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三卷
觀周第十一
孔子謂南宮敬叔曰:“吾聞老聃博古知今,敬叔孟僖子子也老聃老子博古知今而好道通禮樂之原,明道德之歸,則吾師也,今將?矣。”對曰:“謹受命。”遂言於魯君曰:“臣受先臣之命,先臣僖子云孔子聖人之後也,聖人殷湯滅於宋,孔子之先去宋奔魯故曰滅於宋也其祖弗父何,始有國而授厲公,弗父何緡公世子厲公兄也讓國以受厲公春秋傳曰以有宋而授厲公宜始始也始有宋也及正考父佐戴武宣,正考父何之曾孫也戴武宜三公也三命茲益恭。考父士一命其大夫再命卿三命是也故其鼎銘曰:‘臣有功德君命銘之於其宗廟之鼎也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傴恭於僂俯恭於傴循牆而走,言恭之甚亦莫餘敢侮,餘我也我考父也以其恭如此故人亦莫之侮饘於是,粥於是,以餬其口,饘糜也爲糜粥於此鼎言至儉也其恭儉也,若此。’”臧孫紇有言:“聖人之後,若不當世,紇臧武仲弗父何殷湯之後而不繼世爲宋君則必有明君而達者焉,孔子少而好禮,其將在矣。”將在孔子屬臣曰:“汝必師之,今孔子將適周,觀先王之遺制,考禮樂之所極,斯大業也,君盍以乘資之,臣請與?。”公曰:“諾。”與孔子車一乘,馬二疋,堅其侍御。敬叔與俱至周,問禮於老聃,訪樂於萇弘,弘周大夫歷郊社之所,考明堂之則,則法察廟朝之度。宗廟朝廷之法度也於是喟然曰:“吾乃今知周公之聖,與周之所以王也。”及去周,老子送之曰:“吾聞富貴者送人以財,仁者送人以言,吾雖不能富貴,而竊仁者之號,請送子以言乎。凡當今之士,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譏議人者也;博辯閎達而危其身,好發人之惡者也;無以有己爲人子者,身父母有之也無以惡己爲人臣者。”言聽則仕不用則退保身全行臣之節也孔子曰:“敬奉教。”自周反魯,道彌尊矣。遠方弟子之進,蓋三千焉。
孔子觀乎明堂,睹四門墉有堯舜之容,桀紂之象,而各有善惡之狀,興廢之誡焉。又有周公相成王,抱之負斧扆,南面以朝諸侯之圖焉,世之博學者謂周公便履天子之位失之遠矣也孔子徘徊而望之,謂從者曰:“此周之所以盛也。夫明鏡所以察形,?古者所以知今,人主不務襲跡於其所以安存,而忽怠所以危亡,是猶未有以異於卻走而欲求及前人也,豈不惑哉。”
孔子觀周,遂入太祖后稷之廟,廟堂右階之前,有金人焉,三緘其口,而銘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無多言,多言多敗。無多事,多事多患。安樂必戒,雖處安樂必警戒也無所行悔。言當詳而後行所悔之事不可復行勿謂何傷,其禍將長。勿謂何害,其禍將大。勿喟不聞,神將伺人。焰焰不滅,炎炎若何。涓涓不壅,終爲江河。綿綿不絕,或成網羅。綿綿微細若不絕則有成羅網者也毫末不札,將尋斧柯。如毫之末言至微也札拔也尋用者也誠能慎之,福之根也。口是何傷,禍之門也。強梁者不得其死,好勝者必遇其敵。盜憎主人,民怨其上,君子知天下之不可上也,故下之。知衆人之不可先也,故後之。溫恭慎德,使人慕之。執雌持下,人莫踰之。人皆趨彼,我獨守此。人皆或之,我獨不徙。或之東西轉移之貌內藏我智,不示人技,我雖尊高,人弗我害,誰能於此。江海雖左,長於百川,以其卑也。水陰長右江海雖在於其左而能爲百川長以其能下天道無親,而能下人,戒之哉!”孔子既讀斯文也,顧謂弟子曰:“小人識之,音志此言實而中,情而信。詩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戰戰恐也兢兢戒也恐墜也恐陷也行身如此,豈以口過患哉?”孔子見老聃而問焉,曰:“甚矣道之於今難行也,吾比執道,而今委質以求當世之君而弗受也,道於今難行也。”老子曰:“夫說者流於辯,流猶過也失也聽者亂於辭,如此二者,則道不可以忘也。”
