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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 紅玫瑰與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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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和胡蘭成的婚姻,一直被貼上“失敗婚姻”的標籤。但在最初的日子裏,他們卻是“桐花萬里路,連朝語不息”。

  ——如果要的是愛情,這便足夠了。

  她全身心地奔赴一場初戀,哪怕別人對她說胡蘭成始亂終棄,已經在鄉下有了原配,但她傲慢又自豪地形容說:“只覺得這春天有一種從寒冬熬出頭來的歡暢。”

 男人的慾望與荒誕的婚姻

  婚姻對女人和男人而言,是兩種不太相同的概念。當女人還只是個女孩子時,會常聽她的父母長輩說:生得好,幹得好,其實都不如嫁得好。

  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通俗點兒來說,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於是,所有的女孩在長大後就知道,20歲左右,將面臨着關乎下輩子幸福與否的重大選擇。而能否找到一個善良靠譜,又有經濟能力的男人,就成了關鍵的轉折。

  婚姻的重要性,通過我們父母一輩人的生活可以瞥見一些,通過被他們反反覆覆地嘮叨與警戒,也可以瞭解一些。

  其實,人就算生而孤獨,又有誰不渴望能夠擁有一段美好幸福的婚姻——生病了,有人遞上不燙不冷的水和藥品;有心事了,有人願意豎起耳朵傾聽;下班遇到下雨,忘記帶傘正愁眉不展時,卻發現那個人正一步步朝你靠近……

  人是在社會里羣居的動物,再習慣獨自生活的人,也會渴望家庭的慰藉。

  這點,男人也是一樣。但在對婚姻的看法上,男性因其自身的特質,仍然保持着一種近乎冷酷的理智。

  他們永遠不會像大多數女人那樣,對即將到來的婚姻生活充滿過分的期待。一如張愛玲筆下的《紅玫瑰與白玫瑰》,留洋回來的振保,可以說是一個真正的知識分子,但他卻難抵老同學太太的誘惑,非常不道德地和她搞在了一起。

  張愛玲在《紅玫瑰與白玫瑰》裏說:“振保的生命裏有兩個女人,他說一個是他的白玫瑰,一個是他的紅玫瑰。一個是聖潔的妻子,一個是熱烈的情婦。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成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牀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黏飯,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但沒想到,這位風情萬種的“紅玫瑰”動了真情,一心要跟自己的丈夫離婚,嫁給振保。

  玩過界的振保這才心生害怕,原本他只想滿足自身需求,卻不曾想,事業或許要因此受到牽連。爲此,他狠心與紅玫瑰斷絕聯繫,並迅速搬離同學的老屋。

  在母親的撮合下,振保很聽話地娶了性情安穩、看起來非常賢惠持家的白玫瑰——正如她給人的感覺,純潔無瑕。但她的個性有些內斂,甚至毫無風情可言。

  妻子滿足不了振保對女人的渴望,振保開始在外面找女人。直到有一天,他發現一直被自己視爲純潔女人的妻子,竟和一個形象猥瑣的裁縫關係曖昧。瘋了的振保,開始在外面瘋狂地和女人廝混,以此懲罰妻子的不忠。

  有一天,他在公車上巧遇當年被自己拋棄的紅玫瑰嬌蕊,發現她已是一位豔俗的婦人,正拉着一個孩子,像任何一個會關心自己孩子的中年婦人。

  在淚光中,振保終於明白:男人一生中渴望的紅玫瑰、白玫瑰,早已是現實裏凋謝的幻影。於是,他幡然醒悟。

  聽起來,男人的總是忠於本能需求,他們要只忠誠於自己的、純潔的白玫瑰,又要能跟自己徹底放肆的性感紅玫瑰。

  爲甚麼這兩種特質不可以屬於同一個女人呢?

