋末的電話,他可以安心地陪着女朋友逛街喫飯看電影,日子過得優哉遊哉。

  

  平安夜那天,公司提前了兩個小時下班,齊小雨正收拾桌子準備下班就接到了林妤的電話,她約她一起回一趟江大。

  電話裏,林妤笑說:“我最近不知道怎麼了,總是懷念江大的大排面、鐵板牛排、水煮肉片,懷念我們以前在圖書館裏看書、在教室裏上課的情形。”

  “你就是太閒了。”

  “你還真說對了。”

  “可是,怎麼辦?我今天沒空。”齊小雨不無遺憾地說。

  “我又不是要你今天陪我去,等以後有時間啊。”

  “我近期大概都沒有時間呢。”

  “你忙甚麼呢?”

  “想裝修房子。”

  “你買房子了?”

  “不是,陳秋末的房子。”

  “甚麼情況?”

  “就是想給他換個環境啊。”齊小雨隨口扯了個謊。

  因着約了室內設計師在附近的咖啡館碰面,所以齊小雨草草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齊小雨要見面的設計師何方是高斯介紹的,很有才氣,之前齊小雨曾經趁着陳秋末去騎馬不在家的機會,帶他去家裏參觀了一下,把自己想要他改造的房間的要求都說了一遍。之後,在網上也一直是溝通良好。

  剛到咖啡館,就看到了何方在向她招手,她微笑着走過去坐下,“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何方見齊小雨凍得鼻子通紅,喊來服務員,點了杯卡布奇諾。

  齊小雨喝了後,身上的寒意褪去了大半。

  “聽說再過幾天就要下雪了。”何方望着窗外蕭瑟的大街隨口說起。

  “是嗎?我都很多年沒見過雪了。”齊小雨一臉期待地說。

  何方納悶:“齊小姐不是本市人嗎?”

  “怎麼說呢?我過去的幾年都生活在沿海城市,那裏是不會下雪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

  何方拿出設計效果圖,齊小雨翻看了一下,說:“我覺得沒問題了,籤合同吧。”

  “齊小姐真是我見過最爽快的客戶了。”

  “可能我不是處女座的關係吧。”齊小雨開玩笑的說。

  

  這天,窗外朔風大雪,紅梅怒放,沒過多久,大地就銀裝素裹了。齊小雨站在如春日般暖融融的客廳裏,形影單隻,就在幾分鐘前陳秋末還發短信過來說等他回來可以一起堆雪人了,齊小雨故意視而不見。今天是他母親的生日,加之元旦假期,所以這些天他都要留在老宅陪着,而她則會有足夠的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天的情形,至今歷歷在目。

  齊小雨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陳秋末突然跑過來,焦急地問:“小雨,你看到門口信箱裏的東西沒?”

  “甚麼東西?”齊小雨明知故問。

  “明信片。”

  “哦,沒有看到。”

  “不可能啊。”陳秋末不放棄地又問:“真的沒有嗎?”

  “真的沒有。”齊小雨淡定地說。

  她說謊說得臉不紅氣不喘,明明當時那張從瑞士寄來的明信片就被她坐在屁股底下。

  陳秋末那天的心情一直都很低落,齊小雨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那晚,陳秋末早早的就睡了。

  齊小雨偷偷去了他的房間,拿走了梳妝檯前的首飾盒。

  從前,齊小雨一直都以爲那是擺放葛雪籽首飾的盒子,後來,她有次打掃陳秋末的房間,因爲一時好奇便打開來看,發現那裏面放着一疊明信片,從全世界各地寄來的,都署名爲葛雪籽。

  那時候,齊小雨真的是要氣瘋了。

  可饒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她也完全沒有動過要毀掉一切的心思,畢竟,她還是很同情這個女人的。

  可是,現在,她幾乎快要瘋狂了,根本就無法心平氣和。

  她失去了理智,就想完完全全地毀掉這些明信片。於是便真的去廚房拿了打火機,把這些明信片放在地上,點燃燒盡。

  都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爲甚麼還要糾纏着陳秋末呢?她不允許。

  這樣大膽的行徑,其實齊小雨也很害怕,因爲她心裏清楚,這些明信片就是陳秋末的底線,而她現在毀掉了這一切,未來陳秋末發現了肯定會非難她的。

  門鈴聲突然響起,拉回了齊小雨的思緒。

  她出去開了門,來的正是她請來幫忙處理葛雪籽東西的工作人員,介於葛雪籽的東西很昂貴,扔了可惜,她便聯繫了慈善基金會。

  齊小雨迎着他們到她覺得最礙眼的雪籽的衣帽間,他們將衣服疊起來放進收納盒子裏,一箱一箱的往外搬,半個小時後,衣帽間都被清空了,再後來要處理的便是雪籽的畫室。

  這些日子以來,雪籽如影隨形般,侵襲着她的內心,她知道這是她的心魔在作祟。

  她覺得,既然都已經毀掉陳秋末珍視的明信片,不如就都毀掉吧,她要把這個家裏關於葛雪籽的回憶連根拔起。

  基金會的人走後,何方就帶着工人們上門來了。

  齊小雨說:“這幾天可能要辛苦你們連夜趕工了。”

  “你放心好了,我們的人手很夠,三天後一定交房。”何方信心滿滿地說,其實齊小雨的要求很簡單,改造三間房,換上新的牆紙、窗簾、燈飾、傢俱,一切都會煥然一新的,加之所有的東西都在來之前定好了,所以三天完工是沒有甚麼難度的。

  “謝謝。”

  對齊小雨來說,這三天是漫長的,身心俱疲。

  每當陳秋末一打來電話,她就需要拋出別墅到遠一點的地方接聽電話,就怕他聽到聲響提前回來。而擅作主張幫陳秋末處理掉過去,讓她的心情很沉重。

  工程結束後,何方請來了清潔公司的工作人員做了一次徹底的清掃。所以齊小雨剛和林妤分手回到家,有些受寵若驚,偌大的別墅不見一絲雜亂,不得不爲遇到這樣一個心思細膩的設計師而感到慶幸,齊小雨愉快地結了尾款。

  到了晚上11點,陳秋末也回家了。

  齊小雨心裏很不安。

  她能做的只是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看着不太感興趣的電視劇,等着暴風雨的來臨。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逃離這裏。

  “還不睡。”陳秋末脫了外套,拎在手裏。

  齊小雨看也沒看他,冷淡地說:“再看會。”

  “那我先回房了。”

  “嗯。”

  她的目光不自覺的追隨着他的背影,直至看不見了。

  沒過多久,陳秋末急匆匆跑下樓來,驚魂未定,“齊小雨,我房間是怎麼回事?”

  齊小雨故作淡定地關掉了電視,站起身來,面對着陳秋末,輕啓脣瓣:“漂亮嗎?我覺得很漂亮,說實話,你之前房間裏的風格不適合你,你適合黑白灰,乾淨純粹。”

  陳秋末眸光黯淡,“所以,是你做的。”

  “嗯,我還做了其他的呢,你沒發現嗎?”齊小雨眨眨眼問。

  陳秋末狐疑地上樓,打開其中一間房,開了燈,房間裏立刻變得亮堂堂的,燈光下,陳秋末看清了室內的陳設,心下一沉,果然,雪籽的衣帽間變成了一間臥室,再看了看其他的房間以及三樓,似乎都沒有變動過。

  他覺得不可思議,齊小雨來到他的身邊。

  “你是怎麼做到的?”

  “請了個專業的設計團隊,怎麼樣?你還滿意嗎?”

  陳秋末徹底怒了,“齊小雨,你究竟爲甚麼要這樣?”

  “因爲我受不了啊。”她的聲音輕輕柔柔,就連神清也是淺淺淡淡的。

  陳秋末試圖隱忍自己的怒火,緩了緩語氣問:“雪籽衣帽間的東西呢?”他的心中還是存有一絲僥倖的。然而,他哪裏會想到她做得是如此決絕。

  “我捐了,拿不回來了,你要是樂意,我可以讓基金會通知你拍賣的時間,你可以再買回來。”她說得極爲輕巧,沒有一絲懊惱的神情,有些沒心沒肺。

  “我原來房間梳妝檯上的首飾盒呢?”他不相信她能夠做到那般滴水不漏,一絲不苟。

  “燒了,燒了很久呢。”

  陳秋末抓住齊小雨的雙肩,微微用力,“裏面的東西呢?”

  齊小雨忍着疼與不適,風輕雲淡地說:“哦,你是說明信片,當然變成灰燼了。”

  “齊小雨。”陳秋末忍無可忍,大聲喊着她的名字,情緒失控地說:“我讓你住在這裏,不是爲了讓你不經過我允許動這個家裏的一分一毫,你沒有資格。”

  “我是爲了你好。”

  “別他媽自以爲是了。”他怒不可遏地推開她,摔了身旁的落地燈,眼神凌厲得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可是齊小雨卻毫不畏懼。

  她靠近他,目光灼灼,“我喜歡你。”

  這句話在陳秋末看來就像是個笑話。

  “你不要對我有甚麼非分之想,我只把你當作妹妹,別無其他。”

  齊小雨覺得可笑,反問:“真的只是妹妹嗎?”

  “是。”

  “陳秋末,你清楚自己的心嗎?你敢說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我嗎?你對我那麼好,只是因爲把我當作妹妹,你騙誰呢?”

  “好,齊小雨,我承認我跟你之間是有些曖昧不清,但從今天起,我不玩了,我不奉陪了。”

  這樣冷漠的陳秋末讓齊小雨感到心寒。

  “陳秋末,你覺得這是玩嗎?你真可怕。你一點都不關心,也不好奇,爲甚麼我知道你結婚了可是一點也沒有驚訝、還是跟你嬉戲如常?我明明有更好的選擇爲甚麼要放棄、不顧廉恥地來到你的身邊。”

  “我沒興趣知道。”陳秋末無情地說。

  齊小雨被傷透了心,但是也不想放棄,“我知道你喜歡我,不僅我知道,你也知道。”

  陳秋末的眼神變得更加銳利,氣勢逼人,逼退齊小雨,“如果我真的喜歡你,那麼這份喜歡也只會截止於今天。”

  “我不同意。”

  “明天你就給我搬出去,我這裏不歡迎你。”

  他的毫不留情,令她悲痛欲絕。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齊小雨咬咬牙,試圖抓住最後的機會。“但是在那之前,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

  我本不想讓你痛的,可是我太痛了。

  “我不想聽。”陳秋末就要走,齊小雨緊緊地拉住了他的手臂,拔高了聲音說:“葛雪籽早在七年前就死了,你聽到了嗎?她死了,你留着她的東西,她也回不來。”

  陳秋末用力甩開了齊小雨的手,紅着眼睛質問:“你胡說八道甚麼?”

  “我沒有胡說八道,葛家人都知道葛雪籽死了,只有你和你的家人被矇在鼓裏。”

  “這不可能。”陳秋末無意識地搖頭,不相信,打死他也不相信,“這不可能啊,她每年都會給我寄明信片。”

  “陳秋末,你相信葛雪籽愛你嗎?”齊小雨哭了,親手撕開他心中的傷口讓他痛讓他醒悟,可是她感覺自己更痛。

  “愛,沒有愛,她不會嫁給我。”

  “那你覺得她現在還在愛你嗎?”

  陳秋末懵了。

  齊小雨繼續說:“你說她愛你,我相信,可是一個愛你的女人會離開你這麼多年嗎?”

  “她只是喜歡上了自由。”陳秋末不死心地說。

  “如果她真的愛你,我相信在她的心裏,你遠遠要比自由要重要的多。她不會捨得離開你這麼多年的,因爲她當年得了胃癌晚期,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所以纔會編造謊言離開你。她的墓就在多倫多。”

  陳秋末已經不知道要用甚麼話去辯解,無力地癱坐在牀邊,目光呆滯。

  “而我沒有辦法去忍受她這樣欺騙你,她自私的毀掉了你最年輕的時光,甚至是一生。”

  齊小雨蹲在陳秋末面前,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淚眼婆娑,“你不是之前問我爲甚麼四年前要不告而別嗎?我告訴你,是因爲我知道了你結婚的事情,我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所以我只能逃避,我很愛你,但那份愛不能毀掉我和你,所以我走了。我現在爲甚麼要回來,還是因爲我愛你,因爲我得知了真相,我可憐你,同情你,希望你能夠得到幸福。陳秋末,我做這麼多事,都是因爲我愛你。在我的一生中,再也不會出現一個人,讓我愛得放棄了自我。”

  良久,陳秋末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真相的?”

  “我要跟高昊結婚的前夕,允珍告訴我的。因爲你不來參加我的婚禮,我覺得很遺憾。我一直都以爲這些年,你過得很不錯,你和你的妻子一定生了個可愛的寶寶,你們的家庭很幸福圓滿。可我真的沒有想到,現實是這樣的殘酷,你過得是那樣的不好。你越來越孤僻,不跟朋友出去,失去了從前的愛好。所以,我最近纔會逼着你走出去,去玩,去享受。我想把你枯燥灰白的人生一點點填滿色彩。”她的聲音一度哽咽。

  “可是,齊小雨,我的心真的好痛。”陳秋末眼角溼潤了。

  “我知道,我知道。”齊小雨痛哭出聲,起身勾住了陳秋末的脖子,臉貼着他的心口,“對不起,對不起,可是我被你傷到了啊,我也疼。”

  “我懷疑過這一切,我真的懷疑過,可是我每次都阻止自己這樣去想,我這樣想就是在詛咒她死啊。”陳秋末的眼淚落在齊小雨的臉上,冰冰涼涼的。

  陳秋末哽咽着聲音,絮絮叨叨道:“她跟我說她想要過自由的生活,那時候我們明明在籌備婚禮,我問她是不是後悔嫁給我了,她說她不後悔,可是她突然說想出去走走,等她回來再辦婚禮。我們大吵大鬧過,她的氣色越來越不好,越來越瘦,於是我妥協了,我只能讓她出去走走。起初她還會每天給我打電話,我每次都會問她甚麼時候回來,她會哭,明明前一秒還在興奮地對我說她在路上的見聞,這個話題讓我們都覺得累,後來我就不問了。之後,電話聯繫也少了,變成了短信聯繫,那段時間我剛接手OM,OM負債累累,必須要找合夥人,我在日本和中國兩邊跑,終於談成後,卻發現我和她已經很久不聯繫了,我打電話給她,她的手機關機了,我想她一定是生我氣了,我問葛家的人,有沒有她的聯繫方式,葛家的人告訴我雪籽的玩心很重,等她想回來的時候就自然回來了。我在一個月後開始陸陸續續收到雪籽給我寄來的明信片,從她的留言中,我能看得出來她現在過得很快樂。但她居無定所,不願意讓我知道她的行蹤,說是怕我去找她,給她壓力。漸漸的,我就習慣了等待。我越來越適應商場的生活。偶爾會想,外面的世界太美了,所以她才流連忘返。我也開始喜歡上這種平靜自律的生活。只不過沒有想到……”

  “只不過你沒有想到,你會遇到我。是不是?”齊小雨接話,擦了擦眼角的淚。

  陳秋末點點頭,“遇到你,這場意外帶給我的影響太大了,我不受控制。”

  “陳秋末,我會陪着你的,我會等你,等你心裏的傷口都痊癒。”齊小雨破涕而笑,淚光閃爍。

  “齊小雨,我是喜歡你的,但是我卻不知道我到底愛不愛你。你明白嗎?雪籽是從我十三歲就陪着我的人,我們一起走過了風風雨雨,我對她的感情從前不會因爲她拋下我而減少,現在更不會因爲她的死而消失。”

  “我可以等。”齊小雨癡癡地說,祈求道:“別推開我。”

  “我好睏啊。”陳秋末覺得自己的眼皮真沉重,彷彿一閉上就能一睡不醒。

  知道他是在故意逃避,齊小雨也不逼他。

  “那你睡吧。”齊小雨離開了陳秋末的身子。

  陳秋末掀開了被子,機械式地鑽進了杯子,他蜷縮着身子,閉上了眼睛。

  齊小雨守着他,不敢離開半步。

  她很怕他會做出格的事情出來。

  牆壁上的鐘,指針發出動聽的聲音,齊小雨累極了,不知不覺中短指針已經走過了數字2,她聽着陳秋末發出的呼吸聲,只盼他一夜無夢。迷迷糊糊之際,她撐不住睏意,趴在牀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過去了。

  而陳秋末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神清明。

  

  下雪的夜晚,天空是明淨的,沒有風,萬籟俱寂。

  陳秋末穿着單薄的線衫,站在庭院中的小路上,靜默着,身體漸漸凍僵。

  前半生,他順風順水走到現在,記事以來,除了小時候因爲調皮闖了禍被父親一頓胖揍而哭過就再也沒有哭過了,從小學開始,他就是班上的優等生,所有的老師都喜歡他,當然他也不確定那些老師是不是因爲他父親送禮而喜歡他。初中時,他的個子就長到了一米七八,不用活在別人所說的男生一米七五以下是三等殘廢的陰影下,他遇到了幼兒園的同學葛雪籽,兩個人做了三年的同桌,直接晉升到高中。上高中的時候陳秋末加入了校籃球隊,因爲運動他的個子又往上躥了五公分,再後來,陳秋末被保送到A大,然而他卻選擇了他喜愛的專業去了江大。一直以來,他都是別人羨慕的對象,輕而易舉地就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是,今天,他才倍覺心酸,如果說只有普通人的人生纔是平淡幸福的,那麼他情願做一個普通人,不要那麼多的光環。從知道雪籽的事情後,他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落下來,似乎要把一生的眼淚都流盡。

  他崩潰了,他被打敗了。

  他哪裏是個三十多歲成熟穩重的男人?他就是個莽撞衝動毛頭小子,他沒辦法好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

  因爲失控,現在只能在這冰天雪地裏,自我折磨。

  如果嚴寒能夠凍住眼淚,平息悲痛,那該有多好。

  雪籽的笑聲一直斷斷續續地出現在腦海中,如銀鈴般悅耳清脆。

  她說:“我出生那天,天空下了很多的雪籽,你知道雪籽是甚麼樣子的嗎?它和雪花是兩種概念,雪籽是小顆粒,晶瑩剔透,漂亮極了,打在傘上會發出很好聽的聲音。”

  她說這話的時候,壞笑着彎腰捧了一把雪撒到陳秋末身上,陳秋末被嚇了一跳,回過神後,就這樣跟雪籽你追我趕起來。

  那一天,江城也下了這麼大的雪。

  畫面生動清晰得就彷彿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陳秋末苦笑,蹲下身子,手裏捧着一把雪,像天女散花一樣拋向了天空。

  “你真是個壞女孩,他們都這樣跟我說,可我從來不信,但現在,我信了。葛雪籽,你真是個壞女孩啊。”

  齊小雨睜眼後發現自己正睡在陳秋末的牀上,而陳秋末不知去了哪裏,她立刻坐起身,下牀跑出去找他。

  剛下樓就聞到了麪包的香氣,齊小雨跑到廚房,果然看到陳秋末在做早餐。

  他臉色蒼白,但是很平靜。

  “你還好嗎?”齊小雨突然開口。

  陳秋末望向她,波瀾不驚,“喫早飯吧。”淡淡的口吻。

  齊小雨訥訥地拉開椅子坐下,然後就看到陳秋末把煎得金黃的雞蛋放進齊小雨面前的餐盤裏,擠了些番茄醬,除了這些,早餐還有有午餐肉、烤腸、可頌,以及現榨的豆漿。

  “陳秋末,你臉色很不好看,今天別去上班了吧。”

  “我沒事。”

  他的狀態很差,雖然他嘴上說着沒事。

  齊小雨伸手摸上他的額頭,果然……

  “你發燒了。”

  陳秋末不理會齊小雨,慢條斯理地用叉子叉着烤腸送到嘴裏。

  “陳秋末,你不要逞強。”

  “齊小雨,你不要以爲我不會趕走你,如果你再這麼聒噪的話。”陳秋末威脅道。

  喫完早餐後,齊小雨去洗漱,化妝。

  陳秋末在樓下洗盤子,他洗得極其認真細緻,就像在做一件天大的事情一樣。

  齊小雨下樓後,找到了感冒藥,給陳秋末倒了一杯熱水,“如果你要去上班,你就吃了它吧。”

  陳秋末猛地咳嗽起來,然後接過杯子,將藥扔進嘴裏,一口嚥下。

  齊小雨又說:“今天我開車。”

  陳秋末同意。

  推開門走出去後,齊小雨看到天空還在飄着雪花,以輕盈的姿態在空中打個旋兒落在地上,週而復始。

  陳秋末不小心將冷風吸進肺部,劇烈地咳嗽起來。

  齊小雨看他病弱的樣子,心煩氣躁地說:“去醫院吧,好不好?”

  “不好。”陳秋末冷着臉拒絕,然後走到車前,直接坐進了副駕駛座位。

  齊小雨覺得這個時候的陳秋末脾氣真倔強。

  一路上,陳秋末覺得自己的喉嚨幹癢幹癢的,忍了又忍,卻還是在不停地在咳嗽。車裏很悶,陳秋末開了車窗,冬日凜冽的寒風立刻鼓鼓的灌進來。

  車廂裏原先的溫暖一下子被寒冷取代,到後來,齊小雨實在冷得受不了了,才關上窗。

  那個時候,陳秋末已經倚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睫毛輕顫,睡顏寧靜。

  車子開進OM集團的地下停車場,齊小雨解開安全帶,看了看陳秋末,他一點也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她突然有些不確定,他昨天到底有沒有睡覺了。知道了那些事後,他還能睡得着嗎?

  齊小雨輕輕嘆了口氣,推了推陳秋末:“醒醒,到公司了。”

  可是陳秋末不爲所動。

  齊小雨有些着急了,解開了陳秋末的安全帶後,又推了推他的腦袋,這時候,他的腦袋已經徹底垂下,抵在她的肩膀。齊小雨這時候才確定,他陷入了昏迷狀態。

  立刻打電話給高斯,急得直掉眼淚。

  “你到辦公室了嗎?”

  “到了,怎麼了?”

