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般能喫
肩膀的力度慢慢加重,柳凝歌卻依舊沒甚麼羞愧的神色,反倒謙虛道:“誰成想溫太醫技不如人,我也是僥倖險勝罷了。”
“治好本王的另一條腿,”男人聲音低沉,卻比之前帶了幾分威脅,“你想要甚麼?”
“這話,王爺今日已經說過一次了,我也已經回答過一次,”柳凝歌轉過頭,直視着他的眼睛,漆黑的瞳孔彷如古井幽深無波,“這世上,沒人比我更希望王爺健康長壽了。”
她說的坦然又果斷,秦禹寒稍作僵持,最終還是慢慢放開了手。
確實,只有他活着,這女人才能在秦王府裏做個掛名的王妃。不然回到丞相府,就是個剋夫下堂的棄婦。
“王爺的身子剛有起色,內裏依舊虛弱,想要康復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柳凝歌臉上沒有絲毫懼意,根本不像是傳聞中那般膽小怯懦,“我又跑不了,王爺無需擔憂,等您身子養的差不多了,妾身再試着給您治治。”
試着治治?!
秦王剛剛平復的情緒,又被她一句話氣得胸口上下起伏。
偏偏柳凝歌自己還沒覺得那句話不對,喝光了桌上熱騰騰的茶,隨後便想起身去隔壁廂房休息。
“站住,你去何處?”男人的聲音無比清冷。
“回我自己的房間休息。”柳凝歌蹙起眉頭,不止是秦禹寒需要休息,她這個小身板也要好好調養一下,瘦弱的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了,
趙嬤嬤送走了溫太醫,正巧進來,聽着這句話,不由的掩面一笑:“想來昨夜王妃是累壞了,早些休息也好,不如就……”
然而話還沒說完,便被秦王冷聲打斷:“從今日起,她便與本王同吃同住!”
此話一出,不僅是柳凝歌變了臉色,趙嬤嬤也大喫一驚。
要知道,她從王爺小時就在王府內,從未見過王爺這般……熱情?
“怎麼?你不願意?”秦禹寒勾起嘴角,譏諷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似乎預料到她的不情願。
“哪裏,求之不得受寵若驚,”柳凝歌堪堪擠出一絲笑意,內心卻九轉回腸的猜測着他的用意,口中隨意搪塞,“只是我睡覺磨牙打呼不老實,恐會驚擾王爺休息。”
“無妨,本王睡的沉,聽不到。”
“可是我睡覺前要看書練字,很是聒噪。”
“無妨,本王喜歡熱鬧。”
柳凝歌徹底沒了話,一旁的趙嬤嬤卻喜笑顏開,眉飛色舞的一張臉全是褶子,心中直嘀咕這沖喜的庶女真是個寶貝,深得王爺喜愛。
說不準再過個一年半載,真就能給王府裏添上男丁。這秦王府從王爺生病就冷清的沒點菸火氣,如今當真是轉了運。
趙嬤嬤越想越開心,轉身便出門吩咐下人往屋裏置辦東西。
一牀牀嶄新的喜被褥子被送了進來。大紅色的被褥厚實幹淨,上面的刺繡還鑲嵌着金線,哪怕在燭火下都透着一股子貴氣。
這麼好的東西,別說柳凝歌沒見過,就是丞相府那幾個受寵的小姐也沒見着誰能用上。
知夏看直了眼,外面送來的東西卻沒停。
甚麼梨花木的梳妝檯,絞絲鏤空的金鐲子,翡翠髮簪如同不要錢的破爛般堆了一筐,全都送到了屋子裏。
趙嬤嬤生怕不夠用似的,又送了好幾套蘇繡綢緞的羅裙,好看的不像話。
紅鶯將所有東西歸置好,表情卻不怎麼友善,好似對她住進來很有意見,只不過卻不敢表現出來而已。
外面的天色也逐漸陰下,知夏有一肚子的話想對小姐說,卻又看一旁冷酷的王爺不敢開口,最終只是擦了擦眼淚,露出苦盡甘來的微笑。
昨日她家小姐還半死不活的被抬上了花轎,怎麼今日就成了王爺的寵妃?!
她家小姐的好日子終於來了!
柳凝歌看着貼身丫鬟豔羨的眼神,幾近麻木的眼皮微微動了幾下……內心卻明白,這男人對自己不信任,與其放任自己在院子裏到處閒逛,不如控制在身邊還好盯着。
她有點後悔了,纔出狼窩又入虎穴,這丞相府和秦王府都不是等閒之地,尤其是面前這個男人,更不能小瞧。
“在想甚麼?”秦禹寒手上拿着書本,安靜的坐在案几前,似是在看書,但話卻是對她說的。
柳凝歌自然不會說在心裏罵他,隨口道:“餓了。”
秦禹寒的手微微顫了一下,從喫午飯到現在不過就兩個時辰,這女人下午不僅喫光了屋內的茶點,如今居然又餓了?
“不是小姐餓了,”知夏還以爲這話惹了王爺不痛快,趕忙怯懦的在一旁開解,“小姐是擔憂王爺中午沒喫飽,身子虛弱撐不住。”
秦王放下手中的書,目光落在柳凝歌身上。
後者則微笑着點點頭,一副坦然的模樣,似乎就是這個意思一般。
紅鶯在門外候着,聽到王爺在屋內吩咐趕忙進來,目光掃過屋中的香爐,神色裏有一閃而過的不安。
“今晚喫紅燒排骨,西湖醋魚,水晶蝦餃,鹽焗鴨。”柳凝歌麻利的報菜名,並且和中午的全然不一樣。
秦禹寒冷笑,“晚上倒是喫的少。”
“是不多,”她想了想,“再給王爺加個素菜吧,來個一品海蔘。”
紅鶯無語領命下去,原來在王妃眼裏,海蔘是個素菜。
不多時,菜就都端了上來。
柳凝歌乖巧的坐在一旁,整個人在燭火的映襯下沒了白日的鋒芒,似乎更乖巧了許多。
秦禹寒看着她一口口喫的香,肥膩膩的肉花一口填到嘴裏,粉嫩的舌尖卻意猶未盡的舔舔脣畔,彷彿那喫的是甚麼山珍海味一般。
在她的帶動下,就連一向不愛喫肉的秦王,也夾了好幾塊排骨。
門外路過的趙嬤嬤見狀,幾乎喜極而泣,內心已經將柳凝歌和福星緊緊的綁在了一起。
實際上,柳凝歌前世不是個喜愛口腹之慾的人,但這具身體實在是太缺油水了,彷彿十幾年沒有喫過飯一般,一口口的肉根本不想停下來,哪怕又添了一碗飯,還是能很快喫光。
她是醫生,心中有數,這是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的,多喫些也不是甚麼壞事兒。
“在丞相府……他們不給你飯喫嗎?”秦禹寒陰陽怪氣了一整天,但這句話卻是發自肺腑的。他從未見過哪家女眷這般能喫。
“沒有,是小姐自幼就能吃了一些。”知夏硬着頭皮,趕在柳凝歌之前搶着回答,生怕她說出甚麼話,惹了秦王和丞相府兩邊不討好。
柳凝歌放下筷子,用手帕遮住小聲的打了個嗝,隨即又恢復了那冷冰冰的模樣:“丞相爲官清廉,府內常年不見甚麼肉腥,故而我喫的多了些。想必堂堂秦王府,還是供得起我這張嘴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