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整個道袍獵獵作響,雷擊木劍暴漲三丈,一股剛烈的罡風吹得人羣東倒西歪。
老村正是懂貨的,一看那氣勢,滿臉震撼的道:
“好厲害的劍罡!”
“仙師執劍,再厲害的陰邪也能鎮壓!”不少人開始歡呼起來,人叢之中洋溢着歡快的氣氛。
黑玄道長意氣風發,鬍鬚都被罡風吹得散開,他眼神堅毅,連斬三劍,都落在棺材縫隙之處。
長劍收起,黑玄臉上已經是汗水滿布,所有人帶着疑惑的眼神看向道長。
這麼厲害的仙術,也斬不開這種邪物所居的棺材麼?
人羣瞬時間鴉雀無聲,不少人的心裏開始打鼓。
聰明人開始往後退,慢慢地往院子外溜。
驀然‘咚’的一聲,刺破這股寂靜!
金棺突然在地上開始跳動,彷彿裏面的大恐怖,要掙脫束縛,跳脫而出。
“要出來了!”有聲悚然尖叫。
有人抱着頭轉身就跑。
杜方簡直緊張的吸不上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棺材。
黑玄道長也似乎有點緊張,抹了把汗珠子,自懷中取出盞渾身漆黑的銅爐,這銅爐和之前蕭二的銅爐一模一樣。
只是花紋,卻繁複了許多。
黑玄非常慎重地將銅爐放在棺面之上,然後指甲作劍,從自己眉心畫出一滴鮮血。
所有人屏氣凝息,盯着他的動作。
所有人都不明白,這是要做甚麼。
這一滴鮮血被黑玄輕輕一吹,送進了銅爐之中。
變故突現——
當血滴落入銅爐的一瞬間,瞬間如活物一般跳了起來,跟着,金色的棺蓋忽然彈開,摔落在土地上。
‘呀!’有人嚇得捂住了眼睛,尖聲嘶叫。
“別吵!”
黑玄道長一聲道音喝出,瞬間將所有聲音鎮壓。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走到了金棺之前。
杜方立刻湊了上去,無數人同時‘哦’了一聲。
這是一個嬰孩。
不出三月,只有不到一尺,詭異的是,渾身肌膚透明,五臟六腑,看得一清二楚。
寂靜的清夜之中,那嬰孩心臟的砰砰跳動。
“果然是聖靈,還是個活的!”
黑玄輕輕的讚歎,將紫袍脫下,伸手掏出了嬰孩,裹在了袍子之中,黃色的繫帶裹在身前。
這麼一個如此恐怖的生物,居然沒有發生任何恐怖的徵兆。
這是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
本來開棺之後,大家都以爲,必定要經過一場大戰,才能收服這鬼物聖嬰,可任誰也猜不到,黑玄道長,就這麼毫無遮攔地抱了起來,系在懷中。
醒悟之後的鄉民,開始臉泛紅光,貪婪的眼光盯上了那黃金棺材。
既然威脅已去,這樁大財富唾手可得,立刻有人不要命地衝了上去。
“站住!”
黑玄道人長劍一揮,厲聲喝道:
老村正臉色一變:“仙師也看上了這金棺麼?”
黑玄道長不悅地瞪了他一眼:“方外之人,要這些作甚,你們難道眼睛瞎了,看不見這棺材是虛幻之物麼?”
“甚麼虛幻之物,明明是黃金!”
有人去抱那金棺,手剛剛搭上,驀然——
一道紫色的霧氣,從棺蓋之中縈繞而上,所有人的腳步忽然間頓住,在剛纔放嬰孩的頭部,居然有隻古樸,雅緻的白色瓷瓶。
這紫色霧氣,就從中縈繞而出。
漸漸地閃出一星一點的金色熒光,金紫相間,居然化成了兩瓣葉片的花瓣,
虛懸在金棺之上。
紫金色花瓣之上,各是一個黑色的橢圓,最中間泛着盈盈的水潤光澤。
“這是甚麼?”
“看着像兩隻眼睛!”
