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這一刻,我真切地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湧上了頭頂,但是這是不可能的,我已經死了,我的鮮血冰涼而且完全靜止。
牀上的兩個人看着我,然後張靜姝尖叫了一聲,抓過被子掩蓋自己的身體:“顧冉,你、你怎麼不出聲就闖進來呀!”
張靜姝的質問讓我啞口無言。難道我進自己男朋友的房間還得要先打聲招呼,好方便她這個小三逃跑或者藏進衣櫃裏嗎?
我一言不發,只是定定的看着張靜姝。她的確是很漂亮,細膩白皙的皮膚和紅潤的雙脣看上去就像是瓷娃娃一樣可愛。
像她這樣的女人,大概當得起我見猶憐四個字,雄性生物看了估計誰都會增加激素分泌。
但是我一直以爲周騫是不一樣的。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從來都是連看都不看張靜姝,對她的態度也只是對自己女朋友的好朋友那種程度的禮貌和友好而已。
最關鍵的是,我覺得載着一車大學生的旅行大巴翻下山路這種事情,晚間新聞一定會報道吧?自己的女朋友還生死不知呢,他就已經和張靜姝這個賤人上了牀,這得有多飢渴啊!
他就是真的要辦了張靜姝,好歹也等我入土爲安了呀!現在這樣,喫相多難看?
這一刻,我真是慶幸自己和周騫之間從來沒有發生過甚麼。如果我將寶貴的第一次給這種人渣,估計得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張靜姝面紅耳赤地看着我。我覺得,她表情中的惱羞成怒應該遠遠要大過羞恥和自責。
相比之下,周騫就顯得要冷靜多了。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一邊,冷靜得幾乎讓人感到害怕。
我不知道他在等甚麼。
難道,他是想要等我狼狽不堪的一哭二鬧三上吊?他應該知道,以我的性格絕對不會做出那種事情。
他並不是我的生命當中第一個背叛愛情的男人。我的父親就是負心漢當中的典範,在我兩歲的時候,他跟着一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富二代大小姐跑了,扔下我和我媽兩個人相依爲命。
所以我從來就不相信男人。就算是對周騫,我想,我的內心深處應該也仍舊是抱着一絲懷疑的。
男人就像貓,偷腥是他們的本性。而作爲女人,我們既然無法阻止他們背叛自己,那麼就至少應當在遭到背叛之後露出女王一般優雅的微笑。
揹着我們作出苟且之事的男人們,早已經不配看到我們痛哭流涕的模樣了。
我低垂着頭深吸了一口氣,再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就已經只剩下了溫和的笑容:“我媽有沒有給你打電話?”
周騫神色如常地點了點頭,說:“她聽到晚新聞,擔心你,所以給我打個電話。”
“那你是怎麼說的?”
“我說自己的會議臨時需要一名女伴,所以你沒有去成甚麼畢業旅行,而是來這兒給我打工了。”
我輕笑一聲,問道:“你就那麼肯定我沒有出事嗎?要是我真的已經死了,你這個彌天大謊該怎麼圓?”
周騫跟着笑了一聲,神情柔和地說:“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覺得你應該沒有那麼容易死。”
“借你的吉言。不過......”我的臉色猛地一沉,“這位先生,我們很熟嗎?”
周騫再一次沉默下來。但是他沒有半點心虛,依舊用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睛看着我。這樣的視線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跳樑小醜,心中忍不住升起火氣來。
但是,如果我現在像是潑婦鬧街一樣和他爭吵,那才真的是讓他還有張靜姝看了笑話。
於是我強忍着心痛道:“等要麻煩你借我一些零錢和一套換洗的衣服。然後我就會自己乖乖走人,不會在這礙你的眼的。”
“沒問題。”周騫大方地點了點頭,慢吞吞的站起來,自己穿好了衣服,然後從錢包裏取出一共一百多塊的現金給我。
接着他打開衣櫥,從裏面取出一套還沒有拆封的連衣裙:“喏,這套衣服本來就是打算送給你的,我前天下班的時候在路上看到,覺得很符合你的氣質,所以就買下來了。現在正好,你趕快換上吧。”
我震驚地看着周騫,想要從他的臉上找出一絲在開玩笑的痕跡。可是,周騫看上去要多認真有多認真。
呵呵,我真是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不要臉到了渾然天成地步的傢伙。
我想我過去一定是瞎了眼纔會對他死心塌地的,還想要將自己的下半輩子全部託付給這種人。
幸好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出軌是我的底線。既然周騫背叛我,那我們之間就已經一刀兩斷了。
既然這樣,他們這一對狗男女愛幹嘛幹嘛去,和我有甚麼關係呢?
我接過連衣裙,迅速走進洗手間裏將衣服換了,然後還不忘在離開之前貼心地警告我的好閨蜜張靜姝:“親愛的,你喜歡睡別人那也就算了,可是我告訴你,安全措施和衛生措施一定要做好,你現在還那麼年輕,萬一不小心懷了孕又或者染上甚麼不乾不淨的毛病,那多划不來對吧?”