  “你快下樓來,陳秋末暈倒了,我一個人沒辦法。”

  “好,你彆着急,我馬上下來。”

  掛了電話後,齊小雨聲音哽咽着不停地喊陳秋末,可他就是不答應她。

  高斯邊走邊焦急地給附近的醫院打電話,齊小雨哭着給陳秋末重新系上安全帶,然後對高斯說:“快上車吧。”

  “你坐到後面去,我來開車,你這樣的情緒開車,我還擔心我的人身安全呢。”高斯打開車門,把齊小雨拉了出來。

  車子開到醫院時,醫生與護士已經等在門口,然後陳秋末就被抬上了急救牀。

  齊小雨腿有些發軟,差點摔倒,幸好高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小心點。”

  齊小雨泣不成聲。

  急救室外,高斯遞給齊小雨一杯咖啡,“拿着,暖暖手。”她凍得在發抖,明明醫院裏有中央空調。

  “是不是出了甚麼事?”

  齊小雨望了高斯一眼,有苦難言,隨即她搖搖頭,“沒事。”

  經過一系列檢查後,醫生確定陳秋末是得了肺炎,“病人已經醒過來了,現在正在輸液。”齊小雨提着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去。

  隨後,陳秋末被轉到VIP病房。

  齊小雨坐在米白色沙發上,望着陳秋末,陳秋末的呼吸並不順暢,甚至肺部會隱隱地疼,他咳嗽起來也是沒完沒了的,每到這個時候,齊小雨除了給他倒一杯熱水,甚麼話也不會對她說。

  到最後,陳秋末實在忍受不了這怪異的氛圍了,問:“你爲甚麼不說話?”

  “你想要我說甚麼?”齊小雨的語氣中帶着譏諷。

  “甚麼都可以。”

  齊小雨如泄了氣的皮球,垮了肩膀,“可我甚麼都不想說。”

  “你生氣了。”陳秋末很確定。

  “你爲甚麼會突然發燒?還轉成肺炎了。你做了甚麼?”她並不認爲陳秋末的身體有那麼差勁。

  “沒甚麼,就是昨天半夜欣賞雪景了,確實有些凍人。”

  齊小雨無語,“你真的是瘋了。”

  陳秋末笑了,“這樣也挺好的,生病了就沒有力氣去想事情了。”

  到中午,高斯給齊小雨他們帶了飯菜。

  陳秋末對高斯說:“別把我生病的事情泄露出去,就說我出差了。”

  “好,我知道了。”

  齊小雨開始一勺一勺地喂陳秋末喫飯,極有耐心。看到她把陳秋末照顧得這麼好,高斯也就放心了,默默地退出病房。

  而待在醫院,真的是一件極其壓抑的事情,儘管自己沒有生病,可是齊小雨卻覺得快了。陳秋末睡着後,齊小雨打開了電視機,調低音量,電影頻道剛開始播放日本的電影《情書》。

  很多年前,齊小雨和林妤在宿舍裏就看過這部電影,本以爲早就被遺忘在過去的時光中了,可是當看到熟悉的電影畫面,才發現所有的細節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關於死亡,尤其是愛人的死亡,總是會在心裏延綿許久。齊小雨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陳秋末,他也會如此吧。

  影片的開端,日本神戶被一場大雪覆蓋,漫天遍野都是雪白的世界,雪花簌簌落下,渡邊博子就躺在雪地中,在哀思緬懷藤井樹,那個三年前在登山旅途中意外死亡的她最愛的人,參加完三年祭後,渡邊博子去拜訪藤井樹家的時候在藤井樹的畢業紀念冊裏記下了一個地址,並往那個地址寄出了一封情書,卻沒有想到收到了同名同姓的女藤井樹的回信。渡邊博子的新男友陪着她一起飛往小樽瞭解真相,渡邊博子發現這個女藤井樹與她的未婚夫是同學,並且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她懷疑男藤井樹是因爲她長得和女藤井樹一模一樣纔跟自己在一起的,如果是這樣,她將不會原諒他,渡邊博子爲了瞭解兩個藤井樹之間的故事,與女藤井樹保持書信來往,而女藤井樹寫出了自己對那些年的回憶。影片的最後,渡邊博子放下了過往,開始了新的生活。而女藤井樹也逐漸瞭解到了當年年少的藤井樹對自己的感情。

  齊小雨臉上的淚已經乾涸。

  “好看嗎?”陳秋末問。

  齊小雨愣了愣,側過頭看他,發現他也在看着自己。

  “你甚麼時候醒的?”

  “在聽到你抽泣的時候,我一下子就驚醒了,想問你怎麼了,看到電視畫面,就都明白了。”

  “你看過《情書》嗎?”

  “嗯。”陳秋末頓了頓,說:“這是雪籽最喜歡看的電影。”

  原來是這樣。齊小雨有些失落。

  陳秋末苦笑一聲,“或許她就是因爲看了這部電影纔會想到用隱瞞自己死亡來減少未亡人心中的悲傷。”

  “你想多了。”

  “也許吧。”

  齊小雨問:“渡邊博子用三年的時間走出了對未婚夫死亡的悲痛,你呢?你也需要三年嗎?”

  “如果渡邊博子不知道藤井樹的祕密,或許三年遠遠不夠。”陳秋末感慨道。

  “是這樣嗎?”齊小雨覺得難過極了,起身走到了窗邊,望着外面白雪皚皚的世界,說:“如果你多回憶回憶她的不好,是不是就能早點忘卻悲痛了。”

  渡邊博子就是這樣的。

  陳秋末沒再出聲。

  沒過幾天,陳秋末的肺炎漸漸好轉,而接連幾日的大雪終於停了。

  大雪之後,是寧靜。

  寧靜的好像還有她的心。

  因爲在陳秋末出院的前一天,他的父母親來到了病房,也注意到了齊小雨的存在。而他對她的維護被她聽到,只覺所有爲他做的傻情都是值得的。

  第一次見到陳秋末的父母,齊小雨有些侷促不安。

  他的父親面部嚴肅眼神凌厲,他的母親風韻猶存不苟言笑,齊小雨默默好奇,這樣的結合居然生出了陳秋末如此性格的兒子,是不是奇蹟?

  陳秋末對他父母介紹了齊小雨,齊小雨禮貌地喊了聲:“伯父伯母好!”

  他母親直接問齊小雨:“你們是甚麼關係?我兒子是結婚的人,你憑甚麼來照顧我兒子?”語氣並不友善,她的態度到底是傷了齊小雨的自尊,陳秋末讓齊小雨先出去。

  病房外,齊小雨倚在牆上,聽着裏面的對話。

  陳秋末說:“爸媽,我要告訴你們一件事,其實,雪籽已經去世了。”

  “你說甚麼?”陳母情緒激動起來,“甚麼時候?”

  “七年前。”

  “甚麼?”這回連陳父都不淡定了,“難怪我讓你們離婚,你一直拖着不離,既然她都已經死了,你爲甚麼不早告訴我們?”

  “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葛家人甚麼心態?故意瞞着雪籽死亡的消息,耽誤了你這麼多年的幸福,他們怎麼那麼厚臉皮?”陳母越想越氣,“這件事我一定要去問問清楚,他們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陳秋末阻止道:“這件事就到底爲止了,我不想再去追究。況且我們現在也不是能和葛家決裂的時候,我們兩家的合作太多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陳母有些不甘心,卻也沒法反駁,想起方纔病房的女孩,連忙問:“所以,你現在是跟那個女孩發展關係嗎?”

  不等陳秋末說話,陳父插嘴:“既然雪籽死了,你就和裴鈺在一塊吧。”他的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

  陳母一聽不樂意了,“那個裴鈺有甚麼好的,你一定要讓她嫁給我們兒子。”

  陳父的聲音不怒自威:“你懂甚麼?她的身後是整個裴氏集團。”

  “你不覺得那個裴鈺的性情跟葛雪籽一樣嗎?目中無人,高高在上,我不喜歡這樣的女孩子。”陳母堅決反對,“要不是當年秋末鬼迷心竅,非葛雪籽不娶,現在能落得這個下場。葛家實在做得太缺德了。”一想起兒子這些年所受的苦,陳母就心酸落淚。這七年,她不知道自己在陳父面前抱怨了多少葛雪籽的不是,如果不是因爲葛家得罪不起,這樣兒媳婦她早就讓兒子跟她離婚了。

  而陳父跟裴家攀交情,撮合裴鈺與陳秋末也是想事成後陳秋末跟葛雪籽結束那畸形的婚姻,到時候OM就算和葛家關係破裂了,有裴家這棵大樹庇佑,也不會起多少風浪。只是爲人父的,心思再周密也不輕易說出。

  “爸,不管我將來還會不會開始一段新的婚姻,我的妻子絕對不會是裴鈺,希望你能打消撮合我和裴鈺的念頭,我不喜歡太過盛氣凌人的女人。這樣的女人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卻不會是好的人生伴侶。”

  “秋末說得對。”陳母十分贊同。

  陳父挑眉,不滿地問:“你是看上剛纔那個小姑娘了?”

  陳秋末不否認也沒有承認,倒是陳母問:“她甚麼家世?跟你相配嗎?”

  “媽。”陳秋末不滿道。

  “媽這是爲了你好,就算你被葛雪籽耽誤了,你也不要降低你的格調,挑些社會地位跟你不匹配的女人。兩個人沒有相同的家世,沒有共同的愛好,是不會長久的。”

  “媽,小雨是個很好的女人。”陳秋末脫口而出。

  聽到陳秋末這樣維護那個女孩,陳母睜大了眼睛,“你果然是喜歡她的。”

  “我累了,我想休息了。”陳秋末下了逐客令。

  齊小雨聽到這,立刻走開了。

  看着陳父和陳母坐電梯下樓後,齊小雨重新回到了病房,看着陳秋末沉着一張臉,她有些不自在地走近,“謝謝!”

  “甚麼?”陳秋末回過神來,望着齊小雨。

  “我都聽到了,你剛纔很維護我。”

  “不客氣,我不會允許別人貶低你的。”

  “即便那個人是母親嗎?”

  “對。”

  

  齊小雨上班之後,收到了無數同事的熱切關懷。

  辦公桌旁圍了一圈人,噓寒問暖,搞得齊小雨莫名其妙的。周姐過來,適當地替她解了圍,衆人散去後,齊小雨問:“甚麼情況?”

  “你是不是跟陳總出去旅行去了啊?”

  “沒有啊。”嗯,周姐想象力真豐富。

  周姐不相信,“別瞞着我了,你跟陳總同一時間不來上班,又同一天回來上班,過去的這些天,你們肯定在一起。”

  “那倒是的。”不過不是度假,而是在醫院去病。

  “高特助對別人說陳總出差了,你回家開闌尾了。”

  甚麼?他就不能編個健康點的理由嗎?齊小雨鬱悶。

  “看樣子我似乎在辦公室人緣不錯。”齊小雨感到欣慰。

  周姐笑了,“等到他們知道你和陳總的關係後,你就是全辦公室甚至全公司的公敵了。”

  “其實,我和陳總還真沒甚麼關係。”齊小雨認真地說。

  周姐擺擺手:“要不是我親眼看到陳總對你的好,我也不相信你和陳總有關係啊。以前大家都在猜測陳總會喜歡甚麼樣子的女孩,現在我知道答案了,就是你這樣的,素面朝天型,一臉的膠原蛋白,看着都讓人羨慕。”

  “周姐,其實我有塗BB霜。”齊小雨笑着糾正。

  周姐回到座位後,高斯就過來宣佈公司年會定在本月25號,在挪威酒店頂層的玫瑰宴會廳,不過在那之前,每個部門都要出個節目。

  齊小雨寫了個公告直接貼在公司內部網首頁。

  高斯湊過來,賤賤地笑了,“小雨,想不想跟陳總一起唱首歌。”

  “不想。”齊小雨想也不想地就拒絕。

  “陳總想呢。”

  聽到高斯這樣說,齊小雨摸了摸鼻子,語速極快地說:“那就唱首歌吧。”

  高斯在心裏暗樂。

  想起方纔他也是在總裁辦公室這麼說服陳秋末的。

  “陳總,想不想跟齊小雨在年會上唱首歌?”

  “不想。”陳總翻看着文件頭都沒抬。

  “齊小雨可是很期待的。”

  陳秋末抬頭,若有所思,然後說:“既然她喜歡這樣,那我就同意了。”

  這兩個人,還真有意思。

  到年會那天,陳秋末和齊小雨作爲壓軸,站在舞臺上爲大家演唱了一曲《Way back into love》。

  OM的老員工都知道以往年會,陳秋末從不會表演節目的,然而這次卻破了先例,着實令人尋味。

  伴奏響起,齊小雨低下頭想第一句臺詞,他不知道陳秋末緊張不緊張,但她現在很緊張,儘管這首歌,他們之前練習過很多次了,但是還是怕在這裏出了差錯丟人。

  齊小雨和陳秋末原本是隔了一個人的距離的,然而陳秋末卻主動牽住了齊小雨的手,這個溫柔的舉動讓臺下的女聽衆羨慕嫉妒着。

  

  “I’ve been living with a shadow overhead(我過着陰影遮頭的日子)

  I’ve been sleeping with a cloud above my bed(我睡在烏雲籠罩的牀上)

  I’ve been lonely for so long(我已經孤獨很久了)

  Trapped in the past, I just can’t seem to move on(被困在過去,我總是不能走出來)

  I’ve been hiding all my hopes and dreams away(我將自己的希望和夢想藏匿起來)

  Just in case I ever need them again someday(希望某天它們能再次派上用場)

  I’ve been setting aside time(我任由時間流逝)

  To clear a little space in the corners of my mind(來清理我腦中的角落)

  All I wanna do is find a way back into love(我只是想找一條可以重新獲得愛情的路)

  I can’t make it through without a way back into love(如果不能破鏡重圓,我將無法活下去)

  Oh oh oh

  I’ve been watching but the stars refuse to shine(我看着星星不再閃爍)

  I’ve been searching but I just don’t see the signs(我一直在尋找,只是看不到預兆)

  I know that it’s out there(我知道它一定存在)

  There’s gotta be something for my soul somewhere(在我靈魂深處的某個地方)

  I’ve been looking for someone to shed some light(我一直在尋找能夠帶來些許光亮的人)

  Not somebody just to get me through the night(不僅僅是個可以陪我度過夜晚的人)

  I could use some direction(我希望可以找到方向)

  And I ’m open to your suggestions(也願意接受你的建議)

  All I wanna do is find a way back into love(我只是想找一條可以重新獲得愛情的路)

  I can ’t make it through without a way back into love(如果不能破鏡重圓,我將無法活下去)

  And if I open my heart again(如果我再次敞開心扉)

  I guess I’m hoping you ’ll be there for me in the end(我希望你能一直陪我走到盡頭)

  There are moments when I don ’t know if it ’s real(有時候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Or if anybody feels the way I feel(有沒有人和我有相同的感覺)

  I need inspiration(我需要的是靈感)

  Not just another negotiation(而不是另一次談判)

  All I wanna do is find a way back into love(我只是想找一條可以重新獲得愛情的路)

  I can’t make it through without a way back into love(如果不能破鏡重圓,我將無法活下去)

  And if I open my heart to you(如果我對你敞開心扉)

  I ’m hoping you’ll show me what to do(我希望你能教我怎麼做)

  And if you help me to start again(如果你能幫我重新開始)

  You know that I’ll be there for you in the end(你知道我會一直陪你走到盡頭)”

  

  一曲完畢後,場下響起了陣陣掌聲,齊小雨卻情緒失控了,她淚光閃爍地走下舞臺,陳秋末追上她將他摟進懷裏,帶她離開了宴會廳。

  這一幕,震驚了在場大多數人。

  高斯被人團團圍住。

  “甚麼情況?”A同事問。

  “甚麼甚麼情況?”高斯裝傻。

  B同事:“他們是情侶關係嗎?”

  “不會是。”裴鈺陰沉着一張臉,冷冷打斷,隨後提了提身上的白色皮草,起身離開了宴會廳,優雅婀娜。

  “她生氣了呢。”C同事說。

  “當然會生氣,她比齊小雨強太多了。我相信陳總和齊小雨之間一定是清白的。”A同事說。

  “我更喜歡齊小雨。”茜茜弱弱地插嘴。

  寒冬臘月天,齊小雨穿一襲大紅色的抹胸長裙,凍得牙齒打顫,臉上的眼淚都快變成冰渣渣了。上車後,陳秋末趕緊開了空調,給齊小雨披上了車上的薄毯。見齊小雨暖和多了,陳秋末才問:“你爲甚麼要哭?”

  齊小雨抽出紙巾輕輕擦掉臉上的眼淚,想起方纔的混亂,“你爲甚麼要摟着我啊?”

  知不知道這樣子讓她以後在公司裏很難混的。

  “你先回答我。”陳秋末霸道地說。

  齊小雨想了想說:“被歌詞感動的。”

  “就這樣?”陳秋末不相信,她顯然在說謊。

  齊小雨點點頭,“該你回答了。”

  陳秋末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覺得你當時需要我這麼做。”

  “我沒說,是你自作多情了。”

  “齊小雨,你心裏其實是很感動的吧。”

  齊小雨心頭一甜,不自在地將頭轉過來,望着車窗外,模糊的玻璃上,她的笑容若隱若現。

  你不知道,當你唱“You know that I’ll be there for you in the end”時我有多感動。

  

  年會第二天上午,整個OM集團員工打掃好辦公室衛生後就正式放假了。

  關於陳秋末和齊小雨的緋聞八卦,雖然大家都很好奇,但是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去問。

  放假之後,齊小雨對自己的這個新年何去何從有些拿不定主意,陳秋末問她要不要跟允珍聯繫,齊小雨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因爲要解釋的東西太多了。而陳秋末也很怕回家,往年他都會去葛家拜年,但是自他知道雪籽的事情後就很難再面對葛家人了,而且他父親有意留裴鈺在家過年,這一意孤行的做法令他不悅。最後兩人決定結伴去廣西溜達一圈。

  除夕那天,陳秋末開車載着齊小雨去江城機場坐八點十分的飛機飛往南寧,一上飛機後,陳秋末和齊小雨就把手機關機了,並打算接下來十天的時間裏都不開機。十點半,飛機降落在吳圩機場。

  一出機場大廳,齊小雨就感受到了南寧的溫暖,來之前訂了南湖公園附近的酒店,一間標準間,因爲如果定兩間房齊小雨覺得太浪費了。到酒店放好行李後,在酒店用好午餐,齊小雨和陳秋末就去了旁邊的南湖公園,消磨掉了下午的時間,晚上回酒店看春晚跨年。齊小雨是在沒心沒肺地玩,但是陳秋末心裏還是有絲擔憂的,就怕他的行爲把他爸氣出病來。趁着齊小雨去洗澡的空隙,他偷偷開了手機,果然手機震動瘋了,有幾十個未接電話。他回了電話過去,“爸,你找我。”

  陳父吼道:“你是不是跟那個齊小雨一起去南寧玩了?”

  “你不是都能查得到嗎?”陳秋末說。

  “你明天立刻給我回來,我把裴鈺留在家裏,可不是爲了讓她每天面對我跟你媽。你讓裴鈺難堪,就是給我丟臉。”

  “可是爸,如果你不擅作主張的話,你也就不會丟臉了。”

  “你還敢說我。”

  “行了,爸,祝你和媽新年快樂,我掛了。”說完,陳秋末立刻掛了電話,將手機關機。

  齊小雨吹乾了頭髮出來,不滿地看着陳秋末:“我聽到你打電話了。”

  陳秋末聳聳肩,笑說:“你耳朵真靈。”

  齊小雨想有人找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她即便是開了機,大概也只有林妤、高斯會給她發拜年短信。誰讓她手機裏就存了三個人的號碼,陳秋末、林妤、高斯。

  大年初一清晨,齊小雨和陳秋末用了早餐後就退房在琅東車站坐車前往德天,前往德天瀑布,近五個小時的車程,一路顛簸,齊小雨累得夠嗆,起初還會興致勃勃地看着一路秀麗的風景,後來直接趴在陳秋末肩膀上呼呼大睡了。

  中午的時候,陳秋末推醒齊小雨,讓她喫午餐。沒過多久,就到了德天瀑布風景區。齊小雨曾在旅遊雜誌上看到說,德天瀑布是世界上最美的瀑布之一,那時候她就計劃着有朝一日一定要來見見這聲勢浩大、氣勢磅礴的歸春河水。在看到歸春河水越南男子帶着綠色帽子划着竹筏賣香菸等東西,齊小雨小聲地對陳秋末說:“果然越南男人愛戴綠帽子。”

  陳秋末笑了笑,“果然極品。”

  在中越交界處,齊小雨雙腿張開,衝着鏡頭擺了個剪刀手,然後笑着對陳秋末說:“我這樣也算是去過越南了呢,省了簽證錢。”

  陳秋末玩心大起,把相機交給齊小雨,“我也要來一張這樣的照片。”

  “嗯。”

  拍好後,齊小雨就拉着 陳秋末去附近的市場閒逛。

  遊覽了近兩個小時後沿着公路一路下去走到景區大門,齊小雨每到一個景點,就會把相機交給其他遊客,讓他們替她和陳秋末拍照,樂此不疲。後來,他們從德天前往北海,穿梭北海大街小巷,然後用了兩天時間玩了潿洲島後,齊小雨和陳秋末回到北海銀灘對面的酒店住下了,每天從海鮮市場買各類海鮮回來借用旅館廚房加工,鮮美得不像話,齊小雨覺得自己起碼得胖五斤肉。

  這樣悠閒快活的日子直到齊小雨因爲海鮮過敏還不得節制自己的飲食。

  陳秋末租了一輛電動車想要帶她去附近的藥店買藥,然而齊小雨卻拒絕了,她獻寶似得從包裏拿出了三樣東西,擺放整齊,說:“前段時間,我喜歡的一個作家說,包裏放好三樣東西,AM藥、止痛片和紅黴素眼膏,她到現在,還沒發現它們三個解決不了的問題。現在我就來試驗下。”

  “能行嗎?”陳秋末有些不放心。

  齊小雨點頭,“既然這個紅黴素眼膏這麼神奇,那麼肯定能治我的過敏的。”

  果然塗在臉上過敏的皮膚上,齊小雨就不覺得癢了。

  齊小雨得意,“果然是我喜歡的作家,有見識。”

  “你喜歡的那個作家一定是個糙妹子。”陳秋末說。

  “……”

  兩天後,齊小雨臉上的紅腫褪掉了,這兩天,她素面朝天,都是帶着口罩墨鏡出來,把自己的臉護得嚴嚴實實的,就怕嚇到人。如今好了,剩下的時間,她終於可以好好玩耍了。

  午後的陽光慵懶地曬在齊小雨的臉上,她盤腿坐在沙發上,低頭專心致志地看着手機裏的視頻,連陳秋末回來了她都未察覺。

  陳秋末湊過去,發現視頻裏一個外國姑娘在編辮子。

  “怎麼在看這個?”

