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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說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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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並不打算草草地了結自己的性命,她還想在老太太和古宏面前盡孝,等他們百年之後給他們送終。

  她還想讓那些想害她的人自食惡果,後悔生爲人。

  她有太多的事想做了,她想好好地過一生,活得風生水起,人人豔羨,她不想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又把自己活成個短命鬼。

  古言玉深吸口氣,緩緩平定自己內心翻湧的情緒,朝秦荀殷斂衽道:“侯爺說笑了,想嫁進威遠侯府的女子上至公主下至無名小卒,數不勝數,但像我這樣一個被退了婚的風評不好的女子,只怕是無福消受侯府的富貴榮華的。”

  秦荀殷深深地打量她,忽然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古言玉眼眸大睜,想出口喊人,卻又生生忍住,喊了人來又如何,就秋月那三腳貓的功夫,十個加起來都不是秦荀殷的對手。

  更何況他身邊還帶着三個武藝超羣的護衛。

  她慢慢垂下眼,桃花眼的長睫毛微微下傾的時候像是有一片羽毛在秦荀殷的心尖上捋過,讓他忽然覺得有些發癢,捏住古言玉下巴的手不由地加重了力道。

  古言玉疼得“嘶”一聲。

  秦荀殷卻好似沒聽到她的聲音似的,丹鳳眼露出幾分陰翳來,他緩緩道:“你這張臉倒是挺好看的,也頗有膽量,可惜,嘴巴有點討厭,不怎麼會說人話。”

  古言玉分明感覺到了他的怒氣,整個人僵在那裏,心中忐忑不安,秦荀殷的手是真心地重,她覺得自己的下巴都要給他捏碎了。

  而她不敢叫喊,她不敢惹他更生氣。

  一股委屈湧上來,古言玉的眼眶驀地溼了,一滴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順着她的臉頰滾落,落到秦荀殷的手背上,秦荀殷忽地覺得自己的手背被燙傷了般,乍然鬆了手。

  他不明白,這好好的怎麼就哭起來了。

  罷了罷了,他也不是非要娶她的,只不過母命難爲,他另擇她人便是。

  古言玉得到喘息,兀自深吸了幾口氣,逼回眼裏的溼意,用一雙淚汪汪的桃花眼望着秦荀殷道:“侯爺征戰沙場,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何苦爲難我這個小女子呢?”

  秦荀殷最見不得女人哭,女人一哭他就覺得自己簡直束手無策,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他忽然覺得自己剛剛的所作所爲有點混賬,正準備致歉,古言玉卻又搶在他的前面開了口。

  “我被衛國公府退婚,名聲掃地,這世間看我笑話的人能手拉手圍着汴京城繞三圈,我若是嫁進勳貴之家,免不得要因此受欺辱遭白眼,和衛國公府有婚約的這些年,我已經受夠了,實在不想再和豪門大戶扯上甚麼干係,還請侯爺放過我吧。”

  秦荀殷聞言,爲數不多的那點歉意瞬間煙消雲散。

  “況且衛國公府來退婚,我心已死,如今站在侯爺面前的也不過是個活死人罷了,侯爺要我這種活死人來幹甚麼,看家護院嗎?”古言玉抹了抹眼睛道。

  她口氣生硬,也不知道到底是被氣的還是心有不甘。

  大約是被氣的,她在氣他下手沒了輕重,險些捏碎了她的下巴,她看上去可不像心有不甘的樣子,且她若是真的因爲衛國公府退婚之事傷心欲絕,怎還有閒情逸致來此處泡腳?