  因爲男人不自信,也不信人。熱浪如潮的紅玫瑰,不會只對自己一個人具備吸引力,更不會只忠誠於自己;而純潔無瑕的白玫瑰,但凡天真,就無法風情萬種。

  男人最需要的女人,最好白天高貴如白玫瑰,纖塵不染;夜晚嫵媚如紅玫瑰,妖冶迷人。所以,男人的需求,從來就不是結婚可以滿足的。

  這樣,振保的婚姻只能是一種荒誕的結局。就像他不會料想到——純潔的妻子,竟然勾搭了外面的男人;而性感的嬌蕊,最後竟過起了平凡的生活。

  這荒誕的大反轉,與張愛玲的個性分不開。如果對生活觀察得夠仔細,你也能得出些合理的結論,那就是:“你看上去的,並不像你看上去的那樣。”

  還記得那句耳熟能詳的話嗎:“你以爲的就是你以爲的嗎?”

  張愛玲的一生,充滿荒誕離奇——出身名門,卻有一位沾染一身陋習的封建遺少父親和一位深受西化、優雅而敏感的新女性母親。

  這樣的家庭,無法不支離破碎。兩人日後惡化的婚姻關係,更一度令張愛玲的童年充滿陰冷和悲劇。於是,她長成一個我行我素、與世隔絕、孤僻高傲的少女。

  1944年2月,這位與衆不同的少女,遇到一個狡猾的知識分

子,她滿腔的熱情被打開,對他湧動出汩汩而不計後果的愛意。

  孰料,這個長她14歲的男子,並沒有以她期望的那種父愛式的熱情來回饋她——結婚沒多久,他就喜新厭舊,很快與其他女人勾搭在一起。

  傷透心的張愛玲,忍着痛苦與胡蘭成訣別,理智地中斷了自己的初戀。

  斬斷情絲之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寫了《紅玫瑰與白玫瑰》。其實,她很介意胡蘭成對自己的不忠,所以才讓振保這樣一個有學歷、有知識的優秀男性,在道德上有一些缺憾。

  而小說的結局,張愛玲也給出了她的觀點:任何一種出軌、任何一次爲爲滿足本能的快活,都是會付出代價的。

  而且,很多事並不如人們猜測的那樣,一是一,二是二。正如白玫瑰最後變成了風流放蕩的紅玫瑰,曾經風情萬種的紅玫瑰則變成穩重持家的白玫瑰。任何人,都不能表面化地用眼睛去評價別人,而是要用心。

  反思張愛玲筆下的女子,無論是有着舊式的文雅修養,還是受過新式的大學教育,卻都面臨着“娜拉走後怎樣”的共同窘況——婚姻彷彿是她們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倘若離婚,就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到哪裏去。

  儘管在女性意識覺醒的今天,真實的婚姻情況不再像書中所寫的這樣嚴重,但就我所知,還是有很多女性在結婚後自願成爲沒有任何收入的家庭主婦,靠着照顧家庭、伺候老公獲得一點兒所謂回報的生活費。這樣的生活,最好她的老公永遠不出軌,最好她的家庭永遠不遭變故,否則離起婚來,她連律師費都出不起。

  通常來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誰掙錢,誰握權,這就是爲甚麼很多女人在40歲以後,哪怕知道彼此已無婚姻基礎,也沒勇氣離婚的原因。

  在現代社會,“找個人”對於女人來說依然重要。

  新獨立女性一邊喊着“將單身進行到底”的口號,一邊忙着相親。可到底是口號喊出去了,又沒有張愛玲筆下那些女子一樣的聰慧與靈透,所以,女人結婚的年齡越來越晚。

  年齡大了,婚姻對於她們也空前絕後地重要起來。大家都在檢視自己待“嫁”而沽的籌碼,她們拼命地美容,爲的就是自己能等到獲得婚姻的那一刻——她們似乎忘記了愛情的重要性,而只記住了婚姻。

  “結婚專員”其實不只是張愛玲小說裏面的事情,而是現在正在火熱的職業。如果說結婚證書是一張抵押單,那被典當的便是愛情。所以,現在大家都在拿着這張抵押單,等待着能夠接受它的當鋪。