弟子行第十二
衛將軍文子,衛卿名彌牟也問於子貢曰:“吾聞孔子之施教也,先之以詩書,而道之以孝悌,說之以仁義,觀之以禮樂,然後成之以文德,蓋入室升堂者,七十有餘人,其孰爲賢?”子貢對以不知。文子曰:“以吾子常與學賢者也,不知何謂?”子貢對曰:“賢人無妄,賢人無妄舉動不妄知賢即難,故君子之言曰:‘智莫難於知人,是以難對也。’”文子曰:“若夫知賢莫不難,今吾子親遊焉,是以敢問。”子貢曰:“夫子之門人蓋有三千就焉,賜有逮及焉,未逮及焉,故不得遍知以告也。”文子曰:“吾子所及者,請問其行。”子貢對曰:“夫能夙興夜寐,諷誦崇禮,行不貳過,貳再也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稱言不苟,舉言典法不苟且也是顏回之行也。孔子說之以詩曰:‘媚茲一人,應侯慎德,一人天子也應當也侯惟也言顏淵之德之以媚愛天子當於其心惟慎德永言孝思,孝思惟則。’言能長是孝道足以爲法則也若逢有德之君,世受顯命,不失厥名,以御於天子,則王者之相也。在貧如客,言不以貧累志矜莊如爲客也使其臣如借,言不有其臣如借使之也不遷怒,不深怨,不錄舊罪,是冉雍之行也。孔子論其材曰:‘有土之君子也,有衆使也,有刑用也,然後稱怒焉。’言有土地之君有衆足使有刑足用然後可以稱怒冉雍非有土之君故使其臣如借而不加怒也孔子告之以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冉雍能終其行疋夫不怒,唯以亡其身。’因說不怒之義遂及疋夫以怒亡身不畏強禦,不侮矜寡,其言循性,循其性也而言不誣其爾其都以富,仲由長於富貴材任治戎,戎軍旅也是仲由之行也。孔子和之以文,說之以詩曰:‘受小拱大拱而爲下國駿龐,荷天子之龍,孔子曰和仲由以文說之以詩此其義也拱法也駿大也龐厚也龍荷之言受大小法爲下國大厚乃可任天下道也不戁不悚,敷奏其勇。’戁恐悚懼敷陳奏薦強乎武哉,文不勝其質,言子路強勇文不勝其質恭老恤幼,不忘賓旅,賓旅謂寄客也好學博藝,省物而勤也,省錄諸事而能勤也是冉求之行也。孔子因而語之曰:‘好學則智,恤孤則惠,恭則近禮,勤則有繼,堯舜篤恭以王天下,其稱之也,曰宜爲國老。’國老助宣德教齊莊而能肅,志通而好禮,擯相兩君之事,篤雅有節,是公西赤之行也。子曰:‘禮經三百,可勉能也,’禮經三百可勉學而能知威儀三千則難也。能躬行三千之威儀則難可爲而公西赤能躬行之公西赤問曰:‘何謂也?’子曰:‘貌以儐禮,禮以儐辭,是謂難焉。’言所以爲者當觀容貌而儐相其禮度其禮而儐相其辭度事制儀故難也衆人聞之,以爲成也。孔子語人曰:‘當賓客之事,則達矣。”衆人聞公西赤能行三千之威儀故以爲成也孔子曰當賓客之事則達未盡達於治國之本體也謂門人曰:‘二三子之慾學賓客之禮者,其於赤也,滿而不盈,實而如虛,過之如不及,先王難之。’盈而如虛過而不及是先王之所難而會參體其行博無不學,其貌恭,其德敦,其言於人也,無所不信,其驕於人也,常以浩浩,浩然志大驕太貌也大人富貴者也是以眉壽,不慕富貴安靜虛無所以爲之富貴是曾參之行也。孔子曰:‘孝,德之始也;悌,德之序也;悌以敬長是德之次序也信,德之厚也;忠,德之正也。參中夫四德者也,以此稱之。’美功不伐,貴位不善,不侮不佚侮佚貪功慕勢之貌不傲無告,鰥寡孤獨此四者天民之窮而無告者也子張之行不傲此四者是顓孫師之行也。