“對,就是人的眼睛!”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杜方又想起了之前最初看到那紫色濃霧的一幕,濃霧之中彷彿有兩隻眼睛,瞄了他一眼。
起初以爲是幻覺,現在才發現,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果然是這兩隻漆黑的眼珠,在之前盯了自己一眼。
在他出神的一瞬間,四周驚叫連連。
隨着花朵越來越亮,棺材棺蓋忽然間開始融化,幾乎兩丈寬的金棺就像是活物一般,化成了氣體,被吸入了這紫色花靈之中。
金棺消失,紫花也淡去了光芒。
黑玄道長眼中掠過一絲狂熱,這一幕,像極了傳說之中的氣運之靈,每一個甲子,纔會生出一朵。
自遙遠的境海而生,飄零九大神洲。
這種稀罕之物,就算是最絕頂的劍修,窮盡一生也未必能碰到一朵。
沒想到,萬萬沒想到,竟然會藏在這具棺材之中。
這纔是真正的飛來橫財!
——對於修真之士來講。
黑玄激動的渾身顫抖,血脈噴張,他的手伸了出去,極緩極緩的觸向那朵紫色花靈。
指尖觸碰到一剎那!
他發現自己嗓子啞呢,兩腿僵住,再也不能前進一步,在他睜大的瞳孔之中,土院之中的木樑,石磨,手推車,遠處的樹木,花草,忽然間開始扭曲。
整個空間之中所有的物體,都變成了一根一根,五顏六色的絲線。
這詭異的一幕,不光是黑玄道人,在場之人所有人眼中,都是這樣的絲線。此刻的天空,變得和亂了的絲綢一樣,鋪滿了天空
紫色花靈緩緩落下,就在即將融入泥土之時,也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一隻耗子,非常準確的一口將那花靈吞噬,雙腳一彈,直接鑽入了杜方的懷中。
花靈消失,扭曲的絲線消失,空間又恢復了原樣。
每個人都驚異地發現,自己僵住的身體忽然又能動呢,身體恢復原樣的鄉民,眼光瞬間齊刷刷地看向杜方。
此時的杜方還垂着頭,並沒有察覺到衆人火辣的眼光,伸手將那隻耗子掏了出來。
這是王二。
和他的大黃一樣,養在家中的寵物。
此時,耗子王二的眼睛,已經徹底變成了紫色,和其他灰不溜秋的瞳孔完全不一樣。
杜方貼心地將自己的花生糖取了半顆,喂在王二的口中。
這是他的玩伴,也是他的朋友。
終於察覺到異樣的杜方抬起頭,看着無數人盯着自己,愕然道:“怎麼呢?”他的父親和大哥立刻走了過來,攔在他身前,低聲道:
“將它收起來!”
父親的聲音嚴厲,杜方委屈地嘟起了嘴,重新塞入了懷中。
老村正大聲咳嗽了幾聲,開始站出來說話:“仙師今日收復鬼物,給咱們坎子上除去一樁禍患,積累下大功德,這就請仙師移步,往祠堂之中用膳!”
黑玄沒有動身,卻走了兩步,在杜方跟前蹲下身,微笑道:“小朋友,你那隻耗子,能讓我看看麼?”
“當然可以!”能受到這種大人物的賞識,杜方立刻將王二掏了出來。
黑玄道人伸手去接,紫眸耗子的身體居然穿過了他的手掌,直接落在了地上,王二吱吱叫了兩聲,重新跳入杜方的懷中。
杜方的臉立刻變得通紅,將它扯出來,“仙師要看你,趕緊出來!”
“不用了!”
黑玄道長笑着站起了身,向着村正道:“就在這裏喫吧,我還有些話要說!”
他當先走入了大房,老村正趕緊開始驅散人羣,吩咐媳婦婦人去做湯飯。
吩咐好了一切,將坎子上德高望重的幾個老人請了過來。
杜方家裏的客廳有點寒酸,幾張歪歪扭扭的板凳散在地上,黑玄道人盤膝坐在炕頭。
所有人只能在下面相陪。
杜根成神色凝重,看着幾個老人進房,人已到齊,將門簾拉了下來。
老村正還沒說話,他已經開口急道:“仙師,那花靈到底是甚麼東西?爲甚麼耗子吃了之後會變成那般異象?”
