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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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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江時祁端坐在書桌前,靜靜聽着張茂打聽回來的消息。

張茂話畢,江時祁神色不變,只看了一眼窗外濃重的夜色,淡淡吩咐:“王管事年紀大了,送去城外莊子養老,永不得再回侯府。”

“還有,去告訴母親,若她再有這些小動作,周家的事,侯府以後任何人不得再管。”

他這個母親,最在意的不是丈夫、不是兒子,而是她的孃家。

這些年她沒少明裏暗裏補貼周家,出錢出力出人,從不手軟。

江時祁的父親只貪圖享樂,整日讀書賞月,寄情山水,兩耳不聞窗外事,懶得計較周氏接濟孃家的事。

反正其他幾房盯得緊,周氏也不敢太過猖狂,不過小打小鬧就隨她去了。

至於江時祁,他一貫不喜在這些細枝末節上費心思。可如今周氏插手太過,若不給她些警告,她不知道還要做出些甚麼事來。

對於周氏,江時祁並沒有多大感情,他小時候,周氏忙着爭奪掌家之權、忙着肅清丈夫身邊的那些紅顏知己,從沒有在江時祁身上花過甚麼心思。

還是有一次江時祁病了許久都沒人發現,直到他在同江老太爺請安時一頭栽到地上,府裏才慌忙爲他請了大夫。江老太爺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纔將江時祁接到自己身邊親自教養。

後來隨着江時祁越來越出色,周氏這纔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兒子。

只是晚了,將時祁早就過了需要母親呵護陪伴的年紀,周氏不管怎麼做,也再拉不近與自己兒子的關係。

如今她還妄圖插手江時祁的婚事,無異於自討苦喫。

張茂推了門出去,江時祁這才起身,看着梧桐居的方向,心裏閃過一絲愧疚來。

如今正值新政改革,戶部上下忙得腳不沾地,他實在是分身乏術。故而也就疏忽了,他應該直接派人將她一路從簡州接過來的,否則也不會讓她受這些委屈。

謝令窈纔不管外面發生了甚麼,自用了晚飯後就抱着被子睡得天昏地暗。

她又做夢了。

夢到江時祁抱着她的屍體失聲痛哭,一向波瀾無驚的清冷麪容此刻全是悲痛,眼裏滿是絕望,豆大的淚滴砸下來,謝令窈自己都驚呆了。

這夢也太荒唐了!

江時祁見她死了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哭呢?

想當年,她的第二個孩子沒能保住,謝令窈哭得快要背過氣去,江時祁也只是平靜地看着她。冷靜的目光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彷彿那個孩子不是他的一般。

謝令窈被驚醒,甩了甩昏沉的腦袋,心裏煩躁。

晦氣!白天見了他,晚上還要夢見他!

看來這江府也不能再住下去了,多見江時祁幾次,她怕自己忍不住衝上去一刀捅死他。

她這輩子的好日子纔剛剛開始,可不想爲了前世的恩怨毀了現下的安寧。

謝令窈想了想,決定還是要儘早搬出去,只是沒有正當的理由,江家恐怕不會同意。

後半夜謝令窈睡得不大安穩,半夢半醒間做了好多夢。

哭哭哭,又是誰在哭,煩死了!

第二日謝令窈剛收拾妥當,碧春慌張來稟,說是江時祁來了。

謝令窈垂眸不語,纖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

“小姐?”

“走吧。”

果然如吳嬤嬤所言,這兩日開始倒春寒,外邊兒竟又下起了雪。

謝令窈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嬌軟的身子藏在厚實溫暖的白狐大氅裏面,只露出半張巴掌大的小臉來。

江時祁沒進梧桐居,就在院門口等她。

謝令窈踩着雪出來,碧春撐了傘跟在身後。

江時祁聽見窸窸窣窣的動靜,回身望去,就見謝令窈全身上下毛茸茸的,就連腳上的那雙鹿皮小靴都圍了一圈厚厚的兔毛,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往前挪,生怕把自己摔了。

江時祁莫名想伸手扶一扶她。

這邊謝令窈也抬頭看了過去,不愧是她前世深深迷戀過的男人,即便是現在看來,她還是會感嘆江時祁臉和身材的無可挑剔,他就那樣站着,配上身後的白茫茫一片,就像是一幅水墨畫一樣。

就是一身黑,像索命的黑無常一樣,晦氣!

謝令窈站定,紅脣輕啓:“江公子一早來尋我,可是有要緊事?”

江時祁掃了一眼兩人之間相隔甚遠的距離,長腿一邁,往前靠了靠。

謝令窈下意識想要後退,幸虧碧春就在她身後擋着,她纔沒有失態。

“昨日我聽祖母說,你想要退婚?”

謝令窈猜到他是爲這個而來。

“是。”

“給我一個理由。”

謝令窈對上江時祁黑沉沉的眸子,不閃也不避:“我對江公子無意,這就是理由。”

謝令窈見江時祁似有不解,又道:“或許在江公子看來,婚姻不過就是娶個女子回來執掌家事,打理後宅,娶誰都一樣。但對我這等凡夫俗子來說,若要嫁人一定要嫁我真心喜歡的男兒,若非兩情相悅,對彼此來說,糾纏一生終是折磨。”

謝令窈前世受盡了婚姻的苦楚,今生是不打算輕易再嫁人的,若情勢所迫非要嫁,那就嫁一個她一丁點兒也不喜歡的男子搭夥過日子,因爲不喜歡,就不會有期待,眼裏就能容下許多事,心也就跟着開闊了。

她寧願無寵無愛一輩子,也不願再做一次怨婦。

江時祁看着謝令窈精緻的眉眼,終究還是沒能說服自己接受她這個理由。

高門大戶的婚姻,又有幾個能兩情相悅?其中無不裹挾着利益與籌謀。

“謝小姐,你我的婚事,是長輩們的一番好意,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再考慮一下。”

“多謝江公子的好意,我心意已決,不會再動搖。”

謝令窈沒想到江時祁這般難纏,他不是也不喜歡自己嗎?他不是也厭惡這樁婚事嗎?

對了,她與江時祁的婚約,當時請了不少人做見證。

如今江家強盛謝家敗落,即便退婚是由她提出的,那些見證人也一定會認爲是江家威逼利誘的。

江時祁定是害怕他自己與江家的名聲受損,這纔不願意輕易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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