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我低下頭,垂眼不再看她。
蘇婕背過身,頭也不回地走去,在離開病房前,卻又突然停步。
“好好養病,離婚這種事,輪不到你來提。”
蘇婕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耳邊顧顏舟和蘇婕嬉鬧的聲音也越來越遠,
夜晚,手術使用的麻藥藥效一過,我的五臟六腑猶如搗碎一般疼痛,
我打開燈,摸索着尋找手邊的桌子上的止疼片,
已是冷秋時月,可我疼得汗珠掛滿了額頭,
我打開藥盒,卻發現最後一盒止疼片,要也早就被我喫完。
痛,太痛了。
我疼的不敢動彈分毫,只能閉上眼,努力地剋制着疼痛帶來的感官刺激。
人在痛苦的時候,總是會想起以前幸福的事。
我的幸福的事是甚麼呢?
我閉上眼,牙齒被我咬的咯咯作響。
“如果這時候能來根菸就好了。”
我已經戒了七年的煙了,
從我認識蘇婕的那一天起,我就再也沒有抽過一次,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夏天的晚上,
當我滿身汗味的在籃球場投籃的時候,看到了那個從此烙印在我心中的面孔,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和蘇婕還在上大學,
那時候的她是如此耀眼,鮮亮,
而我是如此渺小而普通,
可命運就是讓我和她相識,相愛,最後又成爲彼此如此冷漠的存在,
爲了獎勵我戒菸,蘇婕總是喜歡下廚給我做各種菜餚,
作爲富家千金,不僅沒嫌棄過我,每次總會笑着看着我將她做的菜喫個乾淨,
我想着想着,眼淚開始往下流,
我摸索着掏出一根菸,叼在嘴裏,
“多久了,我已經離那種幸福多久了?”
就在我疼的意識模糊的時候,
我嘴裏的煙突然被掐滅,
耳邊又是熟悉的那個聲音。
“把煙給我掐了,不知道我很討厭那種味道麼?”
我費力的睜開眼,
一瞬間疼痛的刺激感又直達我的大腦,
“你...你怎麼來了?”
我看見蘇婕換了一身平常的衣服,不再是那身冷冰的黑色西裝,手裏還拿着一個白色的飯盒。
那飯盒我認得,
從前蘇婕最喜歡用它裝滿她做的愛心大餐送到我工作的公司,
我總在公司同事們羨慕的目光中,接過那個飯盒,
但是,我已經很久沒有再見過它了。
“你還沒喫飯?下午公司沒事,我買了份便當,趁熱吃了。”
蘇婕將飯盒遞給我。
我手裏捧着那個飯盒,隔着表面,能感受到一絲溫熱。
我嚥了嚥唾液。
我已經一天沒喫飯了,真的餓。
當我打開飯盒,將飯菜狼吞虎嚥地塞到我的嘴裏的時候。
熟悉的味道激活了我的味蕾,
“這是...”
“不管是誰做的,趁熱吃了吧。”
蘇婕打斷我的話,又恢復了之前冷漠的疏離感。
可身體劇烈的疼痛,又讓我劇烈的咳嗽,將飯菜一口噴了出來,
我有些喫驚,望向蘇婕,
“怎麼了?哪裏不舒服麼?”
蘇婕看着我慘白的臉,第一次露出了憐惜的目光,
她一把奪過我手裏的飯勺,坐在我的面前,
“張嘴。”
她將飯菜一勺遞到我的面前,
恍惚間,我的心一縮,
可那種熟悉的幸福卻在下一秒被鈴聲打破,
“寶貝,你今天已經一整天沒來陪人家了,我是不是又惹寶貝不開心了。”
電話那邊是顧顏舟的聲音。
蘇婕將手中的飯盒放下,語氣幾近寵溺地說道。
“沒有的事,今天公司太忙了,我實在脫不開身。”
我低頭默默不語,
不知道蘇婕到底爲甚麼這麼說,爲了我哄騙她的顧顏舟?
我的心頭突然暖了一下,
看着那個熟悉的白色飯盒,
我竟然抿嘴偷笑了一下,
我知道,這是蘇婕親手做的飯菜,
“怎麼了?”
蘇婕的眉頭突然擰在一起,
我回頭看向蘇婕時,
她早已拿起身旁的外套,快步向外走去。
“你待着別動,我現在過去。”
蘇婕對着電話另一頭的顧顏舟說道,言語裏充滿了緊張和心疼,
她就這樣在我眼前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早該知道的,她已經不愛我了,
她和顧顏舟出軌的事情早就成了公司不公開的共識,
我其實不怪她,
我知道遲早要有這麼一天的,
但我沒想到顧顏舟輕易的一個電話,就能讓雲城最大的總裁奔他而去,
原來這一切早就變了,
只是我不想承認罷了。
我看着有些微涼的飯餚,
眼神卻不自覺地望向醫院門口的位置,
我在期待甚麼?
蘇婕她已經走了,
也不會再回來了。
我一口一口將飯菜送到我的嘴裏,
不知是渾身劇烈的痛覺還是舌尖熟悉味覺,
我的眼眶紅了,
我一口一口的嚥下去,
很香,
她還記得我愛喫筍,
我是北方人,筍是南方菜纔有的,
可我卻出奇地喜歡愛筍,
蘇婕和我相反,
她從來不碰筍一口,
可爲了我,她願意去菜市場尋找最新鮮的筍,
給我煲湯,給我清炒,
她是蘇家的千金,從小到大都沒有進過菜市場,
對她來說,那是個很新奇的地方,
每次買菜,她總會拉上我,
我會爲了幾毛錢而在幾個攤位中來回砍價,
蘇婕從來沒有流露過一絲的嫌棄和厭惡,
她總會在我心滿意足地拿到合適價位的筍後,抱着我的肩膀誇道。
“老公你真厲害!你簡直就是天下最聰明的人,誰也比不過我老公這麼厲害!幾句話就把他們打的落花流水!”
我擦了擦眼角,
“她還記得,但是我們已經走散了。”
我獨自呢喃着,
那晚,我獨自將白色飯盒裏的飯吃了個精光,
不知道是不是喫飽了的原因,
身上的疼痛也沒有再一次次的折磨我。
睡前,我抱着白色飯盒,即使它已經冰涼,沒有一絲餘溫,
我等了許久,一直到我再也睜不開眼睛,蘇婕還是沒有回來,
我想,她應該是在陪顧顏舟吧。
我突然將手中的白色飯盒放了回去,
因爲我的手已經冰涼了,
“她只是可憐我罷了,愛與不愛,我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那晚,我的燈開了一夜,可終究還是一個人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我拄着雙柺,在護士的攙扶下喫力地挪動着。
迎面顧顏舟擋住了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