  “覺得很漂亮。”

  “嗯,你的頭髮編起來一定很好看。”

  齊小雨被誇得心花怒放,但轉念一想,“可是看上去很複雜,我笨手笨腳的,估計編得不會好看。”

  陳秋末點頭,“是很複雜。”

  “不然你試試?”齊小雨笑着提議。

  陳秋末瞥了齊小雨一眼,“我一個大老爺們,給你編辮子,你覺得合適嗎?”一副你想都不要想的表情。

  齊小雨嘟起嘴,戀戀不捨道:“可是真的很好看啊。”

  最後,陳秋末還是在齊小雨的軟磨硬泡中妥協了。

  齊小雨去衛生間拿梳子,遞給陳秋末,討好地說:“一切就拜託你啦。”眉目舒展,眼含笑意。

  陳秋末的動作很輕柔,手指穿髮間似有魔法一般,讓齊小雨的心中多了幾許悸動。

  他只看了一遍就差不多會了,但是真正上手卻是需要極大的耐心的,粗糙地編好辮子然後綰在齊小雨腦後並用髮卡固定,卻怎麼也看不滿意。

  齊小雨照着鏡子,倒是很喜歡,安慰着陳秋末:“鬆鬆垮垮的更漂亮呢。”

  “是嗎?像個小瘋子。”

  “哎呀,男人的審美跟女人是不一樣的。陳秋末,這應該是你第一次給女孩子編辮子吧。”

  “嗯。”

  “你沒有爲葛雪籽做過這樣的事,我真開心。”

  陳秋末沒想到齊小雨會突然提起雪籽,悵然道:“她喜歡短髮,她覺得留長髮會讓她變笨。”

  在他們之間,只要有人稍微提一下葛雪籽,氣氛就會立刻變得很沉重。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想這樣漂亮地走出去。”齊小雨暗示着陳秋末,眼神炯炯,帶着殷殷期盼。

  “好,只要你不覺得厭煩。”陳秋末爽快答應。

  “不會。”

  只要是你陪着我做的事情,我都不會覺得厭煩。

  往後,我要陪着你,創造許多許多的第一次。齊小雨在心裏暗下決心。

  第五章 世間最好的一面,便是擁有你

  從廣西回來後,陳秋末受到陳父的召喚回家去了,自然是受到了一頓訓斥。

  OM集團員工正式上班的第一天,關於裴鈺即日起擔任集團副總的消息在公司內部網首頁公佈,就任儀式將會在兩天後舉辦。

  關於裴鈺今年留在陳家過年的消息不脛而走。

  大家都在傳陳秋末和裴鈺好事將近了,很明顯在大家眼裏,齊小雨這個緋聞女友被炮灰了。他們一致認爲大家族的人都是很現實的,誰會選擇齊小雨而不去選擇裴鈺呢?齊小雨的臉色不太好,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發呆之際,陳秋末給她發來短信。

  “晚上下班後你一個人回去吧,我有約會。”

  “哦。”齊小雨回過去。

  隨後跑到高斯身邊,“陳秋末晚上是不是跟裴鈺約好一起喫飯慶祝了?”

  “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裴鈺就喜歡纏着陳秋末,一有點好事就喜歡慶祝慶祝。”這是她去年總結出來的經驗之談。

  “這次,你可真誣賴裴鈺了,是陳總主動說請對方喫飯的。”

  “爲甚麼?”

  “他父親的命令。”

  “在哪家餐廳?”

  “花園街那邊的浮士繪西餐廳。”高斯如實告之,然後不放心地問:“你不會想搞破壞吧?”

  “我以甚麼身份呢?”齊小雨反問。

  “女朋友啊。”高斯說得理所當然。

  齊小雨給了他一個白眼,說了聲:“白癡!”

  如果她真的是他女朋友,他根本就不會去和其他女人喫飯約會。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高斯,我覺得你有必要去請教下茜茜,我和陳秋末之間的事情,我都對她說過。”

  “啊?”高斯有些傻眼了。

  齊小雨回到座位上,打開網頁,上百度搜索下可以用甚麼辦法打擊情敵,卻發現沒有甚麼建樹性的方法。

  不過,雖然心裏沒有主意,但是齊小雨還是會出現在浮世繪西餐廳的,就讓那在裴鈺心中浪漫美好的兩人晚餐變成三人晚餐,想想,似乎這個辦法還是很厲害的。

  臨下班前,齊小雨特地去洗手間補妝,然後趕在陳秋末跟裴鈺之前到達了浮世繪西餐廳,刻意安排個偶然相遇。

  然而,齊小雨並沒有遂心。

  因爲,在那之前,她狹路相逢了高昊,他坐在靠窗的位子,氣定神閒地翻看着菜單,俊朗的側臉消瘦了許多,齊小雨就站在街道上,停住了腳步,就這樣望着他,帶着深深的恐懼,那一瞬間,世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她本想逃走的,但是卻意外地與他四目相對。

  高昊臉上都是意外的神色,齊小雨目瞪口呆,幾秒鐘後,想要倉皇而逃的時候,高昊動作極快地衝出了餐廳攔住了她的去向。

  “你怎麼一看到我就跑?我有那麼可怕嗎?”他溫柔地笑了,語氣中帶着嬌嗔的不滿。

  齊小雨無言以對。

  這個人,爲甚麼還能若無其事地面對她?是心理素質太好了還是記憶力出現了問題?齊小雨都要開始懷疑幾個月前自己到底有沒有讓高昊難堪了。

  “好……久……不……見……”她的語氣極慢,甚至有些顫音。

  “是啊,好久不見,你胖了呢。”

  齊小雨臉色有些蒼白,就連敷衍的笑容都顯得很無力。

  “你也是來這家喫晚餐的吧。”高昊說。

  齊小雨剛要否認,只聽高昊說:“我下午剛到江城,現在真的好餓,陪我一起喫個晚餐吧。”說完,就動作自然地拉着齊小雨重新回到了餐廳。

  還是那個位子,只要在餐廳外就能看得一清二楚的位子。

  齊小雨有些坐立不安,她突然很害怕陳秋末和裴鈺的到來,那一定很混亂。

  “喫點甚麼?”靜默的氛圍裏,高昊突然詢問,齊小雨心驚了驚。

  齊小雨將視線放回餐單上,點了一份牛油果沙拉。

  “就喫這麼一點啊。”

  “我不餓。”齊小雨說,她想說一個正常的女人在見到幾個月前逃婚的對象後都會被嚇得喫不下東西的。

  高昊笑了笑,對服務員說:“我要一份椒鹽瀨尿蝦、一份鹽烤腰蛤、一份鹽烤竹蟶、一份白葡萄酒焗青口、一份烤乾貝刺身……”

  齊小雨出聲打斷,“你吃得了這麼多嗎?”

  “我點多了,你會幫着一起喫啊。”高昊說完又對服務員說:“開一瓶白葡萄酒,就這樣。”

  等菜的間隙,齊小雨問:“你來江城是有甚麼事嗎?”

  “找你。”高昊直言不諱。

  齊小雨緊張極了,後背出了一身冷汗,渾身無力,淡漠地“哦”了一聲,然後將頭轉到另一側,看外面繁華的街道。

  高昊一點都不介意她的無視,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了一下,他拿出手機查收了下新短信然後嘴角微微上揚,隨意地將手機放在桌上,輕聲呼喚:“小雨。”

  小雨轉過頭來望着他,有些心不在焉。

  “你能告訴我,你爲甚麼要逃婚嗎?”

  “高昊,事到如今,我再做解釋也沒有甚麼意義啊,已經發生了的事情是沒有辦法回頭的。你可以恨我。”

  “不,我不會恨你的,我只想挽留你。”

  “挽留我做甚麼呢?一個心思根本就不在你身上的人,你強留在身邊也只是互相折磨。”

  這老生常談的話語,齊小雨真的有些受夠了,於是直截了當地回:“而且我不配。”

  “這四年,你究竟有沒有那麼一刻愛過我?”

  “我感動過,嘗試過,但是不行。”感動不等於愛,她對他感情已經直接跳過了愛情到親情,雖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沒有愛情只有親情的夫妻,可齊小雨清清楚楚地明白,那不是她要的生活。

  她渴望愛情,她這一生都追求愛情。

  “在你心裏,是不是我連陳秋末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

  “你們根本就沒有可比性。”本就是各有千秋,又何必比較。

  “是你覺得我根本就不配和陳秋末相提並論嗎?”高昊鑽進了牛角尖。

  齊小雨厭倦了與他的對話,只想匆匆說完,然後直接走人。

  “高昊,我沒有這麼說過。我想,我真的喫不下,我先走了。”齊小雨想要起身,卻見高昊一臉慍怒,直接摔碎了桌上的杯子,厲聲說:“坐下。”

  霎時,整個餐廳的人都望向了他們這桌,探究的視線一道道投射過來,齊小雨有些心虛的低聲問:“你到底想怎麼樣?”

  “齊小雨,沒有你這麼狠心絕情的。是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如今氣勢囂張的人卻是你,你還有心嗎?難道做了那樣的事情後,你就心安理得了?”

  “我本來就是自私自利的人啊。”齊小雨自我否定着。

  “利用完我過了四年的安逸生活,然後一腳踢開我,讓我變成全城的笑柄,顏面盡失,這就是你給我的報答嗎?齊小雨,你欠我,你永遠都欠着我。”高昊怒吼着。

  “是,而且這輩子都還不了。”

  “不,你要補償我,你有責任治癒你帶給我的傷口。”

  “那麼,你想要我怎麼補償你?”齊小雨有種豁出去的衝動。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個問題暫時是沒有答案的,你必須自己去找到答案。”

  這時,陳秋末和裴鈺一前一後走進了餐廳,齊小雨背對着他們所以不知道,但高昊看得一清二楚,忽然不動聲色地笑了,“至少你要做到我滿意爲止。”

  裴鈺上前挽住陳秋末的隔壁,他們走向了齊小雨和高昊附近的位子。

  高昊笑意盈盈向他們招手,故意說:“好巧,陳秋末,你帶着妻子來喫飯啊,不如跟我們坐在一起吧。”

  齊小雨轉過頭看過去,第一眼看到的是陳秋末面無表情的一張臉,然後是裴鈺笑得花枝招展的樣子,最後她的視線停在了她挽着他的手上,枚紅色的指甲油將手襯得愈加的纖細白皙,配一條帶着碎鑽的手鍊,精緻耀眼。

  重新看向高昊,齊小雨覺得自己的眸子都能噴火了,他實在太可惡了,故意裝傻,諷刺了所有人。

  陳秋末一臉漠然地看着眼前的情形。

  裴鈺柔情百媚地問:“是你認識的人嗎?”

  陳秋末不知道該怎麼來形容此刻的心情,那個男人,不,在他眼裏是男孩,他的熱絡透着虛情假意,“認識。”但,可笑的是,這明明是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面。

  “那就坐那裏吧。”裴鈺說得理所當然。

  陳秋末被拉過去,就坐在齊小雨旁邊的位子,裴鈺在他對面,正要喊來服務員點單,被高昊制止了,“我點得很多,一起喫吧。”

  裴鈺有些拿不定主意,便聽見陳秋末說:“謝謝,不用,我們的口味未必相同。”

  高昊緩緩笑了,“我倒是覺得我們的口味驚人的相似呢。”意有所指,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齊小雨不動聲色地投給高昊一個警告的眼神,示意他別做得太難看了。

  陳秋末淺笑,忽視高昊的話,點了兩份肉眼牛排。

  齊小雨微低着頭,“這家店上菜速度真慢,我想走了。”

  “這不,來了。”裴鈺接話,看着慢慢走過來的服務員。

  驕傲的裴鈺終於主動跟齊小雨說話了,卻是在這樣尷尬的氛圍裏。

  服務員端來了齊小雨的沙拉以及高昊的青口,順便拿來了白葡萄酒,給在座的人都倒上,齊小雨渴得很,舉起高腳杯湊到嘴邊,淺淺地抿了口白葡萄酒。

  裴鈺興致勃勃地問高昊:“我叫裴鈺,你呢?”

  “高昊。”

  “爲甚麼我覺得你看起來很眼熟啊?”

  “是嗎?陳太也是海市人?”

  “陳太?”裴鈺笑開了,這個稱呼可真有意思,脣齒饒舌間格外優雅動聽。

  “不好意思,高先生認錯人了,她不是我太太。”陳秋末糾正。

  “哦,是嗎?沒想到陳先生也是個風流公子啊,家裏藏着一個,外面帶着一個,很是逍遙呢。”高昊諷刺道,故意讓人以爲他想歪了。

  “我們只是同事。”陳秋末言簡意賅地解釋,不想多費脣舌。

  “不必跟我解釋,我又不是你的甚麼人,對吧,小雨。”高昊體貼地夾了塊青口肉喂到齊小雨的嘴邊,齊小雨無奈張嘴喫下。

  裴鈺一臉羨慕道:“你們感情真好。”

  “那是自然。”高昊略微得意地說。

  齊小雨叉子插了顆千禧果到嘴裏,含糊地說:“你今天話真多。”

  高昊不經意地笑笑,然後婉轉了語氣對裴鈺說:“不好意思,裴小姐,請原諒我的失禮。”

  “沒關係,我不介意。”話一說完,裴鈺突然作出恍然大悟狀,然後激動地對高昊說:“哦,我想起來了,我們以前真的見過呢,在海洋之星遊輪上,你們公司主辦的時尚派對。”

  “裴小姐這麼一說,我倒是有些印象了,裴小姐當時很是美豔動人呢。”高昊胡編亂造着。

  裴鈺被讚賞,不禁莞爾。

  “沒想到你居然是齊小雨的男朋友,是男朋友吧?還是已經結婚了。”裴鈺好奇地問齊小雨。

  齊小雨抬頭望着裴鈺,沒有說話。

  裴鈺覺得有些自討沒趣,訕訕一笑。

  高昊說:“小雨是我的未婚妻,我們本來都快要舉辦婚禮了,後來因爲某些原因,暫緩了婚期。”

  “哦,原來是這樣啊。”裴鈺冷冷地接話,已沒有興趣往下了解了。

  長長的桌子上陸續擺滿了菜,飄散着美食的香氣,大家都不再說話,一時之間就只剩下了刀叉觸碰瓷器的聲音。

  氣氛很壓抑,若不是餐廳里正播放着的《我的歌聲裏》的原聲伴奏,齊小雨覺得自己一定會喫得消化不良。

  後來,這頓飯喫得差不多的時候,高昊笑着對陳秋末說:“這還是我們第一次這樣面對面坐着喫飯呢。”

  陳秋末“嗯”了一聲,“是啊。”

  “你可比雜誌報紙上的照片帥多了,難怪有很多的追求者。”高昊虛僞的恭維着。

  “你也很年輕有爲。”

  齊小雨真的受不了他們這種話中夾槍帶棒的相處狀態,拿着餐巾擦了擦嘴,率先起身,“抱歉,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了,你們慢慢聊。”

  說完便瀟灑地轉身離開。

  高昊沒有要追過去的意思,因爲心裏清楚,現在就算追了過去也是自討沒趣,還不如這裏嘔心嘔心陳秋末。

  裴鈺詫異:“你就讓她一個人走了啊。”

  “女人有時候不能太慣着。”

  “是這樣嗎?我就希望我男朋友能多慣着我。”裴鈺故意暗示,卻偏偏對象是個木頭人。

  分開前,裴鈺去了洗手間,兩個人眼神凌厲地對峙着。

  高昊率先開口:“我和齊小雨不會結束的,你趁早放棄你吧。”

  陳秋末失笑,“你知道你現在就像個甚麼嗎?”

  “甚麼?”

  “一個長不大、霸道幼稚的小孩子。”

  高昊不去反駁,只面上風輕雲淡地笑着。

  沒關係,我現在忍你,我們來日方長。

  

  齊小雨回到家洗完澡後覺得肚子很餓,便跑去樓下給自己下了一碗雞蛋麪,順便等着陳秋末回來。今天的狀況,她必須解釋,否則她和陳秋末努力到現在的關係就會出現裂痕。

  九點多的時候,齊小雨終於聽到了汽車的鳴笛聲,她連忙跑去開門,沒一會兒,陳秋末就出現在她眼前了,他的手上抓着外套,一臉倦意,看也不看齊小雨一眼,徑自進屋。

  齊小雨追上去,着急地說:“我不知道會遇到他。”

  陳秋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依舊是甚麼話也沒說。

  他懷疑的表情讓她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吼道:“真的是偶遇,你相信我。”

  “可是,齊小雨,那麼多的餐廳,爲甚麼偏偏是浮世繪呢?又爲甚麼偏偏是在這一天這個時候?就像冥冥之中註定了一般的。”他真的很惱火,儘管知道齊小雨也很無辜。

  齊小雨有些啞口無言,熱淚盈眶,潸然落下。

  陳秋末從她眼前走過,上樓休息去了。

  

  城市的夜色朦朧,月光清冷,高昊站在陽臺上看着遠處的燈火闌珊,舉着手機在耳側,嘴角掛着淡淡的笑意。

  “你今天表現得很好。”

  “彼此彼此。”女子語氣裏是明顯的笑意,“高昊,你真的能夠幫我得到陳秋末嗎?”

  “當然能,因爲,齊小雨,我勢在必得。”

  “有多少把握?”

  “你就看我的能力吧。”

  “你已經開始行動了嗎?”

  “是。”

  “很好,謝謝。”

  收了線後,高昊又撥出去一個號碼,等待接聽。

  “老闆。”電話那頭的男聲清明恭敬。

  高昊凝眉,“開始吧。”

  “是。”

  終究,這一場蓄謀已久的爭奪戰還是拉開了帷幕,而在這之前,他還有幸得到了不錯的戰友。

  

  平靜的早晨,齊小雨下樓後沒有發現陳秋末的身影,餐桌上沒有像往常那樣擺上香氣四溢的早餐,喊了喊陳秋末沒有等到回應,齊小雨又去院子看了看,發現陳秋末的車已經不在家了,他沒等她一起就走了,齊小雨不免失落。

  他還是生氣了。

  OM集團CEO辦公室,陳秋末匆匆推門而入,身後高斯跟着進去,陳秋末冷着聲音命令:“通知公關部,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一定壓住這件事。”

  “公關部的人已經去交涉了。”

  陳秋末開了電腦,登陸新浪微博,數不清的消息觸目驚心,提醒着他這次的事件已經在往嚴重的方向發展。

  而關於那條他婚外情的長微博,發於凌晨一點,但到此刻已經轉發過五萬、評論三萬了,且每刷新一次數據都在上升。

  “馬上去查這個微博博主。”

  “已經派人去查了。”高斯猶豫不覺,但還是狠下心來問:“陳總,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你結過婚這件事,震驚意外之餘沒想到短短几個小時,這件事已經鬧到人盡皆知了。”

  “嗯。”

  陳秋末仔細閱讀了這篇名爲《實拍OM集團CEO陳秋末多年隱婚並婚外情》的長微博,圖文並茂,大致講着他在上學期間有個交往的女朋友,兩人於大學畢業後就結婚了,但因爲相當低調,沒有舉辦婚禮,所以沒有多少人知道,下面附了一張他和葛雪籽的婚紗照。接下來又講陳秋末不甘寂寞金屋藏嬌,瞞着老婆在外面養着小情人,並且過年期間同遊北海,同住一間房,打情罵俏,恩愛異常,而這位小情人兒就是OM集團的員工。下面同樣附上一張圖,是兩人在海邊嬉鬧的照片。

  陳秋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氣得直接摔掉桌上的綠植,花瓶碎地的聲音,令人心驚肉跳。

  以往這類道德淪喪的帖子從來都是網友態度一邊倒的,這次更甚。再看網友的態度,網友在強烈譴責陳秋末劈腿的同時不忘言語侮辱着小三兒。陳秋末皺眉,心中疑惑,爲甚麼齊小雨的名字會被隱瞞。

  高斯接了個電話後,對陳秋末說:“樓下已經聚集了一些記者。要不要打電話告訴小雨,讓她不要來公司。”

  “你打吧。”陳秋末說,然後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腦評論,快速打出了一條微博,一字一句地慢慢研究,刪刪改改,才發送出去。

  “親愛的網友們,感謝大家對我感情的關心。我不得不遺憾的告訴大家,我的妻子已經於七年前死於加拿大,多年情感空白,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但終究還是遇到了我生命中的異數。我們目前仍處於嘗試狀態,希望大家能夠給予自由空間,停止轉發關於我婚外情的那條不實微博,並停止對她的辱罵。萬分感激!”

  正好一百四十個字,希望能停息這場風波。

  而城市另一邊,齊小雨在聽完高斯的電話後懵了,腦袋裏出現了短暫的空白。一分鐘後,她才反應過來,她應該要回房間打開電腦看看那條所謂的婚外戀微博。

  在微博搜索出輸入“陳秋末外遇”幾個字時,她的手都在哆嗦。

  與揭露陳秋末婚外戀長微博一起出現在齊小雨眼前的還有陳秋末最新發表的微博。

  她最先看的也是這條微博。

  也因爲陳秋末的最後一段話,再加上已經有粉絲出來爲陳秋末說話了,齊小雨的心中稍稍多了些欣慰。

  隨着更多她與陳秋末在一起的照片被曝光後,齊小雨看着那一張張近景照,怒不可遏,她確定,她被跟蹤了,而且是從很早之前。

  她心裏有了一個懷疑的對象,實在是因爲太過巧合了,令她不得不懷疑。

  她拿出手機,憑藉着記憶撥了一串數字,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那人的聲音有些沙啞混沌,像是在睡夢中被人吵醒的樣子。

  “是我。”

  “齊小雨。”聲音大了許多,也明朗了。

  “高昊,是你做的嗎?”齊小雨直截了當地問。

  “甚麼是我做的?”

  “你別裝傻。”

  “小雨,你一早打電話給我,在跟我說莫名其妙的話,我怎麼一句話都聽不懂啊。發生甚麼事了?”

  “網上有人曝光了我和陳秋末的關係,並說陳秋末跟我是婚外情。”

  “甚麼?竟然有這樣的事情。小雨,那你還好吧。”高昊的語氣變得緊張起來。

  他顯得自己很無辜,毫不知情,可是齊小雨不相信,“爲甚麼你一回來就會發生這件事?”