孔子言之曰:‘其不伐,則猶可能也,其不弊百姓,則仁也,不弊愚百姓即所謂不傲之也詩云:愷悌君子,民之父母。愷樂悌易也樂以強教之易以說安之民皆有是父之尊母之親也夫子以其仁爲大學之深。’學而能入其深義也送迎必敬送迎賓客常能敬也上交下接若截焉,是卜商之行也。孔子說之以詩曰:‘式夷式已,無小人殆,式用夷平也言用平則已也殆危也無以小人至於危也若商也,其可謂不險矣。’險危也言子夏常厲以斷之近小人斷不危貴之不喜,賤之不怒,苟利於民矣,廉於行己,其事上也以佑其下,言所以事上乃欲佑助其下也是澹臺滅明之行也。孔子曰:‘獨貴獨富,君子助之,夫也中之矣。’夫謂滅明中猶當也先成其慮,及事而用之,故動則不妄,是言偃之行也。孔子曰:‘欲能則學,欲知則問,欲善則詳,欲善其事當詳慎也欲給則豫,事欲給而不礙則莫若於豫當是而行,偃也得之矣。’獨居思仁,公言仁義,其於詩也,則一日三覆白圭之玷,玷缺也詩曰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爲也一日三覆之慎之至也是宮絛之行也。孔子信其能仁,以爲異士。殊異之士也大戴引之曰以爲異姓婚姻也以兄之女妻之者也自見孔子,出入於戶,未嘗越禮,?來過之,足不履影,言其?來常跡故跡不履影也啓蟄不S,春分當發蟄蟲啓戶鹹出於此時不S生也方長不折,春夏生長養時草木不折執親之喪,未嘗見齒,是高柴之行也。孔子曰:‘柴於親喪,則難能也,啓蟄不S,則順人道,方長不折,則恕仁也,成湯恭而以恕,是以日隮。’隮升也成湯行恭而能恕出見博鳥焉四面絕網乃去其三面詩曰湯降不遲聖敬日隮言湯疾行下人之道其聖敬之德日升聞也凡此諸子,賜之所親睹者也,吾子有命而訊賜,訊問賜也固不足以知賢。”文子曰:“吾聞之也,國有道則賢人興焉,中人用焉中庸之人爲時用也乃百姓歸之,若吾子之論,既富茂矣,壹諸侯之相也,壹皆抑世未有明君,所以不遇也。”子貢既與衛將軍文子言,適魯見孔子曰:“衛將軍文子問二三子之於賜,不壹而三焉,賜也辭不獲命,以所見者對矣,未知中否,請以告。”孔子曰:“言之乎。”子貢以其辭狀告孔子。子聞而笑曰:“賜,汝次焉人矣。”言爲知人之次子貢對曰:“賜也何敢知人,此以賜之所睹也。”孔子然:“吾亦語汝耳之所未聞,目之所未見者,豈思之所不至,智之所未及哉。”子貢曰:“賜願得聞之。”孔子曰:“不克不忌,不念舊怨,蓋伯夷叔齊之行也;思天而敬人,服義而行信,孝於父母,恭於兄弟,從善而不教,蓋趙文子之行也;其事君也,不敢愛其死,然亦不敢忘其身,謀其身不遺其友,君陳則進而用之,陳謂陳列於君爲君之使用也不陳則行而退,蓋隨武子之行也;其爲人之淵源也,多聞而難誕,誕嘆內植足以沒其世,國家有道,其言足以治,無道,其默足以生,蓋銅鍉伯華之行也;外寬而內正,自極於隱括之中,隱括所以自極直己而不直人,汲汲於仁,以善自終,蓋蘧伯玉之行也;孝恭慈仁,允德義圖,允信也圖謀也約貨去怨,夫利怨之所聚故約省其貨以遠去其怨輕財不匱,蓋柳下惠之行也;其言曰,君雖不量於其身,謂不量度其臣之德器也臣不可以不忠於其君,是故君擇臣而任之,臣亦擇君而事之,有道順命,君有道則順從其命無道衡命,衡橫也謂不受其命之隱居者也蓋晏平仲之行也;蹈忠而行信,終日言不在尤之內,尤過國無道,處賤不悶,悶憂貧而能樂,蓋老子之行也;易行以俟天命,易治居下不援其上,雖在下位不攀援其上以求進其親觀於四方也,不忘其親,不盡其樂,雖有觀四方之樂常念其親不盡其歸之以不能則學,不爲己終身之憂,凡憂憂所知不能則學何憂之有蓋介子山之行也。”子貢曰:“敢問夫子之所知者,蓋盡於此而已乎?”