  看見她們之前,他分明聽見了她的笑聲。

  那笑聲婉轉清幽,煞是好聽,好像能隨風侵入人的心底,那是發自內心的笑。

  這小女子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聽着就沒有一句真話。

  古言玉吸了吸鼻子,斂衽朝秦荀殷行禮道:“我與侯爺單獨見面,已是不妥,若再呆下去難免讓丫鬟小廝們多想,我不願多生是非,便告退了。”

  她落下話,也不去看秦荀殷的臉色,微微低着頭,朝春花和秋月走去。

  秦荀殷望着她的背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那眼淚留下的水漬還在,剛剛那股灼燒之感彷彿還沒有褪去,他腦海裏又浮現起那小女子淚盈於睫的模樣來。

  當真是楚楚可憐。

  左一他們走上前來,左二笑道:“侯爺可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秦荀殷丹鳳眼微挑,挑得左二心驚膽戰,在秦荀殷瞥向他的時候趕忙做了一個封口的動作,左一道:“母命難爲,屬下等知道侯爺的無奈。”

  秦荀殷問:“你們說她像是一個因被退了婚而鬱郁不歡看淡人生的女子嗎?”

  左一、左二和左三齊齊搖頭。

  左三道:“她哪裏鬱鬱寡歡了,屬下見她倒是悠閒自在滿心歡喜得很。”

  左一和左二齊齊點頭。

  秦荀殷冷哼道:“險些就信了她的邪。”

  左一、左二和左三一頭霧水,聽不懂他們家侯爺到底在說甚麼。

  秦荀殷又道:“知道她爲甚麼在這裏嗎?”

  “刑部尚書古大人在這裏有個小別院,專程用來避暑的,古大人的小兒子從小嬌氣得很,每年夏天都耐不住汴京的暑熱,非得到這裏來避暑,那古家大姑娘應該是來這裏探望她弟弟的,沒想到這麼巧竟然遇到了侯爺。”左一解釋道。

  秦荀殷莫名地笑了笑:“無巧不成書,走吧,回去。”

  古言玉回頭看了眼秦荀殷的方向,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她好似這纔回過神來,雙腿驀然發軟,後怕地跌坐到地上,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砰砰砰地劇烈地跳動。

  原來她真的還活着。

  春花和秋月見她們家主子竟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驚失色,趕忙上前去扶古言玉,秋月奇怪道:“姑娘怎麼出了一腦門的汗?可是哪裏不舒服?”

  古言玉一抹額頭,果然摸出一手的汗,她深吸口氣道:“沒有哪裏不舒服,是被嚇的。”

  春花追問:“姑娘怎麼了?是不是威遠侯欺負姑娘了?”

  古言玉由着春花和秋月將她扶起來,她雙腿仍有些發軟,心臟的跳動久久不能平息下來,她覺得自己好像下一刻就要死了,她道:“別問了,扶我回去躺會兒。”

  古言笙剛從書房裏出來就看到古言玉一副要死的被兩個丫鬟架回來的樣子,小小少年的眉毛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問道:“出去一趟,是見鬼了嗎?”

  古言玉有氣無力地躺到躺椅上,擺擺手說:“比見鬼還恐怖。”

  古言笙饒有興致地發出一聲“哦?”

  秋月嘴快地接話:“我們姑娘在小溪邊玩兒水的時候遇到了威遠侯,那威遠侯也不知道跟我們姑娘說了甚麼,嚇得我們姑娘出了一腦門的冷汗。”

  “西北大將軍威遠侯?”古言笙難得的越發露出幾分興致來,“是他嗎?”

  古言玉反問:“你知道他?”

  “民間有人專門就威遠侯平定西北十八部落的英雄事蹟寫了話本,我偶然看過相關野史,知道一點,怎麼,你很怕他?”古言笙問道。

  不知怎麼的,從古言笙嘴裏聽到“你很怕他”這四個字,讓古言玉本能地對懼怕威遠侯這件事產生了抵抗,她一抹額頭上的冷汗,嘴角扯出一個嗤笑來:“我怕他?”