  “真的不是我做的。你等我一下,我去看看甚麼情況。”

  齊小雨掛了電話後,六神無主起來,不禁懷疑難道是自己猜錯了,不是高昊做的。

  片刻後,高昊回了電話過來,義正言辭地對天發誓:“小雨,我看了那條長微博了,也看到了陳秋末的微博,我現在才知道原來葛雪籽死了啊,怪不得你要回到陳秋末身邊的。可是小雨,你懷疑這件事是我做的,那就讓我太寒心了,我怎麼會呢?我再怎麼樣也不會去傷害你啊,我捨不得的。”

  “真的不是你嗎?可不是你,又會是誰呢?”齊小雨前一句是對高昊說的,後一句是在自言自語狀態中。

  高昊說:“誰知道呢?陳秋末的敵人應該不少的。”頓了頓,隨後安慰道:“不過,這件事應該影響不大,陳秋末會處理好的。”

  “對不起,我誤會你了。”齊小雨略帶抱歉地說。

  “沒事,我理解你的心情。”高昊善解人意地說。

  掛了電話後,齊小雨一直在刷着微博,網友的態度似乎有了很大的改變,原博被罵得很慘,果然造謠這件事是站不住腳的。

  然而,就在大家以爲事情在往好的一面發展時,原博又發了新的長微博。

  這一次,主角變了。

  變成了齊小雨。

  長微博名爲《揭露陳秋末新歡戀情內幕》,齊小雨點擊長微博,最先入眼的是那一張自己的高清照片,明眸皓齒,笑得簡單純粹。

  “首先,本博爲上一條微博出現的錯誤向陳先生道歉,當然了,本博之所以會誤會他婚外情主要還是他們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其次,我要濃重介紹下本篇中的女主人公,即陳先生新歡——齊小雨。此女的前任是海市高氏集團小開高昊。此類報道詳細請問度娘,相信大家對比過照片之後就一清二楚。據她前同事透露,此女性格高冷,情商極高,對付男人也有一套自己的手段,獨立自我,不玩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也能牢牢握住男人的心。去年拋棄身價上億的高昊後,便離開了海市,在很短的時間裏就釣到了陳先生這樣的鑽石王老五,可謂手段一流,令人羨慕。

  但是,姑娘,拋棄一個四年來對你呵護備註寵愛有加的男人,你良心何在?於心何忍?你圖甚麼呢?

  最後,本博代表其他姑娘,懇求姑娘,放過陳先生吧,他不年輕了,沒有四年時間陪你玩。”

  文字結束後,下面又貼出了幾張她跟高昊在去年放給雜誌的合照。

  同樣,這條微博一經發出每分每秒都在被人轉發評論,一躍成爲熱門微博。

  齊小雨點開了評論,想要知道大家會有甚麼反應。

  【你來揍我啊】:好大一朵白蓮花,鑑婊完畢!婊子下地獄!

  【有種放學後見】:賤人自有老天收,求放過陳先生。

  【我渣我渣我渣渣】:挺漂亮一姑娘,就是嘔心了點。求放過陳先生+1。

  【喫葡萄不吐葡萄皮】:求放過程先生+2。

  【狐狸精麼麼噠】:求放過陳先生+3。

  ……

  【陳秋末全國粉絲後援團】渣女!求放過陳先生+10986。老大,回頭是岸啊~

  【我就是有點純有點壞】:就這樣子還出來嚇人,陳先生高先生,我比她漂亮,快來愛我。

  【學霸愛學渣】:來哥這,哥陪你玩四年,哥比陳秋末年輕,我18。

  【頓頓喫茶葉蛋的豪】:18歲的滾蛋,妹子,哥給你喫茶葉蛋。

  【呆瓜不是瓜】:能喜歡這極品的陳先生一定也不是甚麼好鳥。

  【美和愛陳生】:樓上賤人不要罵我陳生,白蓮花,求放過陳先生,他是我的,一萬年。

  【小野是我媳婦】:這姑娘比我媳婦差遠了。小野,我愛你。

  【陳太在此】:我纔是如假包換的陳太,小三死全家。

  【野薔薇也有春天】:有沒有人覺得高生比陳生帥多了,這姑娘眼睛沒長好,鑑定完畢!

  【無恥公子】:姑娘如此好命,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銀河系。

  ……

  【林妤要做辣媽】:男歡女愛,關爾等屁事,速速散去~

  

  齊小雨的視線停留在這個“林妤要做辣媽”的微博名上,順手點進去一看,確定是她的好朋友林妤時,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連忙私信她,道了一聲“謝謝”,然後關閉了微博。

  林妤選擇在微博上替她說話,而不是打電話給她。齊小雨感到很安慰,不愧是她的閨蜜,懂得這種時候爲她好就是不打擾她。

  

  “我們試圖聯繫過這個微博博主,想要他刪掉微博,但是沒有得到回應,並且我們查到IP地址,顯示在國外。”高斯筆直地站在陳秋末辦公桌前彙報結果。

  “不可能是在國外,他一定用了代理服務器上網。”

  “陳總,這件事想必是預謀許久了,非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情。”

  “你覺得會是誰做的?”陳秋末問。

  高斯還沒來得及回答,陳秋末放在桌上的手機已經嗡嗡震動起來。

  看了看屏幕上顯示的名字,陳秋末苦笑,無奈。

  他可以拒絕葛家任何人的來電,卻惟獨拒絕不了允珍打來的,因爲她打來,只會爲了一個人的事情。

  終於,這一天還是到來了。

  按了接聽鍵,陳秋末聲音低沉地喊了聲:“喂?”

  “陳秋末,你混蛋!”允珍氣沖沖地罵道,“陳秋末,你怎麼可以這樣?”

  “對不起,允珍。”

  “說對不起有用嗎?她現在在哪裏?”

  “在我家。”

  允珍詫異地問:“甚麼?南湖山莊的家?”

  “嗯。”

  “好你個陳秋末,我跟你沒完。”

  下一秒,電話裏出現了忙音。

  結束這個小插曲後,陳秋末對高斯說:“會是高昊嗎?”

  “爲甚麼懷疑他?”

  半會,陳秋末諷刺地笑了,“我真是草木皆兵,風聲鶴唳了。不可能是他,因爲他愛齊小雨,不會讓她處在這個大漩渦裏的,他絕對捨不得。”

  

  允珍風風火火地來到南湖山莊113號,按了門鈴,在看到齊小雨來給她開門時,真的是氣得牙根癢癢。

  “齊小雨,你丫真躲在這裏。”她衝上去一把抓住齊小雨的長髮,往屋子裏拽。

  “姐,你輕點,疼。”齊小雨嘴上求饒。

  “怎麼着?跟我玩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允珍一把將齊小雨推坐在沙發上。

  “姐,你不要生氣。”

  “我怎麼能不生氣?”

  “我只是怕解釋。”

  “解釋,你當然需要解釋。我真沒有想到,我的小妹妹這麼有能耐,一躍成爲網絡上名人了。你怎麼會跟陳秋末扯上關係?你明明就知道他和葛雪籽的事情。”

  “我愛他。”

  “甚麼時候?”

  “七年前,在外公的葬禮上,我對他一見鍾情。”

  那麼早,允珍喫驚。

  “在我心裏,他根本就配不上你啊。”

  “允珍姐,你太高看你妹妹了。”

  “他能給你的愛很有限。”允珍看得很透澈。

  “嗯。可是隻要他在我身邊,我就夠了。”

  “你傻啊。”允珍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齊小雨笑了,反問:“我要是不傻我能喜歡他嗎?”

  “爲甚麼偏偏喜歡他?”

  齊小雨想了想,說:“感覺。起初是一種很舒服的感覺,然後便是患得患失的恐懼感,最後是貪婪的感覺。我笑得不再肆意,我要的更多。我知道,他一對我好,滿天繁星都不及他。我也知道,我要的不是一時情緣,而是天荒地老。愛情便是這樣深不可測像謎一樣的玩意,常常讓人哭笑不得,能讓瘋子變成詩人。”

  允珍愣了片刻後,眼睛裏溢着晶瑩的淚水,欣慰地笑了,“小丫頭是真的長大了。”

  “是的,我長大了,我懂得爭取的重要,我懂得自己想要的,便是拼盡全力也在所不惜。”說到此,齊小雨強忍住落淚的衝動,哽咽了聲音說:“姐,世間最好的一面,就是擁有他。若我的世界裏沒有他,我不知道要怎麼度過剩下的人生。這已經不是失戀,而是失去靈魂,失去命。”

  “可是現在你正處在風尖浪口,有無數的人都在罵着你。做出這一切的人應該是陳秋末的競爭對手,他給你帶來了麻煩。”

  “我不怕麻煩,只要他不放棄我,我就甚麼都不在乎。任何得到都要付出了代價才顯得公平,我把這當做是我愛陳秋末的代價。”

  “萬一最後他放棄你了呢。”

  “那他便不值得我愛。”那我便去死。齊小雨心說。

  失去了陳秋末,生不如死。

  所以,不如去死。

  最後,齊小雨感慨了一句:“我把我這輩子的不要臉都給了陳秋末一個人了。”說出這句話後,齊小雨覺得又感動又自豪。

  到了飯點,允珍依靠在廚房門上,望着在做午餐的齊小雨。

  外面風和日麗,一派祥和。

  儘管外面的世界已經變了天,但好在南湖山莊現在一向門禁森嚴,記者們應該混不進來。

  允珍突然想起甚麼,問:“所以,是你告訴陳秋末雪籽已經去世的事情的。”

  齊小雨抬頭望向她,“嗯。說到這,我要謝謝你,姐,多虧你把這件事告訴了我,不然我現在就是高昊的妻子了,那我肯定會抱憾終身的。”

  “沒有想到我居然是促成你逃婚的人。”允珍一時之間感慨萬千,“那麼四年前,你突然跑到我家問我陳秋末結婚的事情,哦,你還是因爲陳秋末纔會突然失蹤的。”

  齊小雨微微笑了。

  “齊小雨,你已經是沒心沒肺到人神共憤了。”

  “事不過三,我真的不會玩三次失蹤的。”齊小雨做出保證。

  那天,允珍一直陪着齊小雨,直到葛雲超打電話問她在哪裏,她纔回了家。

  齊小雨洗手做晚餐,她想今天的陳秋末一定很累,看了看冰箱裏的食材,打算做他愛喫的酸菜魚。

  然而,齊小雨沒有等到陳秋末。他打來電話告訴她他最近都回老宅,免得被記者跟蹤。

  這是個宣告,不是商量。所以齊小雨也沒能說上話,他就快速地掛了電話。

  

  裴鈺在開車,路上有些堵,車子龜速般地前移着,身後汽車喇叭聲從剛剛開始就沒有斷過,好像這樣他們就能順順當當地離開這該死的堵車路上了,若放在平時她早就下車去發一通火了,但她今天心情不錯,不想因爲這些人破壞這份美好。

  今天下班後,她剛取好車,就接到了高昊打來的電話,他約她去喫飯,說是要慶祝,很奇怪,他的聲音很落寞。這個關鍵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應該要小心謹慎,若是被人知道她和高昊聯合了,那之前唱的戲都白唱了,但就在那一瞬間,他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勾引她鬼使神差的一口就答應了。

  或許原因無他,他這次幹得漂亮。事後她在心裏這樣安慰自己。

  喫飯的地點約在G會所,那是全城最安全最不怕被記者偷拍的地方了,這一點,高昊想得很周到。

  快到G會所的時候,裴鈺接到了高昊的電話。

  電話通了後,裴鈺搶先說:“我馬上到了,不好意思,路上堵車。”

  “哦。”他冷淡的回應着,然後徑自掛了電話。

  裴鈺足足愣了三秒鐘,這人也太敷衍她了,她還是第一次受到這種待遇。

  “算了,不跟你計較。”裴鈺安慰自己。

  推開包廂的門,裴鈺走進去,裸色的高跟鞋踩在柔軟的羊毛地毯上,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她看到高昊身着一身黑西裝,右手握成拳頭狀放在背後,站在玻璃牆前望着外面的世界,背影孤獨,她怔怔看着,忽然很好奇他現在在想甚麼。

  就在她出神的時候,高昊突然轉過身來,眼神銳利得如鷹隼,神情凝重。

  “我來了。”裴鈺扯出一抹笑容,以試圖掩蓋住自己的尷尬。

  高昊邁出步子,走到餐桌前,拉出椅子,紳士十足的對裴鈺說:“坐吧。”

  裴鈺受寵若驚,笑着說:“沒想到高先生有如此風度。”她脫下自己的粉色大衣,露出裏面的白色緞面連衣裙,姿態優雅的入座,高昊幫她將大衣掛好。

  “不知道你爲甚麼會選擇在今晚請我喫飯。”裴鈺好奇地問。

  “若是說我想喝一杯酒,卻找不到陪伴的人呢。”高昊半開玩笑地說,嘴角上揚,認真專注地注視着裴鈺,繼續說:“聽說裴小姐酒量很好。”

  “我今天開車來的。”她笑着婉拒。

  這時,門再次被打開,會所的工作人員端着托盤,將一道道精美的餐盤放在桃木桌面上,剎那間,空氣中原先飄散着的淡淡花香味一下子被美食的味道覆蓋,有紅茶香薰骨、芋絲脆春捲、綠茶肉末豆腐、首烏茯苓白朮雞湯、薺菜拌香乾,這個分量兩個人喫正好,且都是養生菜。

  裴鈺難掩錯愕,“這些……”都是她愛喫的。

  他的心思未免太細膩了,居然提前調查了她的喜好。

  “喜歡嗎?”高昊笑問。眉眼舒展開來,目光中透着神采奕奕。

  這是今晚他第一次露出笑容,雖然風輕雲淡的,一晃神就消失不見了,但是裴鈺覺得賞心悅目,不動聲色地說:“喜歡。”淡淡的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

  高昊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酒,小小的骨瓷酒杯,他仰頭一口飲盡,動作一氣呵成,裴鈺看得很舒服,很少有男人能將喝酒這件事做得如此有氣質。

  白酒的辣促使他微微皺起了眉頭,然後舒展開來。

  “這酒很清香,你真的不喝。”

  裴鈺搖頭,夾了塊春捲,咬了口,鹹淡適宜,最重要的是一點都不覺得油膩。

  “味道如何?”

  “不錯,不過頂多排第二。”裴鈺挑剔的說,然後自豪地說:“在我心裏,我奶奶做的春捲是世界上最好喫的。”

  高昊笑笑,往自己酒杯倒滿了酒。

  裴鈺看着他,看來他是真的一心想醉。

  想起下班前看到那個微薄名爲“真相君”的博主發出的最新微薄,是關於陳秋末、齊小雨、高昊,以及她自己坐在浮世繪餐廳用餐的照片,立刻引起了轟動,因爲大多數人都在不明所以的問這是甚麼情況。那些照片抓拍的極好,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露着笑容,營造出了一幅和睦相處的畫面。事實上,裴鈺自己都記不得這樣的畫面真的在昨晚發生過。

  “這個雪球越滾越大,我不懂你爲甚麼要把我也牽扯進來。”裴鈺問出心中所惑。

  高昊微眯着眼,眉頭深鎖,“你覺得你和齊小雨相比,在網友眼裏,誰能配得上陳秋末。”

  裴鈺脫口而出:“當然是我,我跟齊小雨沒有可比性。”

  “那不就行了,你還有甚麼可擔心的。”他說得輕描淡寫。

  “看來你勢必是要把我一起拖下水了。”

  “明天是你的就職儀式,OM一定會發出新聞稿,到時候你的身份就會曝光,美麗高貴,低調優秀,完美的家世和學歷,這麼優秀的你一定會得到所有人的羨慕。”

  “可是我看到有人在懷疑我是你的女朋友。”

  “我們的關係越複雜,才能越吸引別人的眼球,我不懂你在介意甚麼。”

  “我只是不習慣和別人傳出緋聞。”裴鈺說。

  高昊自嘲地笑了,“我懂了,你只歡迎你的緋聞對象是陳秋末。”

  “是的。”

  “我很想問你一個問題。”高昊說。

  “甚麼問題?”裴鈺遲疑地問。

  高昊問:“你看上陳秋末哪一點?”

  “他與我相配。”裴鈺誠實的回答。

  高昊問:“你愛他嗎?”

  裴鈺莫名的笑了,“這個問題我總覺得很傻氣。”

  “傻氣嗎?我並不覺得。”高昊變得嚴肅起來,“看來你並不愛陳秋末。”

  “不是的。”裴鈺否認,語氣有些急。

  “在我看來,你看中的不是陳秋末這個人。”高昊直接指出。

  裴鈺生氣了,“你憑甚麼質疑我?”

  “齊小雨說愛陳秋末,那是真的愛。”高昊自顧說起來:“愛了整整四年,爲了陳秋末,她可以拋棄一切。陳秋末出現在了她最沒有安全感的時候,他給了她溫暖,她爲他着迷。她這個人很迷戀安全感,做事衝動,常常不顧後果,有一種傻氣的孤勇存在,偶爾會很偏激,也爲陳秋末做過很多傻事。四年前,我告訴他陳秋末結婚這件事後,她就氣得離家出走,在海市天天在酒吧鬼混,差點失去自我。四年後,她一知道陳秋末的妻子已經死去的事情,就不顧一切地拋下了我回來江城,賴着陳秋末。”

  裴鈺淺笑,幸災樂禍道:“我覺得你很失敗,饒是在齊小雨這樣傷害你的情況下,你還愛她。你失去了男人的尊嚴,不覺得很不值得嗎?不就是一個女人。沒有她,憑你的條件,照樣能找到更優秀漂亮的女孩子。”

  “我愛她,也恨她。”高昊糾正,然後說:“你的觀點,正好暴露了你對愛的態度。”

  “那你說我對愛甚麼態度。”

  “不在乎無所謂的態度,你是個只以自我爲中心的女人,你瞧不上別人爲愛放棄自我。其實,陳秋末是你的棋子,是你不給人生留下污點的棋子。”

  裴鈺心裏有些不適,他直白的話語到底是刺激到了她,自己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剖析,關鍵是那個還說的很對。

  他看穿了她。這讓她無法接受。

  於是,她氣急敗壞地說:“你活該被人拋棄,男人的嘴像你這麼毒辣也不多見。”

  高昊一杯一杯白酒下肚,眼神已經變得很渾濁,輕笑出聲:“我對小雨可不會這麼毒辣。”

  裴鈺失去了與他待在一起的耐心,起身去拿外套,穿上,正要離開,便聽高昊說:“別走,不許走。”

  裴鈺呆住了,因爲她發現高昊,哭了。

  她怔怔望着他,心裏複雜煩亂極了。他一個年輕有爲的名門貴公子爲了愛哭了,這給了她極大的震撼。

  那句“別走,不許走”讓裴鈺重新回到了座位。

  他越來越醉,說話絮絮叨叨的,囉嗦死了。

  “裴鈺,我讓我最愛的人成爲了名聲掃地的壞女人,我這樣是不是很壞。”

  “嗯,很壞。”

  “可是,裴鈺,是她逼我的,我沒有辦法。”

  “我明白。”沒有人會願意傷害一個自己那麼珍視的人,裴鈺覺得高昊有些可憐。

  “所以,我恨她,真的好恨她,她讓我變成這樣的壞人,變成了傷害她的人。”高昊喃喃地說。

  裴鈺的心中莫名泛起了一絲酸楚。

  後來,高昊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上。裴鈺喊來會所的工作人員,跟她一起合力把高昊安置在會所的房間裏,裴鈺都汗溼了,這高昊可真重。

  工作人員離開後,裴鈺去洗了把手,回來給高昊蓋好被子,靜靜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臉,在意識到她有“他還挺帥的”這個想法後,倉皇而逃。

  

  齊小雨一夜失眠,到了早上才昏昏沉沉的睡着。

  中午的時候,陳秋末打了電話給齊小雨,卻無人接聽,他不免有些擔心起來,連忙讓高斯找輛車送他回南湖山莊,因爲他躲在後座位,記者們看到不是陳秋末的座駕,且駕駛座上的人不是熟臉也就沒在意,在確定後面沒有記者跟蹤的情況下,陳秋末終於坐直了身子,長長地嘆了口氣。

  昨天的微博熱點佔據着多家報紙頭條,普通大衆都對富二代們的感情生活有着很大的興趣,使得緋聞愈演愈烈,謠言四起,網上突然出現很多所謂的知情人士,在胡編亂造,公關部的人一直守着微博不停的舉報違規,微博管理人員也都進行了封號的處理,唯獨那位“真相君”,舉報他損壞了陳秋末的名譽,被微博管理人員反駁了。

  車子很快開到南湖山莊。

  陳秋末跑進別墅,在一樓沒有見到齊小雨的身影,廚房裏也沒有午餐的跡象,上樓跑到齊小雨臥室,直接推開門,便看到了昏暗的房間裏,開着一盞牀頭燈,齊小雨熟睡着,在看到她還在,他的心裏着實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不發出聲音,退出了房間。

  他讓開車送他來這裏的人回去,他今天不回公司了,並打電話給高斯,讓他在裴鈺的就職儀式上代表他發言。在高斯還沒來得及提反對意見的時候,陳秋末已經掛了電話,並關機。

  他脫下西裝,挽起袖口去廚房準備齊小雨的午餐。

  齊小雨睡得很沉,陳秋末去叫她起牀,喊了很多聲,她才醒來。

  睡眼惺忪地望着她,還以爲自己是在做夢。

  陳秋末去拉開了厚重的窗簾,外面的陽光一下子照射進來,齊小雨遮住了自己的臉,然後慢慢適應這光線。

  再望向陳秋末,他還在,齊小雨就知道自己不是在夢裏了。

  “幾點了?”

  “一點半了。”

  “哦。你怎麼會在這裏?”不是說這段時間都不會在這裏了。

  “打你電話沒人接,我擔心你。”

  “是嗎?可能是我睡得太熟了,我沒聽見。”

  “起來吧,下樓喫午飯。”

  “嗯。”

  陳秋末離開房間後,齊小雨掀開被子,去衛生間洗漱,換衣服,慢條斯理地做完這一切後才下樓,見到陳秋末還在,齊小雨有些意外。

  “如果我沒有記錯,再過十分鐘就是裴鈺的就職儀式了。你不參加嗎?”

  “董事長會去主持,我去不去都無所謂了。”

  來到OM集團上班後,她才知道董事長是常年不會來辦公室的,除非是參加董事會議這些不可避免的情況。這次裴鈺副總的聘任狀大概也是由董事長親自頒發的吧,這可真給裴鈺長臉。

  齊小雨坐下來,雖然食慾不振,但是看着面前簡單卻得她心意的午餐還是動了刀叉,並快速解決。

  陳秋末給她端來了兩杯香蕉奶茶,一人一杯,兩人面對面坐着,齊小雨沒等到陳秋末率先開口倒是自己忍不住說:“我沒再看網上的言論了,是不是又有甚麼新的微博了?”