  張愛玲對待愛情是慎重的,她覺得要愛一個人,是很難的一件事。

  正因爲她自己明白這種艱難,所以,當她面對自己的愛情時,她格外熱烈,格外投入。這些加倍的付出讓她喪失了慎重,糊里糊塗地,她便隨着胡蘭成走進了婚姻。

  婚姻是女人求生的砝碼。

  這樣的觀念,不是因爲女人狹隘或者功利,而實在是女人投入的賭注比較大——她們投入的是一生,所以不得不這樣。張愛玲更是如此,她還加上了自己的才華,愛得沒有了自己。

  聰慧如她,一眼就看透:“女人選擇丈夫遠不及選擇帽子一般聚精會神,慎重考慮。”卻隨便交付了自己的幸福。

  不管怎樣,在面對婚姻的時候,男女其實都一樣。

  本着爲後半生的幸福着想,就算再愛一個人,也要給彼此一段時間去磨合。聰明的人,會找一個相愛又合適的伴侶,就如找一雙合適的鞋子,能讓自己的腳更舒服。

 愛情與婚姻的錯位

  人是因爲愛情才選擇走入婚姻。

  對於女人來說,我相信,如果拿愛情和婚姻讓她們選擇的話,大多數人雖嚮往婚姻的穩定,卻一定不會全然摒棄愛情,一心朝着那個圍城奔去。

  張愛玲的小說,寫得並非是紅塵男女膚淺的情愛,而向來以獨特冷峻的目光洞悉世事。活躍在她筆下的女子,靈透明朗,好像污濁的只有她們身邊的男人。

  女人永遠可以爲了獲得更加體面的生活,聰明地努力着——她們甚至可以灑脫地利用婚姻,包括通過參加交際會去告訴人們:我們生活得很好。

  你若以爲這樣的女子只是徒有虛表,並不懂得愛爲何物,那就大錯特錯了。她們當中也有人“一輩子講的是男人,唸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她們對愛情的渴求,有時候甚至超過了生命,更遑論婚姻。

  只是,愛情實在是一件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事,而人的一生中,無常總是隨時會出現。這些爲愛而存在的女子,只是恰巧趕上了她們的愛情與婚姻的錯位,進而連累自己成爲一個不折不扣的矛盾體。

  張愛玲的成名作《金鎖記》,可以說是表現這種錯位的典型作品。

  如花朵一般的七巧漂亮有活力,“高高挽起大鑲大滾的藍夏布衫袖,露出一雙雪白的手腕……”若她生在平凡人家,想必能嫁得一個好夫婿,即使生活不會大富大貴,至少是平靜、幸福的。然而,這樣一個美麗善良的姑娘,卻偏偏被命運作弄。

  七巧的哥哥爲了換取優厚的聘禮,竟然把妹妹嫁給大宅門裏的二少爺。

  若是二少爺健康英俊,七巧嫁給他倒也算飛上枝頭變鳳凰,可二少爺偏偏得了軟骨症,一輩子都只能躺在牀上。而那富麗堂皇的大宅院,七巧除了能瞧瞧四方的天,便再無半點兒意趣了。

  所謂欲愛不能愛,七巧這一嫁便在大宅門忍氣吞聲地生活了十幾年,在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摺磨下,她的性格漸漸變得乖戾,最終變成一個一身戾氣的怨婦。

  因爲自己不曾得到幸福,所以她便破壞兒子的婚姻,毀掉女兒的幸福,甚至將兒媳婦折磨死,似乎如此她才能獲得一點兒心理平衡。用張愛玲的原話說:“三十年來她戴着黃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S了幾個人,沒死的也送了半條命。”

  但這樣的曹七巧,並不是不想愛。

  曾經,她真心地愛上了自己的小叔子姜季澤,他像一束光亮照進她的生命,爲此,她幾乎是不顧一切地去愛。她以爲婚姻不會影響到自己尋找愛情,卻不明白,她的愛情和婚姻就這樣已經早早地錯開了,並且不再有複合點。

  後來,在這段愛情裏最致命的阻礙——七巧的丈夫和婆婆相繼死去後,她甚至也沒能等來和小叔子的圓滿。因爲,姜季澤根本不愛她,只是看上了她的錢。

  愛情的破碎,令她徹底癲狂。

  愛情與婚姻的錯位,一步步導致她走向無底深淵。

  聽過這樣一句話:“人一輩子只能擁有一次愛情。”傷過以後,多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敢愛、不敢恨,因爲心碎的滋味實在難以承受。

