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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婆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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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喫罷飯,天色微黑,皇帝大概是今天得了閒,喚了太子坐到自己跟前,低聲問着話。太后則喚了義和同付欣坐在她左右,問起付欣出宮的事情來。

  付欣說着一路的見聞,等說到如意樓的羊肉湯時,義和公主撇了撇嘴,“那羊肉湯真的比宮裏的好喝?還是在春天喝的。”義和公主這樣問,是因爲國都地域偏南,氣候溫暖,這裏的人喝羊肉湯,通常都是在秋冬時節補身體用的。

  付欣點着頭,“當真,我起初也不信,後來要了一份。喝着,羊肉嚐起來沒有在宮中喫的細嫩,但湯要鮮很多,喝了許多,身上也不見羶氣。”

  一旁太子的聲音傳過來,“小妹說得,是不是如意樓的羊肉湯?”

  “是啊,大哥也嘗過?”

  太子頓時得意地笑,“我最近多在外面走,莫說如意樓的羊肉湯了,就是金雀樓的胭脂肉也品過。”他對着皇帝笑了笑,解釋道,“小妹說的不錯,和宮裏的羊肉湯比,當真各有千秋。”

  “哦?既如此,改天把廚子召進來吧,我也嚐嚐。”

  皇帝點頭應是。

  太子眼珠一轉,卻道,“小妹,既然你這二天去過如意樓,有沒有聽過一樁大新聞?”

  “甚麼新聞?”

  太子繼續道,“說是謝家的二郎,同一幫書生在如意樓裏說事,也不關門,說得話全傳了過來。”太子看向皇帝,“阿爹,我這幾天沒去如意樓的,都聽見他說甚麼了,您可一定要治他的罪!”

  “哦?他說甚麼了?”

  “他,他說……我說不出口!可聽到耳裏很生氣,簡直,簡直大逆不道!”太子起身,在皇帝身側半跪下,行了個大禮道,“阿爹,您着人去問,到時候,一定要治那小子的罪。”一抬頭,眼圈兒都有些紅了。

  皇帝頓時唏噓,忙將太子扶起來,“有甚麼大不了的,這麼莊重。放心,阿爹這就派人去問,要是那小子當真不識抬舉,看我不收拾他。”

  太子羞澀一笑,“我全是爲了阿爹。”

  翌日,皇帝便決定派出手下侍衛探查謝蔚然的言行,順便下了詔,要見已經在禁軍裏任職的謝蔚然。不想詔令剛發下去,宮人便來報,謝太傅來了。

  謝太傅不是一個人來的。

  年約四十歲上下的謝太傅,穿着端正的朝服,身形高大,容貌和煦,他走到皇帝近前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涕泗橫流道,“臣有罪,臣教子無力,致使陛下蒙羞。”

  身後跪的身姿筆挺的,赫然是他那言談無忌的二子,謝蔚然。

  皇帝忙將謝太傅扶起來,唏噓道,“二郎纔回都城,犯了事也不是你的過錯,何必行此大禮。”

  謝太傅道了謝,開始向皇帝彙報起,自己這兩天調查的謝蔚然亂議朝政的始末及參與人員。

  以上情境,都是吳興公主從張忠口裏打聽到,再轉述給付欣的。

  吳興公主喝着付欣親手釀的果酒,唏噓道,“誰想到,和謝二郎一道胡言亂語的,除了寒門子弟,還有幾個御史臺官員家的。謝太傅這一招,只要阿爹不追究,其他官員也說不出甚麼來。”

  “那謝太傅很厲害啊,大哥前天晚上告的狀,他第二天就負荊請罪了。不偏不倚的,明明謝蔚然早就同人亂說話了。”拖了大概兩三天,直到皇帝打算治罪了才冒出來,難道宮裏有謝家的探子?

  “應當,只是湊巧吧。他畢竟要查參與的人,耽擱了,又撞上了。不過,你竟知道這件事?”

  “嗯,他們清談那天,我正好喫飯,就聽見了。過幾天陪着祖母喫飯,大哥當面告訴了阿爹,阿爹當時就生氣了,結果,居然讓他逃了。”

  吳興公主又瞪大了眼睛,“是阿弟說的?我還以爲是御史臺的官員看不慣謝太傅,又以爲與自家無關,所以捅出來的呢。不過,阿弟能做出這樣的舉動,倒也不奇怪。”

  “怎麼說?”

  吳興公主思襯一會兒,斟酌着語句道,“你既然在場,那謝蔚然說的話你記得吧,全是說阿弟不好的話。而且他如今當差的地方,據說與阿弟有關聯,阿弟讓他往東,他偏往西,自然惹了阿弟的不快。還有,徐家的老五,你記得吧。”

  付欣不情願的點點頭。

  “他同阿弟的關係好,偏偏謝蔚然出現,頂了阿弟許給他的位子。據說他本來要進禁軍的,可校尉名額不夠,如今只能去車馬司了。”

  “……”

  吳興公主不由打量了眼付欣的神色,躊躇道,“我說,你還記恨他那天做的事呢?”