  “他可是長了三頭六臂?如若沒有,我怕他做甚麼?”她眼裏盛出幾分不屑一顧來。

  古言笙瞭然地笑了笑,不再和古言玉多說,回書房看書去了。

  威遠侯府,姚惠清正在向太夫人回稟查到的事情。

  “古府並沒有對這件事三緘其口,當時院外的大廳裏又有很多下人在場,奴婢找人買通了府裏的一個老媽子,那老媽子特意去打聽了這件事情,想來是不會錯的。”姚惠清恭敬地朝坐在炕上若有所思的太夫人稟道,“當時大姑娘剛醒,醒來後便直接入了大廳,說他們古家能和衛國公府結親,原是高攀,如今既然衛公子對她無意,就請長輩做主,幫她解除了這門婚事,從此她與衛公子便能婚嫁自由,再不相干。”

  太夫人若有所思:“你確定是她自己提出來的?”

  姚惠清點頭:“這件事奴婢反覆確認了,不會有錯的,不過若是那大姑娘事先就得到了風聲,知道衛國公府是去退婚的,爲了保存古家和她自己的顏面所以到了大廳後才主動提出解除婚約的事也是有可能的。”

  有丫鬟進來稟報:“太夫人,侯爺過來了。”

  太夫人笑道:“快讓他進來。”

  “這麼晚了,娘還沒睡,和姚媽媽在聊甚麼?”秦荀殷精神抖擻地走進來,坐到太夫人的身邊,姚惠清趕忙給他倒了杯茶,將自己查到的事情又說給秦荀殷聽。

  聽秦荀殷道:“看來娘是看準她了。”

  太夫人就笑:“看不看得準,還得等我親眼看了人才知道。”

  “娘在這邊剃頭擔子一頭熱有甚麼用,人家姑娘若真是聰明的,自然不願意嫁給我,願意嫁給我的,多半是個不怕死也沒腦殼的,即便嫁了進來,娘也不會喜歡,何必呢?”

  太夫人的臉色沉下來:“我威遠侯府,三代忠良,你父親和你兄長爲了大梁的江山穩定,皆戰死沙場,而你也耽擱到如今,我就不信,我威遠侯府會沒有嫡孫,只要是我看上了,不管他們古家是願意還是不願意,都得把他們家的大女兒嫁到我威遠侯府來。”

  秦荀殷一臉的無可奈何,看來太夫人對嫡孫的執念他是如論如何也動搖不了了。

  罷了罷了。

  太夫人道:“惠清,送三封請帖到古府去,一封給古大人,一封給古家老太太,一封專程給古家大小姐,你親自去送信,就說我這個老太婆有請,還望大姑娘賞臉。”

  秦荀殷微微一驚。

  姚媽媽也有些不可置信:“太夫人會不會太抬舉她了?”

  太夫人笑道:“若真如你所言,是那古家大姑娘率先提出的解除婚約之事,想來她就不是個蠢笨的,我們家和古家素來沒甚麼來往,如今貿然去請,大姑娘心中定然有計較,指不定就稱病不來了,但我若是將她高高抬起,她就不敢不來。”

  姚惠清忽然就明白了,笑道:“是。”

  秦荀殷回到外院,對左一吩咐道:“幫我辦件事。”

  左一上前一步:“侯爺請吩咐。”

  兩人嘰裏咕嚕說了幾句話,左一聽完,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秦荀殷。

  他道:“侯爺不是不相信鬼神之說嗎?怎麼現在卻突然要屬下……”

  秦荀殷悠悠地瞥過去一個眼神,左一適時閉了嘴,他做了個封口的動作,拱手道:“是。”

  而秦荀殷不知道,他剛離開壽康院,姚惠清便對太夫人道:“奴婢還打聽到一件事。”

  “甚麼事?”

  “古家大小姐今日去白啓山的凌雲別院看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去了,聽說還給她的弟弟帶了不少東西,滿滿當當的裝了整整一馬車。”姚惠清說。

  太夫人聞言,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來。

  古言笙一直在書房待到天黑纔出來,見古言玉還優哉遊哉地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小眉頭不由地擰起來:“東西已經送到了,你怎麼還沒走?”

  古言玉桃花眼眼尾一挑:“枉你讀了那麼多的書,這就是你對長姐說話的態度嗎?”

  古言笙面無表情道:“你本來就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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