  所以,曹七巧最終人格裂變,對兒女愛情與婚姻的扼S,是由於愛情與婚姻在她自己身上的錯位所致。其實,她只是一個對錯位婚戀瘋狂報復的可憐女人。

  愛情和婚姻都是曹七巧追求的東西,雖然她已然分別擁有,卻可惜錯了位。最後,一切都隨着這錯位的婚姻和愛情而煙消雲散,歸於寂靜。

  張愛玲擅寫錯位的愛情,猶記得在《心經》中,她就講述了一個年輕女孩與其父相愛的荒誕故事。這錯位的愛情,顯然註定是個悲劇。愛情實在講究緣分,一定要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才能成其好事。兩者錯一個,再相愛的兩個人都可能會無疾而終,終身錯過。

  在愛情的世界裏,最怕的就是這種錯位。錯開了也便完結了,空留下那些遺憾讓人嘆息。

  張愛玲借用曹七巧的故事,空前而深刻地揭露出現代社會兩性心理的基本意蘊。她曾驕傲地說,七巧是她小說世界裏唯一的“英雄”,她用“一個瘋子的審慎和機智”,成功地報復了那個傷害過她的社會;她也用最病態的方式,隨心所欲地向這個世界展露她的Y威。

  有時我也不清楚,她的悲哀,到底是時代的悲哀,還是她個人的悲哀…… 

 愛情的下一步未必是婚姻

  張愛玲說:“人生苦短。”可能正因如此,愛情的到來,使得人們短暫而辛苦的一生,纔有了那麼一點兒令人嚮往的溫暖。

  少男少女的愛情,總是充滿鮮活的生機。遇到對的人,是一件比中100萬彩票更令人興奮的事情。相愛的人,原本應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攜手一生,卻不料走着走着,愛就變了味道。

  在張愛玲所寫的《半生緣》裏,人們看見了令人心碎的愛情,因爲它那麼純潔美好,卻始終未能走向婚姻——或許正是這種愛而不得的遺憾,才令此作品比較難忘。

  這部小說的開頭這樣寫道:“日子過得真快,尤其對於中年以後的人,十年八年都好像是指顧間的事。可是對於年輕人,三年五載就可以是一生一世。他和曼楨從認識到分手,不過幾年的工夫,這幾年裏面卻經過這麼多事情,彷彿把生老病死一切的哀樂都經歷到了。”

  因爲曼楨姐姐的惡毒設計、世鈞的軟弱無能,這段純潔的愛情最終幻滅。

  在小飯館,已經生下別人孩子的曼楨,與已經成爲別人丈夫的世鈞相見,他們坐在當初熱戀時坐過的位置,心情複雜地點了兩個菜。她還記得他最愛喫的,他也一樣。

  當服務員退下,狹小的房間只剩這兩個人。

  曼楨望着眼前舊日的戀人,立即淚水漣漣,她哭着對他說:“我們回不去了。”

  沒有更多的言語,這種無助的辛酸卻隔着文字朝觀衆蔓延——那種哭不出來的無奈,那種爲命運所戲弄以及不得不臣服的委屈,全都一目瞭然。

  整個故事裏,他們明明是最相愛、最該在一起、最應該擁有幸福的一對,張愛玲卻狠心而決絕地將這段美好打破,演繹成悲傷給人看。

  這部小說最初在報紙上連載時,有很多讀者甚至寫信給報社編輯,要求張愛玲重改,爲曼楨和世鈞塑造一個大團圓的結局。

  但傲驕如張愛玲,她像疼惜生命一樣珍惜筆下的文字,怎可爲順從讀者的想法去忤逆自己?更何況,她有自己的堅持——在她的觀念裏,就算一對新人再怎麼相愛,也一定存在愛情與婚姻勢不兩立的情況。

  戀愛的時候,兩人你儂我儂,十分有緣,提及結婚卻分道揚鑣,再無緣相見——不得不承認,張愛玲對愛情與婚姻的關聯,看得真切,看得透徹。

  這是生活給人們的惡作劇。有些人,哪怕再不捨,也註定只能是一隻路過的蜻蜓。而愛情的下一站,未必就是婚姻。

  張愛玲說:“爲愛而結婚,等於把白雲裝進罈子裏。”但她自己對婚姻卻有一種近乎感性的嚮往——在一個陷入愛情的女人身上,大概沒有清醒可言,只有對地久天長的渴望。

  但曼楨與世鈞錯過的愛情,卻意外地成全了一直等世鈞的翠芝。

  我幾乎可以想象到,以翠芝的聰明,儘管她深諳枕邊這個男人是不愛自己的,但能夠跟他攜手走進婚姻,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因爲她已經摸透了世鈞的性情,他不是那種可以爲了愛情孤注一擲的人,要不然在多年後遇到曼楨的小飯館,他就應該拋棄妻子,跟他的舊情人重歸於好。