孔子曰:“何謂其然?亦略舉耳目之所及而矣。昔晉平公問祁奚曰:‘羊舌大夫,晉之良大夫也,其行如何?’祁奚辭以不知。公曰:‘吾聞子少長乎其所,於其所長今子掩之,何也?’祁奚對曰:‘其少也恭而順,心有恥而不使其過宿;心常有所恥惡及其有過不令更宿輒改其爲大夫,悉善而謙其端;盡善道而謙讓是其正也其爲輿尉也,信而好直其功,言其功直,至於其爲容也,溫良而好禮,博聞而時出其志。’時出以其出之誨未及之是其志也公曰:‘曩者問子,子奚曰不知也?’祁奚曰:‘每位改變,未知所止,是以不敢得知也,此又羊舌大夫之行也。’”子貢跪曰:“請退而記之。”
賢君第十三
哀公問於孔子曰:“當今之君,孰爲最賢?”孔子對曰:“丘未之見也,抑有衛靈公乎?”公曰:“吾聞其閨門之內無別,而子次之賢,何也?”孔子曰:“臣語其朝廷行事,不論其私家之際也。”公曰:“其事何如?”孔子對曰:“靈公之弟曰,靈公弟子渠牟,其智足以治千乘,其信足以守之,靈公愛而任之。又有士林國者,見賢必進之,而退與分其祿,是以靈公無遊放之士,靈公賢而尊之。又有士曰慶足者,衛國有大事則必起而治之,國無事則退而容賢,言其所以退者欲以容賢於朝靈公悅而敬之。又有大夫史?,以道去衛,而靈公郊舍三日,琴瑟不御,必待史?之入,而後敢入。臣以此取之,雖次之賢,不亦可乎。”
子貢問於孔子曰:“今之人臣,孰爲賢?”子曰:“吾未識也,?者齊有鮑叔,鄭有子皮,則賢者矣。”子貢曰:“齊無管仲,鄭無子產。”子曰:“賜,汝徒知其一,未知其二也。汝聞用力爲賢乎?進賢爲賢乎?”子貢曰:“進賢賢哉。”子曰:“然,吾聞鮑叔達管仲,子皮達子產,未聞二子之達賢己之才者也。”
哀公問於孔子曰:“寡人聞忘之甚者,徙而忘其妻,有諸?”孔子對曰:“此猶未甚者也。甚者乃忘其身。”公曰:“可得而聞乎?”孔子曰:“昔者夏桀,貴爲天子,富有四海,忘其聖祖之道,壞其典法,廢其世祀,荒於Y樂,耽湎於酒,佞臣諂諛,窺導其心,忠士折口,逃罪不言,折口杜口天下誅桀。而有其國,此謂忘其身之甚矣。”
顏淵將西遊於宋,問於孔子曰:“何以爲身?”子曰:“恭敬忠信而已矣。恭則遠於患,敬則人愛之,忠則和於衆,信則人任之,勤斯四者,可以政國,豈特一身者哉。特但故夫不比於數,而比於,不亦遠乎;不比親數近疏遠也不修其中,而修外者,不亦反乎;慮不先定,臨事而謀,不亦晚乎。”
孔子讀詩於正月六章,惕焉如懼,曰:“彼不達之君子,豈不殆哉。從上依世則道廢,違上離俗則身危,時不興善,己獨由之,則曰非妖即妄也。故賢也既不遇天,恐不終其命焉,桀S龍逢,紂S比干,皆類是也。詩曰:‘謂天蓋高,不敢不局,謂地蓋厚,不敢不蹐。’此正月六章之辭也局曲也言天至高己不敢不曲身危行恐上幹忌諱也蹐累足也言地至厚己不敢不累足恐陷累在位之羅網此言上下畏罪,無所自容也。”
子路問於孔子曰:“賢君治國,所先者何?”孔子曰:“在於尊賢而賤不肖。”子路曰:“由聞晉中行氏尊賢而賤不肖矣,其亡何也?”孔子曰:“中行氏尊賢而不能用,賤不肖而不能去,賢者知其不用而怨之,不肖者知其必己賤而讎之,怨讎並存於國,鄰敵構兵於郊,中行氏雖欲無亡,豈可得乎。”
孔子閒處,喟然而嘆曰:“向使銅鞮伯華無死,則天下其有定矣。”子路曰:“由願聞其人也。”子曰:“其幼也敏而好學,其壯也有勇而不屈,其老也有道而能下人,有此三者,以定天下也,何難乎哉!”子路曰:“幼而好學,壯而有勇,則可也。若夫有道下人,又誰下哉?”子曰:“由不知,吾聞以衆攻寡,無不克也,以貴下賤,無不得也。昔者周公居冢宰之尊,制天下之政,而猶下白屋之士,草屋也日見百七十人,斯豈以無道也,欲得士之用也。惡有道而無下天下君子哉?”
