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面對林陌陽的詢問,沈幼薇蛾眉緊鎖,一副沉思模樣。
見狀,林陌陽繼續輕輕加固房頂的篷布,沒有再打擾。
然而,沒過一會兒時間。
“唔......頭痛......啊......”
沈幼薇雙手抱着頭,叫出聲來。
林陌陽見她一副痛苦模樣,趕緊上前輕輕將她攬入懷中。
但沈幼薇明顯有些抗拒,掙扎着蹲靠在牆邊,雙手交叉於胸前扣住自己的雙肩,眼神一陣迷茫。
一直以來,她腦子裏一直有個陰影揮之不去。
每當她越想看清楚那團陰影的時候,就會頭痛欲裂,令她感到窒息從而放棄。
“對不起小薇,我不該問你這個問題的。”林陌陽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不免心裏感到有些自責。
同時,他也感到十分棘手。
那些砷化物沈幼薇肯定是以前跟着親生父親的時候學到過。
只是後面經歷了一些事情,導致她們父女分離,也讓沈幼薇失去了記憶。
這種心理創傷,需要時間慢慢去治癒。
林陌陽決定,先想法子治好沈幼薇的結巴。
那樣她就會恢復自信,從而心理的承受能力也會變強。
沈幼薇就像沒聽見林陌陽的話一樣,自顧自蹲在那裏,像是一隻自我治癒修復的小貓。
林陌陽也沒有打擾她,眼看天色越來越晚,他手腳麻利趕緊將蓬布固定好。
隨後將鋁盆接好水,放到剛生好的土竈上燒了起來。
緊接着拿了一個瓦盆沖洗乾淨,取出菜刀來到外面。
將瓦盆跟菜刀放在老宅旁邊的菜墩子上面,林陌陽走到院子角落的雞籠前,蹲下身,輕輕打開籠門。
老母雞似乎察覺到了甚麼,不安地咯咯叫着,撲騰着翅膀想要逃開。
林陌陽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它的翅膀,將它從籠子裏提了出來。
老母雞掙扎了幾下,但很快就被林陌陽穩穩地控制住了。
他回到一旁的木墩前,將母雞按在墩子上,右手拿起菜刀,左手按住雞頭,輕輕一劃,雞血便順着刀口流進了事先準備好的瓦盆裏。
母雞的掙扎漸漸減弱,最終完全停止了動彈。
林陌陽將雞血放好,開始熟練地拔毛。
他用熱水燙過雞身後,手指靈活地將羽毛一根根拔下,動作乾淨利落。
不一會兒,雞身上的毛就被清理得乾乾淨淨。
接着,他用刀剖開雞腹,取出內臟,仔細清洗乾淨。
沈幼薇從牆角慢慢站起身,眼神逐漸清明。
她看着林陌陽麻利的動作,目光落在那隻已經被處理得差不多的母雞上,嘴脣動了動:“......陌陽哥,這......不要蛋了?”
林陌陽聞言,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頭看向沈幼薇,眼神溫柔而堅定:“小薇,不用擔心,這隻老母雞已經很久不下蛋了,不然劉慧茹那老巫婆也不可能會分給我。”
“剛好,拿來慶祝咱倆新婚最爲合適不過!”
來時她已經做好了跟林陌陽過苦日子的打算,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會這麼體貼。
她低下頭,搓着衣角,聲音更低了幾分:“我爹也......疼我,常常帶......帶我喫肉。”
回想起家裏父親給她盛肉的大土碗還在,但是人已經埋在了六尺黃土之下。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林陌陽看在眼裏,心中一陣心疼。
沈幼薇的父親,準確的來說是養父,是她唯一的依靠,如今養父離世,她的世界幾乎崩塌。
他抬起裝着處理好的雞肉的搪瓷盆走向沈幼薇,附在其耳邊細聲開口:“別難過,以後我會替他老人家照顧好你的,明天我去山上找些山貨去黑市換了錢,咱們頓頓都能喫上肉!”
說完,林陌陽擦過她身邊,朝着屋裏走去。
沈幼薇聽到林陌陽的話,不自覺想到了晌午在公社門口看見的墨綠制服,眼皮止不住跳了一下。
那是巡管隊的人,專門抓投機倒把的人。
回過神來,她跟進屋裏,語氣堅決:“一......一起去!”
林陌陽微微一愣,隨即搖了搖頭:“不用,我黑市有人。”
他並沒有說假話,上一世礦洞收入被林振生一家喫幹抹淨,他有時候悄悄採山貨去黑市上找那個人換錢過日子。
聞言,沈幼薇先是瞪大着一雙眼睛,隨後就低下了頭,嘴裏擠出兩個字:“小心!”
接下來,林陌陽開始醃製雞肉,下鍋翻炒,加水燉煮。
沈幼薇見林陌陽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手法十分嫺熟,頓時不免高看林陌陽一眼。
這年頭,哪家漢子做菜會如此精細?
閃爍搖曳的煤油燈光下,沈幼薇看向林陌陽的眼神突然間閃爍着星光。
與此同時。
林家堂屋裏飄着焦糊的糙米味,劉慧茹把裝着袁大頭的布包塞進褲腰暗袋,手指頭捻着發黑的棉線把袋口抽緊。
早上用來分家的八仙桌上,三個豁口的土碗盛着照得見人影的稀粥,中間那碟鹹蘿蔔條被筷子戳得支離破碎。
“娘,到底是大兒子。”林長明眉頭輕皺,忍着之前被鄰家老宅的柱子壓青的腿,“這麼多銀元,給老大娶媳婦的錢總歸......”
話沒說完,一片蘿蔔皮"啪"地摔在他鼻尖上。
劉慧茹沉着臉瞪着他:“大晚上喫個飯還要作妖?要不是你昨晚去跟王寡婦睡覺,那小子能拿走家裏那麼多東西?這些錢還要拿去疏通錢主任,讓他給長生安排個好活。”
她斜眼瞅着悶頭扒飯的林振生,“當家的你說是不是?”
林振生後槽牙硌着砂礫咀嚼糙米飯,喉結動了兩下,鼻腔裏擠出聲:“嗯。”
聞言,林長明不再說話,但眼裏依舊充滿不甘心。
要不是那柱子砸了他的小腿,這些銀元怎麼可能會出現?
現在只能眼睜睜看着不能分,這讓他心裏很是難受。
他剛想開口繼續抱怨被房梁砸傷的事,忽然像被雷劈了似的僵在長木凳上:“你們嗅到沒?花椒爆鍋的香味!”
四雙筷子齊刷刷頓在碗邊,徐徐晚風捲着油潤的醬香撲進來,混着陳皮燉爛雞肉的醇厚。
劉慧茹的喉頭猛地抽動兩下,後牙槽湧出津液。
這絕對不是豬油渣的葷腥,是實打實的肉香順着泥牆縫往人五臟廟裏鑽。
林長生“噌”地站起來,跑到外面鼻翼翕動着往東北邊張望。
最終目光停留在水溝對面林家老宅的方向,確定味道就是那裏傳過來的。
“是老二在燉雞!晌午才分家,晚上就喫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