  “嗯!大家姐妹一場,背後人做的事我不好過問,可他一個紈絝子弟,我不情願,他敢強迫,最好不要落到我手裏!”話落,狠狠喝了一大口茶水。

  吳興公主笑起來,“我說,你當真不喝酒了?”

  “喝酒誤事。”

  “……”

  “你不勸勸我?”

  “不啊,反正你每年做的酒就這麼一點兒,你不喝了,我就能多喝一點,何樂而不爲?”

  接着說起今天進宮的緣由來。

  “你不知道,我今天嚇了一跳,好端端的,阿爹送了我尊佛像出來。我還以爲做錯了甚麼事要受罰呢,下午便從匆匆的進宮,打聽一番才知道,是爲了祈福,還是你的主意!”

  付欣無奈苦笑,“也不算我的主意,不過被人趕上了火架,沒辦法罷了。”

  “我聽祖母說了,不過你也真夠大膽的,當着阿爹的面說起七妹,也不怕阿爹怒了,將你當場叉出去。”

  “祖母是這樣說的?我哪裏敢提七姐,我當時躲都來不及,是張夫人誘着我說的,你不知道,當時我一說七姐,阿爹還沒反應,結果張夫人提了七姐的封號,阿爹當時就生氣了,我實在是沒辦法,好在真的求長姐替我請了尊神像。”

  吳興公主頓時長嘆口氣,幽幽道,“無論如何,也算解了七妹的圍。”

  “我情願沒解呢,夜裏做夢夢見好幾回——也是奇怪,我不過一個公主,和她也沒甚麼直接的糾葛,偏偏總和我過不去。”

  一聲嗤笑,吳興公主靠到桌案上,雙腿伸直,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也不奇怪,人家也算後宮之主,偏偏你不如旁人一般奉承她,自然讓人不開心。”

  “奉承?我一個公主,奉承一個妾室,她也不怕受不起!”

  “她不這樣想啊,再說,你如今不跟人家的寶貝女兒有了糾葛嗎?”

  這個話題,倒令付欣好氣又好笑,“我們是公主,婚事本就不是一個人說了算了。況且就算她算計的那些事情成了,只要我的封號封地在,該嫁甚麼樣的人就嫁甚麼樣的人,又怎麼會有影響?”陷害太子子嗣,和人私相授受,只要沒有明確的證據,付欣確信,皇帝父親還是會爲自己開脫的。而在皇室與世家的聯姻中,只要雙方達成協議,成與否,與公主本人其實是沒有多大關係的。“徒勞無功不說,還惹了旁人的厭煩,何必呢。”

  “也不一定,”吳興公主卻道,“你在宮裏不知道,有的人家龜毛的很,譬如衛大將軍的夫人,和衛大將軍同樣出身貧寒,夫妻一路過來,對自己兒媳婦挑剔的很。衛大的妻子你見過吧,就是謝家長女,謝夫人當年才名遠揚,養出的女兒在京裏評價也好的很,可當年與衛家議親的時候,衛夫人挑三揀四的,險些讓這門親事黃了。

  “……”

  “當然,議親這種差錯在我們身上不會出現,可等到人嫁過去,與婆母相處卻麻煩得很。人若是知趣便好了,可有的人偏偏不知趣,仗着自己是長輩提一些無理要求,雖說有規定公主是主,婆家是臣,但她們要是藉着生病一類的緣由要你照看,辛苦一場後又扣個不孝的罪名。一兩次還可以遮過去,次數多了,怕阿爹不高興,與駙馬也相看兩厭。到時候鬧出甚麼場面,怕是半輩子都臉上無光。”

  付欣頓時看向自家三姐。

  “我沒這樣的事,她倒是想學着那些山野婦人給我立規矩,被我收拾了一番,如今很乖覺。倒是廣德,有幾分危險。”吳興公主打量着付欣,“其實我也有些擔心你,你向來聰明,知進退,也很討喜。可有的人偏偏沒長眼睛,又偏偏對夫家有天大功德,全家人都供着,到時候起了衝突,你素來喜歡溫和的手段,遇到有人潑皮耍狠的,怕是、鎮不住。”

  付欣一時呆若木雞。

  廣德公主坐起身,安慰的拍了拍付欣的面頰,才悠悠站起來,“藍嬤嬤,給我熬碗油茶,我都聞到香味兒了!”

  “是。”

  “再把小妹今年新做的鴨絨被拿出來,”她倒還伸出頭看眼天色,“天不早了,我今晚就歇在這兒。”吳興公主回頭看着付欣微笑,“我再同你講一講,這婆母和兒媳的關係。”

  等藍嬤嬤做的油茶喝了一小半時,廣德公主的婚期便到了。

  儘管已經爲廣德公主請了祈福的神像,但皇帝到底有些不放心,因此特意派得力的侍女將廣德公主圍的嚴嚴實實的,不許一衆公主妃子接近,只等着時辰一到,就將她送入林家,以成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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