  “網上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你不用理會,我想說的是,我爸今天給人力資源部總監下達了命令,大概明天就會通知你去公司了。”

  “勸我離職?”

  陳秋末爲難地說:“是。”

  “嗯,我能接受。”齊小雨想到這個可能了,畢竟因爲這件事OM的股票大起大落的。

  “我仔細想了想,目前讓你離開OM這個是非地是個明智的決定,等到過一段時間,大家就會淡忘你的事情了。”

  “嗯。”齊小雨的心情有些複雜,說不上是好也說不上是壞。明明知道陳秋末爲了她好才同意他父親的決定,但是她就是無法釋懷。

  陳秋末遲疑不決地問:“你想不想去國外玩一段時間?”

  “我不去。”齊小雨斬釘截鐵地拒絕,放下奶茶杯子,跑上了樓。

  陳秋末追着上樓,齊小雨將門關得砰砰作響。

  “小雨,你別生氣。我只是有些擔心,擔心你會出事。”陳秋末在門外說。

  齊小雨抵着門,到底是意難平。

  “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你在拋下我。”齊小雨越說越委屈,眼淚立刻模糊了視線。

  “我沒有拋下你。”陳秋末有些着急,“你開門,你不要哭。”

  齊小雨在聽到他說“你不要哭”後心裏一暖,心軟地開了門,淚眼婆娑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會哭?”

  “我瞭解你啊,你就是個愛哭鬼。”

  齊小雨終於破涕而笑。

  

  然而陳秋末的擔憂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第二天網上流傳着一份OM集團對外發出的正式聲明。

  聲明中首先介紹了裴鈺即日起榮任OM集團副總的職位,並詳細地介紹了她的學歷背景與工作成果,其次,談及陳秋末和齊小雨的緋聞,聲明中表示齊小雨已經離職,不再是OM集團的員工,她本人的言行都與OM集團無關,最後,申明中表示陳秋末在認識到齊小雨的爲人後已經與她和平分手,並接受他父親的意見,與裴鈺發展關係,爲結婚邁出第一步,請媒體朋友們給予私人空間,並能祝福他們。

  事情轉變得如此迅速,衆多網友只覺霧裏看花,摸不着頭腦,這個裴鈺又是哪裏冒出來的,隨後微博上真相君爆料,這個裴鈺就是和陳秋末面對面坐着用餐的那位氣質美女,衆人才恍然大悟,感慨着陳秋末的真命天女出現,平凡女孩終成炮灰。

  陳秋末震怒了,他衝進董事長辦公室,質問道:“爸,你怎麼可以讓人發出那樣一份聲明?”

  “我是爲了公司利益着想,儘快平息這件事。”

  “這叫平息嗎?你這是在胡編亂造。我甚麼時候說過要跟裴鈺發展關係了?”

  “這是遲早要發生的事情。”

  “不可能。”

  “我真不知道你腦袋裏究竟在想甚麼,你是中了齊小雨的蠱了,齊小雨和裴鈺哪有可比性?算了,不提這個人了,總之,秋末,這件事沒商量的餘地。若是你再執迷不悟,我可以送走齊小雨,讓你再也找不到她。”

  “爸,你不能這麼專制霸道。”

  “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這輩子,你都得聽老子的話。”

  陳秋末氣匆匆地走出董事長辦公室後,正好看到了裴鈺。

  裴鈺立刻無辜地表示:“這件事我事前根本就不知道。”

  陳秋末也沒有力氣去分辨她說的話是真是假,因爲已經無濟於事了。

  裴鈺敲門進入董事長辦公室,滿面笑容,“謝謝伯父。”

  “小鈺,你要努力抓住秋末的心。”陳父語重心長地說。再怎麼看,他都覺得裴鈺這姑娘撇開家世不談,也比齊小雨強多了,就納悶自己的兒子怎麼會喜歡齊小雨而不喜歡裴鈺。

  “我會的。”裴鈺露出會心一笑。

  其實,陳父的困惑也是裴鈺的困惑,然而裴鈺在很久之後終於找到了答案。

  因爲齊小雨會卑微地貼近陳秋末的心。而她太驕傲了。

  

  

  齊小雨在接到允珍、林妤甚至是高昊打來的慰問電話後知道了那份聲明。

  他們三個人都問了同一個問題。

  ——齊小雨,你還好嗎?

  她敷衍着笑過去,心裏卻在說:我不好,真的不好。

  晚上陳秋末回來,試探齊小雨今天有沒有上網看到不開心的東西。

  齊小雨臉上漾起燦爛的笑容,嘰嘰喳喳的向陳秋末說了今天她做的事情,插花、畫畫、彈鋼琴,所有附庸風雅的事情都做了。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到底有多疼。

  陳秋末上樓的時候,齊小雨突然喊住了他,“陳秋末。”

  陳秋末轉身居高臨下的望着她,聲音溫和的問:“嗯?”

  “我現在是你的女朋友了嗎?”她勇敢的問出口。

  “是了。”陳秋末笑了,離開。

  他們終於是男女朋友關係了,可是齊小雨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齊小雨漸漸的不再被世人將她跟陳秋末聯繫在一起,因爲陳秋末攜手裴鈺頻繁出現在公開場合,爲了吸引所有人的視線,將注意力轉移到裴鈺身上。當然,陳秋末的良苦用心,齊小雨是不知道的,她被妒火衝昏了頭,把所有的不滿都憋在心裏裝淡定,後來性格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冷淡,漸漸習慣敷衍陳秋末。

  她走在了一條看不到亮光與希望的路上,越來越茫然。

  “出來嗎?陪我去做產檢啊?”林妤在電話裏問。

  “不去。”齊小雨想也沒想就拒絕。

  “你天天悶在家裏也不怕發黴。”

  “我有很多事要做。”

  “你有甚麼要緊的事做?”

  齊小雨一時語塞。

  林妤就知道那是齊小雨的藉口,又說:“夏天都來了,你不把自己打扮漂亮點,怎麼留得住陳秋末?”

  “你最近一定沒上網。”齊小雨猜想。

  “對啊,我最近在看書。”林妤回。

  “算了,我們在哪裏見面?”齊小雨妥協道。

  “市人醫門口。”

  “嗯。”

  掛了電話後,齊小雨走到鏡子前,看着面容有些憔悴的自己,嘆了口氣,真不想出門。不過,既然答應了的事情,不管多爲難自己,是一定要做到的。

  醫院永遠是個門庭若市的地方,這裏充斥着悲歡離合,生老病死,齊小雨潛意識裏很討厭醫院。

  她走了沒多遠就看到了林妤這個孕婦,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顯得很累贅。

  齊小雨走過去,原本表情淡淡的臉上一下子綻放着淺淺的笑容。

  “你瘦了很多。”林妤心疼地說。

  齊小雨笑了,“是你胖了,所以看誰都覺得瘦了。”當然,她的確是瘦了。

  林妤的手摸了摸圓鼓鼓的肚子,“不知道以後我還能不能恢復身材。”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肯定能,女人對自己狠點,甚麼事情辦不到。”

  陪着林妤產檢完後,又去了專賣嬰幼兒用品的店,齊小雨滿心裏都是羨慕,羨慕林妤現在的生活。

  和林妤用完下午茶後,齊小雨就跟林妤分別了。

  正坐在出租車上回家,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看着是高昊打來的電話,正猶豫着要不要接,又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着的日期,恍然記起今天是高昊的生日。

  她按了接聽鍵,“喂?”

  “在哪裏呢?”高昊問。

  “在外面。”齊小雨如實說。

  “我們見一面吧。”

  “好。”她乾脆利落的答應。

  “齊小雨,你是不是想起來今天是甚麼日子了?”高昊笑了。

  “嗯,剛看到日期想起來的。生日快樂!高昊。”

  “謝謝。晚上六點,我在新世界酒店頂層的旋轉餐廳等你。”

  “好。”

  齊小雨去了ALUXE DIAMAND概念店挑選了一對白蝶貝純銀袖釦,然後趕往新世界大酒店。

  旋轉餐廳位於酒店的第五十層,齊小雨到達時,高昊已經在了,桌上搖曳的燭光映襯得他的眉眼都溫和了許多,外面是江城流光溢彩的夜色,美不勝收。

  齊小雨入座,從包裏拿出黑色的綢緞禮盒,推至高昊面前,“生日快樂!”

  “齊小雨,我就知道你會買ALUXE DIAMAND家的東西給我。你也太懶了,你都送了四年了,第一年是領帶夾,第二年是耳鑽,第三年是皮帶扣,所以,這第四年,我猜測你送的是袖釦。”他笑得如沐春風。

  齊小雨有些羞赧,“還真被你猜對了。”

  高昊的笑意更濃了,笑眯了眼睛,說:“沒關係,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

  

  齊小雨切着牛排,便聽高昊突然提起了從前的事情。

  “你還記得那次,我們在海市金鼎酒店的旋轉餐廳,爲準備求婚的伴郎彈唱求婚伴奏曲嗎?”

  齊小雨的記憶回到了那個時候,笑了,“當然記得。那時候有一位男士要跟他的女朋友求婚,可是就在他下跪的那一刻,停電了,那片區域的燈光一下子消失了,好在餐廳裏點着許多蠟燭,我看到那個男人懵了。”

  “是啊,求婚遇到停電,放誰身上都很囧啊。”

  “你還記得他爲他女朋友準備了甚麼音樂嗎?”齊小雨問。

  “《What are words》。”

  “嗯,是的,就是這首。後來,你很瀟灑地走到鋼琴前,彈奏起這首曲子,餐廳裏有位老外走到鋼琴前唱起了這首歌,他唱得非常好聽,然後那個男人成功的向他女朋友求婚了,她女朋友在這個特別的浪漫的求婚儀式上哭着答應了他。我想,當時在場的人會對這一幕終身難忘的。”

  高昊輕輕哼唱了起來:

  “Anywhere you are, I am near(不管你在哪兒,我都會在你身邊)

  Anywhere you go, I'll be there (不管你去哪兒,我都將會在那裏)  

  Anytime you whisper my name, you'll see how every single promise I keep(你任何時候輕呼我的名字,你都會看到我會兌現所有給過你的誓言)”

  高昊嗓音剛停止,齊小雨就拍手鼓掌,激動地說:“這首歌,我最愛的也就是這幾句了。”

  齊小雨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跟高昊在一起回憶從前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說起,她記得清清楚楚,十分羨慕那段時光。

  談笑風生中,不知不覺中已是三杯紅酒下肚。她真的很久沒有這樣開朗的笑過了,這時光可真美。

  而他真想時光就停留在這一刻,他們說着彼此經歷過的往事,沒有陳秋末,只有他跟她,是那樣快樂恣意,任誰都偷不走的時光。

  高昊突然坐在齊小雨身邊的沙發上,深情款款地盯着齊小雨看,眼神迷離深邃,他說:“小雨,吻我。”

  齊小雨有些呆住。

  他突然咧開嘴笑了,然後就把齊小雨一把拉了過來,吻上了她的脣,他用舌頭撬開齊小雨的貝齒,吸允着她口中的芳甜,火熱的氣息輕輕撲在齊小雨的臉上,她漸漸地閉上了眼睛,回應着這個吻。

  她想自己是真的瘋了。

  對,她就是瘋了,被陳秋末逼瘋了。

  她用力推開了高昊,一臉煩躁,拿起包,離開了餐廳。

  熱鬧的街頭,她走在着繁華世界裏,卻始終有着一種被拋棄的感覺,孤單寂寞得要命。一對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從她身邊路過,他們的臉上都是幸福甜蜜的笑容,刺激着齊小雨的神經。

  所有的人都很幸福,只除了自己。她突然對自己的人生感到非常失望。

  她頹喪地坐在路邊,望着車來車往、絡繹不絕的街道。

  不遠處,高昊站在路口,遺世獨立。

  他靜靜地看着那個看上去很可憐的女孩,一分一秒,時間一點點過去,齊小雨仍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她失去了朝氣,消瘦了許多,他心疼她,捨不得她,更覺從前做的都是錯,他已經沒有辦法再進行他那幼稚的報復行爲了,他放棄恨。

  高昊快步走了過去,拉起齊小雨,擁入懷中。

  “小雨,回到我的身邊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

  齊小雨眼中的驚慌漸漸褪去,她沉默着,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我知道你跟陳秋末在一起,他讓你不開心了。你看,愛一個人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是不是?陳秋末這個人,你得到了,也沒有得到幸福。他根本就不適合你。”

  齊小雨過了許久纔開口說:“對不起,高昊,我不想回頭,這條路是我選擇的,就算最後是悲劇收尾,我也要堅定不移的繼續走下去。”

  齊小雨跟陳秋末幾乎是同時到家的。

  陳秋末看着齊小雨帶着酒意衝他傻笑,“你去哪裏了?”

  “和朋友喫飯。”她答,並沒有問他爲甚麼這麼晚纔回來,有些事心知肚明即可,又何必說穿,傷人傷己。

  齊小雨挽着陳秋末的手臂,抬頭望着他,“秋末,吻我。”

  陳秋末笑了,低頭往她嘴脣啵了一口。

  齊小雨覺得不夠,不依不饒着:“你敷衍我。”

  看着這麼主動的齊小雨,陳秋末只覺得可愛,雙手抱住了她的頭,兩個人的脣貼在了一起,這個吻霸道深入,熱情似火,最後齊小雨經受不住了,陳秋末才鬆開她。

  陳秋末微笑,說:“我這樣夠有誠意了吧。”

  “嗯,很有誠意。”齊小雨誇讚道。

  陳秋末擁着齊小雨一起走進了別墅。

  身後是曼妙的初夏夜晚,風輕輕在吹。

  

  陳秋末剛結束這個月的行政會議,走出會議室,就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喂?”

  “我是高昊。”

  “哦,有事嗎?”

  “我打電話給你,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不好意思,昨天我和齊小雨喫飯被人偷拍了,視頻已經流入網絡,不知道你看到沒有。”

  “我沒有。”

  “哦,那很好,我建議你還是不看的好,免得讓自己不好受。”

  高昊虛情假意了一番,結束了通話。

  “就算看了,也不要怪罪齊小雨,她最近心情不好,你要理解她。”

  “我們之間的事情不需要一個外人來說三道四,怎麼對待齊小雨,我心中有數。”陳秋末煩躁地說。

  陳秋末轉身問高斯:“齊小雨是不是又出了甚麼新聞了。”

  “甚麼?沒有吧。”高斯心虛地否認。

  陳秋末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試圖找到一點不尋常的跡象,然後突然拿出手機撥了高斯的手機號碼。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他挑了挑眉,收起手機後,問:“你一般手機都不關機的,而你一般手機關機了就表示你深受騷擾。所以,把關於齊小雨的新聞找給我。”

  高斯吞吞吐吐地問:“真的要看嗎?能不能不看?”他抱着僥倖心理,滿懷期待得望着陳秋末。

  陳秋末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薄脣輕啓:“不行。”便頭也不回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他的心情很不爽,原來昨天齊小雨是跟高昊兩個人一起喝酒的啊。

  片刻後,高斯手裏捧着Ipad走進來,遞給陳秋末前再一次問了一遍:“你確定你真的要看嗎?看了之後你會後悔的。”

  “我不會後悔的。”陳秋末語氣堅決地說,順便拿來Ipad。

  是一段視頻,高清的,就像微電影一樣,背景看上去很眼熟,想了想確定這就是新世界大酒店的旋轉餐廳。

  齊小雨一直在跟高昊有說有笑的,她看上去無憂無慮的,很幸福的樣子,過了會,鏡頭切換,陳秋末便看到了齊小雨跟高昊接吻的畫面。

  眼看着陳秋末的臉色愈加難看,高斯在一旁替齊小雨說話:“我是覺得這可能是兩個人鬧着玩的。”都怪該死的視頻拍得太清晰的,齊小雨的臉上的腮紅都拍得一清二楚,這讓他沒辦法對陳秋末說,哦,這不是齊小雨,一定不是。

  陳秋末陰沉着一張臉譏諷地問:“你會跟你的女性朋友這樣鬧着玩、火辣辣的接吻嗎?”

  “不會。”高斯嘆了口氣,如實說。好吧,他承認這次是齊小雨錯了,她過火了。

  陳秋末隱忍着即將爆發出來的怒意,吩咐高斯:“聯繫各大網站讓他們給我刪掉這視頻,所有的報道都給我刪掉。”

  高斯立刻爲難地說:“這不妥吧,如果我們出面了,這樣媒體的主焦點就又會回到齊小雨身上的,他們會懷疑我們公司爲甚麼要插手這件事情,一旦聞到一點不對勁,就會知道裴鈺是你放出去的煙霧彈,那麼集團又將處在一堆緋聞漩渦裏。你之前做了那麼多事,不就是爲了讓齊小雨離開流言蜚語,過平靜的生活嗎?”

  “那你的意思是放任不管?”

  高斯仔細想了一番然後說:“等着視頻的男主角處理。現在網上都在熱議他跟齊小雨和好了,就看他現在會不會出面回應這件事,又會怎麼回應。”

  “他不會回應的。”陳秋末說,他有預感,高昊巴不得這樣的視頻鬧得人盡皆知。陳秋末覺得他必須找齊小雨問清楚,不然他這一天都會心神不寧的,於是便拿起外套,走出辦公室。

  他發瘋似的一路超車,用了平生最短的時間趕到了南湖山莊。

  腦袋裏都是齊小雨跟高昊接吻的畫面,甩都甩不掉。

  家裏又是空蕩蕩的,陳秋末上下都找了個遍才確定齊小雨是真的不在家,他的內心被沒來由的失落感填充。

  他沒有想到她最近會這麼勤快的外出,雖然,他本就很少過問她是怎麼安排自己的時間的,他覺得那是她的自由,但是他總以爲她一定是宅在家裏的,閒來伺花弄草,等着他歸來。

  然而,現實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他覺得心慌、恐懼、不安。這樣的患得患失,疑神疑鬼,是他從前從未有過的一面。

  他坐在沙發上,從陽光正好一直等到夕陽西下。

  齊小雨才拎着大包小包從外面回來,她開了家裏的燈,在看到陳秋末端坐沙發上,一本正經的樣子時嚇了一跳,半會才問:“怎麼都不開燈?嚇到我了。”

  “你去哪裏了?”他問。

  齊小雨放下手中的袋子,“購物去了。”然後走去廚房倒水,喝了一杯水,緩解了下疲勞。

  陳秋末走過來,“齊小雨,你是不是有甚麼事情瞞着我?”

  他的樣子很陰鬱,齊小雨終於發現他的不對勁,但也對他的問題很是不解,連忙反問:“我有甚麼事情瞞着你?”

  “這是我問你的問題,只有你心裏清楚。”

  這說話夾槍帶棒的語氣,齊小雨聽着很不舒服,冷了眉眼,問:“你甚麼意思?”

  陳秋末冷笑,“我甚麼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你跟高昊和好了吧。”

  他沒有用疑問句,若是在中午,他一定不會用這樣的肯定的語氣說這句話,但是經過了一下午的思想交戰,他篤信,媒體的猜測不會是捕風捉影。

  這莫名其妙的話從陳秋末嘴裏說出來,齊小雨真是錯愕到不行。

  “你說的這是甚麼話?甚麼叫我跟高昊和好了?”

  看她一臉莫名的樣子,陳秋末不由反感道:“齊小雨,我真沒有想到你是這麼虛僞的女人。齊小雨,你怎麼能在外面吻了別的男人後回來再讓我吻你?你沒有羞恥心嗎?還是你就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他的情緒終於爆發了出來。

  齊小雨呆住了。

  陳秋末惡狠狠的話語,令她的頭腦出現了空白。

  她有些詞窮,最後用力甩了陳秋末一個巴掌,眼淚也一併流了下來,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怎麼可以說我是水性楊花的女人?你就是這麼小看我的嗎?”

  陳秋末還是第一次被人甩嘴巴,臉都麻了,足以可見眼前的這個女人是下了狠手了。

  “你氣急敗壞了?”陳秋末嘲諷道。

  齊小雨有些害怕,她怕陳秋末不會原諒她。她從前一直都覺得打人耳光是最不尊重人的事情,她以爲自己不會再被逼到要打人耳光的地步的,但是她今天明白了:

  當你所在乎的人不屑你冤枉你,用毒蛇般的話語傷害你,你就有一種要掐死這人的衝動,打耳光算是輕的了。

  兩人就這樣陷入了僵持的局面。

  齊小雨眼含淚水,情緒冷靜了一番後才問:“是誰告訴你我跟別的男人接吻的?”

  “你和高昊在旋轉餐廳的視頻已經被人傳得熱熱鬧鬧。”

  “怎麼可能?”齊小雨覺得難以置信。

  陳秋末直接拉着齊小雨上樓去她房間,開了電腦,搜索到了視頻,點開給齊小雨看。

  齊小雨挺直了背,感覺脊樑骨發寒,如坐鍼氈。

  視頻播放結束後,她憂心忡忡地面對着陳秋末,此刻心中完全是另一種心境,她似乎理解了陳秋末的惡言相向。

  “對不起,但是我真的沒有跟高昊和好,我們只是朋友。”齊小雨試圖解釋。

  陳秋末也沒那麼激動,試圖心平氣和地問:“那你告訴我,你會甚麼會去回應他的吻?”

  “那是意外。”她覺得自己很難去解釋這個問題,原因是那樣的模糊混亂,她自己也不知道,這究竟到底是爲了甚麼。

  陳秋末看清楚齊小雨眼中的爲難之色,大膽猜測:“齊小雨,你愛的是他是嗎?”

