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沒想到這小姑娘倒是個護主的。
只是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
張婆子還在那叫個不停,魏月昭擺擺手,青桃便有眼色的將張婆子拖了出去。
看起來還是個力氣大的。
不過最主要還是衷心,她可不想被人揹後捅刀。
也再也不想受制於人。
曾經的歡笑恍若隔夢,如今連個婆子都能欺壓她。
下人們言行無狀,多是主子縱容。
她還有甚麼不明白的,這是有人在敲打她呢!
張婆子剛打出去,秦毓就來了。
一步走一步淚,看見面頰慘白的魏月昭時,恨不得替她受過。
此時魏月昭正臥在榻上,青桃拿着藥膏給她的背上上藥。
青桃識趣的退了出去。
秦毓一眼便看見血肉模糊的後背,鞭傷縱橫交錯,捂着嘴角心頭滯了一瞬。
隨即便是快步上前,一瞬間甚麼話都說不出,“昭昭......”
哭着哭着,說不出話來。
魏月昭睜開眼,道:“勞煩孃親來看我。”
聲色嬌弱,渾身懨懨的。
秦毓拿過藥膏,顫着手正準備上藥,可魏月昭卻一個起身將衣服穿上,面色驟冷,
“小傷而已,不勞煩孃親動手。”
神情透着冷淡,秦毓再如何都看出來了。
“你是不是還在怪阿孃?”
秦毓上前一步,坐到她身旁,“昨日你言行無狀,你阿兄也是被氣昏了頭這纔不小心下重了手。”
“我已打罵過他,他也知錯了,以後再不會了。”
“若你不滿,我讓你阿兄身背荊條上門賠罪,要打要罵你只管動手。”
說的情深意切。
魏月昭徑直盯着她的眼,突的冷笑一聲。
“孃親,真是大義。”
“若一月前也有如此大義,那今時今日又不同了。”
細碳灰暗,似乎快要湮滅。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緊掐着手心,可她卻不覺疼,緩緩逼近秦毓。
“孃親生我養我,我自知要報恩,可私闖皇家禁地的不是我,孃親爲何要將這天大的帽子扣在我頭上?”
“你視魏姝爲珠寶,可我便是塵泥嗎?”
“我被押走時,魏姝躲在你身後,你安慰她無事,可你有想過我可能會死在牢獄?”
一字一句,直說的秦毓愣住。
魏月昭面色蒼白可卻雙眼通紅,生生忍下要落的淚。
周遭一片寂靜,片刻後,秦毓這纔開口,嘴角勉強的擠出一絲苦笑,
“姝兒自幼喫過無數苦......若不是我和你爹將她帶回來,她也許就死在街頭了。”
“若是被人知道是她,那肯定會沒命的。”
“你是我們嬌養長大的女兒,郾城誰人不知?他們不會也不敢對你如何。”
“阿昭,你是孃親身上掉下來的肉,孃親如何會不心疼你?”
她手中的帕子已被淚浸溼,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中艱難發出來的,
“如今你也回來了,也無大礙,今後我們一家人好好過不行嗎?”
“姝兒身嬌體弱,時常病痛纏身,你就讓着她一點,乖一點好不好?”
“阿昭,你能理解孃的,對嗎?”
魏月昭心中一緊,終於明白她此番來的目的,心中難以言喻的感覺像是毒蛇一般纏繞。
她起身微微敞開一絲窗,冷冽的風吹的她一陣清明。
“好。”
秦毓本以爲她會又哭又鬧,可她這般順從,倒讓她心中有些不安。
她狐疑的看了看魏月昭,片刻後才緩緩道:“這樣纔對,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魏月昭背對着她,嘴角勾起一絲諷刺。
一家人?
她和魏姝可不是一家人!
秦毓放下手中的藥罐,走過來牽起她的手,揚起脣道:
“我給你備了一應物什,你且好好養傷,娘過幾日再來看你。”
魏月昭微微點頭,沒甚麼表情。
青桃進來時正好遇到秦毓離開的身影,她一邊往裏加碳,一邊滿臉好奇。
看着桌堆滿的物品,羨慕不已,
“夫人對姑娘真好,甚麼貴重的都往姑娘屋裏送。”
魏月昭看着,可心下卻無一絲波瀾,這不過是他們廉價的愧疚罷了。
“姑娘別想太多了,現下最重要的是自己。”
“您是魏府嫡女,再如何,大姑娘都越不過您去。”
小丫頭也無端紅了眼,心疼的看着她。
魏月昭輕嘆一口氣,強迫自己不去想太多,只想先好好養病。
她的身子,確實已經不能再虧空了。
可她一睡便是噩夢襲來。
“姑娘,您怎麼醒了?是不是太冷了,奴婢再去拿牀被子......”
“不......”
不是冷。
這裏沒有潮溼的草蓆,也沒有悶頭澆下的涼水,這一切都美好的快要讓她忘了身上的疼痛。
她皺着眉按了按肚子,喝下青桃遞過來的熱水,陣陣脹痛才得以消散一點。
牢獄終日暗無天日。
一開始他們都以爲她還是千金大小姐,可漸漸的,既無人探望,也無人過問,他們便使勁搓磨她。
他們像對待一條狗,開心時便給一碗稀粥,不開心時便是泔水都沒有。
久而久之,身體各處就留下病根。
“不過姑娘的臉,怎麼這麼紅?”
青桃伸出手覆上魏月昭的額頭,驚呼一聲:“好燙呀!”
“今日在門前那麼久,怕是着涼了!奴婢這就去請府醫!”
魏月昭正想讓青桃別去,可她倒是跑得快,早就沒影了。
腹間的疼痛還在加劇,她裹緊被子蜷縮起。
沒有大夫沒有藥的日子,她就這麼熬過一個個胃病復發的日夜。
真疼啊。
恍惚間她想起幼時阿孃哄着她喝藥的樣子。
她幼時體弱,時常喝藥,她不喜藥苦,每次喝完藥阿孃會給她喫一顆甜棗。
甜棗是阿孃親手做的。
甜絲絲的。
“姑娘......”
魏月昭看着青桃委屈回來的模樣笑了笑,想來是沒請到府醫。
青桃抽抽嗒嗒,眼淚頓時噙滿眼眶。
“奴婢去請了,正巧碰到大姑娘房裏也去請,還將三個醫官全請走了!我想讓他們勻一個給姑娘,可大公子說......說......”
魏月昭心中清楚。
魏瑾無非是覺得她惡毒,裝病博愛。
無非是覺得她故意針對,阻攔魏姝看醫。
“可姑娘是真的病了,大公子明明來看一眼就能確定的事......他太過分了!”
真病假病又如何?
不相信你的人,永遠不會信你。
魏月昭捱着痛稍稍動了動,青桃又加了一牀被子,
“奴婢去爲姑娘煮碗薑湯,暖暖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