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誰知道呢?那些世家大族裏面,哪年不死上幾個丫鬟婆子的,有甚麼值得深究的。”
“誰說不是嘛,哪個大家族不死人,多半是傳的邪乎了些,不然咱們將軍能忍!”
“雖然咱們將軍戰功赫赫,深受愛戴,可你們說,會不會是因爲他常年浴血S敵,S孽太重,與地府鬼神犯了衝,這才受了詛咒呢?”一人神神叨叨的問。這個推測,竟然頗有些道理,一時間,竟無人反駁。
聞言,角落那桌又發出一聲嗤笑,“可不就是跟鬼神犯了衝嘛,那是差點丟了命呢。”他何止是和鬼神犯衝,他是直接缺了兩魂一魄,要不是這三年靠她獻祭生魂續命,早就去見閻王爺了。
衆人聞言,視線又朝着打斷他們的方向看去。
幃帽下那人趕緊搖了搖頭,尷尬的假笑兩聲,“我瞎說的,你們繼續,繼續。”
“不過,這將軍府怎麼老是死人呢?就沒人出來管管?”一人忽然提出疑問。
“那誰知道呢,這些年也沒見將軍府有甚麼動靜,多半不是有甚麼難言之隱就是根本不在乎。這事兒,連咱們東京府的官老爺們都不管呢!”
“呵。”一聲輕笑又從衆人身後傳來。
衆人再次轉身,就看到那桌上坐着的三人,不知何時已經摘掉了幃帽,當中一覆着面紗的青衣女子正坐在角落的桌子上。
她的芊芊素手執着一隻小瓷勺,正慢悠悠地攪動着面前桌子上的桂花冰酪。
雖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光看她那如瀑的青絲和窈窕的身段,也讓人覺得極爲銷魂。
她身邊還坐着兩個氣質卓然的男子。
只見兩人一人着白衣,一人着紅衣,那對比鮮明的顏色,極爲扎眼。
兩人姿色氣質也各有特色:白衣男子面目清冷,自有着些蔑視一切的傲氣。可不知怎麼的,明明生的那樣好看的一個人,卻總讓人覺得他的面上隔了些甚麼東西似的,看不真切,也根本記不住他的長相,只潛意識裏覺得,這是個很好看的人。
而紅衣男子就扎眼多了,頂着一張明媚張揚的臉,眼尾點着一抹豔麗的硃砂痣,嘴角不笑時也有些微微上翹的弧度,天生一副俊顏,一臉笑相,叫人看了不由自主的想親近歡喜。
兩人這樣的氣質身量,別說尋常百姓了,就是世家子弟,都是遠遠不及他們的。
在這市井氣息濃厚的茶攤上,甚少出現如此氣質出塵的人,衆人一時間不禁看得有些癡了。
被如此無理的盯着,那青衣女子倒也不惱,任由他們將自己打量了一番。
須臾,才接着他們剛剛討論的話題繼續往下說:“奴家聽說啊,這個月圓之夜,將軍府死的可不是甚麼丫鬟小廝,而是將軍嫡親的大女兒呢!”
女子說完,又掩脣笑了兩聲,唯一露在外面的那雙眼睛,隨着她的笑意彎成了好看的月牙狀,純淨,溫婉;可從她口中吐出的話,卻與之極不相稱,帶着徹骨的涼:“聽說,屍體被發現時,是在將軍府的杏花林邊,渾身都跟被燒焦了似的,沒有一處是完好的皮膚,只有那雙眼睛還圓睜着,簡直是死不瞑目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甚麼冤屈!嘖,別看她死狀這麼悽慘,可身上卻神奇的灑滿了杏花瓣兒。可憐那小娘子,不過總角之年,還沒跟着他爹孃享享福,就這麼去了,真是可憐,可憐吶!”