  “不,你不能因爲這一件事,你就隨便給我下定義,我清清楚楚的知道我愛的是誰。”

  陳秋末也不想如此悲觀,但是現實逼得他不得不往壞處想。

  “你真的確定嗎?你曾經說過你同情我,現在看來,或許真的你只是在同情我,只是你誤以爲那還是愛。”

  “陳秋末,你夠了。”齊小雨無力極了。

  “我想我們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吧。”

  “陳秋末。”她嘴裏呢喃着,心中似有甚麼碎了一般,後來,她終於有了勇氣,說:“突然有一天,我覺得待在你的身邊,沒有了安全感。我喜歡你好像沒有了任何的意義。我想這就是高昊吻我的時候我爲甚麼去回應他了,我看到了他的激情與慾望,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我就失去了這兩樣東西。

  陳秋末,當你和裴鈺一起出席酒會出席拍賣會等等場合時,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你有沒有想過當我看到你們的照片時我爲甚麼沒有去問你?我不是聾子瞎子傻子啊。

  你知道你最傷害我的是甚麼嗎?是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給了我一堆的失望。”

  說完這些話,她取出行李箱,將櫃子裏自己的衣物收拾進去,動作迅速,很快便從陳秋末眼前離開下樓,拿着沙發上的一堆購物袋子,出了別墅。

  這中間,他一直沉默着,沒有任何的挽留。

  他倏然用手捂住心口,告訴自己:

  “沒關係,不疼的。”

  

  齊小雨拖着行李箱穿過南湖山莊的人工湖,走捷徑到了允珍家,但是她很遲疑,自己究竟要不要去打擾她。

  她看着燈火明亮的葛家,遲遲邁不出腳步。她直接頹廢地坐在了路燈下,抱膝,臉貼着雙腿,閉目養神。

  過了沒多久,手機鈴聲響起。

  齊小雨不爲所動,無論是誰打來的,她都不想要知道。可是那電話不依不饒的,響了一遍又一遍,齊小雨從包裏拿出了手機,看到是允珍打來的,心裏還是忍不住會失望。

  “喂?”她故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

  “在哪呢?”

  “幹嗎?”

  “別給我裝死,現在立刻滾到我家來。”允珍簡單粗暴的命令着。

  齊小雨哀怨地嘆了口氣,“你知道啦?”

  “嗯,陳秋末給我打了電話,讓我一定要留下你。”

  齊小雨嘴上抱怨:“你說他這又何必呢,明明就是他趕我走的。虛僞!”

  “你得了吧,嘴硬,心裏肯定很感動。你說你們倆不就吵個架嘛,有必要搞這麼大的動靜。”

  齊小雨的聲音低了低,嘟囔着:“那也要看爲甚麼事吵啊。”

  “行了,你現在在哪裏?我去接你。”

  “我在你家門口的路燈下。”說出口後,齊小雨真覺得自己慫。

  “小樣兒……給我等着。”

  齊小雨在心裏數到20,允珍就氣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她抬起頭仰視她。

  “你真像個可憐蟲。”允珍毫不留情地說。

  齊小雨起身,頭暈目眩,立刻伸手扶住了路燈杆。

  “怎麼了?”允珍扶着她,着急地問。

  “頭有點暈。”齊小雨再次睜開眼,視線清晰,暈眩感已經消失了,她笑着對允珍說:“別擔心,我沒事了。”

  “那跟我回家。”允珍拎着齊小雨的行李箱,拉着齊小雨往家走。

  允珍對着在餐桌前擺餐盤的張媽說:“張媽,你休息吧,我來弄。”

  “謝謝張媽。”齊小雨說。

  風韻猶存、身姿優雅的老太太沖着齊小雨溫婉一笑後就離開了,留給她們好好說話的時間與空間。

  “姐夫呢?”齊小雨一邊拉開椅子一邊問。

  “他陪着深深在房間裏玩,怕你看到他不自在,就不出來了。”允珍給齊小雨盛了一碗飯,放在她面前。

  齊小雨聞着飯菜的香氣,還真覺得很餓。

  允珍給自己倒了杯涼白開,陪在齊小雨旁邊,等到齊小雨喫得差不多的時候,她給齊小雨倒了杯涼白開,“現在你可以跟我說說,你們之間發生甚麼事了吧。”

  “我覺得沒甚麼好說的。”齊小雨有些逃避。

  “說嘛,不然我今晚會因爲好奇而失眠的。”允珍討好着說。

  齊小雨喝了口涼白開說:“你不要驚訝。因爲這次的事傳播範圍比較小,所以沒有鬧得人盡皆知。”

  “甚麼事啊?”允真有些急了,看齊小雨的表情,還挺嚴重的。

  “昨天是高昊的生日,他約我一起喫晚餐,我想着這四年都是我陪着他過生日的,便買了禮物去了,我們聊起了很多從前有趣的事情,後來高昊吻了我,我回應了。然後今天網上就出現了我們接吻的視頻,陳秋末看到了,發了很大的一通火,他說了很多傷我的話,我也不想忍了。”齊小雨說着說着忍不住鼻尖酸意,哽咽了聲音,“反正他跟我說分手了。”

  “啊?哪有到分手這麼嚴重的地步?”

  齊小雨哭着說:“是他跟我說的,不是我說的。”她有甚麼辦法,難道還死乞白賴的求他收回分手的話?那她就真的會討厭自己了。

  “小雨,你有沒有想過視頻是誰拍的呢?”允珍嚴肅地問。

  齊小雨搖搖頭,其實她心裏是有人選的,但是也不是很確定。

  允珍看到垂頭喪氣的齊小雨,安慰道:“別難過了,陳秋末不會真的跟你分手的,他只是在說氣話,氣急了纔會胡言亂語。”

  “嗯。”齊小雨也不相信,她會這麼輕易的就失去陳秋末。

  允珍一直等齊小雨入睡後才走出房間,給陳秋末回了個電話。

  “喂?允珍。”

  “她就在我這裏,你放心吧。”

  “嗯,謝謝。”

  “陳秋末,你現在是不是特後悔?”

  陳秋末不假思索地答:“是。”

  允珍好意勸道:“下次吵架不要再口不擇言了,傷人傷己。”

  “我知道。”

  

  凌晨兩點鐘,高昊睡得迷迷糊糊之際,牀頭櫃子上的手機就響了,音樂鈴聲在這靜謐的環境裏顯得突兀嘈雜。

  高昊坐起身,拿起手機,看了看是裴鈺打來的,立刻低咒一聲:“發甚麼瘋?”

  本想直接掛斷,但是轉念一想,這深更半夜的,要是沒有急事,也不會打來電話了。他按了接聽鍵,“喂?”

  “高昊,你能不能來幫幫我,我車子跟人追尾了,但我沒帶夠錢。”裴鈺的狀況有些糟糕,她的聲音都在顫抖着。

  但高昊感到莫名,煩躁地問:“你難道就沒有別的朋友了嗎?”

  裴鈺一愣,半會纔開口說:“抱歉,打擾你休息了。”

  下一秒手機便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高昊的睏意都被這通突如其來的電話趕走,他躺在牀上,試圖睡過去,但滿腦子都是裴鈺的那張臉,着實放心不下。裴鈺這樣高傲的女人,主動打電話求他幫忙處理問題,說明事情很嚴重,而他卻是那樣的態度,想想便覺自責,嘆息一聲後,還是一躍而起,下牀,換衣服,拿着錢包和車鑰匙,出門。

  他給裴鈺回撥了電話,問:“你現在在哪裏?”

  裴鈺的聲音哽咽了,“我在沿江公路上,我只知道這裏有一處水廠。”

  “好,我試着找找看。他們要多少錢?”

  “五萬。”

  “這麼多?你遇到敲詐了?”

  “嗯。我喝了酒。”裴鈺哭着說。

  原來如此,高昊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掛了電話後,開車出了小區門,到了附近的24小時ATM取款機處取錢,然後再前往沿江公路。

  找到裴鈺花了高昊一個小時的時間,這中間,裴鈺一直打電話問他甚麼時候到,他的脾氣就快要被耗盡了,正當準備掉頭的時候,卻看到了前方停着的兩輛車以及車旁的幾個人裏,穿着白色套裙的裴鈺赫然在列,終於鬆了口氣,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終於找到了。”

  他開近,然後按了汽車喇叭,車燈照得裴鈺和那一男一女睜不開眼睛,在路邊停好車後,裴鈺就小跑着過來,等着他下車。

  她有些恐慌不安,高昊下車後,她就直接撲到了她的懷裏,激動地說:“謝天謝地,你終於來了,我太害怕了。”她幾乎泣不成聲。

  高昊感受到他的黑襯衫被淚水沾溼了,他已經不再錯愕,而是輕輕拍了裴鈺的手背,給她安慰,“別怕,沒事了。”

  不遠處,粗獷的男人吹了聲口哨,然後惡狠狠地說:“就別卿卿我我了,先把我們的事情解決了。”

  高昊目光如炬地望着那人,平生最看不慣這種欺負女人的男人了,裴鈺稍稍後退了一步,與高昊拉開了距離。

  高昊露出鄙夷的神色,拉着裴鈺走過去,看了看兩輛車的情況,不嚴重,但是那男人居然敢開口要五萬。若不是爲了裴鈺,他早就上去揍那男人了。

  “錢帶來了沒。”男人興奮地露出一口黃牙。

  “不着急。”

  “你甚麼意思?”男人身邊的女子一臉不高興。

  高昊笑了,“先簽下保證書,保證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男人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婆婆媽媽的,我齊威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給我錢,我自然不會說出去。”

  “齊威,哪裏混的?”高昊露出玩味的笑容,“張威、李威的,我倒是聽過不少,就是沒有聽過齊威。”黑暗中,他整個人看起來不怒自威,給人一種震懾力。

  齊威潛意識覺得這個男的不是個尋常人物,他的氣質是高貴的,與他平日裏所見到的市井小民有着天壤之別,直覺告訴他,這個人是他喫罪不起的。然而,快到嘴的五萬塊錢,他也是不會讓它飛走的。畢竟拿到這筆錢,又可以賭上好幾日了。

  他笑了,態度沒有之前那麼囂張,“兄弟,我給你寫個保證書。”

  “兄弟?”高昊仔細回味着這個詞語,諷刺道:“這真是我今年聽過最大的笑話了,我從不跟流氓做兄弟。少廢話了。”

  齊威也不動怒,客客氣氣地說:“行,我寫,可是我沒帶紙筆啊。”

  裴鈺匆匆跑到自己車前,打開車門,從包裏拿出了紙筆,遞給齊威。

  齊威寫的差不多的時候,高昊回到車上,拿出方纔取出來的一沓厚厚的現金,跟齊威一手交錢一手交保證書。

  齊威看到這麼多錢,眼睛都發亮了,隨後摟着他的女人駕車而去。

  公路上只剩下風聲。

  裴鈺由衷地說了聲:“謝謝!我明天會把錢打到你的卡上的。”

  高昊望着她,皺眉問:“喝了多少酒?”

  “沒有喝多少。”

  “我記得你不是喝酒不開車,這麼晚了跑到郊區來做甚麼?”

  “兜風。”裴鈺慘淡地笑了,“只是沒有想到會遇到這麼糟心的事情,那兩個人突然停車,加上有霧氣,我沒留神,剎車不及,就撞了上去。”

  “現在看來,那兩個人倒像是碰瓷的了。”

  “反正這錢我是一定得出的,我醉酒駕車,警察來了,我一定會被刑拘的,到時候我的形象就全都完了。真的謝謝你,我以爲你不會來了。”

  “你爲甚麼會打電話給我?”

  “因爲我沒有朋友,而我跟你勉強算是朋友,雖然我們認識時間不長,但我對你的感覺不賴。”

  高昊輕笑,一掃先前的陰霾,“我還得多謝你誇獎了。”

  裴鈺的心情好了許多。

  “你是遇到甚麼不開心的事情才喝酒的嗎?”高昊問,其實心裏猜測她喝酒肯定是跟陳秋末有關。

  “嗯。”裴鈺也不否認,“我今天心裏受傷了。”

  出於禮貌,他問:“出了甚麼事了?”

  裴鈺猶豫了許久,才說:“我聽到他們說我只是煙霧彈,是爲了保護齊小雨的煙霧彈。”說出這些令她備受屈辱的話,裴鈺好不容易恢復過來的情緒一下子又崩潰了,“仔細想想這些日子,陳秋末約我出席各種場合,我們的照片曝光在各大媒體面前,他衝着我笑,溫柔待我,我還以爲他終於要把我放在心上了,我以爲他和齊小雨真的結束了,可是沒有想到,這一切……這一切對我而言幸福無比的記憶都是假的。陳秋末,他就是一個大騙子。”

  高昊冷冷地笑了,“他可真是用心良苦啊。”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無論做甚麼,彷彿始終都拆散不了他們,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

  他暗自握緊了拳頭,努力隱忍自己的憤怒。

  “我不再喜歡他了。”裴鈺宣佈,聲音雖然悲傷,但是眉眼都透着驕傲。

  她又變成那個傲氣的女生。

  高昊突然無比羨慕起她來,“你看,你對你的感情收放自如,這真叫我羨慕。你這樣的人,不會喫愛情的苦,不會被愛情傷得一蹶不振。哦不,你那不是愛情,你充其量只是欣賞陳秋末吧。活得沒心沒肺,真好。”

  “我這不叫沒心沒肺,我是懂得適可而止。我母親告訴我,女孩子不能失去傲氣與優雅。”

  “你母親這話說得很對。”

  “所以,如果我以後生個女兒,我也要這麼教她。”

  “行了,時間不早了,你這車明早叫人來拖去修理吧,我現在送你回家。”

  “謝謝。”裴鈺激動地跟在高昊後面,拉開副駕座門,坐了進去。

  高昊給她放平了座椅,“你先睡一覺吧。”

  他的溫柔體貼,令她很感動。

  回去的路上,車子開得極慢,都沒怎麼顛簸,裴鈺的精神放鬆下來後,竟真的由一開始的閉目養神到沉沉睡去。

  雲開霧散後,他們迎來了新一天的黎明。

  這一夜,陳秋末沒有睡好,中途醒來好幾次,做着斷斷續續的夢,夢裏有個看不清楚臉的女孩一直在哭,哭得傷心極了,這份悲痛也感染到了他,就這樣不知不覺地跟着女孩一起流淚了。後來那個女孩的臉越來越清晰,他赫然發現就是齊小雨,一下子就驚醒了。

  這便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了。他猜。

  迷迷糊糊的再一次睡過去,醒來時,天終於亮了,他鬆了口氣,這一夜對他來說可謂太折騰了。

  洗漱之後,頓覺神清氣爽。下樓想着要做甚麼早餐,突然意識到家裏就他一個人,也就不想怎麼費心思了。

  於是,一杯牛奶,幾片面包,撒點番茄醬,早餐也就這麼敷衍過去了。

  一早,他開車特地路過葛雲超和允珍家,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停下來了。他還在生氣,還不想輕易的就原諒齊小雨的背叛。

  

  

  湛藍湛藍的天空中,留下了一條長長的飛機的尾巴。

  和風習習,陽光明媚。

  齊小雨跟着允珍坐在院子裏的藤椅上曬太陽,一直都處在心不在焉的狀態。

  “姐,你說陳秋末會氣到甚麼時候啊?”她心浮氣躁地問。

  “男人嘛,嫉妒起來比女人還難應付。等等吧,這個時候,你不要先低頭,不然以後都得你讓着他了。”允珍給齊小雨分享着自己的經驗之談。

  “你跟姐夫會吵架嗎?”齊小雨忍不住好奇。

  “吵啊。怎麼不吵?不吵架的夫妻生活多沒意思。”

  “都爲甚麼事吵架?”

  “不許我上班、應酬太晚、做的飯菜太難喫、喝醉酒後喊前妻的名字、跟我抱怨我媽媽的不是、不準深深和女生接觸……多了去了,想吵架還怕找不到理由啊。”

  “那你後悔嫁給他嗎?”

  允珍想了想,笑了,“不後悔。”

  “既然這樣,你爲甚麼不給姐夫生個孩子呢?”

  “等深深再大一點吧,這是我跟孩子的約定。”

  “原來是這樣。”齊小雨放下心來,她相信允珍已經徹底放下顧祁微了。

  這邊,陳秋末正準備離開辦公室出去,就聽到“咚咚咚”的敲門聲,隨後門被推開,門外女子裙袂飄飄地走了進來,笑得燦爛。

  “秋末哥,我來約你喝下午茶,你有時間的吧。”

  陳秋末大感意外,“葛菲,好久不見了,甚麼時候回來的?”

  四年前,葛菲突然決定去南加州讀書,暫緩了與鄒邑的婚禮,遭到衆人的反對,而鄒邑倒是很淡定,每個月往返於江城和南加州,樂此不疲。

  “我回來有一段時間了。”葛菲落落大方地靠近陳秋末,挽上他的手,拉着他往門外走,“秋末哥,快走吧,我現在有點餓。”

  “好,就怕某人會喫醋。”陳秋末調侃着。

  “哎呀,他不會的。”葛菲有些害羞地笑了,臉紅撲撲的。

  坐電梯到OM集團的大樓,葛菲突然從包裏取出了鴨舌帽和墨鏡,衝着陳秋末說:“你現在去哪裏都有人偷拍,我可不想成爲你的緋聞女主角。”

  “看來你也關注國內的八卦新聞啊。”

  “我不關注國內的八卦新聞,我只關注你的。”葛菲說得直白。

  陳秋末但笑不語。

  去的是附近的一家名爲“Tempo”的意大利咖啡店,兩層的老式洋樓,這在商業區一幢幢摩天大廈的包圍下顯得矮小落魄,葛菲以前最喜歡這家的焦糖拿鐵,不過今天她卻點了一杯Espresso。

  “你口味變了。”

  “他喜歡Esoresso,不知不覺中我也喜歡上了。”

  “看到你過得不錯,我真替你感到開心。”

  “秋末哥,說真的,當我看到你發的微博承認了你和齊小雨的關係時,我真的很震驚。我一直以爲你這輩子都只會喜歡我姐一個人呢,就算我姐不在,你也只會一個人孤獨終老,但現在看到你和齊小雨在一起,我替你開心。”

  “謝謝。”

  “我有份禮物要送給你。”葛菲神神祕祕地從她那個大大的黑布包裏拿出了一個文件袋,“你猜這是甚麼?”

  “甚麼?”陳秋末還真猜不出來。

  葛菲將文件袋遞給陳秋末,“看看吧。”然後開始享用面前的冰淇淋鬆餅和提拉米蘇。

  翻看了幾份資料後,陳秋末表情凝重,眼睛裏凝聚着怒火。資料包括了高昊以及他幾位得力助手的手機通訊記錄、銀行匯款記錄、出差機票記錄等,最重要的是微博上那位真相君的背景身份,儘管他辦事隱蔽,但是黑客黑進他的賬號,發現了私信裏有他和黑齊小雨幫手的聊天記錄,他們叫他林森,而林森恰是高昊三大助理之一。足以表明這是高昊自導自演的一出好戲,目的是爲了搞臭齊小雨。

  “這些你是怎麼查到的?”

  “很簡單啊,你查不到是因爲你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向你的競爭對手了。在你們四個人的緋聞爆發後,我碰巧在G會所看到了緋聞中兩個主角,高昊和裴鈺。那時候,高昊喝得酩酊大醉,裴鈺和會所工作人員扶着他,我正好在走廊裏跟他們擦肩而過。就是因爲這次的巧遇,我纔開始着手請鄒邑的一個好哥們段少調查這件事,沒想到還真被我猜對了。”

  “高昊和裴鈺?”陳秋末有些瞠目結舌。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兩個人一直都有聯手。你不覺得整件事情,裴鈺是最大的受益者嗎?而高昊也成功的讓你和齊小雨的生活雞犬不寧。”

  “我真的沒有想到會是他,真的不知道他爲甚麼一邊說愛着齊小雨一邊又要這樣讓她身敗名裂。”

  “我知道爲甚麼,由愛生恨唄。”葛菲很輕鬆的脫口而出。

  “你是說高昊恨小雨。”陳秋末覺得難以置信。

  “其實也不全是因爲恨,大概是希望你拋棄齊小雨,逼得齊小雨再回到自己的身邊。有時候,慾望這個東西是很恐怖的。”葛菲將心比心地說。

  陳秋末有些理解了。

  “還有關於高昊和齊小雨接吻的視頻我想也是高昊安排的,雖然他很聰明,辦事周密謹慎,讓人關閉了旋轉餐廳跟電梯裏的攝像頭,但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要是查的話也不信找不到證據。”葛菲補充。

  “我知道了。”

  氣氛有些沉重,葛菲試圖想找些輕鬆點的話題改變下現在肅穆。

  “秋末哥,最近我一直都在回憶我們從前的事情。”

  “你都想起了哪些事。”陳秋末饒有興致地問,暫時放下了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不過大多數都是跟姐姐一起的,那些愉快的幸福的記憶裏都有姐姐。”

  “你一定有很多次都想告訴我你姐姐去世的那件事吧。”

  “是的,偶爾想得發瘋,但是那是我姐姐最後的心願,我不能背叛她。其實,我姐姐真的很壞,對不對?”葛菲輕輕地笑了,眼裏閃過一絲遺憾。

  陳秋末沒有接話,抿了口咖啡。

  葛菲正要說話,她的手機就響了。

  “喂?”

  “還不出來啊。”鄒邑的聲音很大,陳秋末也聽到了。

  葛菲略帶抱歉的望了眼陳秋末,然後回電話:“你知道我在哪?”

  “廢話!我的車就停在馬路對面,你再不來,我可就要喫罰單了。”

  “好吧,我馬上出來。”

  葛菲急忙收了線,對陳秋末說:“對不起,秋末哥,我們下次再見吧。”

  “好,再見!”

  落地玻璃牆外,他看到葛菲匆匆跑到對面,上了一輛黃色跑車,座駕上的男人掉過頭來和陳秋末對視了一眼,然後擺出個再見的手勢,車子就絕塵而去。

  陳秋末買單後,回辦公室的路上一直在想到底要怎麼處理高昊的這件事,卻怎麼沒個頭緒,後來又覺得當務之急就是,他不能再跟齊小雨慪氣了,他今晚就得把齊小雨接回家。有着高昊那樣如狼似虎的情敵,他還真是一點也不能放鬆。

  而此時,仍坐在Tempo咖啡店的裴鈺已經六神無主了。

  在陳秋末和葛菲來到這家咖啡店之前,她剛剛點好餐,沒過多久就聽到後面的座位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她轉過頭看到了陳秋末以及一個女子的背影。他們談話的聲音不高,但是也足夠讓裴鈺聽得清清楚楚。後來,裴鈺也沒有興致去知道這個女子是誰了,因爲她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中牽扯到了自己的名字。

  “陳秋末都知道了,我要怎麼辦”這個想法一直盤旋在心裏。忍不住要怪罪起高昊當初爲甚麼要拖自己下水。

  對了,高昊。

  她靈機一動,她得把這件事告訴他,說不定他會有好辦法。

  “喂?”高昊的聲音傳入耳中。

  裴鈺緊張地說:“陳秋末已經知道是我和你聯手炒作了那個緋聞,現在要怎麼辦?”