  兩個原本不相愛的人,最終卻走進了婚姻,是張愛玲對於愛情的另一種諷刺。單就這層意思來說:相愛的下一站,未必是婚姻;而不愛的下一站,也未必是錯過。

  那麼,愛情的重要性究竟在哪裏?就只是相愛的那幾年,人們曾轟轟烈烈地爲彼此投入過的感情嗎?

  同樣沒得到滿意的結果,但曼楨一定是要比世鈞更痛苦的。

  爲甚麼這樣說呢?因爲女人都是愛情至上主義者。

  沒有了曼楨的世鈞,仍然可以帶着兩個孩子,同翠芝安穩地組建成一個家庭;而失去了世鈞的曼楨,就只能帶着唯一的兒子,母子相依爲命。

  不能肯定地說,她以後不會再遇上良人,只是至少三五年內感情的創傷不會癒合。她或許會跟別人相愛,但很難再走入婚姻。

  愛情的下一站,未必是婚姻,而沒有愛情的婚姻,同樣可以相濡以沫、白頭偕老。因爲婚姻只是一種被多數人認同和選擇的生活方式,就像一個互相幫助的團隊、就像一種公平的交易,兩個人互相攙扶着迎接生活的挑戰和磨難。

  這樣的婚姻,更多的是責任。

  只是,張愛玲錯的是婚姻,而不是愛情。她的愛情,依然被人那樣驕傲地傳頌着——愛一個男人,愛到不計較他的所有缺點,即使他還有着其他的女人。

  他們是有愛情的,只是與婚姻無關。

 人必須生活着,愛才有所依附

  張愛玲一直都很爲她小說裏面的那些女子惋惜,嘆息她們是“繡在屏風上的鳥”,生活在一個死的世界,沒有青春,沒有希望。

  生活在這個世界裏的人,根本不會想到明天,在她們的世界裏,明天的明天也無非是那些衣裳、那些飯菜,沒有任何的期待,也沒有甚麼讓人心跳的希望。

  在這樣沒有希望、沒有期待的生活中,她們忽略了愛,也忘記了愛,在她們的生活中也不存在愛。

  在那個被凝固的世界裏,愛是一個奢侈的東西,必須是“能飛的鳥”才能獲得。現在她們是被“繡在屏風上”,只爲受到別人的欣賞而存在。

  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倘若女子沒有一點兒生存技能、沒有能夠站立的支點,就會像《傾城之戀》裏塑造的白流蘇,“沒念過兩句書,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而女人只能困在那逼仄的閣樓,而閣樓便是她們的整個世界。

  而張愛玲的另一部小說《第一爐香》,講述了一個女子“由良變娼”,因爲沒有依附而爲愛沉淪的故事。

  其中,有這樣一個情節,是在故事的結尾處,已經沉淪的女孩子薇龍對自己生活現狀的感慨。

  當時,有一羣水兵喝得爛醉,都把薇龍當作了青樓女子,嚇得她撒腿便跑。喬琪笑道:“那些醉泥鰍,把你當作甚麼人了?”薇龍卻說:“本來嘛,我跟她們有甚麼分別?”喬琪不讓她亂說,薇龍卻更加坦然:“她們是不得已,我是自願的!”

