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顧宣慧出了門,就被迎面的寒風吹得拉了拉衣領:“蔣同志,我們往那邊走幾步吧,有太陽,站那兒說話不會太冷。”
也更容易讓國營飯店裏的沈富國,透過窗戶看清楚他們的一舉一動。
免得他以爲自己攀不上蔣良安,還藏着掖着不肯暴露。
“顧同志,外面很冷,你不必專程找個道歉的由頭把我叫出來,”蔣良安目光清明冷銳的掃一眼國營飯店的玻璃窗,知道她是在利用自己:“我不在乎你是不是遲到,因爲我不是你的相親對象,你也不必跟我道歉。”
不管她在搞甚麼鬼。
他願意配合她一下。
看在她這張臉的份上。
“蔣同志,”顧宣慧看他說話這麼直白,也不拐彎抹角,“我知道,你是替別人來相親的,所以我無意高攀你,你不用煩惱。”
她靠近蔣良安。
離得太近,有些親密。
急的在玻璃窗邊偷窺的沈富國想要砸牆。
蔣良安垂眼看她,卻並沒有後退拉開距離。
只是餘光掃了一眼遠處的沈富國:“你家情況很複雜啊。”
“是啊,”顧宣慧也看一眼那邊,笑笑,眼波流轉,不卑不亢的感謝他:“謝謝你願意陪我演戲。”
“不用謝,”蔣良安也沉靜而平穩:“我表哥不想跟你相親,卻又不想撫了介紹人的面子,所以叫我來替他走個過場,原本就是我們欺騙你在先,陪你演個戲,算是聊表歉意。”
顧宣慧點點頭,莞爾:“蔣同志的人品值得肯定,我很感謝。”
客套至此。
沈富國不明這邊的真相,已經氣的不再偷窺。
蔣良安見戲演完了,要轉身離開。
顧宣慧卻盯着他的手腕,忽然開口:“蔣同志,你這手錶真不錯,是上海牌的吧?我看看。”
她這個動作突然,甚至有些突兀的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這其實十分唐突。
是一般女孩子絕對不會做出來的。
但在大庭廣衆之下,她居然有這個膽量。
蔣良安蹙眉。
多了幾分不悅。
但在兩個人肌膚相觸的剎那,他卻莫名感覺到一種異樣。
忍不住眼神變得暗了幾分。
她真是一點男女有別的自覺也沒有!
令人厭惡!
他揮手,力量驟起,馬上要揮開她的時候。
忽然,視線落在她白皙的頸上。
那薄如玉石一樣的皮膚上,有一塊疤痕。
他的心臟,忽然收緊!
揮開她的動作也頓住了。
甚至有些失態的,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捏緊了。
顧宣慧察覺,扭頭看向自己的肩膀。
而後,慢慢轉頭,微抬眼,看向了他。
蔣良安俯視着她,眼裏有種莫名震驚的情緒,很快收斂起來。
然後像是燙到了一樣,趕緊收手,道歉:“不好意思,抱歉。”
他只是道歉,卻並不解釋這樣失態的原因。
顧宣慧也不追問,善解人意的笑笑:“蔣同志,你這表真好看,等我以後有錢了,也買一塊。”
說着,看向國營飯店的玻璃窗。
那裏,沈富國正不死心的盯着這邊。
蔣良安看過去,才發現顧宣慧剛纔忽然看他的手錶,也是演親密關係給沈富國看。
倒是他,趁機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事情。
“回去吧,蔣同志。”
顧宣慧柔和的開口。
蔣良安點點頭,心虛難寧的隨他回到國營飯店裏面。
這個年代相親,大家說話都含蓄。
相親的男女同志也不會當場說明是不是相上了對方。
要等回頭媒人各自問。
沈富國一肚子話要問顧宣慧,沒跟謝紅衛客套幾句。
就帶着顧宣慧出了國營飯店的大門。
謝紅衛見兩個人離去,問蔣良安:“怎麼樣,你跟她聊了甚麼?你覺得你表哥能看上她不?”
蔣良安目光收回,沒有說話。
垂眸喝了一口茶。
謝紅衛猜不准他的心思,見他沒說話,以爲他是把顧宣慧給否了。
雖然顧宣慧這個女同志漂亮,可蔣良安出身京市,給表哥把關,必然也要求嚴格,看不上也正常。
也就沒有再問。
沈富國這邊也急,生怕顧宣慧跟蔣良安好上了。
追問:“你覺得那個男同志怎麼樣?”
“我們覺得很合適,約了下次見面。”顧宣慧面不改色的撒謊。
沈富國反應果然很大:“你看上他了?!”
顧宣慧輕笑:“蔣同志很優秀啊,大哥,您不覺得嗎?”