  “怎麼知道的?”他有些意外,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就查到。

  “這個你就別管了,現在要怎麼辦?”裴鈺着急地問。

  高昊輕笑一聲:“你不是都要放棄陳秋末了,還有甚麼可緊張的?知道就知道了,他也不能把你怎麼樣。”

  “也對哦,我放棄他了,也就不用在意自己在他的心裏會不會留下壞印象了。可是,你怎麼辦呢?如果齊小雨知道……”她不敢往下說了。

  “我心裏有數,先掛了。”

  裴鈺回到OM大樓,剛推開辦公室就看到了陳秋末,她也沒有感到多意外。

  “陳總。”她面上淡定從容地問好。

  陳秋末冷冷的目光投射過來,“我欣賞你的能力,但是如果有一下次,我一定會讓你身敗名裂。”撂下這句話後,陳秋末就跟裴鈺擦肩而過了。

  門被用力關上,聽得裴鈺心裏一驚,但後來她反而鬆了口氣。

  那是一種關於她的戲落幕了,塵埃落定的感覺。

  

  陳秋末下班後特地去花店讓人設計了一束用於道歉求和的花。

  二十四朵黃玫瑰被綠色的蕾絲包紮着,點綴着簇簇滿天星。店員說:“這叫對不起我錯了。”陳秋末心滿意足地開車離開,路上又打電話預定了餐廳的位子,本以爲一切都很順利的,可到達允珍家,卻被允珍告知齊小雨在半個小時前出門了。

  陳秋末着急地問:“跟誰出去的?”

  允珍說:“高昊,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他開車來接她的。”

  不安感瀰漫在陳秋末的每一個細胞裏,他臉色蒼白,定定的站着,拿出手機給齊小雨打電話,手機已經關機了。

  “誰叫你不早點打電話給她,她今天可等了你一天的電話了,估計手機沒電了。”允珍有些幸災樂禍。

  陳秋末聽完後心中一陣懊惱。

  允珍不明白,“你爲甚麼這麼魂不守舍的?出甚麼事了?”

  “你知道讓齊小雨身敗名裂的人是誰嗎?”陳秋末有氣無力地問。

  “是誰?你查到是誰了?”允珍問。

  “就是高昊。”

  “高昊?不可能吧。”允珍覺得自己就像聽到一個無足輕重的笑話,內心除了不相信還有極力的否認。

  “是真的。”陳秋末語氣堅定地說。

  允珍這纔信了半分,不解地問:“他圖甚麼呢?這麼大費周章。”

  “用輿論的壓力逼着我父親拆開我和小雨,等小雨一無所有後他再出面安慰。”

  “好深的心機啊,他也太狠了吧。”允珍憤怒了。

  “無毒不丈夫。”這時,葛雲超走過來說:“有些人就是不懂得成全,得不到的便要毀去。”

  允珍接話:“說得一副你好像過來人的樣子。”

  “感慨而已。”葛雲超無辜地聳聳肩。

  陳秋末心裏越來越不安,“我出去找找他們吧。”

  允珍不贊成,“江城這麼大,你怎麼找啊,等等吧,喫完飯就會回來的吧。”

  “我不想等。”

  “你去找吧。”葛雲超說。

  陳秋末匆匆離開後,葛雲超拿起家裏的座機撥了一個號碼,“哦,是我,葛菲,你不是認識段宏洲嗎?能不能讓他幫忙找下兩個人?齊小雨跟高昊……對,秋末有些擔心。好,再見!”

  “段宏洲是誰啊?”允珍好奇。

  “警察。”葛雲超淡淡地說。

  “也對,這種時候就應該找警察幫忙。”

  葛雲超笑了,對她說甚麼她都信,真可愛。一把摟着允珍說:“我帶你去國外度假吧。”

  允珍有些驚訝,忙問:“你有假期了?”

  “嗯。”葛雲超點頭,同時在心裏發誓,他的造人計劃這次勢必一定要成功。

  結婚多年,這個女人一直都帶給不了他安全感,雖然她安守本分,幫家裏照顧得很好,但是他就是沒有安全感,原因無他,只覺得有時候太過長情的女人很討厭,尤其這個女人長情的對象不是自己,就更加討厭了。大概,只有他們倆生個孩子出來,他纔會得到心安。

  “去哪裏?”

  “法國。”

  允珍激動地問:“甚麼時候?去多久?我好給深深去請假。”

  葛雲超打斷她,“深深不去,就我們倆去。”

  “爲甚麼?幹嗎不帶深深去?”

  “他要上課,不能耽誤他學習。”

  “可是他會失落的。”

  “那就等他暑假了,你再帶他出去玩,總之這一次就我們倆去。”葛雲超越說越沒耐心。這些年他一方面是欣慰她待深深跟親生兒子一樣,另一方面覺得深深在她心裏比他重要,明明她做得很對,但是他就是心裏不爽,因爲他覺得自己愛她勝過深深,但她卻不能回以平等的愛,更甚者,這些年,她從來都沒對他說過一句:我愛你。

  

  葛菲找到正在廚房做晚餐的鄒邑,“我哥哥打電話過來讓我幫個忙。”

  “甚麼忙?”

  “你能不能找段宏洲現在幫我找兩個人啊,很着急。”

  鄒邑有些好奇地問:“大哥要你找甚麼人。”

  葛菲如實說:“齊小雨跟高昊。”

  “怎麼又是這兩個人啊?”鄒邑有些煩躁了。

  “你甚麼態度啊?”葛菲不滿地說。

  “我沒甚麼態度,就是覺得你對我們的婚禮一點都不上心,對別人的事倒是很上心。”

  葛菲怒了,“你哪知眼睛看到我不上心了?鄒邑,還想不想過下去了,不過的話這婚趁早別結。”

  “哎喲,我的姑奶奶,你就當我放屁,我現在立刻打電話給段鬼,讓他給你把人找到。”鄒邑求饒道。

  “這還差不多。”葛菲滿意的說。

  段宏洲認識的人多,以一呼百,很快就得到了準確信息。葛菲記下地址後,立刻給陳秋末打了電話,那時候他已經跟高斯等人把出名的餐廳都找遍了。

  “他們在希爾頓逸林酒店,房間號2304。”

  陳秋末的心拔涼拔涼的了。

  幾乎是發了瘋一樣的將車開得極快,終於趕到了酒店,逼着酒店人員拿着備用鑰匙去開門。

  那一刻的陳秋末,就像從地獄裏走出來一樣。

  

  房間裏燈光暗淡,陳秋末找到了吸頂燈的開關,按了一下,下一秒,眼前瞬時變得明亮起來。

  雙人牀上抱膝坐着的齊小雨原本是閉着眼睛的,在聽到燈開關的聲音,一下子睜開了眼,身子往後縮了縮,猶如驚弓之鳥,待她看到來人的面孔後,她才鬆了一口氣,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她跑下牀,衝過去抱住了陳秋末,就這麼在他懷中抽泣起來。

  陳秋末心疼極了,緊緊地抱住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齊小雨終於哭累了,才離開陳秋末的懷抱。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我只是見到你,一下子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齊小雨眼中淚光閃閃,嘴角衝着陳秋末扯出了一抹微笑。

  陳秋末緊張地握住了小雨冰涼的手,“那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只是喝多了,來休息下。”她故作鎮定地說,儘管內心很清楚這個理由實在太牽強了,但她太累了,實在是懶得去想借口。

  “小雨,如果發生了甚麼事,沒關係,你告訴我,我們一起面對。”

  齊小雨掙脫開陳秋末的手,“陳秋末,我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陳秋末顯然不相信,如果真的沒事,她爲甚麼要哭得那麼傷心?他很想問齊小雨高昊去哪裏了,但到底是怕傷害到齊小雨。所以,只好咬咬牙將這個疑問嚥進了肚子裏。

  “嗯,你不要疑神疑鬼的好嗎?”齊小雨故作輕鬆地笑了。

  “好,那我們回家吧。”

  “嗯。”

  回家的路上,陳秋末把車開得極慢,因爲齊小雨一上車就閉上眼睛睡覺了,他不想因爲路途的顛簸而讓她睡不安寧。

  她說自己又累又困還很渴,他亦何嘗不是如此,也不過就三個小時,他卻像過了三年那樣。從未那樣害怕過,害怕就此失去她。

  當他看到她完好無損時,他的心裏充滿了感激與感恩。

  

  三個小時前——

  齊小雨接到了高昊的電話,他說他要離開江城了,希望她能和他一起喫頓晚餐。

  那時候齊小雨心中充滿對高昊的困惑,也就同意了他的邀約。

  用餐的地點定在了希爾頓逸林酒店的頂樓餐廳。

  高昊帶着齊小雨進入餐廳,發現一個客人也沒有,高昊笑着說:“我包場了,不想讓別人打擾我們,而且也不希望再發生有人偷拍我們把視頻發佈到網上的事件。”

  他主動提及了視頻的事情,齊小雨也不拐彎抹角了,冷着臉問:“視頻的事真的不是你做的嗎?”

  “你看你每次出甚麼壞事,你都要懷疑到我頭上來。”

  “我不得不懷疑,事情發生得太過湊巧了,不是嗎?”

  “小雨,你真讓我傷心。”

  “抱歉,如果真的不是你,那我道歉。”齊小雨緩和了下語氣,不再變得咄咄逼人。

  高昊領着齊小雨到露臺入座,迎面而來的江風舒適溫和,遠處是迷人璀璨的夜景,令人感到很放鬆。

  服務員拿來餐單,齊小雨點了一份烤牛腩排配牛骨髓汁、青豆泥、生菜以及薄荷,一份凱撒色拉配煙燻三文魚和鵪鶉蛋,一份芹菜湯和一杯香茅莫吉托。

  高昊對服務員說:“我要一份綜合海鮮拼盤,一份肉眼牛排,加一瓶Hennessy X.O白蘭地。”

  “我們倆點這麼多,喫得完嗎?”齊小雨有些沒信心。

  高昊笑了,“你想喫多少就喫多少,剩下的我來解決,我們的道別時間越長,我越開心。”

  “那好吧。”

  服務員收走菜單後,齊小雨問:“甚麼時候離開?”

  “我離開,你似乎很開心。”高昊不滿地說。

  “嗯。”齊小雨不想否認。自高昊出現後,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生活變得豐富多彩,和陳秋末之間也生了許多的嫌隙。

  高昊嘴角微微上揚,漫不經心地笑了,“我今天大概會喝醉,到時候你可得把我安排好,樓下開間房,餵我點水喝你再走,我會感激不盡的。”

  “那你就不要喝醉。”齊小雨說。

  “我都決定放棄你了,你還不讓我喝醉啊?”高昊一臉心痛地說。

  “你胃不好。”齊小雨脫口而出,“還是少喝酒。”

  高昊苦笑,“看來我胃潰瘍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嗯,林妤告訴我的。”齊小雨也不否認。

  “沒事,已經好了。”他故作輕鬆地說。

  大概是因爲包場的緣故,餐廳上菜的速度極快。

  “小雨,陳秋末有沒有因爲視頻的事情跟你鬧不愉快啊,需不需要我去解釋一下。”高昊假裝熱心地問。

  “算了吧,你還是儘快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樣對我纔是最好的。”齊小雨波瀾不驚地說。

  “你今晚說話真是太無情了。”高昊故作誇張地捂着心口喊疼。

  “大概是因爲你要回家的緣故,所以你纔會覺得我今晚說話格外的不中聽。”說完,齊小雨抿了口香茅莫吉托,開始對面前的美食開動。

  高昊笑了笑,沒再說話。

  餐廳裏播放着冷子夕的《還是想你》。

  

  “慣性把情緒埋藏在某個角落

  然後用想念哼唱着

  音符夾雜淚水讓畫面更深刻

  讓回憶也漸漸的溫熱

  漸漸的溫熱

  鼓起勇氣問自己然後呢

  拼命填補蒼白的顏色

  還是想你

  殘破的結局會有些委屈

  還是想你

  我想我該有面對的勇氣

  可是 我彈奏 而你也抽泣

  滴落了漸行漸遠的距離

  還是想你

  我該有和悲傷周旋的餘地

  還是想你

  奢望自己能不要再回憶

  拼命逃離每一個約定

  過去還是不肯放生過去

  ……”

  悲傷的歌詞和調子,讓高昊和齊小雨之間的氛圍一下子變得很沉重。

  齊小雨低着頭,靜靜地將牛腩送進嘴裏,機械地咀嚼着,然後眼角不知不覺中流下了一滴淚。

  她停止了動作,快速地擦掉了臉上的眼淚,然後笑着對高昊說:“高昊,謝謝你。”

  “嗯?謝我甚麼?”高昊困惑的問。

  “謝謝你在過去的幾年裏,對我不離不棄。你凡是都把我放在第一位,對我體貼入微,我就像是你的一切。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個人像你如此待我了。”

  高昊的眼角溼了,哽咽了聲音說:“可是你只把我當做了親人,是嗎?”

  “是。高昊,就像你說的,我一輩子都欠你。所以,我希望你回到海市後,儘快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我相信,會有那麼一個好女孩進入你的生命,愛你寵你,把你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那時候也許我不會去參加你的婚禮,但是我會永遠祝福你的。”齊小雨說得煽情。

  高昊舉起酒杯,湊到嘴邊,仰頭,琥珀色的液體快速流入他的喉嚨。

  “我們認識近九年了,我沒有想過我會愛一個人九年。你到底哪裏好了呢?”高昊笑着問。

  齊小雨笑得淡淡的,“上輩子或許是你S了我,這輩子你來還債的。這樣說,你會不會心裏好受點呢。”

  “如果是這樣,我這輩子傷害了你,下輩子是不是還可以遇到你,可以找你還債。只希望那時候,你的身邊不要出現另一個陳秋末了。”他壞笑道。

  “那可是說不準的事情。”齊小雨故意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將杯中莫吉托一口飲盡。

  正要喊來服務員再點一杯,被高昊制止了,“幫我分擔了這瓶白蘭地吧。”

  “這酒精度數太大了,我不要。”

  “讓服務員給你加點可樂不就行了,這可是我們最後一次相聚喫飯喝酒了。以後,沒有機會了。”高昊無比感傷的說。

  “那好吧。”齊小雨妥協。

  高昊喊來服務員加了一隻白蘭地杯、一瓶可樂以及一些冰塊,親自給齊小雨兌了一杯。

  “試試。”高昊把酒杯放在齊小雨的右手邊。

  齊小雨狐疑的問:“這真的好喝嗎?”

  “相信我。”高昊自信滿滿地說。

  齊小雨半信半疑地抿了口,發現可樂的味道蓋過了白蘭地的味道,再加上冰塊,口感很贊,也就不由得多喝了幾口。

  高昊將海鮮拼盤裏的六隻生蠔全都給了齊小雨,自己則喫起帝王蟹鉗,齊小雨看得淚目,他總是喜歡把好的給自己喫。

  她用刀叉取出一塊生蠔肉,遞給高昊,“張嘴。”

  高昊怔怔地張開了嘴巴,齊小雨滿意地把生蠔肉送進他的嘴裏,她說:“高昊,以後呢,不要太寵一個女孩子,你會把她慣壞的,這樣她就不會太珍惜你了,你要找她愛你比你愛她多的人,這樣你不會那麼累。”

  “我會記着的。”說完便笑了,“我這輩子掏心掏肺的只對你一個人好。”他不會重蹈覆轍的。

  齊小雨想來想去,也只找到了這麼一句來接他的話,“那就好。”

  知道你再也不會掏心掏肺的對別人好。那就好。

  知道你會找一個愛你比你愛她多的女孩的。那就好。

  知道你以後不會太寵太慣着一個女孩子。那就好。

  “你要幸福啊。”齊小雨笑了。

  後來,高昊果真如他所想的那樣,醉得得不省人事。而齊小雨也好不到哪裏去,她的頭暈暈沉沉的,連走路都沒法走穩。

  她讓服務員幫忙看着高昊,她去開了一間房,正好是在餐廳的下一層,她拿着房卡重新回到了餐廳,然後讓服務員幫忙把高昊扶到房間去。

  齊小雨付了小費給服務員,門被關上,她把他的身子移了移,正要從他身下拽出被子,一個天旋地轉,她就被高昊壓在了身下。

  溫熱的氣息撲在她的臉上,高昊的那雙清澈分明的眼一點也看不出來他醉了。

  “你醒了啊。”她木訥地說,然後伸手去推開高昊,這樣的氛圍太曖昧了。

  高昊笑了,“小雨,我記得你以前問過我,要怎麼做,才能還掉我對你所有的好。我找到一個答案了。你陪我一夜吧。”

  “高昊,你瘋了。”齊小雨瞪着他,大聲喊道:“快給我讓開。”

  誰知道高昊甩起了無賴,壞笑着:“我就不讓。”

  他的身子壓在她身上,很重。

  她試圖討好地說:“你醉了,乖,好好睡覺。”

  “齊小雨,你別天真了,我是醉了,可是我的神智還很清醒,我知道我現在在做甚麼。”

  齊小雨快要哭了,“你不要這樣對我。”

  高昊握住了齊小雨的手腕,將她的手腕舉到上方,他湊近了她,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齊小雨掙扎得厲害,但是男女雙方的力量懸殊,她的那點力道在高昊這裏算不上甚麼。

  “住手。”齊小雨被嚇哭了。

  冰涼的眼淚蹭到了正準備吻她臉頰的高昊的臉上,冰冰涼涼的。

  “原來你根本就不是爲了跟我道別,你是想騙我來,然後對我做那種事,高昊,你無恥。”齊小雨怒罵道。

  高昊望着齊小雨那雙愛憎分明的眼,無奈地說:“我也沒辦法的,我是被陳秋末逼的。我難道不知道我是在傷害你嗎?可是都已經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情了,再多做一件又何妨呢?如果你懷了我的孩子,你就離不開我了吧。”

  “你癡心妄想。”

  “是不是癡心妄想只有試過才知道啊。”高昊無所謂地說。

  齊小雨急了,將頭扭到一邊躲開高昊的吻,“求你了,放過我吧。”

  “齊小雨,過去那些年,我關心你,你從來巋然不動,你這座大山,大概就連愚公都沒有辦法吧。你讓我求你放過你,可是當我求你不要離開我時,你又是怎麼做的呢?你忘掉了我曾經對你的好,那些好對你而言,分文不值。”

  “你大概不知道吧,在網上炒作你的謠言、讓你身敗名裂那件事是我做的,我和你接吻的視頻也是我事先就安排好了的。你每次懷疑的都沒有錯。但我沒想到,我做的事對你們不起任何作用,你們的感情就這麼堅不可摧嗎?我不信,不相信,我不信我破壞不了。”高昊顯得有些瘋狂了偏執了。

  “你變態。”齊小雨覺得自己都快詞窮了。

  “當我知道陳秋末已經知道幕後指使是我的時候,我慌了,那麼短的時間裏,我也只能想到這麼一個辦法了,把你佔有,讓你永遠都無法和陳秋末在一起。你將帶着我給你的傷痛過下半輩子。”心中一個聲音一直在叫囂着:既然得不到,那就毀掉。

  齊小雨覺得自己的心一點一點平靜,既然無法阻止,那就任由發生,“高昊,你說我將帶着你給我的傷痛過下半輩子,不,你說錯了,我不會活着的。你如果敢傷害我,我告訴你,這24樓的希爾頓逸林酒店就是我的葬身之地。”她竭力威脅着。

  “那我陪你。”他說得極爲輕鬆,殊不知死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那份勇氣。

  齊小雨抓住機會用力踹了高昊的下體一腳,高昊疼得齜牙咧嘴,身子微躬着,齊小雨趁機下牀準備逃跑時,鞋子卻歪了,齊小雨雙腿跪在了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這痛疼得她差一點暈厥,但她知道她沒有時間去理會別的,她必須逃走,然而她沒來得及,高昊一手從她身後拽住了她的長髮,她的頭皮一陣發疼,齊小雨被高昊摔在了地上。

  “不準走。我說過你陪我一夜,我就放過你。”

  “你癡心妄想。”那時候就算他放過了她,齊小雨自己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她慢慢爬着往陽臺退,高昊一步步緊逼着她,他的臉上帶着志在必得的笑容,看的她心驚膽戰。

  突然,她站起身來,勇敢地衝到了陽臺扶欄前,單腳跨了上去,然後轉身面對高昊,“我說過你若是傷害我,我就讓這裏成爲我的葬身之地,我們現在在23樓,我跳下去雖然死得難看,但也算是徹底擺脫掉你了。”

  “你捨得陳秋末。”被齊小雨這麼一嚇,高昊清醒了許多。

  齊小雨的眼淚一下子洶湧而出,“你以爲一旦我被你傷害了,我還會和陳秋末在一起嗎?我不會帶着屈辱苟且於世。”說完,齊小雨兩隻腳都踩在了扶欄上,正要跨過去。

  身後高昊一聲吼:“別跳,別跳,小雨。我錯了,小雨。”

  可是齊小雨仍舊沒有停止動作,直到她聽到身後一聲重重的悶響,她才轉過頭去,高昊雙膝跪地,他的臉上都是祈求。

  “我真的錯了。”他流着淚說,“我只是想嚇嚇你的,我捨不得,我捨不得傷害你。我只是想讓你恨我,這樣你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了。”

  他們就這樣一直僵持着,江風吹得齊小雨渾身都凍僵了,高昊臉上的淚也都乾涸了。

  良久,齊小雨才緩緩開口:“你走吧。”

  “你先下來。”

  “你走了,我自然會下去。只是,高昊,你立刻就回海市,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我這輩子都不想要再見到你了。”

  “好,我馬上就走。只要你好好的。”高昊站起身,三步兩回頭的望着齊小雨,直到跨出房間,關上門。

  齊小雨鬆了口氣,搖搖晃晃的跳下了扶欄。

  她終究,安全了。

  下一秒,她就直接癱坐在陽臺上痛哭出聲,爲剛纔可怕的一幕,爲高昊的報復。

  這一場鬧劇幾乎花費了她所有的力氣。

  她回到牀上,打算休息會再離開的,但是沒有想到過了沒多久,陳秋末就出現了。

  就像做夢一樣,可她也清楚他是真真實實的人。

  後來,他一直在問她有沒有事,她一直都說沒事。因爲不想讓他生氣,不想讓他跟高昊鬥得兩敗塗地。

  就這樣吧。總有一天,這一晚發生的事情都會被她遺忘掉的。而她也相信,高昊是真的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了。

  從他下跪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徹徹底底要歸還給她平靜的生活了。

  她不想去猜他說的不是真的要傷害她的話是真是假,她也猜不出來,那只有高昊自己心裏清楚。

  

  陳秋末把齊小雨帶回家,然後給允珍和葛菲打了電話報了平安。

  齊小雨洗了個澡後,從衛生間出來,頭髮溼噠噠地披在肩膀上,陳秋末拿出了吹風機給她吹乾頭髮,在陣陣暖風中,齊小雨支撐不住睏意沉沉睡去。

  陳秋末就這樣抱着她,將她擁進懷裏,一夜睜眼到天亮。

  第二天,齊小雨除了眼睛腫,其他的一切都很好,她看上去心情很開朗,看來昨晚真的沒有發生甚麼不好的事情,陳秋末放下心來。後來高斯打來電話告訴他,昨晚高昊坐十點的飛機離開了江城,當時齊小雨就坐在他身邊,他們在看一部日本電影《天使之戀》。她聽到了高斯的話。

  陳秋末結束電話後,對齊小雨說:“高昊他……”

  齊小雨冷冷的打斷他,“以後不要跟我提起這個人了,他做了甚麼,我都不關心。你也不要去在意,從此,他就是我們生命中的過客。”

  陳秋末愣了愣,這一刻他覺得對於高昊的所作所爲,齊小雨是一清二楚的。

  影片結束後,齊小雨幽幽開口:“我們以後再也不要吵架了,吵架太累了。”

  陳秋末完全贊同:“好,我們再也不吵架了。”

  “你是怎麼知道我在希爾頓逸林酒店的?”

