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二天一大早。
林川帶着周鐵栓,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上走去。
他們去的地方,叫黑瞎子嶺。
在八十年代的時候,這裏已經開發了林場,建起了廠區,蓋了好幾棟樓。
只不過在這個年代,大興安嶺還沒有被開發,眼前只有莽莽林海。
遠處,上官屯合作社的泥牆上,“勞動光榮懶漢可恥”的標語在風雪裏半隱半現。
這是高級社統購統銷的第三個年頭,屯東頭糧倉頂的五角星積了半尺厚的雪。
早上六點,屯裏的大喇叭就開始廣播,號召屯民出工出力,參與農田水利修建工作。
此時鐵皮喇叭正播着消息,混着電線杆上結冰的"嗡嗡"聲。
“下面宣讀......”
“《高級農業生產合作社示範章程》......”
“鼓勵社員利用自留地,發展家庭副業......”
“魚塘、菜地......允許飼養大型牲畜......”
字正腔圓的播報聲中,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林海中。
......
昨天留下的腳印還在,林川走在前頭,周鐵栓走在後頭。
手中的木棍一方面可以探路用,另一方面,必要時可以防身。
林川身上穿的是羽絨防寒服、極寒冬靴,一副現代人的打扮,而跟在後頭的周鐵栓,則身穿羊毛氈子,戴着狗皮帽子,棉襖上還打着補丁,只是腿上套了林川的羊絨保暖護膝。
出發前,林川還把自己的保暖內衣給了周鐵栓穿。
本來還想和周鐵栓換外套,可是周鐵栓的衣服太小,他根本穿不上。
即便是這樣,已經讓周鐵栓心裏感動得要死了。
進山半個多小時,兩人來到了第一個獸套的位置。
“叔,這上面有兔子毛。”
看着已經被破壞的陷阱,說不遺憾是假的。
尤其是繩套的結上,還留下了一撮白色的絨毛,這說明兔子被套中了,但是跑掉了。
要麼是繩套做得不夠好,要麼是被套的兔子過於靈敏。
總之,林川心裏一陣失落。
兔子在這個位置踩了陷阱,以後就不會再走這條路了,得再換個地方下套纔行。
......
從後世穿越過來的人,對打獵有很多理論,但往往缺乏實操經驗。
林川的實操經驗,則來自特戰偵察兵的科目訓練經歷。
就是直升機將他們單獨空投在一個無人荒島或者深山老林,身上只攜帶一把匕首、三根火柴和幾克鹽,還有一顆煙霧彈,需要在荒野中獨自生存一個月。
這種訓練的內容很多,包括識別水源、野外取火、搭建庇護所、狩獵捕魚、植物辨別與採集、定向導航等等,其中就有製作繩套等狩獵陷阱的方法。
林川下了四個獸套,其中有兩個設置在雪地上的兔子溜上。
野兔這玩意兒生性狡詐且警惕,平日裏習慣走一條道,更謹慎的野兔,每次出來覓食或者喝水,都會踩着自己的腳印走路,這樣走出來的一串腳印,東北話就叫“兔子溜”。
有經驗的獵人,只要看到兔子溜,就能判斷出兔子行進的姿態,把獸套設置在兔子剛好能蹦進去的地方,就會牢牢地套住兔子。
兔子越掙扎越緊,掙脫不了,就會被活活氣死。
......
他把獸套收了起來。
周鐵栓猶自唸叨着:“哎呀,可惜啊,大兔子跑啦......”
年少的他雖然也覺得遺憾,但他體會不了林川心中的迫切與焦急,也不知道此時林川身上揹負的對全家人未來的擔憂。
在這個“按勞分配”的年代,工分是農村全家人的命根。而林川的身份,又阻礙了獲得工分的路徑。在這個寒冬臘月的季節,如果不打獵,他不僅無法幫到姥姥全家,甚至還會成爲姥姥家的累贅,在姥姥家原本困苦的生活裏,再添了一把重擔。
這是林川打死也不希望發生的事情。
他有後世的知識、經驗、技能,有超越這個年代人對社會的理解,一定會有辦法的。
只要勤奮,加上用對方法,一定會活下去!
一定會讓姥姥全家好好地活下去!
林川心裏鼓勵着自己,默默地往下一個繩套的位置走去。
“撲棱棱......”
一隻顏色鮮豔的身影,突然從灌木叢中飛出來,轉眼消失在叢林深處。
“野雞——”周鐵栓興奮地叫道。
林川也激動起來。
大興安嶺的野雞有很多種,比較常見的是雉雞、棒子雞和花尾榛雞。
這才飛走的這隻,就是雉雞,又肥味道又鮮美,比兔子肉好喫一百倍。
燉上蘑菇,再加上一把粉條,那才真是東北一絕。
可惜自己手上沒有傢伙什兒,要是有把槍,哪怕是一張弓也行。
看到遠去的野雞身影,林川更加堅定了進山打獵的念頭。
“叔,你一共下了幾個套子?”周鐵栓幫着林川拿着繩套,問道。
“四個。”林川回答道。
“哦。”周鐵栓點點頭:“前三個都空了,還剩一個對吧?”
“對,就剩最後一個了。”
“我覺得最後一個,肯定有隻大兔子。”
“好,你說有就有!”
“叔,你說兔子怎麼做更好喫?”
“烤兔子最好喫......不對,麻辣兔頭最好喫。”
“麻辣兔頭?兔子頭有甚麼好喫的?還有,麻辣是甚麼辣?”
“嘿,麻辣是四川人的口味,東北喫不慣,不過喫習慣了,就特別爽。”
“四川?那是哪兒?”
“南方......準確地說,是西南方,很遠很遠......”
“叔,你去過?”
“噓——”
林川一把按住興致勃勃的周鐵栓,蹲了下來。
“怎麼了叔,你發現甚麼了?”周鐵栓感覺到林川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問道。
“最後一個套子......”
林川激動地喘息着,輕聲說道:“套着了!”
“兔子?”周鐵栓茫然尋找着目標。
“不是兔子,還活着......”
林川指了指斜前方的一處灌木叢,似乎有東西在動。
“好像是......山狸子?”
就在他們前方几十米的地方,一隻像貓一樣的動物,被牢牢地套中了後腿。
以獸套爲中心,雪地上早已留下一大片雜亂無章的痕跡,這意味着它已經竭力掙扎了很久,原本在雪光下應該閃耀着迷人光澤的灰棕色毛髮,已經變得凌亂不堪。
臉頰的絡腮鬍和耳朵尖上那兩簇標誌性的黑色長毛,也混雜着冰雪,凝結在了一起。
林川站起身來,緊張而激動地往前跑去,手中的木棒,也高高地舉了起來。
山狸子意識到危險的來臨,試圖逃走,可獸套牢牢地拽住了它。
它回過頭來,瞪着雙眼,憤怒而恐懼地衝着越來越近的傢伙,露出了尖銳的牙齒。
“呲——”
可迎接它的,是腦袋上重重的一擊。
林川用盡全力,一棒子砸下去,又緊接着第二棒。
“嘭!”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