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這一晚,她罕見地沒有回家,而是驅車去了郊區三十里之外的小鎮,坐進了一家餛飩店,要了一碗薺菜雲吞。
店老闆一見到她,面色隱隱有些激動,眉宇間透着一股熟稔的笑意:
“怎麼就你一個人,你對象呢?”
鍾豔冰拿湯勺的手一頓,垂眸良久,低低答了一句:“走了。”
短短兩個字襯着下壓的脣角,沒有多說甚麼,可就是讓人覺得難過。
她機械地一口一口喫着,但對面沒了那個人,即便還是熟悉的味道,吞在口裏也多些不同。
腦海裏的記憶又來回翻滾。
她做完市三院最後一臺換心手術後,便從臨牀轉到了後勤,很多人替她覺得可惜。
市三院心外第一把刀竟然轉了文職,和廢了雙手也沒啥區別。
沒多久,媒人介紹她和顧言城認識,市裏的檢察官,長相俊朗,多金挺拔,可沒人知道這是她第二次見他。
而第一次是在手術檯上。
相親當日顧言城很好說話,家庭條件都沒怎麼問,就把人帶回了家。
他父母很喜歡她的乖巧聽話,得知她曾經是一名醫生,更是滿意,幾天後兩人確定關係。
她到現在依然記得他那天的神情,說不上歡喜,甚至是帶着應付差事的漠然。
可鍾豔冰也不在意,她將他當成一叢青竹似的照顧着,早上一杯燕窩牛奶,中午的愛心午餐,晚上溫度剛剛好的洗澡水。
就連他沐浴時喜歡甚麼沐浴露,他也記得一清二楚。
週一海鹽,週二松木,週三薰衣草,週四檀香......
一開始顧言城還挑眉對她說謝謝。
沒有情侶間的熱絡,只是清冷疏離的客套。
或許是三年來,習慣了她的細緻和隨處可見的溫柔。
在父母頻繁地詢問下,年關將近時,顧言城突然來了句:“鍾豔冰,我們結婚吧。”
那一瞬間,她有些欣喜。
以爲他是不是也有那麼一點喜歡自己,可看見他放在桌上的初戀清單時,才發現結婚不過是席文玉30歲的目標。
而今她在環遊世界,那他來替她完成好了。
鍾豔冰說不清當時的感受,只覺得自己錯得離譜,她爲甚麼認定那個人的心在顧言城的身上,他便會理所當然地愛上自己?
她知道,是時候該清醒了。
無論他的父母多喜歡她,無論她多想再陪陪他,再聽聽他的心跳。
可他不愛她,甚至說不上喜歡。
那她,只好放手。
這一晚,顧言城是深夜回家的,身後還帶了一個人。
凝目望去,那女人的臉映着頭頂的柔光格外明媚嬌豔,應該就是他心心念唸的席文玉。
沒有介紹,他只淡聲說了一句:“我們倆去客臥睡,這個房間讓給文玉住,她習慣向陽的房間。”
絮絮叨叨又說了兩句,無一不是對席文玉生活細節的關照。
那一刻,鍾豔冰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自己的存在就是個多餘。
她沒有反對,連瞬間的怔愣都沒有,好像他的決定再正確不過。
還是席文玉看不過去,解釋了一句:“抱歉,鍾小姐,太晚了,我沒訂到房間......”
她還沒有回話,顧言城便笑着開口:“說甚麼傻話,都回家了,還住甚麼酒店?”
和他在一起的三年,鍾豔冰看見他的笑臉屈指可數。
託席文玉的福,回家不過幾分鐘,顧言城已經笑了好幾次。
視線落在男人嘴角的梨渦上,她再一次慶幸,自己出國的決定正確無比。
等收拾完上牀時,將近半夜一點,鍾豔冰甚麼都沒有問,罕見地背過了身。
顧言城看着女人的背影,有些不解。
以前的每一天,她都要抱着自己才能入睡,甚至笑盈盈地說自己的心跳聲纔是她最好的助眠器。
天天如此,從無例外。
可今晚是怎麼了?難道是在生氣?他蹙眉思索了幾秒鐘,破天荒地說了一句:
“文玉就只住幾天......”
話還沒說完,便被女人溫聲打斷:“嗯,知道了,明天你還要上班,早點睡。”
話落,她便不再開口,還是背過去的姿勢。
不知爲何,明明鍾豔冰沒說甚麼,可他就是覺得不對勁,心底隱約還有些堵。
他一把扯過被褥,也背過了身,即便是沒了熟悉的體溫和懷抱,他也緊緊閉上了眼。
而另一邊的鐘豔冰卻罕見地陷入噩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