  張愛玲借主人公的嘴,說出了這種沒有依附只能靠出賣自己身體才能活下去的無奈和嘲諷。一句“她們是不得已,我是自願的”,寫盡了葛薇龍因爲沒有依附而爲愛沉淪的苦楚。

  張愛玲聰明地窺見這樣一些可憐之處,她知道愛情是需要一定的物質基礎的。她用小說中那些女子的悲慘下場,告訴在現實生活中掙扎的女子——在這個世界上,愛情的基礎就是:看你只依靠自己能不能夠存活下去。

  只有擁有獨立生活的力量,你所追求的愛情纔會美麗。否則,你的愛情只能消失。

  胡蘭成也曾經給過張愛玲漂亮的禮物,但張愛玲心裏清楚,那隻不過是穩定生活的一味調味品。聰慧如她,不會傻到把自己當成籠子裏的小鳥,因爲找了男人就去全然依靠對方而活——那是相當沒有尊嚴的。

  她甚至對自己的好友說:“能愛一個人到向他拿生活費是需要一些勇氣的。”她很清楚地告誡自己,要想有華麗的愛情,必須先給自己紮實的物質基礎。

  她說到做到,並且做得相當瀟灑。

  經濟上的獨立,讓她的愛情也變得高貴了起來,可以非常單純地享受那互贈禮物的欣喜和甜蜜,而從不將贈送當成理所當然。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讓自己從生活上就已經依附了一個男人,那麼,精神上的獨立又從何談起呢?

  經濟學派裏有些人認同一個基本理論:“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其實,愛情又何嘗不是如此?只不過,每個人的經濟標準不同而已。

  如果一個人連基本的生存條件都沒有,那麼,他怎樣去追求自己的愛情?沒有任何經濟基礎的愛情是盲目的愛情,只可以存在於小說或者影視中。生活是平實的、細節化的,或多或少地帶着一些經濟的因素。

  人一定是有了穩定的生活,衣食住行各方面得到滿足,纔有條件和精力去思考一些別的事情。

  你何時見過乞丐去享受美妙動聽的音樂會?去約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花前月下、飲酒談詩?

  關於人類爲何需要愛情,西方神話中給出了一種非常優美的解釋:

  “從前人是一種‘圓球狀的’特殊物體,他有四隻手,四條腿,一顆頭顱,觀察相反方向的兩副面孔,四隻耳朵。

  “人的膽大妄爲使奧林匹斯山上的衆神忐忑不安,於是,衆神之王宙斯決定把人一分兩半,就像‘在醃製花椒果之前把它分開,或是用一根頭髮切開雞蛋那樣’,使分開之後的每一個人不是四條腿,而是用兩條腿走路,這樣人就變得軟弱一些了。

  “在人的身體被分開兩半以後,‘每一半都急切地撲向另一半’,他們‘糾結在一起,擁抱在一起,強烈地希望融爲一體’,這樣就產生了塵世的愛情。”

  愛情之所以會產生,是因爲人類想要更強大,這是神給愛情的一個美好解釋。這種“強大”就是指一種生存力量,一種在自然中可以成爲強者的基礎。在如今的社會里,這個基礎逐漸演變爲金錢。

  張愛玲是聰明的,她早早地看出了愛情對財富的依附,早早地洞悉到維持愛情所必需的物質狀況。

  因此,她感嘆說:“人生在世,還不就是那麼一回事?歸根到底,甚麼是真的,甚麼是假的?這些難辨的真假且不去管他,我們應該潛心下來,爲了自己的愛情尋找一個依附,讓生命和愛情都可以繼續下去纔好。”

 愛情和婚姻,藏貓貓遊戲

  常常會聽到有人感嘆,人生如棋局。

  其實,真相往往就是如此。人在困惑時,更容易感覺自己像是一枚無用的棋子:無論面對愛情抑或婚姻,都是在裏面兜兜轉轉的棋子。

  儘管只是一盤棋,但每個人都想要找出一個突破口,去下一盤漂亮的棋,實現美好的人生。

  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有時越想圓滿,越容易出現紕漏。很多事情糾纏在一起,繞成一團亂麻,人在其中,無法逃離。

  圍棋裏有一種死局,就是兩個人都筋疲力盡,但是又因爲要互相較勁都故意死扛,只等扛不住的一方棄子認輸。當婚姻也出現這種狀況,兩個人的生活就再無幸福可言,等待他們的,必然只有疏遠、冷漠。

  與愛情不同,婚姻是兩個互相瞭解對方的人的一場博弈。

  很多女孩都單純地想要在男生面前顯露出自己所有的本性——請注意,這是危險動作。人最好不要將自己全部毫無保留地暴露在日光之下,所謂的信任、關愛,甚至是激情,這些都是講條件的。