張靜姝此刻也已經重新披上了衣服。她在牀上坐直身子,惡狠狠的瞪着我,用我所陌生的猙獰表情和怨恨語氣說:“顧冉,你少給我牙尖嘴利!我告訴你,你噁心我已經很久了!整天裝出一副乖孩子的樣子,又有孝心又潔身自好——你以爲現在是舊社會呀裝甚麼貞潔烈女?你不就是沒有錢和我們出去party麼?還搞出一副自己要早點回家好好學習的模樣,你裝給誰看呀!我告訴你,我看着你這一副分明窮困潦倒,還整天樂觀開朗的模樣就起雞皮疙瘩!”
哦,原來如此。
我木訥的看着張靜姝,只覺得自己還真是挺可悲的。
原來我就是把這樣子的人當成好姐妹整整十二年嗎?
說實話,張靜姝這些惡毒的言詞帶給我的傷害要遠大於周騫的背叛給我帶來的心痛。
然而我只是看着張靜姝,一字一頓地說:“知道嗎?你很可悲。而且......也很醜陋。自己照照鏡子吧。你內心的想法早就反映在那張保養過度的臉上了。”
“你,你說甚麼?顧冉,你給我回來!”
張靜姝氣急敗壞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然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周騫的屋子,徑直走到小區保安室,借那裏的電話給自己打了一輛出租車。
保安大叔認得我,所以,他皺着眉頭提醒我:“小姑娘啊,那麼晚自己一個人回家不安全的。你的男朋友呢?他不是住這個小區嗎?你應該讓他送你回家纔對。”
來自陌生人的關心,讓我心底一暖,我吸了吸鼻子,強忍住想哭的衝動,道:“謝謝大叔。不過,我們已經分手了。如果再叫人家送......難免有一些厚顏無恥,不是嗎?”
保安大叔一愣,有些尷尬地問:“那你要不要給家裏打個電話?至少讓他們知道你現在趕回去。”
我搖了搖頭:“不用了,叔叔。我媽她視力不好,我怕她急着起來接電話,不小心摔倒傷着自己。叔叔,你不用擔心。你看,那邊不就是我的出租車嗎?”
保安大叔嘆了一口氣,只能叮囑我叫我自己多小心,我笑着點頭,謝過了他,然後快步走上了出租車,將自己的住址報給了司機。
我家住在市區另一邊的老城區,從這裏過去,至少也需要45分鐘,我坐在副駕駛座上打量了一下這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司機,隨口和他攀談起來:“司機師傅,你幾點鐘下班呀?”
“快了,做完小姐你這一單子就準備回家了。不怕你笑話我一個人呢孩子在家都沒有人帶,我得趕回去教我家的小姑娘做功課。”司機師傅帶着濃重的本地口音幸福地說道。
慈愛的父親們總是特別容易戳中我的淚點,我忍不住想象她的女兒會是怎樣一個可愛乖巧的小姑娘。她一定正自己乖乖的坐在餐桌旁等着爸爸回家叫他做功課。
我和司機師傅又稍微聊了幾句,漸漸的便覺得嘴巴里乾燥得厲害。我於是問道:“師傅,你車上有沒有水啊?我口渴。”
司機師傅讓我等一等,然後將車暫時停在路邊,自己彎下腰去,在車座下面的儲物櫃裏翻找。
他這麼一低頭,就將自己的脖子暴露在了我的面前。從我所坐的副駕駛的位置,我將他突突跳動的頸動脈看得一清二楚。
那條血管裏面有着奔騰的熱血。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視線漸漸變得模糊起來。血液奔湧的聲音被無限放大,轟隆隆地衝擊着我的耳膜。
我的眼前漸漸浮現起危險的紅色。我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理智正在一點點潰散。
我好渴。
我好餓!
我看到漆黑鋒利的指甲漸漸從我的手指尖端探了出來,同時一對尖銳的獠牙也正在我的嘴巴兩側悄悄往外拱。
“奇怪,我明明記得自己把水放在這裏的呀......小姑娘,不好意思。前面有一家711,要不然我停一下車,你下去買?放心,停的這一段路不算你車費。”司機師傅一邊說着,一邊有些抱歉地直起身。
我隨口哦了一聲,注意力根本就沒有放在他說的話上。我現在想要的,只有用自己尖銳的指甲撕開他的皮膚,然後將我的獠牙深深埋進他的脖頸裏大快朵頤。
但就在這時,車後方卻忽然傳來一聲巨響,我的安全帶綁得很鬆,被這麼一撞身體立刻隨着慣性往前倒,腦袋重重地磕在了擋風板上。
這一下撞得一點都不輕,但同時也將我從那詭異的捕食狀態當中喚醒過來。我身上屬於野獸的特徵迅速消失。我眨了眨眼睛,驚魂未定:天哪,我到底變成甚麼東西了?!
我居然差一點,就S死了這個慈愛的父親!
“見了鬼了,停車不開都還能被人追尾?”司機師傅氣急敗壞地罵了一聲,然後關心地看着我問,“小姑娘,你要不要緊?”
我搖搖頭。司機師傅見我沒事,立刻拉開車門,罵罵咧咧的下車,準備去找後面追尾的那個奇葩說理。
可是他剛剛下車,身體卻忽然整個僵住了。同一時刻,我聽到皮鞋落地的聲音。
噠噠、噠噠。
對方一步步向我靠近過來。
四周的空氣完全凝固,我坐在車內一動都不敢動,渾身發抖,嚇得肝膽俱裂。
我有一種感覺:現在從後面一步步走過來的這個人——是我的天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