  “葛菲拜託她朋友查到的。”

  齊小雨難掩震驚的神色,“葛菲……”居然是她。

  陳秋末起身關了電視,伸了個懶腰,對齊小雨說:“小雨,這週六跟我回家吧,我把你正式介紹給我的家人。”

  “他們不喜歡我。”齊小雨爲難地說。

  “相處久了,就會喜歡你了,相信我。”

  “可是……”

  “放心,一切有我。”

  “那讓我再想想吧。”齊小雨打算到那一天再找個機會推辭掉。

  週六,齊小雨問陳秋末要了葛菲的電話號碼,她想約她一起出來喝個下午茶,沒有想到葛菲一口就答應了。就這樣,她正大光明地爽了陳秋末的約,瀟灑出門去了。

  她有很多年沒有見過葛菲了,有些侷促,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下後,她溫柔地笑了笑,說:“你好,我是齊小雨。”

  “你不用自我介紹,我們以前見過面的啊。”

  “嗯。葛菲,謝謝你,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會幫我。”

  “我爲甚麼不會幫你呢?”

  “呃……”她的理由還真有些說不出口,我們是情敵啊。

  “你是允珍的妹妹,而我和允珍這些年玩得很好,我幫你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謝謝。其實我們第一次見面不是在G會所,在一家名叫時光小築的西餐廳,我聽到了你在跟陳秋末告白,他拒絕了你,當時我就坐在你們身邊。”

  “是嘛。原來我那麼狼狽的樣子被你看到了啊。”

  “不,你在我心裏,從來都很美。你瀟灑大方,性格直爽,不矯揉造作,我真的很欣賞。”齊小雨誇讚道。

  “謝謝,能被你讚美讓我感到很榮幸。”葛菲笑說,然後不放心地問:“那一天沒有發生甚麼事吧?”

  齊小雨搖搖頭,“沒有。”

  “那就好。”葛菲鬆了口氣,然後從包裏拿出一個粉色的信封,笑着對齊小雨說:“這是我和鄒邑的結婚請柬,你要來給我包個大大的紅包。”

  齊小雨有些意外,忍不住感慨着:“我還記得當年你很快就和鄒邑訂婚了,卻沒有想到結婚是在這時候。”

  葛菲回憶道:“因爲那時我便想通了,我要找一個我愛的男人,而我愛上鄒邑用了四年的時間。所以,婚禮就這麼遲的辦了。”

  “真爲你感到開心。”齊小雨由衷地說。

  “齊小雨,你一定要讓他幸福。”葛菲鄭重拜託她,算是爲她年少時的感情徹底劃上了一個句號。

  齊小雨暖暖的笑了,“嗯,我會竭盡所能。”

  和葛菲分別後,齊小雨就打車回家去了,陳秋末正在客廳說着電話,齊小雨靜靜聽了幾句,便可斷定電話那頭的人是陳秋末的母親。

  “媽,小雨身體不舒服,我下週再帶她去拜訪你和爸啊。”

  “不是不是,她絕對不是在擺架子,她真的感冒了。”

  “媽,你不要生氣啊。”

  “……”

  齊小雨從身後摟住了陳秋末,從他手裏接過電話,笑着說:“伯母,我和秋末現在去還來得及嗎?”

  電話那頭,陳秋末的母親一下子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齊小雨狡黠一笑,“伯母,你不說話就表示你答應了啊,我們現在就出發。再見,伯母!”

  掛了電話後,陳秋末困惑的望着她,“不是不願意的嗎?現在怎麼又同意了?”

  她吻了吻他的臉,笑靨如花,“我想要嫁給你,正式拜訪你父母這是第一步,不是嗎?”

  “你終於想通了啊。”陳秋末激動的反身抱住了齊小雨。

  “你這麼愛我,我想你爸媽不會太討厭我的。”齊小雨驕傲地說。

  “我愛你。”他把她抱得高高的,她望着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嫣然一笑,低頭吻住了他的脣,而他漸漸加深了這個吻,貪婪的想要全部。

  再也沒有比這更迷人的時刻了。

  去陳秋末父母家的路上,齊小雨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說:“陳秋末,我給你背一首詩吧。這是二戰期間,一位美國妻子寫給她丈夫的,她的丈夫去了越南戰場,後來陣亡了,這位妻子終身守寡,去世後,她的女兒發現了這首詩,公佈出來後感動了無數人。這首詩叫做《But you did’t》。”

  “我知道,我讀過。”陳秋末高興的說。

  “別插嘴。”齊小雨瞪了瞪他,自顧背起來:

  “Remember the day I borrowed your brand new car and dented it?

  I thought you’d kill me, but you didn't.(記得那天,我借用你的新車,我撞凹了它。我以爲你一定會S了我的。但是你沒有)

  And remember the time I dragged you to the beach,and you said it would rain,and it did?

  I thought you’d say, "I told you so." But you didn't.(記得那天,我拖你去海灘,而它真如你所說的下了雨。我以爲你會說“我告訴過你”。但是你沒有。)

  Do you remember the time I flirted with all the guys to make you jealous, and you were?

  I thought you’d leave, but you didn’t.(記得那天,我和所有的男人調情好讓你嫉妒,而你真的嫉妒了。我以爲你一定會離開我,但是你沒有。)

  Do you remember the time I spilled strawberry pie all over your car rug?

  I thought you’d hit me, but you didn't.(記得那天,我在你的新地毯上吐了滿地的草莓餅。我以爲你一定會厭惡我的,但是你沒有)

  And remember the time I forgot to tell you the dance was formal and you showed up in jeans?

  I thought you'd drop me, but you didn’t.(記得那天,我忘了告訴你那個舞會是要穿禮服的,而你卻穿了牛仔褲。我以爲你一定要拋棄我了,但是你沒有。)

  Yes, there were lots of things you didn't do.

  But you put up with me, and loved me, and protected me.

  There were lots of things I wanted to make up to you.

  When you returned from Vietnam.

  But you didn’t.(是的,有許多的事你都沒有做,而你容忍我鍾愛我保護我。有許多許多的事情我要回報你,等你從越南迴來。但是你沒有。)”

  齊小雨背得認真,陳秋末聽得認真。這首令人潸然淚下的詩,一度讓車廂陷入了沉默。

  後來,齊小雨霸道的說:“陳秋末,我有很多的缺點,我會做很多的錯事,我也許永遠也不能讓你父母喜歡我,但你不要拋下我。更不要像這首詩中的丈夫一樣,先離開這個世界。因爲我不會爲你終身守寡的,我會重新找到愛我的人,繼續新的生活。”

  “好,我這輩子都不會拋下你。”

  “你要把分開的權利徹徹底底交給我。”因爲我永遠都不會使用這個權利的。她在心裏補充。

  “好,我所有的權利都交給你。”

  汽車開過林蔭道,陽光透過車窗照射進來,照在齊小雨的臉上、身上,她懶洋洋的閉上了眼睛,緩緩開口:“陳秋末,聽說愛情最好的狀態就是安於現狀、安心踏實。嗯,我想我們已經開始進入愛情最好的狀態了。”

  願時光翩躚而過,我們眨眨眼便已經白頭偕老

  

  

  

  番外 我沒有想過要獨善其身

  我離開江城的那一天,正是齊小雨跟陳秋末結婚的日子。

  齊小雨那時候頂着很大的肚子,她整個人都是腫的,連婚紗都是加大版的。儘管她覺得自己丑瘋了,但我卻覺得帶着母性光環的她比任何時候的她都要耀眼美麗。

  她曾邀請我做她的伴娘,但被我拒絕了。不是因爲我們曾經是情敵的關係。而是因爲我明白在這一天,在齊小雨和陳秋末新婚大喜的這一天,我該去見誰。

  一年前,高昊幾乎是從江城倉皇而逃,他離開前,在機場給我打了個電話,我感到很震驚,他怎麼會打電話給我呢?後來又覺得理所當然,因爲我大概是他在江城唯一的朋友了,我們是戰友。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

  他跟我說他差點做了混賬事,差點逼死了齊小雨,我想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他不准我好奇。霸道的語氣,在我看來很是可愛。我明白,他只是需要一個安靜的聆聽者。

  後來,當我跟齊小雨成爲朋友後,我一度問過她那一晚發生的事情,她只是語氣淡淡的讓我不要再問了,不說出來是爲了高昊。其實我也能猜到是甚麼事情,但我想就讓這件事永永遠遠的被埋藏在舊時光裏吧。

  我已經一年沒有見過高昊了,但我每天都在想他,會跟他通電話,旁敲側擊地問他最近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交女朋友。

  他說,有女人,但沒有女朋友,我現在來者不拒,怎麼高興怎麼玩。

  我以爲他真的變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花花公子了。

  但是,某一天晚上,當他喝醉了酒打電話給我說了一堆話,我就知道,他一直沒變,還是那個深情款款的男人,他只是學會了隱藏。

  他說:“有一個女人對我說,再也不要對別的女人掏心掏肺了,再也不要太寵太慣着別的女人,要跟一個她愛我比我愛她深的女人在一起,這樣我就不會那麼累。她祝我幸福。可是,裴鈺,爲甚麼這樣的女人那麼少呢?我爲甚麼就找不到一個真心愛我的人呢?我他媽覺得她說祝我幸福像是一個詛咒,因爲我不管怎麼努力,都不幸福。”

  後來他睡着了,我一直一直聽着他淺淺的呼吸,到清晨才捨得掛斷電話。第二天,我再打電話給他,沒心沒肺的傻傻地笑,說:“對不起啊,戰友,昨天你後來有說甚麼嗎?我不小心睡着了。”

  他愣了愣,比我還不靠譜,大爲驚訝地問:“昨天我有打電話給你嗎?”

  我只能呵呵冷笑了,罵他一句“賤人”。

  他抱歉地說:“對不起啊,戰友,昨晚我喝得斷片了。你別介意,下次我再也不打電話給你了。”

  可是,他每次還是會在喝醉酒後打電話給我,說很多醉話,第二天依舊記不清。

  就在齊小雨和陳秋末結婚的前夕,高昊打電話來跟我說:“我明天有相親,我決定不管那女的長甚麼樣子,性格好不好,家世如何,我都接受她。我想定下來了,我決定要比某些人過得幸福。我他媽值得幸福。”最後一句話他說得無比豪邁瀟灑,我覺得特動聽美麗。

  我說:“你當然值得幸福。”

  我沒有告訴他,那個明晚和你相親的姑娘就是我啊。天知道,我是壓抑得多狠纔沒有說出這句話。

  

  飛機緩緩降落在海市國際機場後,我望着舷窗外湛藍的天空,自知這是一個好的開始。走出機場大廳後,我開了手機,打電話給大哥裴叢森,告訴他,我已經平安到達海市了。

  他在電話那頭不確定地問我:“小鈺,你真的考慮好了嗎?”

  “大哥,我已經考慮了一年了。”

  “可他在我看來根本就配不上你。他甚至都不能給你一份全心全意的愛,你的未來也許會過得很悽苦。”

  “大哥,你知道嗎?從我想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沒有想過要獨善其身。”

  既然沒有想過獨善其身,縱使粉身碎骨,我也不後悔啊。

  掛了電話後,我哭了。

  這一次和高昊的相親,是大哥牽線的,他有理由爲這個決定帶來的後果擔憂。

  因爲我要跟高昊在一起,本就是一件很不靠譜的事情。

  相親的飯點定在海邊的四季酒店。

  於是,我從機場出來直接攔了出租車去了四季酒店,入住了1314號房間。房間裏有個很大的露臺,站在露臺上不僅有舒適的海風,還能見到熠熠發光的大海,沒過多久,客房服務就送來了我的午餐,我坐在露臺上的桌椅上享受午餐的同時,也忍不住猜測海面上那些顫顫巍巍的白帆哪一艘是高昊駕駛的。他昨天打電話告訴我,他今天要參加帆船比賽,得了第一名可以得到美人的一個吻。據說那個美人是海市第一名媛。

  我不相信他會得第一名,倒不是因爲我覺得他駕駛技術不行,我就覺得他沒那份狗屎運。

  下午,我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個午覺,然後沐浴更衣,我搞得如此隆重,也不過就是希望能給高昊一個大大的驚嚇。我想知道當我拖着長裙搖曳生姿的坐在他對面時,他的表情是甚麼樣子的。

  到了傍晚,我坐電梯到一樓餐廳。看了看四周,發現高昊已經提前等在那裏了,他今天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身上穿着一件藍色塗鴉圖案的印花襯衫,下身陪着一條藍色的九分褲,腳上穿着一雙白色系鞋袋的皮鞋,有些雅痞的氣質,令人覺得賞心悅目。

  這麼精心的打扮,看來他真的說到做到,今晚的女孩不管是誰,他都接受。

  我提了提白色裙襬,悄悄走了過去,從他後面捂住了他的眼睛,變着聲音說:“猜猜我是誰?”

  “老婆。”這人脫口而出,不正經的聲音,把我逗樂了。

  “你這是揹着老婆在外面會情人嗎?”我繼續說。

  他突然正襟危坐,一本正經道:“我在等我老婆。”

  我鬆開了手,笑着坐到了他的對面,他看到我很是錯愕,然後驚喜地問:“你怎麼來海市了啊?”

  “想來就來了啊。”我說。

  “你不會是特地來看我相親的吧?”他說完後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

  “不是。”

  “我有些緊張。”他收斂起笑容,認真起來,手捂着心口,“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得很快,聽說我今天要見的女人很漂亮,各方面都很優秀。”

  “那你覺得我漂亮嗎?”我笑着問。

  高昊這才認真打量起我來,“你今天很漂亮。你到底是來幹甚麼的啊?參加酒會?”

  “相親啊。”

  “你也相親?在這家餐廳?這也太狗血了吧。”高昊這下子徹底不淡定了,“跟哪家的公子哥相親?我幫你參考參考,海市的公子哥我基本上都認識。人品德行我能幫你瞭解得一清二楚。”

  “就跟你啊。”

  “甚麼?別開玩笑了。”高昊驚得就差從椅子上摔下去了。

  我認真嚴肅的說:“是真的,今晚是我們倆相親。”

  “怎麼回事?那你丫昨天不就知道我要跟你相親,你怎麼不提前告訴我?那我就不來了,多耽誤時間。”

  “幹嗎不來?昨天可是你說的,不管本姑娘長得如何,性格如何,家世如何,你都要跟我在一起的,而且你剛纔都喊我老婆了呢。”

  高昊一臉黑線,“我那是開玩笑的。”

  我擺着一張臉,“我可沒跟你開玩笑。我出現在這裏,你不覺得驚喜嗎?”

  “沒有喜,只有驚。”

  “誰他媽昨天跟我說以後要過幸福的日子的?”我怒吼道。

  “我。”

  “那還等甚麼,相親開始。”

  “裴鈺,你是認真的嗎?”

  “我當然是認真的,不然我幹嗎千里迢迢地從江城趕過來。”

  “可是……”高昊有些猶豫不決。

  我咳了一聲,喝了口桌上的水,說:“高昊,你聽着,這些話我只說一次。”

  “甚麼話?”

  “我覺得我遇見了你吧,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愛上你,是一件很酷的事情。我大概真的瞭解甚麼是愛情了,就是拿出前所未有的勇氣去爭取一個人。”

  “你明明知道我喜歡的是別人。”

  “我知道。但我困惑了很久,我爲甚麼還要喜歡你。或許我就看上了你對她的深情。你看不上我對愛情無所謂的態度,我知道,但是我從小就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下,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們,他們覺得地位金錢比愛情重要。我們家所有人的婚姻都是有目的性的,無一例外,我看慣了他們之間畸形的相處模式,又怎麼會期待我的未來婚姻不是這樣的。”

  “你真的是瘋了。”

  “怎麼樣?要不要跟我試試?我們負責彼此的幸福,他媽從今天開始就幸福下去。”我豪邁的說完後,心裏真的緊張得快要窒息了。

  “……那……就……試試吧。”他說。

  我激動地說:“那我以後就是你老婆了啊。”

  他苦笑一聲,說:“我真覺得自己鬼迷心竅了。”

  “反正你不可以反悔了。”

  很久之後,我問他,我們相親的那晚,他是不是早就對本姑娘有心思了所以纔會那麼爽快的答應本姑娘在一起的要求。

  他說,不是啊,我怎麼可能早就對你有心思。我就是被你那句“他媽從今天開始就幸福下去”打動了而已。

  

  那時的我們,都渴望幸福。

  我不知道別人對於幸福的定義是甚麼?但我想,我應該會幸福的。

  我愛上的這個人儘管他真的不會太寵着我,太慣着我,太掏心掏肺的愛我,甚至,我愛他超過他愛我。

  但我最終是嫁給了這個男人,他給了我承諾:

  一輩子,不離不棄。

  我想這就夠了。

  

  

   ——全文完——

  

  

  

  後記 會有一個人,深深愛你一如愛着自己的生命

  

  那年,你終於鼓起勇氣向你喜歡的男孩子表白了,但在那之前你聽說他已經和別的女孩並肩攜手了,你獨自黯然落淚,隱藏心意。

  那年,你的閨蜜問你,以後你是選擇你愛的人還是愛你的人呢?你當時驕傲的說,我以後一定要跟我愛的人在一起。

  那年,你偷偷打聽他喜歡的女孩的模樣,她的青春活力、她的優秀成績、她的一顰一笑,這些你都想擁有。

  那年,那些年。

  我們在枯燥的學生時代,大概都或多或少做過這樣的傻事。

  如今回憶起來,是不是會想笑,會想哭,會想知道那個你曾放在心裏簡單幹淨的男孩子如今身在何處,然後在心裏輕輕地問一句:你過得好嗎?

  你是否會後悔?如果那年,你早一些表白心意,結局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你是否會想回到那一年?告訴你的閨蜜,你錯了,如今的你被現實磨去了棱角,你選擇了愛你的人。

  你是否遺憾讓自己失去了自我?就爲了盼他多望你幾眼,然而最後,有人向你表白,那個人卻不是他,因爲沒人會在有了正版的情況下還會去愛盜版。

  曾經的明戀、暗戀,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酸甜苦辣,甚至影響了一生。

  可是,我們卻不後悔經歷過這一切,甚至偶爾會想念那時傻氣的、會勇敢去愛的自己。

  年少的時候,我愛慕過那種穿白襯衫、膚色白皙的男孩子,他會打籃球、會踢足球,他性格隨和,成績優異,有着很好的人緣,大家都喜歡他。

  後來畢業,工作,見面次數屈指可數。

  如今的我們,是不常聯繫的朋友。

  但會因爲偶爾的見面而期待與害羞。我始終都不能淡定地面對他,只有在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依舊是喜歡他的,這份喜歡也許曾被時光磨淡了,但只要一見到他,這份喜歡就會變成濃濃的咖啡,芳香四溢。儘管,我們早已變成了不適合在一起的人。

  更因爲他,本該美好的年華出現了瑕疵。

  但,我也因此多了許多寫作的素材,多了幾許感同身受。

  大四下半學期,在那段幾乎可以用兵荒馬亂來形容的生活中,我設定了這篇《所有的祕密都是深愛》的大綱,只爲了紀念那段我們爲了畢業論文而傷心傷肺的時光。看到這裏,你大概就會明白爲甚麼那麼枯燥的大四尾巴我要寫得那麼詳細了。

  我們在畢業散夥飯上痛哭,喝酒喝得一度斷片。

  那晚,真的有人宣佈了即將訂婚的消息。

  而後來我們真的走在跨江大橋上撕心裂肺地衝着遠方大喊着:I still have you。

  因爲,這就是我的記憶啊,是我經歷過的青春。

  書中的陳秋末是畢業那段時間我一度希望出現在我生活中的優秀男子,比我大幾歲,有穩重的性格,他會給我無限寵愛,我們會攜手走上一輩子,白了頭髮,也不分開。但,這樣的男子始終沒有出現。

  沒關係啊,我不失落,我將他寫進小說中,給他挫折與幸福,就好像我真的擁有過他一樣。

  我記得在寫到高昊胃潰瘍的那段,我的心情很複雜,很想大哭一場。他的身上有我所沒有的勇氣,他愛一個人,超越了他的自尊。我真的會因爲他付出的愛,而無比羨慕齊小雨。雖然,這份愛最後演變成了一種恨。

  爲甚麼是恨呢?我想這便是得不到又捨不得忘而中和的產物。

  而一年後的今天,我終究是爲《所有的祕密都是深愛》劃上了圓滿的句號。

  我要感謝在我最辛苦的時候,陪着我熬夜到清晨的她雪,感謝陪伴了我四年的大學室友:亦樓、豬、昆蟲、婉婷、小嬌。因爲你們,我度過了美好的四年。

  也要感謝我遇到的那麼暖(雖然她改名爲芮和安了,但是我獨愛那麼暖這個名字)和周小惜編輯。

  沒有她們就沒有現在的《所有的祕密都是深愛》。

  最後,借用閨蜜蘇七對我說的話來祝福所有看到這本書的人。

  “我始終相信,會有這麼一個人,也一定有這麼一個人,深深愛你,一如愛着自己的生命。”

   沐爾

   2014年4月12日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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