  如果你戀愛過,必然不難發現,在雙方互生好感的初期,你做甚麼,對方都不會介意。但時間一長,你若繼續肆無忌憚地上演那些他不忍直視的缺點,你們的感情就容易引發癌變。

  請記住,這世上沒有一個人受得了你長時間的無理取鬧——哪怕這個人曾發誓,會愛你到死。

  其實,婚姻是場不折不扣的遊戲。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日子久了,人都喜歡跟能夠迎合自己的人待在一起,因爲這是一種簡單、舒服的事情。沒有人喜歡整天吵架,浪費有限的時間和精力。

  所以,一旦從愛情步入婚姻,女人就要注意,請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氣,和不分時間地點任性的把戲。

  婚姻的維持也是需要愛情的,倘若婚後愛情不在,只有一種號稱習慣的力量在支撐,那麼,當有一方某天重遇激情,這段婚姻也就變得岌岌可危。這場遊戲,也將宣告結束。

  毫無疑問,愛情是偉大的,因爲它只針對兩個人而存在。君可爲你生,你可爲君死;而婚姻,則更多的是兩個家庭的親密關係。走入婚姻殿堂的愛情,少了自私,多了一份承擔,有對家庭的責任,對親友的關照。

  張愛玲的《金鎖記》,通過描寫曹七巧的愛情與婚姻,爲我們很好地展現了一出“捉迷藏”式的感情遊戲。一方面,她不愛自己的“活死人”丈夫,卻不得不與他扮演一對恩愛夫妻;另一方面,她深愛自己的小叔子,卻礙於名分只能背地裏和他來往。

  而在《傾城之戀》裏,通過描寫白流蘇與範柳原的愛情,則帶出一場男女主人公錙銖必較的遊戲。

  女主角白流蘇原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後來她家道中落就嫁給了唐一元。唐一元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白流蘇實在無法忍受丈夫的少爺脾氣,一氣之下和他離了婚,回到了孃家。

  都道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白流蘇的兄嫂騙光她所有的錢後,就想把她趕出家去。此時,白流蘇沒有了金錢,韶華也漸漸逝去,於是她決定趁着年老色衰之前,要找到後半生的依靠。

  範柳原是歸國華僑,有錢有產業,但卻是一個浪蕩的公子哥,青年時期有着一段不愉快的回憶。他性格孤僻,對於愛情根本無法駕馭,也無意於家庭,不願給予對方承諾和信心。他雖然喜歡白流蘇,但僅僅是出於生理需要,而不肯付出感情,更不肯擔負責任。

  正是在這樣的情境下,雙方真真假假地捉迷藏,吸引下,遮飾的是主人公貧乏的內心。

  兩個同樣自私而可悲的人,終於在“愛情”的幌子下走到了一起。兩個人都當這是一場遊戲,細心地演繹着各自的角色,調動各自所有的智慧,祈求各自能夠在這場遊戲中勝出。

  只可惜,雙方不相上下,眼看這場遊戲成了一種死棋時,香港的淪陷成全了他們——“在這動盪的世界裏,錢財、地產、天長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裏的這口氣,還有睡在她身邊的這個人。”

  那一刻,他們終於完全諒解了對方,完美地結婚。

  張愛玲所描繪的愛情,全然沒有其他大家筆下浪漫、偉大的影子,而是普通人之間虛僞、市儈的愛情生活。

  愛情是不能夠被算計的,婚姻更是。

  倘若誰硬要算計,那最終只能自己被算計。當你開始調動智慧想要贏得這場遊戲,殊不知,你已是這場愛情的獵物。就好比在一個遊戲場裏,每個人都認爲自己能釣到獵物,卻想不到,自己也是別人眼中的獵物。

  當你把愛情當作一場遊戲,這多少類似於“姜太公釣魚”,男人常幻想能在酒吧遇到一個絕美女子;而絕美女子想釣的,其實只是金龜婿。說到底,這不過是一場交易,無論用甚麼換甚麼都無關緊要,沒有尊貴低賤之分。愛情不比金錢高貴,金錢也不比愛情奢華,大家不過各取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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