沈富國心裏恨得咬牙切齒,直罵謝紅衛給的信息不準確。
讓顧宣慧被野男人勾了魂兒。
嘴上卻不好說甚麼,只得附和:“很優秀,挺好的。”
張天生這個天S的,怎麼就沒把她腿給打斷!!
現在讓她來相上了,以後還怎麼把她摁死在沈家給他做牛馬!
他憋了一肚子火,卻無法發作,難受的要死。
忽然想起昨天的事,試探着問:“昨天村裏人說你去市醫院了?你......出甚麼事了?”
顧宣慧笑笑:“昨天腿疼,叫人捎我去市醫院看病了。”
她知道,沈富國已經懷疑是她給張天生開的瓢。
但是又不好直說,所以試探看看,問她是不是跟張天生髮生了衝突。
可沒有證據,她是不會承認的。
“大哥,我昨天一晚上都沒回去,您肯定跟嫂子很擔心我吧?”
顧宣慧反守爲攻,打探沈富國昨晚的事。
沈富國想起昨晚跟劉石花打了一晚上架,心裏不痛快,臉也沉了幾分。
“昨天家裏出了點事,沒有及去市裏看你,對不起,宣慧。”他一臉誠懇的道歉。
顧宣慧順着問下去:“沒關係,家裏出甚麼事了?”
沈富國說不出口,搖搖頭不願意再說。
顧宣慧心裏卻笑得想死。
劉石花那個性格,被冤枉跟張天生那種廢物鬼混,不止不會承認,還覺得是沈富國侮辱她看不起她,絕對已經把家裏砸了個稀巴爛。
不然,也不會把沈富國折騰的眼圈都黑了。
“算了,先回家再說吧,”沈富國愁眉苦臉的嘆息,“回去你就知道了。”
反正他不說,村裏面的村民這會兒估計也把昨晚的事嚼舌頭嚼了八百遍了。
回去以後,顧宣慧很快就明白了。
顧宣慧點點頭,跟他繼續閒聊:“我看完病沒車回村裏了,就在醫院裏過了一夜。”
沈富國半信半疑的看着她:“那你這身新衣服?”
顧宣慧微微一笑:“是嫂子拿錢給我,讓我去買身好看的衣裳去相親,這樣更容易讓相親對象相中我,我也能更快點嫁出去。”
沈富國心裏咯噔一下:“你嫂子給你錢買新衣服的?”
劉石花這麼好心?
“是啊,昨天我本來打算洗完衣服再去市裏醫院看腿,順便去百貨大樓的,可嫂子催着我早點去,催的很急,我就走了。”
“她催着你走?”
沈富國本來就多疑。
現下,聽見顧宣慧說劉石花拿錢給她,還催着她去市裏。
就開始懷疑起來。
難道劉石花真的跟張天生有一腿?
不然爲甚麼非要把顧宣慧嫁出去,還給她錢賣衣服,昨天還催着她趕緊去市裏。
難道不是爲了支開她,好跟張天生鬼混嗎?
怪不得最近張天生來家裏的次數多起來,今天還不請自來?
沈富國咬牙切齒。
顧宣慧見煽風點火的差不多了,整了整自己的新衣服,問沈富國:“大哥,我這新衣服好看不?”
沈富國點點頭:“好看,你穿啥都好看。”
說完,又不死心的繼續試探:“你怎麼知道我安排你在國營飯店相親?我昨天不是沒告訴你具體地址嗎?”
顧宣慧笑起來,她是重生的,怎麼會不知道地址?
前世的事情,她都記得!
“我去你廠裏找你了,看門的說你朝着國營飯店的方向走了,我就來了,還挺準的,一下就給我碰上了。”
她回答的滴水不漏的。
沈富國戒心降低了些,他出發前,的確跟廠裏看門的說了一聲,要來國營飯店。
本來打算藉助顧宣慧缺席這事兒,扯着道歉的由頭跟謝紅衛這個新調來的廠長拉拉關係,讓他也自己升副廠長加把勁兒的。
結果,顧宣慧今天來了。
反而讓謝紅衛覺得其中有陰謀,對她有了看法。
看來通過謝紅衛升任副廠長是不太行了。
只能靠劉石花這個賤人了!
看沈富國心事重重。
顧宣慧眼裏閃過一絲冷意。
前世沈富國靠着謝紅衛跟劉石花的孃家人,雙重加持之下,順利升了副廠長。
隨後青雲直上,官運亨通,做了蘭城一把手。
現如今,他沒法靠謝紅衛了。
肯定會調頭去找劉石花。
爲了升遷,哪怕有所懷疑,他也會戴着綠帽忍氣吞聲,低頭求劉石花原諒他。
可她不會讓他有這個機會的。
她要給這兩口子添把柴,加把火。
讓他倆鬧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