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學這個,不,學這個
第8章 學這個,不,學這個
鼻息一湊近,爾爾聞見了離燁身上味道。
像紙錢被焚盡後的灰煙,吹散在空曠無人的古街,孤僻又死氣沉沉。
她怔了怔。
這人衣襟上還繡着炙熱的金烏花紋,該是個如驕陽一般熱烈的人才對,怎麼好像走在光照不到的黃泉路上,陰冷又寂靜。
聞着有點難過,爾爾皺了皺鼻尖。
離燁的心情卻是很好。
他帶着小東西去了一趟太上老君的煉丹房,十分客氣有禮地“詢問”了一番最近的煉丹成果。
然後懷裏就多了一堆五顏六色的丹藥。
似乎有點不滿意,他又去了一趟西王母山,被塞了一堆仙草之後,勉勉強強地又拜訪了一回瑤池。
最後回到上丙宮,仙丹和仙草在他身邊堆成了一座小山。
爾爾看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她感動不已地望向離燁:“多謝師父。”
離燁嗤笑,單腿往王座上一屈,撐着眉骨道:“沒說是給你的,我只是閒來無事四處走走,你這點修爲,哪用得上這麼高階的東西。”
爾爾點頭:“西王母給的仙草是用來喫的還是泡澡?”
“泡澡。”
爾爾歡天喜地地就拎起仙草扔進溫泉。
離燁黑了半張臉。
他不知道自己爲甚麼答得這麼快,也不知道這個小仙怎麼像完全聽不懂話似的,自顧自地傻樂。
她身上全是傷口,脣邊還有乾涸的血跡,眼睛都哭腫了。可因爲這幾顆破仙草,竟又能笑出來。
離燁直皺眉,看不順眼的同時又覺得,早知道問西王母多要點兒。
乾天說得沒錯,他喜清淨,上丙宮一向只有一張黑石砌的王座,再沒別的,可這小東西十分容易滿足,隨便挖個溫泉,扔兩顆仙草,她就很高興。
完全用不着別人來幫他養。
只是……
也太弱了,差點連天劫都扛不過去。
離燁還是有點嫌棄。
爾爾正齜牙咧嘴地在泡仙草溫泉,不經意掃到自家師父的眼神,差點當場氣成河豚。
那是一般的天劫嗎,那是衝着坎澤來的天劫!她這個無辜的宿主只是因爲坎澤那強大的神力而遭到了殃及,一隻螞蟻舉不起大象,還能怪螞蟻太弱?
爾爾想爲自己辯解,但嘴巴剛張,她就看見離燁咳嗽了兩聲。
殷紅的血順着他的嘴角流下來,分外刺眼。
離燁不甚在意,隨手抹了就繼續盯着她,爾爾卻是嚇了一跳,呆呆地看着他,一動也不敢動。
這個毀天滅地的人,竟然是會受傷的?
她以爲他是那種刀槍不入天地不滅的怪物呢。
左右看了看,爾爾勉強施出斗轉星移的小法術,將堆在他身邊的仙丹引起來一顆,搖搖晃晃地遞到他嘴邊。
離燁嗤之以鼻:“我不用。”
那點小雷,對他而言壓根不算甚麼,也就是爲了瞞着震桓公和乾天才不得不受了點內傷,沒到要吃藥的地步。
可這小仙竟是急了,抓耳撓腮地把丹藥又朝他遞了遞,彷彿他不吃藥就要灰飛煙滅了一般。
小題大做。
離燁撇嘴,盯着那顆尾指大的丹藥,靄色的眸子裏充滿了不屑。
但是扭頭一看,他不喫,這人都要急哭了,滿眼都是擔憂和焦急,殷切切地望着他,焦黑的小臉上還劃出了兩道白嫩嫩的淚痕。
真是,沒辦法。
離燁劈手接過丹藥,扔進了嘴裏。
爾爾長舒了一口氣。
這可是她的頭頂青天、背後靠山,現在千萬不能出事,最好是平平安安度過這百年光陰,然後再大展神威。
“不疼了?”離燁沒好氣地問。
爾爾回神,臉都皺成了一團:“疼。”
渾身上下沒一處好地方,怎麼可能不疼,她已經疼得把眼淚都哭幹了。
慢條斯理地嚼着仙丹,離燁道:“修補好自己的神魂,三日之後,我教你些東西。”
一聽這個,爾爾霎時來了精神,連忙凝神運氣。
她之前學的大多是花裏胡哨的變幻術,主要用於置辦好看的衣裳頭飾,經此天劫,爾爾終於明白了,得學點實用的東西,不然在九霄這麼危險的地方,她不一定能活得下去。
沒有比離燁更強大的神仙了,跟着他學法術,對她百利無一害。
溫水潺潺,裹着仙草獨特的香氣,盈滿了她的四肢百闔。周身的疼痛漸漸淡開,爾爾舒展了眉眼,開始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她就聽見了坎澤的嘆息聲。
“別信離燁。”
爾爾怔了怔,下意識地皺眉。
爲甚麼不信?
“離氏的仙術是五行中最霸道的一種,與你天性不合,他讓你學,並非爲你好。”
坎澤似乎也受了不輕的傷,聲音聽起來格外虛弱:“你這樣的性子,適合修坎氏的仙術。”
爾爾聽得嘴角直抽。
她這個被太和仙師斷定毫無天分的小鹹魚,怎麼也成了九霄大佬爭相教習的對象了,離燁就罷,那是她自己拜的師父,可坎澤上神又是何必,坎氏有的是後輩傳人。
“信我。”坎澤低聲喃喃,“我既會在天劫之時救你,便不會在此時害你。”
天劫?爾爾一愣,嘴巴動了動。
怪不得,怪不得她被劈了那麼多道雷都沒死,原來是坎澤在護着她。
但是,要不是因爲他把她當了宿主,她也不用面對這麼大的天劫,算起來應該是因果相抵。
坎澤被她的想法驚了驚,有些想不通。
“全九霄的人都知道離燁此人滅絕人性,暴戾無常,怎麼你寧願偏袒他,也不願信我?”
倒不是信不信,爾爾扁嘴。她只是覺得人要講誠信,她先投靠了離燁,自然不能臨陣變卦,不然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像是被她氣着了,坎澤不再開口,一股白色的仙力穿過她的經脈,徑直掐上了她的脈搏。
爾爾渾然不覺危險,只扭了扭腰身,便想再問問他離燁上神的過往。
誰知道身子剛動,耳邊就響起了嘩啦一陣水聲。
有人游到她身側,炙熱的手指抵住她的眉心,低沉的聲音裏略帶怒意:
“照你這麼個三心二意的態度,別說三日,三十日也上不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