這是關乎兒子的大事,做父親的當然心急。
黑玄道長沉吟了許久,才緩緩搖頭:“我不知道!”
“仙師這等修爲,博古通今,難道也不知道麼?”
黑玄苦笑道:“我只知道,這東西會招惹來很厲害的陰邪,花靈能養陰氣,滋潤鬼胎,這東西,就是南滄洲厲害的鬼物夢寐以求的神物!”
他將‘神物’兩個字咬得特別重。
杜根成立刻道:“那就請仙師將此物帶到玉真觀,請高人化解!”
話聲一落,黑玄道人沒有吭聲。
杜根成急道:“道長是修真之士,連這點菩薩心腸都沒有麼?這東西放在這裏,就是個禍胎,遭殃的不僅僅是我家,整個坎子之上......”
他沒有將話聲再說下去,因爲今日蕭二的下場已經幫他說明。
幾個老人同聲哀求道:“就請仙師發發慈悲,帶走它吧!坎子上都是凡人之身,實在經不起那些陰邪折騰!”
黑玄抿起一絲不經意的笑容,看向站在牆角的杜方,微笑道:“小朋友,你願意割捨麼?”
“不願意,這是我的朋友,它又沒犯甚麼錯!”
杜方剛搖頭,父親的巴掌已經扇在了臉上,厲聲道:“這是關乎全村人性命的大事,輪不到你來定奪!”
杜方委屈地咬起了嘴脣,父親從來沒有這麼疾言厲色過。
老村正見局面僵持,站出來說道:“這東西是一定要送出去的,如果仙師不肯收留,那老身明日就帶人,去送到靈霄山上去,讓山上的仙人來定奪!”
黑玄道人終於走了下來,蹲在杜方面前:
“剛纔大家都看到了,不是我不願意,而是,那花靈被耗子吞噬,產生異變,在場之人,除了這個小朋友,沒人能將它拿在手中!”
爲了證明他所言不虛,王二被杜方再一次拿了出來,挨個在每個人手中都過了一遍。
現實真如他所說,除了杜方,沒有人能將耗子捏在手中。
這耗子,就像是一團空氣。
老村正看向杜方的臉已經開始變得陰鬱,坎子上出了一個妖孽,這是蕭二臨死時的論斷。
所有的陰邪,鬼物,甚至金棺中的花靈,聖嬰,都是這個七歲的孩子招來的。
現在一切都指向杜方,蕭二所言不虛。
老村正咳嗽了兩聲,輕聲道:“等明日帶幾個人,咱們一起將方兒送到靈霄山上去!”
“不行!”
杜根成站出來,立刻否決這個提議。
“爲甚麼?”
杜根成沒有吭聲,靈霄山上都是修真強者,素來對陰邪大妖都是斬S殆盡,自己兒子和陰物不清不楚,現在送進去,身家性命都很難說。
他不願意賭那些修真強者的一絲善意。
杜根成走南闖北,接觸過那些劍修,見聞遠比村裏的鄉民要廣博得多。那些村人口中的神仙人物,邪修,鬼修不在少數。
他可不願將自己兒子,在不知道根底之前送進去。
“你們一家,這是要置全村人於險地,不顧族人性命麼?”老村正終於開始變了顏色,森然道:“如果你一意孤行,那我就動用族規,將你們一家,從這裏驅逐出去!”
杜方揚起臉,茫然地看着老村正,第一次發現,這個和善的長輩,竟然也會有這樣的一面。
當危險來臨之時,也變得開始陌生。
“我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一個白鬍子老人站了起來,這是杜方的二大爺,他們的鄰居,也是最親的長輩。
“他們不用搬出去,坎子也免受災厄!”
杜二大爺看向黑玄道長:
“請道長髮慈悲,將方兒收爲徒弟,如此就能兩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