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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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我被妻子指證犯了投機倒把罪,跟在她身後的民警當場將我帶走。
證據確鑿,我無從抵賴。
只是在判決下達的那一刻,我狼狽地瞧見妻子陡然松下的那一口長氣。
入獄十年,父母被人戳着脊樑骨生活,在廠子裏,更是遭人人喊打,夜班回家的途中,犯了心梗,被凍死在無人的大街。
母親哭瞎了一隻眼,卻還要工作賺錢維持家用。
可妻子轉頭就將母親節省下來的糧票、布票拿給了初戀。
爲見初戀,她將房門緊鎖,跳窗而出,不料夜裏起火,母親爲救她而慘死在熊熊大火之中。
出獄後,我無家可歸,妻子攜着初戀走到我面前要同我離婚。
我悲痛萬分,直挺挺地昏死了過去。
再睜眼,母親將布票遞到我手上,滿含笑意地看着我。
“媽知道你那點小心思,快去給書徽送過去吧。”
......
再次見到母親,我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瞧給你樂得那樣兒,媽說老實話,人家是女知青,有學問有知識的,和咱們這老農民不一樣,你喜歡人家就大大方方的,別讓人家有負擔。”
我擦乾了臉上的淚,將手中的布票交還到了母親手中。
她詫異地看着我。
我嘗試了許久,卻還是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地笑,“媽,餘書徽她有喜歡的人,我以後不想這事了。”
說罷,我轉身就走了出去。
直到出了院門後,我迅速回頭看。
看着眼前還未被燒成灰燼的家,看着父母尚在的家,我大口大口喘息,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欸,錦生?你這是受啥刺激了?”同村的鄰居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擦了一把臉,搖了搖頭。
“這是餘書徽的筆記本,你跟她熟,你給她送過去吧。”
我剛要推脫,鄰居就將筆記本強塞在我懷裏。
看着那本子上字跡娟秀的餘書徽三個字,我攥緊了拳,正準備丟在路邊。
一道輕靈的嗓音帶着驚訝叫住了我。
“宋錦生,你怎麼會在這兒?”
餘書徽渾身溼透,像只落湯雞一樣,一臉驚詫疑惑。
一股難聞的臭味從她身上陣陣發散過來,我蹙眉遮掩住了鼻子。
她本就難看的臉色忽地更難看了些。
“你這甚麼意思!”
“誒呀算了,你先去給我拿件衣裳來。”
看着眼前這副模樣的餘書徽,我忽然就記了起來。
當初,我和她的孽緣,就是從她落水的那一天開始的。
難道就是今天?
見我無動於衷,她有些急了,“你傻站着幹甚麼啊?叫別人看見我這樣,我還要不要活了?”
我嗤笑一聲,轉身回了院子。
卻不是給她拿衣裳,而是將大門緊緊反鎖了起來。
在她視線觸及不到的地方,我渾身顫抖,緊閉起雙眼,十年的牢獄之災,毫無希望的日日夜夜,她從未去瞧過我一眼,也從未向我解釋過。
當年,她爲甚麼要栽贓陷害我!
“錦生,你也真是的,書徽到底是個女娃,叫別人看見她這副樣子,還怎麼活啊!”
餘書徽敲門動靜大,剛好驚動了我媽。
她氣鼓鼓地一張臉瞪着我,“宋錦生,你怎麼不說話?你啞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