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別作了
第2章 別作了
冷厲的嗓音和寒風一起鑽進耳朵裏,刺得她心口生痛。
她們覺得她是做粗活長大的,便能頂得住貴妃的怨怒和蹉跎,在那翊坤宮獨自熬下去,而喻若晴在國公府嬌滴滴的養大,自幼身體不好,就該由她去替她受過?
可他們似乎忘了,她纔是喻家的親女兒,當時那隻害得貴妃流產的貓兒,也是喻若晴帶入宮的。
可喻若芸又說不出甚麼來,從小她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在宮中這三年,她更加不知道要怎麼說。
兄妹倆氣氛僵持,喻鳴謙瞪着喻若芸,好似她犯了甚麼十惡不赦的罪過。
趕車的老奴見狀,心裏也覺得喻若芸不懂事。
老太太爲了讓她能回來,不知往宮裏去了多少趟,只求見她一面,眼下大公子都親自來接了,怎麼大小姐就不知道體諒呢?
到底是在鄉下長大的,哪怕被國公府接回家裏,跟若晴小姐一碗水端平養着,也不知道心疼家人的難處,怕是還存了跟若晴小姐鬥氣的心思呢。
但明面上他也不好說甚麼,只是搓了搓凍得發麻的手小心道:“大公子,先讓小姐上車吧,老太太要是等久了,會擔心的。”
喻鳴謙緊繃着脣,也不好在宮門口訓斥她,便想着先回家再好好同她說理。
他強行按下怒意拉開車簾:“上車!”
喻若芸低頭慢慢走向馬車,嗅到裏面那股薰香味,卻瞬間打了個寒噤。
這是京城現在很時興的鵝梨帳中香,很受貴人們的喜歡,可這味道,對於她來說無異於噩夢。
貴妃殿中日日都燻着這香料,平時她幹活是聞不到的,可若是她要她進去伺候,便意味着她又要捱一晚生不如死的蹉跎。
燒紅的烙鐵貼在腰間嫩。肉,尖銳的竹籤子一根根扎進指甲縫,帶着倒刺的鞭子,她也不記得自己受過多少下了,她的喪子之痛,在無數個深夜宣泄在她身上,喻若芸也不敢說。
比起洗不完的衣裳和恭桶,這纔是最難捱的。
她僵在車架上,聲音帶了顫:“奴婢不上車,坐在車外就是了。”
喻鳴謙的臉色越發冷硬,一把箍住喻若芸手腕,將她直接拽下了車。
後背摔在冰冷的雪地上,觸碰到那些還未癒合的傷,讓喻若芸臉色又是一白。
“你不願坐車,就自己走回去!不過是讓你在宮裏呆了三年,你就要對我這個做哥哥的甩臉色了?真是比不上若晴半分的體貼!”
喻鳴謙居高臨下看着她,眼中怒意更甚:“我們回去!讓她自己在路上想個清楚!”
留下這句話,他直接上了馬車,將喻若芸獨自扔在宮門前。
馬車留下深重的車轍,很快消失在她視野之中。
碎雪鑽進喻若芸衣裳,凍得她四肢似乎都沒了知覺。
可內心卻好像沒甚麼波動,反正也只是又被丟下一次而已。
四年前,她不就是這樣被自己血脈相連的家人扔在皇宮中的麼?
她一步一步往國公府走,腳踝鑽心的痛。
兄長大概已經忘了,她的腳曾經受過傷。
被送進翊坤宮半年前,喻鳴謙生了一場大病,京城的好大夫都尋了個遍也不見起色。
她心急如焚,想起來曾經聽府中下人說雁蕩山一間道觀裏有一位神醫,藥到病除。
可是爹孃不肯信她,她只能自己跑去雁蕩山尋醫,路上摔下山崖,還差點葬身狼腹。
幸好一位也是來找神醫看診的公子出手救了她,她才保住了命。
後來她忍着痛求神醫跟他回府,給喻鳴謙看好了病,腳上卻生了毛病,平時瞧不出甚麼不對,可稍微有些坎坷,便會不慎扭到腳。
喻鳴謙知道這事之後,命人將府裏的路都重新鋪了一遍,全換成了平整的青石板,去哪都讓人備轎子,生怕她會傷着。
而現在,他將她推下車,要她自己走回國公府。
漫天大雪落下,她忍着痛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忽然生出些不必再回那個所謂的“家”的念頭。
可想到這些年祖母的惦念,還有那日遙望着祖母頂着花白的頭髮在宮門前長跪不起,哭着求貴妃放她出宮那一幕。
她多想去抱一抱祖母,讓她別再爲自己擔心,卻只能忍着膝蓋的劇痛跪在翊坤宮後院,連哭都不敢哭出聲。
而那時,她的父母兄長擔心的卻是因爲對她的“愧疚”病倒在家中的喻若晴。
只當回去陪着祖母了,在祖母面前再多盡一盡孝,便全了跟國公府這一場親緣。
雪越下越大,到天色將暗,喻若芸才走回國公府。