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愛妃可真是好手段,靠下藥侍寢,這大酈古往今來也就你一人了,就這麼急不可耐嗎?”層層堆疊的帷幔散落,溫嘉意被壓在明黃色的龍牀上,男人的手捏了她的下巴,聲音盡是譏諷。
她臉上的表情確實一如既往的得體端莊,沒有露出半點差別。
透過桌案上搖曳的燭光,溫嘉意勉強能看到仿若精雕細琢一般精緻的五官,健碩有力的肌肉,以及一條從肩胛蜿蜒盤旋佔了大半張背脊的蛇形刺青。
蛇頭的紋路正盤在他的左肩上,哪怕今夜溫嘉意已經看到了好一會兒,此刻她依舊覺得渾身發冷。
那東西栩栩如生到不似個刺青,像極了一條吐着信子的真蛇,正趴在男人肩頭與它的主人一起盯着她。
雨後陰溼黏膩的夏夜裏,溫嘉意被盯得遍體生寒,她目光反倒是不躲不閃,盯着那刺青愈發的認真。
姑母說過,陛下左肩有一道紅色的梅花型胎記,只要看到那道胎記,她今日的任務便也完成了。
大酈新帝湛璟臻體弱,常年纏綿病榻,朝中大臣都怕他忽然撒手人寰,急於逼他廣納秀女,好爲大酈留嗣。
溫嘉意就是半月前新入宮的秀女,除去這個身份以外,她還是大酈太后的侄女,一個只聽身世就能讓湛璟臻忌憚的女人。
溫嘉意本無意進宮的,亦不想參與到太后與皇帝的權利傾軋中。
偏偏姑母一口咬死未來的新帝必須流着溫家的血,甚至爲此拿着她妹妹做威脅,若她不來,她的妹妹就必須要走這條路。
妹妹有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婚約都定下了,年後便要成親,她自然不能讓妹妹來承受這一切。
姑母說了,她的時間只到年底,若是年底沒能有孕,依舊會把映映接進宮來。
溫嘉意很討厭這等被人拿捏的感覺,她既然已經被捲進來了,便會拼盡全力往上爬,做妹妹的保護傘,絕無可能再讓姑母動妹妹分毫。
而在這宮中,能與姑母抗衡的,就只有陛下了,她想擺脫姑母,能依靠的也只有陛下。
這次她本打算徐徐圖之,先取得湛璟臻的信任的,偏偏…
姑母不知怎麼懷疑陛下身份有蹊蹺,勒令她今日必須來探得虛實,她只能暫時放棄了半個月的圖謀,使了下藥這樣卑劣的手段。
屋裏的光線太過於昏暗,繞是溫嘉意幾乎瞅幹了眼眶,也看不清在那青黑色的蛇首之下,到底有沒有藏了一道梅花型的胎記。
“愛妃在看甚麼?莫不是朕還沒有滿足你嗎?”她沉默的太久了,壓着她的人似是生了懷疑,冷着聲音詢問。
溫嘉意忙不迭的清醒過來,她大着膽子,伸手要摸男人的刺青,卻被男人反手扣住了手腕:“做甚麼?”
“臣妾…”
“你們溫氏女都如你這般不知廉恥嗎?下藥不夠,還這般不知羞的盯着男人身子看,也不嫌害臊。”他的譏諷愈發不加掩飾,溫嘉意臉上一片燥熱,像是被人重重的甩了一巴掌一般。
她很快就恢復了冷靜,剛要說話,男人卻已是起身披衣,將刺青遮蓋了大半:“還不滾?留在這兒讓朕追究你?”
這是不打算追究她下藥的意思了。
溫嘉意心臟有片刻的鬆懈,隨之又提了起來,目光再一次望向男人的肩頭。
蛇首被遮蓋住了,她更是尋不到一點端倪。
咬了咬牙,她小聲試探:“陛下這刺青很是好看,臣妾斗膽好奇,這可是有甚麼特殊意義?”
“嘉美人,你的膽子還真是不小,朕遮個胎記,也需要向你報備?”男人不屑的輕嗤一聲,“還是嘉美人覺得用下三濫的手段爬上了朕的龍牀,就能在朕心裏一躍沖天了?”
“臣妾不敢,陛下息怒,臣妾這就離開。”見他徹底發怒,溫嘉意再不敢僵持,披了衣服,匆匆出了門。
花玉正侯在殿外,一看到溫嘉意,她也不上前攙扶,反而還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道:“嘉美人怎地在裏面耽擱那麼久?太后那邊可還等着呢。”
溫嘉意扶着有些痠痛的腰,掀了掀眼皮:“花玉姑姑與其問我,倒不如自己去問問陛下怎地折騰那麼久?”
這花玉就是她入宮當日,姑母指給她的貼身丫鬟,與其說來伺候,倒不如說監視,今日溫嘉意乏的厲害,可沒心思捧着這丫鬟。
花玉吃了個癟,眼神閃爍幾下,忽然湊近了溫嘉意,語調有些古怪道:“嘉美人,以陛下的身子,這麼長時間,是不是…”
溫嘉意煩躁的睨了花玉一眼,花玉抿了抿嘴,聲音戛然而止。
主僕二人到了太后的壽康宮時,已經是一刻鐘之後了。
太后與花玉不愧是主僕,一開口就道:“怎麼來的這麼晚?哀家警告你,莫要跟哀家耍心眼。”
溫嘉意壓着心裏的煩躁,稍稍把衣衫撥開了些許,讓太后能看到她身上斑駁的痕跡。
太后瞥了一眼,就挪開了眼:“怎麼樣?他身上可有哀家說的胎記?”
聽太后提到胎記,溫嘉意第一反應卻想到了男人肩頭那吐着信子的刺青蛇首,她恍惚一下,才點了頭。
男人身上蛇首刺青正壓在太后描述的胎記的位置,雖說有男人的解釋,但她總覺得過於巧合,要麼就是自己多想了,要麼就是對方在刻意遮掩,但不管是哪樣,溫嘉意都沒打算把刺青的事告訴太后。
她已經按太后的吩咐去做了,還不至於蠢到多此一舉給自己找麻煩。
太后手捏着茶盞,臉上似有沉思之色,溫嘉意扶着痠軟的腰:“姑母若是無旁的吩咐,侄女便回去歇息了。”
“等等!你確定你親眼見過他的胎記?”太后叫住了溫嘉意,眼睛裏的懷疑並未消散。
溫嘉意點頭:“姑母,今日侄女已經按您的吩咐,用下藥的手段爬了龍牀,如此還能有假?您到底爲何會懷疑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