齊景公來適魯,舍於公館,使晏嬰迎孔子,孔子至,景公問政焉。孔子答曰:“政在節財。”公悅,又問曰:“秦穆公國小處僻而霸,何也?”孔子曰:“其國雖小其志大,處雖僻而政其中,其舉也果,其謀也和,法無私而令不愉,愉宜爲偷愉苟且也首拔五羖,爵之大夫,首宜爲身五羖大夫百里奚也與語三日而授之以政,此取之雖王可,其霸少矣。”景公曰:“善哉。”
哀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政之急者,莫大乎使民富且壽也。”公曰:“爲之奈何?”孔子曰:“省力役,薄賦斂,則民富矣;敦禮教,遠罪疾,則民壽矣。”公曰:“寡人慾行夫子之言,恐吾國貧矣。”孔子曰:“詩云:‘愷悌君子,民之父母。’未有子富而父母貧者也。”
衛靈公問於孔子曰:“有語寡人有國家者,計之於廟堂之上,則政治矣,何如?”孔子曰:“其可也,愛人者則人愛之,惡人者則人惡之,知得之己者則知得之,人所謂不出環堵之室而知天下者,知反己之謂也。”
孔子見宋君,君問孔子曰:“吾欲使長有國,而列都得之,國之列都皆得其道吾欲使民無惑,吾欲使士竭力,吾欲使日月當時,吾欲使聖人自來,吾欲使官府治理,爲之奈何?”孔子對曰:“千乘之君,問丘者多矣,而未有若主君之問,問之悉也。然主君所欲者,儘可得也。丘聞之,鄰國相親,則長有國;君惠臣忠,則列都得之;不S無辜,無釋罪人,則民不惑;士益之祿,則皆竭力;尊天敬鬼,則日月當時;崇道貴德,則聖人自來;任能黜否,則官府治理。”宋君曰:“善哉!豈不然乎!寡人不佞,不足以致之也。”孔子曰:“此事非難,唯欲行之雲耳。”
辯政第十四
子貢問於孔子曰:“昔者齊君問政於夫子,夫子曰:‘政在節財。’魯君問政於夫子,子曰:‘政在諭臣。’葉公問政於夫子,夫子曰:‘政在悅近而遠來。’三者之問一也,而夫子應之不同,然政在異端乎?”孔子曰:“各因其事也。齊君爲國,奢乎臺榭,Y於苑囿,五官伎樂,不解於時,一旦而賜人以千乘之家者三,故曰政在節財。魯君有臣三人,孟孫叔孫季孫三也內比周以愚其君,外距諸侯之賓,以蔽其明,故曰政在諭臣。夫荊之地廣而都狹,民有離心,莫安其居,故曰政在悅近而來遠。此三者所以爲政殊矣。詩云:‘喪亂蔑資,曾不惠我師,’蔑無也資財也師衆也夫爲亡亂之政重賦厚斂民無資財曾莫肯愛我衆此傷奢侈不節,以爲亂者也;又曰:‘匪其止共,惟王之邛。’止止息也邛病也讒人不共所止息故惟王之病此傷奸臣蔽主以爲亂也;又曰:‘亂離瘼矣,奚其適歸。’離憂也瘼病也言離散以成憂憶禍亂於斯歸於禍亂者也此傷離散以爲亂者也。察此三者,政之所欲,豈同乎哉!”