女子的聲音雖然柔媚動聽,不疾不徐的,卻讓茶攤上坐着的那些茶客們不禁寒毛直豎。
聽她形容,好似親眼所見一般。
再看那女子雖衣着色澤素雅,卻用的是上好的金絲海棠纏枝紋路的絞羅料子,輕薄透彩,價值不菲,恐怕是這皇城根下哪個頗具權勢的達官貴人的家中美眷,那知道些權貴家中的隱祕事,自然也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兒了。
想到這,她的話,衆人不禁已經信了七八分。一時間,茶攤上安靜如斯,就連茶攤老闆都僵住了身子,不再有所動作了。
半晌,纔有人開口問道:“自己的親生女兒就這麼去了,那將軍大人能就這麼看着?”
“管啊,當然得管!估摸着這會兒,天武軍的精銳們也該到了。”說話的正是青衣女子身後旁的紅衣男子,他說話時,脣腳略帶了一絲嘲諷的弧度,眼尾那抹硃砂痣也微微上挑着,更襯得他面目出塵絕豔。
衆人一時間被他的樣貌給吸引,癡癡地盯着他的臉看,久久都不願挪開視線,一時之間竟忘了開口。
紅衣男子彷彿習慣了這樣的目光,沒有絲毫不悅,反而又頗爲自豪的挺了挺胸膛,往皇城方向看了看,這才又低頭對青衣女子柔聲說道:“姐姐,時辰不早了,咱們也該回了。”
那青衣女子點了點頭,似是調笑一般,又對衆人道:“依奴看吶,這將軍府這多半是邪祟作怪了,把皇帝老兒的禁軍調過來有何用,該找個道士來捉鬼才好!”
她又嘆了口氣,嘴角忽然翹起,半是戲謔半是愁苦地繼續說道:“哎,這大熱天的,倒也難爲了奴家,還得趕緊收拾收拾準備回去奔喪呢。”說罷,任由那兩個相貌俊秀的男子扶着,上了茶攤旁的馬車,揚長而去了。
直到馬車消失在街角,茶攤邊上原本圍着的那羣人才緩緩回過神來,揉着剛剛因爲聽的入神而不由自主僵直的脖頸,放鬆了挺直的脊背,又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起話來。
良久,忽然有一人猶豫着問:“這,這個月圓之夜,還沒到吧?”他這聲問話,聲音不大,卻如同神奇的法術般,讓剛開始喧鬧的茶攤又安靜了下來。
不知過來多久,忽然聽到‘撲通’一聲聲響。
衆人轉頭看去,只見那茶攤老闆已然跪坐了下去。
他臉色慘白,雙脣顫抖,“明天,明天......”他一連說了好幾個明天,也沒憋出個所以然來。
“啊!鬼,鬼啊!”忽然,又一人驚叫了一聲猛地站起了身子!
慌亂間,還打翻了自己身前的茶盞,茶水滾落了他一身,他也好似毫無所覺般,發瘋似的捂着腦袋頭也不回的衝出了茶攤。
“哎呀我滴媽呀,誰能想到,精怪也八卦呀!”
衆人這才從怔愣間回過神來,也沒了再聊八卦的興致,搓着渾身上下抑制不住的雞皮疙瘩,在正午的大太陽下裹緊了衣衫,匆匆忙忙回家去了。
明晚,纔是月圓之夜啊!
這日子都還沒到,哪來的死人?又哪需要奔喪?
再看那三人說的信誓旦旦的,彷彿親眼所見一般,且身形面容皆是美豔異常,哪像甚麼凡塵俗物,怕不是精怪作祟吧!
想到這裏,衆人驚的汗毛直豎。他們剛剛,竟然和三個妖怪同座一席,還聊了這麼久!
真是太嚇人了!
又過幾日,百姓們逐漸發現,大夏朝東京城外最靠近朝陽門的那家生意最好的茶攤,已經好幾天沒有開張了。
有好事者多方打聽才知道,茶攤老闆竟生了重病,臥牀在家好幾日了;一同生病的,還有那日一起在茶攤上閒聊逗趣的幾位茶客。
百姓們不禁唏噓,往常身體健碩如牛的老闆竟也會病得如此嚴重,真是世事無常啊!
可惜,這陣子怕是喝不到老闆拿手的冰雪甘草湯了。
說來也是稀奇,這些人病倒的時間,剛剛好正是將軍府月圓之夜死人後的第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