孔子曰:“忠臣之諫君,有五義焉。一曰譎諫,正其事以譎諫其君二曰戇諫,戇諫無文飾也三曰降諫,卑降其體所以諫也四曰直諫,五曰風諫。唯度主而行之,吾從其風諫乎。”風諫依違遠罪避害者也
子曰:夫道不可不貴也。中行文子倍道失義,以亡其國,而能禮賢,以活其身,此說陪道失義不宜說得道之意而云禮賢不與上相次配又文子無禮賢之事中行文子得罪於晉出亡至邊從者曰謂此嗇夫者君子也故休馬待駿者文子曰吾好音以子遺吾琴好佩子遺吾玉是以不振吾過自容於我者也吾怨其以我求容也遂不入車人問文子之所右執而不S之孔子聞之曰文子倍道失義以亡其國然得之由活其身而能禮賢以爲宜以然後得也聖人轉禍爲福,此謂是與。”若入將死不入得活故曰轉禍爲福
楚王將遊荊臺,司馬子祺諫,王怒之,令尹子西賀於殿下,諫曰:“今荊臺之觀,不可失也。”王喜拊子西之背曰:“與子共樂之矣。”子西步馬十里,引轡而止,曰:“臣願言有道,王肯聽之乎?”王曰:“子其言之。”子西曰:“臣聞爲人臣而忠其君者,爵祿不足以賞也;諛其君者,刑罰不足以誅也。夫子祺者,忠臣也,而臣者,諛臣也,願王賞忠而誅諛焉。”王曰:“我今聽司馬之諫,是獨能禁我耳,若後世遊之,何也?”子西曰:“禁後世易耳,大王萬歲之後,起山陵於荊臺之上,則子孫必不忍遊於父祖之墓,以爲歡樂也。”王曰:“善。”乃還。孔子聞之曰:“至哉子西之諫也,入之於千里之上,抑之於百世之後者也。”
子貢聞於孔子曰:“夫子之於子產晏子,可爲至矣。敢問二大夫之所爲,目夫子之所以與之者。”孔子曰:“夫子產於民爲惠主,於學爲博物;晏子於君爲忠臣,而行爲恭敏。故吾皆以兄事之,而加愛敬。”
齊有一足之鳥,飛集於宮朝,下止於殿前,舒翅而跳,齊侯大怪之,使使聘魯,問孔子。孔子曰:“此鳥名曰商羊,水祥也。昔童兒有屈其一腳,振訊兩眉而跳且謠曰:‘天將大雨,商羊鼓舞。今齊有之,其應至矣。’急告民趨治溝渠,修堤防,將有大水爲災,頃之大霖雨,水溢泛諸國,傷害民人,唯齊有備,不敗。”景公曰:“聖人之言,信而徵矣。”
孔子謂宓子賤曰:“子治單父衆悅,子何施而得之也?子語丘所以爲之者。”對曰:“不齊之治也,父恤其子,其子恤諸孤,而哀喪紀。”孔子曰:“善小節也,小民附矣,猶未足也。”曰:“不齊所父事者三人,所兄事者五人,所友事者十一人。”孔子曰:“父事三人,可以教孝矣;兄事五人,可以教悌矣;友事十一人,可以舉善矣。中節也,中人附矣,猶未足也。”曰:“此地民有賢於不齊者五人,不齊事之而稟度焉,皆教不齊之道。”孔子嘆曰:“其大者,乃於此乎,有矣。昔堯舜聽天下,務求賢以自輔。夫賢者,百福之宗也,神明之主也,惜乎不齊之以所治者,小也。”
子貢爲信陽宰,將行,辭於孔子。孔子曰:“勤之慎之,奉天子之時,無奪無伐,無暴無盜。”子貢曰:“賜也少而事君子,豈以盜爲累哉?”孔子曰:“汝未之詳也,夫以賢代賢,是謂之奪;以不肖代賢,是謂之伐;緩令急誅,是謂之暴;取善自與,謂之盜。盜非竊財之謂也。吾聞之知爲吏者,奉法以利民,不知爲吏者,枉法以侵民,此怨之所由也。治官莫若平,臨財莫如廉,廉平之守,不可改也。匿人之善,斯謂蔽賢。揚人之惡,斯爲小人。內不相訓,而外相謗,非親睦也。言人之善,若己有之,言人之惡,若己受之,故君子無所不慎焉。”
子路治蒲三年,孔子過之,入其境曰:“善哉由也,恭敬以信矣。”入其邑曰:“善哉由也,忠信而寬矣。”至廷曰:“善哉由也,明察以斷矣。”子貢執轡而問曰:“夫子未見由之政,而三稱其善,其善可得聞乎?”孔子曰:“吾見其政矣。入其境,田疇盡易,草萊甚闢,溝洫深治,此其恭敬以信,故其民盡力也;入其邑,牆屋完固,樹木甚茂,此其忠信以寬,故其民不偷也;至其庭,庭甚清閒,諸下用命,此其言明察以斷,故其政不擾也。以此觀之,雖三稱其善,庸盡其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